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下第三枝第二瓣红梅,我知道今天已是三九第二天了。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品味着陆小山的诗句,手中轻轻开启了一封茶:古朴的纸盒中圆满的小月,精致玲珑。揭开棉纸,一阵茶香奇异,清晰可辨的桔果香氛。细瞧,紧实的茶饼,乌褐露黄,隐约的陈皮其中。 银刀在握,微入轻撬,竟不动毫分,又换茶针,才撬起一块。此时茶烛已亮,急取沸水淋洗冲泡,置之炉上。 皆因闺中好友来访,才破取这块陈皮普洱。于是,围炉对座,观茶色,嗅茶香,聊着过去的时光。杯子是我在景德镇一个作坊里带回来的,是女店主的手工制品。那厚朴的杯子里,茶汤暗红,微微透亮,如陈年干红般润泽。浓郁的茶果香汤进了头道,二道。第三道略浅淡了点点,而陈皮的回甘在普洱特有的甘醇爽甜中却更明显了,连不嗜茶的好友也忍不住赞其好喝。好友的女儿,赶过来品尝了一口,皱着眉头:“不好喝。”看着芳华之年的她,我宛如看到了年少的自己。 家父爱茶如命,却不专嗜,各色茶均合其心。八级精细木匠的他徒弟众多,年节下的敬师礼以茶居多。我随着父亲,也喝茶。母亲反对,说:小女孩儿家喝茶不好,把牙喝黑了。父亲却是宠溺,替我争辩:就喝一点,没事。 父亲故去后,与茶绝缘。直到客居金陵,妈妈在阳台上养了盆茉莉。盛夏时,花枝满头,芬芳四溢。一晚,和母亲阳台闲话,她突然提起了父亲,说那时,她曾给父亲做过茉莉花茶。突然间,记忆就被唤醒。于是那个夏天,我和母亲都喜欢上了茉莉花茶。特别是我,爱她的茶香中的芬芳花意。那个阶段,我还狂热于自己做各种花草茶,母亲阳台上的玫瑰、茉莉、薄荷,楼房下的木樨、丹桂,都成了我的茶。如今想来,怕是因为这些花茶,暗合了女儿家的芬芳岁月。 如今,人至中年。时光流年淘洗去了少年的青葱与生涩,沉淀下的日子里,更多的是稳重的质朴,于是,偏爱上了这普洱。它温存内敛而又不失厚重,茶味浓醇却饱含甘甜。 含笑为好友的女儿沏上一杯秋来自做的桂花茶,看她津津有味地品饮。我想,这些茶,和人生何其像也。谁的人生不是欢度年少,绿茶一样的单纯;而后走过如花盛放般的灿烂,最终历经沧桑复归丰富沉静,一如我杯中这款陈皮普洱。 □王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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