天人地 |
2024-07-07 08:42 |
1786年3月,英国东印度公司通过军事保护、商贸控制和支付租金,成功把槟榔屿变成了英属租界。 在后来的几十年中,英国又陆续攫取了马来半岛上的马六甲、新加坡等地。 由此组成了英属海峡殖民地,最初的首府,就设在槟榔屿。
这些地区,在农耕时代、在当时马来西亚当时大大小小的苏丹们眼里,都是生产价值极低、土地盐碱化的海滨小渔村。 但到了航海与全球化贸易时代,它们则成了进可达内陆水道,退可入海洋航线的世界级良港。 一如后来的香港、上海、神户与横滨。 下南洋的中国华侨们,与英国人做出了一样的选择。 从某种角度来说,中国人并没有错过大航海时代。
自1786年开始,英国人选择槟榔屿最适合发展港口贸易的东北角,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建造城市。 短短十几年间,建成了壮丽的白色教堂; 雄伟的欧式城堡、炮台、钟楼和灯塔; 现代化的道路交通、医院、学校。 并以英王乔治三世的名字,将这里命名为“乔治城(Georgetown)”。 人们把马来语里的“槟榔”、汉语里的“槟榔屿”、英语里的“乔治城”三个称呼合而为一,诞生了人们所熟悉的:“槟城”。 这颗南洋明珠,从此享誉东方。
在建设乔治城的过程中,英国人从南印度地区引入了大量的廉价印度劳工。 他们担任建筑工人、种植园农民、管家、侍者等工作。 久而久之,槟城也出现了印度人社区和美丽的印度教寺庙,印度裔成为继马来裔、华裔之后的,槟城第三大民族。
今天,到了槟城觅食,地道的印度菜是绝不可错过的。 除了街头嘛嘛档里售卖的黄咖喱、红咖喱、青咖喱、白咖喱之外, 还可以尝尝芒果口味的传统沙冰饮料Lassi, 炸得脆生生的印度饼papadom,铺在香蕉叶上的番茄饭,包括炸秋葵、炸鸡、炸三角、炸鸡蛋在内的各类印度炸物等等。 复合的、充满辨识力的印度香料味,是槟城最独特的一抹亮色。
耐人寻味的是,尽管在那个时代,相较于华人,印度人更顺从、英语水平更高、也更了解殖民者们的处事方法和生活习惯。 但1787年,英国殖民者任命的首位槟城本土执政官,却是一位名叫辜礼欢的福建厦门人。 受到殖民政府官方任命的辜礼欢,也在槟城华人群体中获得了巨大声望。 人们尊称他为“甲必丹”,这是英语“captain”的福建话音译。 后来,辜氏一族在巨额财富、良好教育的加持之下,人才辈出。 包括国学大师辜鸿铭、台湾中信集团创始人辜显荣、林则徐的幕僚文胆辜安平、为台海交流和平做出过巨大贡献的辜振甫等人,都是辜礼欢家族后裔。
今天回头来看,这是槟城华人群体团结、包容、勤奋、善于学习的一个缩影。 也很好地解释了即便到今天,华人们依然掌握着南洋地区巨额财富的历史背景。 这种群体性格,反映在味道上, 就是槟城的华人饮食,会有异于寻常的包容、改良和递进。
广府地区最常见的,云吞和竹升面一碗合煮的云吞面, 在槟城被改良成了一碗干捞面、一碗云吞的组合。 捞面酱要用四种酱油(黑酱油、晒油、甜酱油和生抽),三种香油(葱油、麻油、蚝油)调配而成,再加入一定量的黑胡椒后,变得香浓可口,略带微辣。 甚至有老饕会选择用印度风味的咖喱,或马来人用虾米、辣椒、红葱头制成的叁峇酱来捞面,风味极其复杂。 云吞的馅没有广式的肥大,却因为在面皮里加入了相当比例的鸡蛋,变得更加弹脆有嚼劲。 显然,在气候酷热的南洋地区,这种干捞面与云吞的搭配,汤菜开胃、浓淡皆宜,显然比一碗热气腾腾的广式云吞面友好得多。
起源于印度的叻沙(laksa),本意是十万、众多。 这是印度人形容各种香料、肉鱼和面条住在一起的黑暗料理。 聪明的槟城华人借鉴了印度人的香料调配技术后, 用闽广地区常见的粗米粉、濑粉打底,加入罗望子和虾膏调味的酸咸开胃的汤,再搭配撕碎的马鲛鱼,切丝的黄瓜、凤梨、洋葱、莴苣、姜花后, 成了层次感分明、色泽漂亮的亚参叻沙。
最值得一提的是槟城的榴莲。 虽然整个南洋地区都盛产榴莲,但无论品种数量、种植水平,槟城的榴莲都首屈一指。 其中原因很简单:最晚从十八世纪末开始,拥有一定积蓄的华人们开始向英殖民者买地开荒,在槟岛西南的浮罗山背建造了数十个热带水果、橡胶种植园,开始现代化、庄园化、规模化地进行农业开发。 最终,华人为主体的榴莲庄园主们,通过科学地耕作、选育种,缔造了槟城无与伦比的榴莲江湖。 每一口榴莲的甜蜜,都来自华人群体勤奋刻苦的精神。 英雄不问出处,美食拿来即用。 这是槟城华人精明、善于变通的味道基因,也是槟城征服全世界老饕的底气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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