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底，朋友微信给我发了两张画：一张铅笔素描和一张水粉牡丹花，是一个失去双臂的小伙子用脚画的，希望我有时间可以去深圳看看。
碰上母亲生病，在医院出入很长一段时间，耽误了一些时日。3月份从腾冲回到广州，来不及休整，直奔深圳，我们在南山医院北门的一家餐厅碰了面，我第一次见到了用脚画画的小伙子朱兴明，我们叫他小明。
如果你目光没有落在他缺失双手的空袖子，大概不会察觉他跟正常人有什么不同。直到吃饭的时候，他把头埋进碟子里，一点一点舔着食物吃得特别艰难，甚至没办法用纸巾擦拭嘴角，我才意识到失去双手有多么不方便，一连串联想到他上洗手间怎么办，就连掏钥匙打开自家的门都做不到，四肢健全不生病的状态是多么可贵。
小明6岁的时候因为贪玩，被高压线烧伤，治疗无果失去双手，医生和家人都觉得这孩子完蛋了，就连自己的父亲，都断定他以后只能做乞丐，连最亲的人都对自己绝望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如果每个人遇到残障的这件事的时候，周遭的环境不是告诉你：你完蛋了，而是告诉你：你的人生只是换了一种新的活法。他们的人生将会是什么样子呢？



▲正在画画的小明
小明家境本来就贫寒，失去双手更是雪上加霜，周遭绝望的环境一度让小明想过轻生，结束生命前他无意中在一场网上游戏博弈中还能看到虚幻世界有趣的地方，致使他放弃了轻生的念头。他寻思自己还能干点什么，想起小时候手脚健全的时候还挺喜欢涂涂画画的，于是萌生了用脚画画的念头，在母亲帮助下从重庆来到了深圳，在坐上公交地铁环游了一圈这个城市后，选择了在南山医院北门的树荫下开始用脚画画的生涯。从零基础开始，用不太灵活的脚画画，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巨大的挑战。起初用脚夹住画笔都是个问题，到后来能熟练画出线条，画出画来，每一步都是奇迹。他画得最多的是花，鲜艳欲滴的红牡丹，生命力旺盛的向日葵。巨大的物质和精神压力让他痛苦，他试图以这样色彩鲜艳的画，去唤醒内心正能量部分。





▲小明的画作
从17岁到22岁，整整五年，他每天早早起床，早餐过后，搭乘地铁来到南山医院北门的树荫下，摆上画具，开始作画，从起初光影立体把握不准到明暗处理得很好。他画画的时候很专注，常常连午饭都来不及吃，一画就是一整天。常常有医院出入的病人来看他画画，小明说有个曾经穿着病服的人经过摊位看到他用脚忍不住失声痛哭，生病的人会变得敏感，大概是被这种不愿被命运打败的精神感动。天气不好的时候，小明已经练就了在大雨能透过树荫淋到他作画的区域前用脚迅速整理好画具。
小明滔滔不绝讲了很多，朋友说他越来越乐观了，不像以前不爱说话。除了生活上不便利，其他都没什么不一样，我们一起去吃饭前，他不需要我们帮忙，自己能用脚很快收拾好东西，经过这么多年，他的脚趾已经非常灵活。对于命运开的玩笑，他只能接受现实并且习惯生活的一切。

不用吆喝，他的画现在已经很抢手，常常需要提前预定排队，一幅画差不多画一整天，也常有市民通过微信（小明微信：zhuxingming449813）找他预订作品。小明希望自己能更专业一些，希望别人买他的画是真的因为他的画画得好，少一些同情和其他因素。伤残这件事情本身只是一个人的特点或条件，真正让我们生活遇到很多问题的是我们这个社会里还充满太多太多物理环境的障碍，以及我们脑海里的这种传统的刻板负面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