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人地 | 2021-05-07 08: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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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里贾府主子们的吃穿用度都是有份例的，比如大观园刚建成之际，凤姐就提议在园子里另设小厨房，贾母、王夫人都同意，说是“新鲜菜蔬是有分例的，在总管房里支去，或要钱，或要东西。那些野鸡、獐、狍各样野味，分些给他们就是了”。不光是吃喝，使的用的东西一样有份例，身份不同，份例不同。除了发放份例，还有月钱，像探春这样的小姐们，每人每月是二两银子。不光小姐们如此，就连奴才们的开销都是公中供给，柳五儿想进怡红院当差的原因之一就是“便是请大夫吃药，也省了家里的钱”。既然事事都是公中开支，姑娘们的月钱岂不是没处花吗？可细看一看，用钱的地方还真不少。 随份子 养尊处优的主子们平日里没什么事，难免会觉着没意思，过生日就成了聚会娱乐的一个重点项目了。 宝玉过生日那天，碰巧也是宝琴、岫烟、平儿的生日，临时管理家务的探春赶紧预备了生日礼物给寿星们送去，不过这只是官中的，私下里交好的朋友们都另有表示：“姐妹中皆随便，或有一扇的，或有一字的，或有一画的，或有一诗的，聊复应景而已”。除了这些，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圈子，袭人就组织了怡红院“小密圈寿宴”，对宝玉说：“我和晴雯，麝月，秋纹四个人，每人五钱银子，共是二两。芳宫，碧痕，小燕，四儿四个人，每人三钱银子，共是三两二钱银子，早已交给了柳嫂子，预备四十碟果子。我和平儿说了，已经抬了一坛好绍兴酒藏在那边了。我们八个人单替你过生日。” 酒席的花销除了那“一坛好绍兴酒”是公中的，其余都是丫头们自己的月钱。这里面袭人是月钱最多的，每月二两银子。其他人里，“晴雯麝月等七个大丫头，每月人各月钱一吊，佳蕙等八个小丫头，每月人各月钱五百”。一吊钱是不到一两银子，五百钱连半两银子都不到。这么看来，这几个丫头为宝玉过生日都是拿出了一半以上的月钱，这个份子随得不算小。 后来凤姐过生日时，老太太提议大家凑份子，众人都是按照一个月的月钱掏的。凤姐和宝玉的生日有人给过，别人的生日就算没这么热闹，谁还没个仨香的俩好的，岂能没些小心意？ 请客做东 除了生日宴，主子们还少不了其它聚会活动。起诗社就是其中一项。诗社开了没多长时间，李纨就领着一队姊妹们找凤姐去了。表面上看是邀请凤姐入社，像探春说的：“我们起了个诗社，头一社就不齐全，众人脸软，所以就乱了。我想必得你去作个监社御史，铁面无私才好。”其实真实目的凤姐早猜着了：“那里是请我作监社御史，分明是叫我作个进钱的铜商。你们弄什么社，必是要轮流作东道的，你们的月钱不够花了，想出这个法子来，勾了我去，好和我要钱。”李纨笑着说凤姐“真真水晶心肝玻璃人”，一猜一个准。 湘云入社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做个东道邀一社，宝钗替她盘算着“一个月通共那几串钱，你还不够盘缠呢……况且你就都拿出来，做这个东道也是不够。”说得湘云踌躇起来，手头钱不够，可请客的话已经说出去了，“难道为这个家去要不成？”还是宝姐姐做事周到，她替湘云备办了螃蟹宴，又请老太太赏桂花吃螃蟹，等众人散了她们又可以起社作诗。请一次客，派了两个用场，这顿一举两得的饭值多少钱呢？二进贾府的刘姥姥给粗略给算了一下，说是“一共倒有二十多两银子”，“够庄稼人过一年的了”。看来主子之间的请客比袭人组织的“小密圈寿宴”规格高多了。 商量起诗社时，李纨说：“我那里地方大，竟在我那里作社。我虽不能作诗，这些诗人竟不厌俗客，我作个东道主人，我自然也清雅起来了。”可芦雪庵联诗那回她又说：“我这里虽好，又不如芦雪庵好”，大嫂子的心思我也猜着了，邀众人到自己那里去，怎么好意思让小姑子小叔子们每人出一两银子呢，不如去芦雪庵“你们每人一两银子就够了，送到我这里来……我包总五六两银子也尽够了”。这一社的用度是十来两银子，李纨出了多半儿，其他诗社成员每人出一两银子，是月钱的一半。 起社之初就定下了规矩：每月初二十六这两日开社，“拟定日期，风雨无阻。除这两日外，倘有高兴的，他情愿加一社的，或情愿到他那里去，或附就了来，亦可使得”。可后来看看，空社的多，情愿加一社的几乎没有，焉知不是月钱不够的原因呢。 买东西 贾府里虽然吃喝都不用自己掏钱，可姑娘们偶尔想单点些菜，总不好意思让管厨房的贴钱给预备，宝钗和探春有一次想吃个“椒盐炒枸杞芽儿”，就“现打发个姐儿拿着五百钱”给了柳嫂子，让她拿这钱去准备。这和怡红院给了小厨房三两二钱银子预备的那四十碟果子一样，都是自费的。 老太太让惜春画园子图，纸笔不齐全，探春对王熙凤说 “老太太说‘只怕后头楼底下还有当年剩下的，找一找，若有呢拿出来，若没有，叫人买去。’”这是告诉凤姐，老太太有令，这一项纸笔的钱是公中出，不必个人出钱。平常日子里，贾府少不得会发些纸笔给姑娘们用的，但如果有想讲究点儿的，想要点有自己风格的，只能派奶妈乳嫂们找小厮去置办了。小姐们今儿想用个洒金粉红笺子了，明儿想换几支笔了，总不能为一半点小事都打发个人去找凤姐吧？ 妙玉写给宝玉的那张“遥叩芳辰”的粉红笺子，不是从家里带来的，就是使自己的婆子们托贾府的小厮买的。 探春就托宝玉买过各色小玩意儿：“这几个月，我又攒下有十来吊钱了，你还拿了去，明儿出门逛去的时侯，或是好字画，好轻巧顽意儿，替我带些来。”还嘱咐要那些“朴而不俗，直而不拙”的，像那“柳枝儿编的小篮子，整竹子根抠的香盒儿，胶泥垛的风炉儿”这种，因为上次买回来的那些别的姑娘们也喜欢上了 ，“都当宝贝似的抢了去了”。探春能托宝玉买这些，其他姑娘们也能托奶妈子们买这买那呢。 姑娘们嫌买办买来的胭脂水粉质量不好，也是用自己的月钱另叫人去买。怡红院里更讲究，“胭脂膏子不是成张的，却是一个小小的白玉盒子，里面盛着一盒，如玫瑰膏子一样”，原来宝玉嫌“那市卖的胭脂都不干净，颜色也薄”自己买来好胭脂再次加工制作的。看来虽然东西都有份例，可要想用得趁心像意，很多地方还得自己花钱啊。 打发赏钱 贾府的下人们的收入不只有月钱，还有赏钱。秦可卿死了，王熙凤协理宁国府时对下人们说：“事完了，你们家大爷自然赏你们。”宝玉生病痊愈后，怡红院的小丫头佳蕙说：“昨儿老太太因宝玉病了这些日子，说跟着伏侍的这些人都辛苦了，如今身上好了，各处还完了愿，叫把跟着的人都按着等儿赏他们。”这些大事有上层打发赏钱，平日的小事里就需要自己掏腰包了。 宝玉“大观园试才题对额”得到政老爹的夸奖，跟着他的几个小厮上来拦腰抱住开始讨赏：“今儿得了这样的彩头，该赏我们了。”宝玉说：“每人一吊钱。”一吊钱是个什么数目？是晴雯麝月这种大丫头一个月的月钱。宝玉够大方了吧？可他的小厮们竟然看不上：“谁没见过那一吊钱？”可见宝二爷平日里打发赏钱出手有多阔绰吧。 贾芸给宝二叔的那两盆白海棠花儿，袭人替主子赏了抬花的小子们六钱银子，又给了传话引路的婆子三百钱，这些钱只怕比那两棵花的价值都高了。打发赏钱，不光是体恤下人，也是在给送礼的人面子，更关系着主家的身份。 宝钗打发婆子冒雨给黛玉送燕窝，黛玉“命人给她几百钱。”小丫头佳蕙给黛玉送些茶叶，黛玉抓了两大把钱，连数都不数就赏了她。黛玉这么大方是因为有个疼爱她的祖母，老太太深知打赏是让下人们瞧得起的最有效方式，所以时不时就给外孙女送些钱来。 湘云就没这么阔气了，请个客还得宝钗替她置办，因为她一个月的几串钱连自己开支都不够。她的钱都用在哪里了？只怕赏人占了一大部分。 第三十七回里，袭人吩咐老宋妈去给湘云送去红菱、鸡头和桂花糖蒸新栗粉糕。这些都是大观园里新结的果子，送的是心意，不值多少钱，可宋妈大老远地送去了，湘云能让她空手回来吗？何况她在贾府住着时，除了使唤自己的贴身丫鬟翠缕无需赏钱，使唤贾府的奴才都是需要打赏的。看邢岫烟就知道了，她在迎春处借住，每月的二两银子要交给爹妈一两，剩下的要经常给下人们打酒买点心吃，以至于后来没钱给小费时，把棉衣都当了。 这样看来，除了宝黛二人有贾母的财力支持，其他人的月钱还真得省着点花，不然一不小心就成“月光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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