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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正经也
2023-02-26 10:09
□ 周山
崇德明礼,讲道德修养;敢为人先,垦拓不息,讲奋斗精神。用“崇德明礼,敢为人先,垦拓不息”定位崇明精神,是“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华夏民族精神在崇明地区的具体展示;尤其“垦拓不息”这一崇明岛特有的精神,早已溶化在每一个崇明人的血液里。
我们的先人,在崇明岛上围垦造田已有千年历史。最初在刚刚浮出水面的茫茫芦苇荡中筑堤围垦,其艰辛劳苦,没有留下任何记载。我对围垦造田的最早记忆,是千年之后的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刚上初中一年级的那个寒冬。四十刚出头的父亲,与生产队里的十多位青壮男劳动力,背着被头、铁锹、泥络、草鞋,就像战士上战场,告别妻儿老小,雄赳赳地向着远在五十多里的“东旺沙”出发。在这支队伍里,年龄最小的是我宅上的一位哥哥,比我大五岁,应该是十八岁。随队出发的还有几辆独轮车,装载着口粮、大白菜、黄豆。
当时也没有什么通讯工具,这些家庭里的顶梁柱一去无音讯。每当下雨天或下雪天,家里人都担忧:这个天气怎么出去挑泥做岸?
大约一个月之后,围垦的人终于回家了。一米八十几身高的父亲又黑又瘦,却难抑兴奋。一连几个晚上,钻在热被窝里跟我讲围垦的种种场景。在父亲嘴里,那个围垦的地方叫“鸭屎沙”。我想这倒是很形象,那个地方的野鸭一定很多。住的房子叫“环洞舍”,那是就地取材,用芦苇圈起来的半圆形房子,宽、高各两米左右,能住三、四个人。“环洞舍”这个名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很新奇。几十年之后在县城展览馆里看到“环洞舍”的真容,与父亲讲的一样。估计千年之前的先人,也是在这样的住宿条件下围垦沙滩,缔造小瀛洲。父亲他们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穿破了带去的几双草鞋;编织在泥络上的稻草绳,断了再编,编了又断。最艰辛的是,从挖泥块到上高堤所走之路,不仅泥泞,而且芦根刺脚。即使农民的脚底布满老茧,也抵挡不住芦根的尖利。听着父亲的讲述,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岛民围海造田的艰辛。
发生在1962年冬季的东旺沙筑堤围垦,应该是建立人民公社之后的第一次大规模集体行动。农民们吃的饭、大白菜黄豆汤,都由生产队提供;出勤记的工分,都由生产队负担。围起来的土地,则由县政府统一安排。我只知道新河、竖河这些远离东旺沙的公社,没有分到一亩地。在人民公社的背景下,农民们觉得经过围垦扩大了崇明岛,就值了,至于土地归谁耕种,不是问题。这是公社社员的愚昧,还是公社社员的境界?我想应该是后者,这是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境界。若干年后,每想到这次围垦,我的心里总会生发出一种肃然起敬。
六年后,我终于加入到了围垦队伍里。1968年冬天,我作为最后一批参加“文革”的老三届高中生离开学校回到家里,立即将一副泥络、一条棉被捆扎在家里那辆旧自行车上,向崇明岛最西部的“新安沙”进发。那年冬季,也是崇明岛上规模很大的一次围垦造田。经过草棚镇、跃进农场一直往西,在一条老堤外面,是大片一望无际尚未开垦的芦苇荡:老堤之内,是跃进农场;老堤外大约三、四百米处,筑一条长达数千米的新堤,新堤圈起来的这一大片芦苇荡,被命名为“新安沙”,由新河公社围垦,所以又名“新河垦区”。新河公社共有十七个生产大队,由东往西编队划分垦区位置、相应的筑堤长度,每个大队再细分到各生产小队。我骑着自行车在老堤上兜了大半圈,总算找到自己的生产队。住宿的房子,不再是六年前的“环洞舍”,而是两排以粗壮的毛竹为屋架,就地取材芦苇搭建的高大稻草房,每间屋子有二十平米左右,地上铺有一层三、四十厘米厚的稻草,能供十几人睡觉。每个生产队还配有一个灶间,在十几人中挑选一位“半脱产”炊事员。
新安沙距我家大约有八、九十里路,又由于路头不熟,途中在庙镇吃了一顿午饭,待我寻到生产队宿舍时,已近傍晚。父亲等人收工回来,见到我也来了,都很开心。第二天上工,见分给生产队的这段堤岸已经筑有两米多高。尽管我是农家孩子,而且已是十八岁的小伙子,不缺力气,但毕竟第一次参加筑堤这样的重体力劳动,掘泥的人见到我的泥担,泥块总是要比掘给别人的小一些,稍不留神掘得大了一些,边上的人看到了就会埋怨一句。我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动。收工路上,一位比我大两岁的年轻人问:今天感觉怎么样?我说还行。他说:明天你的感觉就不一样了。果然,第二天泥担一上肩,就有一种特别疼的感觉,只好拼命用手将扁担往上抬。这样的疼痛,连续了三天,第四天开始,疼痛消失了。除了泥担的沉重,再没有别的感觉,可以一边挑着泥担往新堤上走,一边与旁边的人聊天。我知道,第一次担泥筑堤的考验算是过去了。
一个生产队的十几个轻壮男人每天晚上挤在一起,尤其是喝了几大碗老白酒之后,欢快无比。有一位名叫张老虎的泥水匠,笑话甚多,每天晚上都要他讲笑话。时间一长,难免江郎才尽,于是将矛头转向我,让我也给大家讲讲故事。想到这几天父老乡亲对我的照顾,便将三国、水浒里的故事搬出来。虽然没有张老虎讲的笑话效果,毕竟是书上写的历史故事,父老乡亲们听得也很开心。中学毕业回乡劳动四年多,最令我怀念的就是第一次参加筑堤围垦的这十几个日日夜夜。筑堤是辛苦的,用筚路蓝缕来形容毫不为过。但是远离老家的筑堤劳动中也多有快乐,人与人的关系,又岂是井田制度下的“守望相助”所能比拟。
一晃半个月过去,刚筑完新堤,下起了鹅毛大雪。第二天,父老乡亲背着被卷和劳动工具,去跃进农场乘公交车返家。我独自蹬着自行车,冒着大雪,向八十里外的家进发。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了。
筑堤,是围。围的目的是垦。因为垦,围才有意义。第二年开春,我去新安沙开始了垦的劳作。此时,以生产大队为基本生产单位,各大队以上一年筑堤(又称“套圩”)长度划分区域。我所在大队划得近二百亩土地,由来自各生产队的三十多人开垦。这一年的主要工作,上半年开掘排水沟渠,平整土地,清除芦根,然后播种棉花。由于是生地,这一年的棉花长势远不如老家熟地上的长势。贵在人少地多,人均产量胜于老家。偶然劳动之余,二、三小友拿着一杆鸟枪,去新堤外的芦苇荡里打猎。那时还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新堤外的芦苇荡里各种野鸟甚多。我的最佳战绩,一枪打中两只“麦鸡”,拿回食堂退毛炒菜,果然鲜味十足。有时遇到下雨天,结伴去老堤内的农场沟渠里捞鱼摸蟹。这也为艰苦的农垦生活添加了不少乐趣。经过整整一年的开垦,芦根基本消灭;排水沟渠通畅,雨停田干。冬耕后,我告别新安沙,对这片已经像模像样的耕地有些依依不舍。
又过了两年,传来新安沙种的西瓜又大又甜的好消息。在一个烈日炎炎的上午,我乘着大队里的手扶拖拉机前往新安沙垦区,一下车,队长就将我领到西瓜田里,摘下一只西瓜,轻轻一拍,顿时爆裂,清香四溢。坐在瓜田里,啃着既脆又甜的西瓜,想起三年前的围堤,两年前的清除芦苇开掘沟渠,觉得一切都值了。若干年后,当读到《周易》中的一段话:“不耕获,不菑畲,则利有攸往?”三千年前,周文王就告诫人们:不耕耘就想获得好收成,不开垦荒地就想得到熟地,这种不切实际的思想,发展下去能有什么好处?我不由得联想到围垦三年就能吃上又脆又甜大西瓜的那一幅情景。
一千多年来,我们崇明人就是在这样的垦拓不息中改变着自己的生存环境,提升着自己的生活质量。
jjybzxw
2023-02-26 16:36
崇德明礼为崇明精神赋予了新内涵,生态崇明也多了一份人文色彩
假正经也
2023-03-10 10:34
jjybzx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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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明礼为崇明精神赋予了新内涵,生态崇明也多了一份人文色彩
(2023-02-26 16:36)
感谢道友热情热忱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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