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地 |
2021-02-07 08:30 |
《红楼梦》尽管架空了时代,但就像《金瓶梅》一样,说着宋朝故事却是明朝的现实。《红楼梦》里明末清初的社会风貌清晰可见,尽管着力点是在高不可攀的贵族阶层。 二十四史就是一部王侯将相的更迭历史,都是大人物们的故事。所以《红楼梦》读来不但不陌生,还会茅塞顿开,原来史书上的那些人是如此生活的。
本文将写一个很普遍却甚少被提及却在明末清初极为流行的事,就是“龙阳之兴”那点事。 (第九回)原来薛蟠自来王夫人处住后,便知有一家学,学中广有青年子弟,不免偶动了龙阳之兴,因此也假来上学读书,不过是三日打鱼,两日晒网,白送些束修礼物与贾代儒,却不曾有一些儿进益,只图结交些契弟。谁想这学内就有好几个小学生,图了薛蟠的银钱吃穿,被他哄上手的,也不消多记。 汉字的词汇表达极为精准和丰富。比方曹雪芹说薛蟠听闻贾家学堂小学生多,动了“龙阳之兴”,来学里撒钱结交“契弟”。其中“龙阳之兴”,代表的是一时之兴。与史书上记载的“龙阳之好”并不同。
“好”者,喜好、倾心也。龙阳之好明显比龙阳之兴更严重。薛蟠并不是同性恋,最多算是双性恋。他对年轻男子滥情,也是一时新鲜并不沉迷。“龙阳之兴”的描述极为恰当。 《红楼梦》中大多数人都是“龙阳之兴”,只有一个人比“龙阳之好”更严重,当称之为“断袖之癖”,此人就是冯渊! (第四回)这个被打之死鬼,乃是本地一个小乡绅之子,名唤冯渊,自幼父母早亡,又无兄弟,只他一个人守着些薄产过日子。长到十八九岁上,酷爱男风,最厌女子。 冯渊“酷爱男风,最厌女子”,他是天生的弯,之所以纳香菱为妾,一来家里缺个女人打理,二来不排除也为子嗣考量,甚至在与“某人”赌气也未可知。殊不知他一个断袖之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死在了有龙阳之兴的薛蟠手里,想想也是可笑。
薛蟠结交的“契弟”之中,主要是香怜、玉爱和金荣三人。“契弟”现如今在福建一代还有人用,多是骂人话。起初就是形容男子之间不正当的关系,也就是断袖。 贾宝玉和秦钟来学堂上学,由于长得好看,很快就与香怜、玉爱眉来眼去,四目勾连。他们的年纪本还没到分明的性别意识。那个时代男女有别,礼教森严,致使男风盛行,从上到下影响着士大夫阶层的价值观。 小孩子们跟着大人有样学样,并不觉得“男风”之事有什么不妥。兼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免有一些暧昧意思,到底也不像薛蟠那样真的做过什么。 金荣吃醋跟踪秦钟和香怜偷听他们说话,结果诬陷二人不轨行苟且之事。
(第九回)金荣笑道:“我现拿住了是真的。”说着,又拍着手笑嚷道:“贴的好烧饼!你们都不买一个吃去?……方才明明的撞见他两个在后院子里……,一对一,撅草棍儿抽长短,谁长谁……” 金荣这段“造谣”说得绘声绘影。首先,“贴烧饼”是最常出现在明清小说中的“男风”词汇,就是比喻男男之事。 后文贾珍和贾琏的小厮也提到过“贴烧饼”。“那喜儿便说道:‘咱们今儿可要公公道道的贴一炉子烧饼,要有一个充正经的人……’” 小厮往往兼任主人身边的男宠。贾琏在女儿出天花要斋戒时,找“清俊的小厮出火”,就是隆儿、兴儿这些小厮。原文说他“内惧娇妻,外惧娈宠”,也是指这些人。
《金瓶梅》中小厮玳安就是西门庆的娈宠。古代书童的配制也往往也有娈宠之意。 后文薛蟠对柳湘莲大发龙阳之兴,柳湘莲诓他说:“我那里还有两个绝好的孩子,从没出门。你可连一个跟的人也不用带,到了那里,伏侍的人都是现成的。” 所谓“绝好的孩子”就是指养的娈童。“从没出门”是个双关语,意思还是童男之身。 《红楼梦》时代的“娈童”凄惨在都是十二三岁左右的孩子,他们性别特征模糊,算是女子的替代品。很多娈童亦或者“南馆”的男孩,长到十八九岁有了明显的男性特征时,就被强制放出去结婚生子,再“当回正常人”!
闲言少叙,说完“贴烧饼”,再说金荣说得“撅草棍抽长短”,纯属一句下流话。也就是抓阄定义的意思。 不过各个版本关于这段描写并不同。蒙古王府版本这段描写要含蓄很多。按:蒙府本正文:“他两个在后院里商量着什么长短。”也要知道区别一下。 总之,《红楼梦》中的娈童现象很常见。从每次宴会都有小童伺候,到贾琏薛蟠等人的“出火”小厮,学堂内的香怜玉爱、金荣等人,乃至于像戏子蒋玉菡……这些人或主动或被动的从事着伺候达官显贵们的腌臜事。 第七十五回那两个“南馆”娈童说得最真实:“我们这行人,师父教的不论远近厚薄,只看一时有钱有势就亲敬,便是活佛神仙,一时没了钱势了,也不许去理他。况且我们又年轻,又居这个行次,求舅太爷体恕些我们就过去了。” 娈童之语何其真,又何其苦,反骂的那些衣冠禽兽下流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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