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谷粉丝 |
2020-11-04 08:06 |
她,是享有最高荣耀的皇妃,是家族最显赫的骄傲。 她,又是那个负重前行的长姐,是一个深情、善良的平凡女子。 她是元春。 荣耀是她生命中最大的象征,负重是她前行中最深的伤痕。 然而,这一切都是外人眼中的她。 对于她自己,只有温暖和自由,才是她人生的热望,生命的欢腾。 爱而不得,无人救赎 ,唯有自我成全。 压抑太久的生命,终需一次爆发 罗曼·罗兰说:“自由,向来是一切财富中,最昂贵的财富。” 久居皇宫的元春,就像被囚禁在金色牢笼的鸟儿,即使富贵,即使恩宠,却缺乏自我,没有自由。 但那一年的元宵佳节,圣恩浩荡,宠爱加身,她居然获得回家省亲的恩宠。 或许,这是她生命中,最大的一次自由。 于是,一路车马喧腾、威仪阵阵,她如众星捧月般,降临在阔别近十年的,她那魂牵梦萦的家。 为了欢迎这个久别的姑娘,为了迎接这个万丈光芒的皇妃,贾家倾尽全力,专门建造了宛如人间仙境的大观园。
十年遥望,为见一个暖家。一朝落定,为你营造一个仙境。 这十年,在皇宫里所见所得,一切金碧辉煌、鼎盛风光,一路如履薄冰、尔虞我诈,对于元春,已是历历在目,感同身受。 所以,见到贾府打造的大观园,那极端的奢华,极致的富贵,她不断皱眉,不断摇头,禁不住叹道: “太奢华过费了。” “以后不可太奢了,此皆过分。” 并即刻命人把匾额“天仙宝境”改成“省亲别墅”,其他所有夸张过度的用词,也改得简约、质朴。 她知道,富贵、显赫就像一副空空的框架;她知道,这背后要付出千万倍的心酸和代价。 在她心目中,亲情才是这空架中,最真实可触的血肉。 看到至亲的祖母、父母以及姐妹们,她情难自禁、泣不成声。前前后后,共落泪了足足七次。 《红楼梦》中描写此段情景,都是这样的字眼:“贾妃垂泪”,“忍悲强笑”,“哽咽”,“叹道”等,她的眼泪就没断过。 和满府荣华、热闹的气氛相比,和显赫威严的皇家仪仗相比,她的落泪伤悲,实在显得不合时宜,也让人难懂。 然而,这七次眼泪,饱含了女儿家多少落寞,多少辛酸?若不是心底长久的委屈和压抑不住的思念,泪水又怎会数次奔涌不住? 祖母和母亲无声地陪着落泪,她跟父亲哭诉:“今虽富贵,骨肉分离,终无意趣。” 父亲却义正辞严地劝她,以不负圣恩为念。
无人能懂,无人劝慰。 也许显赫荣耀下,那处处勾心斗角、战战兢兢的危机,那孤苦无依、举目无亲的心酸,没有人能感同身受。 或者,谁都明白其中缘故。但即便是至亲骨肉,如今,却已是各在各的江湖。 在那个等级森严的年代,谁敢宽言劝解,谁又能施手相救? 此时,无声胜有声,无情却有情。 压抑太久的皇妃,讲出这样的肺腑之言,本就招人耳目,更面临着巨大的风险。 然而,这次诉说和大哭,是元春生命中唯一的肆意,是一场痛快淋漓,是沉默太久的爆发! 有时候,付出也是一种拥有 《红楼梦》里的宝玉,对婚前婚后的女人有经典的评论: “女儿是水作的骨肉,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 出了嫁,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 如今,元春是高高在上的皇妃,似一颗璀璨夺目的宝珠。 可这颗宝珠的内在,却早被现实磨去了光泽。 她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只能在至亲面前真情流露。 可她也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又何曾不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 十年之前,她依偎在贾母的怀里撒娇,在父母的温柔眼光里长大。 祖母和蔼可亲,又善于教育,教她读书认字,教她琴棋书画。 有父母长辈的庇护,任由她天马行空、顽皮淘气,听由她天真烂漫、玩闹嬉戏。 看到母亲又生下可爱的弟弟宝玉,她更加欢喜。 母亲上了岁数,她就主动承担起照顾、教育弟弟的任务。 她教宝玉读书认字,带他玩耍游戏,眼看他咿呀学语、蹒跚学步。 青春烂漫的日子里,她幸福无比。祖母给了她温暖和甜蜜,弟弟宝玉给了她无尽的快乐和欣慰。 她嬉笑怒骂、爱她所爱,何其自由! 她真想,一辈子沉浸在这里,永远不要长大。
然而,为了家族的荣耀,小小年纪的她被送入“不得见人”的皇宫。她愿意为父母分忧,但又何曾料想之后的命运? 无尽的争斗,无边的寂寞。多少次梦中,在痛苦的边缘,她脑海里浮现祖母的慈眉善目,宝玉的懵懂天真。 十几岁的元春,需要怎样的谨小慎微,从女史,做到尚书,再到贤德妃,再到贵妃。 终于等到这一天,她下了谕旨,命宝玉和姐妹们搬到刚刚建造的大观园居住。 她说:“何不命他们进去居住,也不使佳人落魄,花柳无颜”。 想来,这个“落魄”和“无颜”,是否也正映照着她彼时的心境? 表面上看,大观园是为她而建,这座美轮美奂的处所,如果闲置不用,也是一种暴殄天物。 可本质上,宝玉和姐妹们能聚在一处,无拘无束,对于元春来说,似乎也获得了自己内心深处的解脱。 大观园就像一扇窗,元春看到了自己,无处安放的青春和自由。 我无法拥有的,你们就尽情享受吧。 的确,如她所愿。
宝玉和姐妹们在这个大观园里吟诗作赋、踏雪寻梅、酣睡醉卧、烤肉喝酒。 这里,成了弟妹们的青春乐园,留下多少欢乐,记录了多少回忆。 如果没有大观园,红楼梦多少荡气回肠的故事,就无从谈起; 如果没有这个宏大场景,没有元春,那么大观园诗一般的情调也根本不存在,红楼梦的艺术价值又怎样体现? 从痛苦的缝隙中,寻找阳光 看过这样一段话:“如果有人以极端的方式,给你顶上一片乌云,你也要相信,透过缝隙,阳光总能被你找到。” 浓浓的亲情,便是元春迫切想找寻的阳光。 古代女子,自从一入深宫,似乎和家人再无瓜葛,家人也从此再难问候和相见。或者,家人摄于皇权和神威,也不敢贸然联络。 可成了皇妃的元春,再也忍受不了这份煎熬,她不愿如此,不愿只是无声的怀念。她主动和最亲的家人,保持温暖的照应和联络。 元宵佳节,她给姐妹们送去雅致的灯谜。逢年过节,她给姐妹们送去别样的礼物。 贾府上下,总在特别的时刻,感受到元春那暖暖的关注和惦念。 姐妹们猜的灯谜答案里,贾政看到了悲哀和落寞,而元春也看到了另一种遐想和痴迷。 谜底中那风筝,不正象征追求自由的自己?那佛灯,更契合了纷争不断的后宫生活中,她迫切想要的安定和归依。
乡思难解,却可收藏。 省亲时姐妹们作的诗,元春一直珍藏,没事就拿出来看一看,吟一吟,似乎感受到她们的温馨,看到了她们的身影。 元宵节姐妹们猜的灯谜,无论猜对与否,她都让太监传话说猜中了,并一一赏赐。这是家族长姐格外的包容和爱惜。 可对于自己的归宿,元春总感到无形的不安和恐惧。 爱情,她拥有过吗?如果说没有,皇帝不会一时恩宠有加。如果说有,可是和帝王的爱恋,古来就难以长久。 婚姻,她拥有过吗?和皇帝的婚姻,本来就是一种捆绑,一种负重,一种不公。 正因为对爱情、对婚姻的极端不安全感,让她对弟弟宝玉的姻缘极端重视。 有人说,她力挺宝钗,正是对宝黛纯洁爱情的致命破坏。 可是, 父母年迈,宝玉不谙功名,她似乎只能把家族未来和幸福,押在性格、气度酷似自己的宝钗身上。 她认为,宝钗随份合时、顾全大局、冷静理性,能够挑起家族的大梁,能够看护宝玉。 她并非不喜黛玉,只是更要为家族前景忧虑。 因为她是长姐。
她内心深处,渴望稳定的爱情和婚姻。 她无法拥有,或许,便尽可能在别处求得一种成全,求得心安。 不得自由,是她人生的苦。爱而不得,是她的命。 即便最终惨死,偌大贾府无从知晓,她只得以托梦的方式相告:“儿命已入黄泉,天伦呵,须要退步抽身早!” 十年生死两茫茫,这一次,她获得了彻底的“自由”。 离去的元春,似乎在轻轻诉说:“我如云一样飘过,阳光穿过,虽然透出的只有一丝,可也是珍贵的一抹……” 纵观元春的一生,她拥有外人看来的极致奢华,却无法疗愈与此对应的极端落寞和禁锢。 她的命运悲惨,结局凄惨,就像那道最绚丽的烟火,在一番喧嚣、壮美中,顷刻间灰飞烟灭。 然而,在痛苦和无助中,她也曾用另外一种方式,寻求内心相对的自由和解脱,寻觅另一种安稳和慰藉。 她在负重前行的生命里,通过开放大观园,拯救了姐妹们纯真的青春。 她用点点细节,主动给自己打造亲情间的温暖。 生命虽短,亲情虽远,她的身上却闪耀着永远的亲切和温暖。
有人说:“人,生而自由,却无所不在枷锁之中。” 人生难免痛苦,更要懂得追求解脱和救赎。 快乐的人,不是没有痛苦,却是修炼了一份淡然。 痛苦的人,更要靠自己,去谋求一种突破,一份辗转,一份内心的欢腾。 愿我们无论身在何处,不忘初心,不舍希望,积极突破。 在怎样的生活里,都能设法成全内心那份爱,那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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