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fyh |
2017-03-12 09:36 |
2017年3月10日举行的央行新闻发布会上，对于人民币外汇储备的不断下降，央行副行长易纲做了如下表态：
使用外汇储备和维护人民币汇率基本稳定的整个过程，是利大于弊，对中国和对国际社会都有好处。有的朋友问过我，说外汇储备是不是动用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在这儿跟朋友解释一下，我们卖出美元都收回了等价人民币，不是说外汇储备都打水漂了，这是一个等价交换的过程。
此外，在发布会上，周小川行长还引用了易纲的一句话：储备的东西是干什么的？储备的东西就是要留着用，而不是攒着看的。
央行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所以我们看到，自2014年6月中国的外汇储备达到创纪录的3.99万亿美元以来，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外汇储备已经减少了接近1万亿美元。
1万亿美元是什么概念，大概是沙特外汇储备的2倍，而沙特的外汇储备全球第三，仅次于中国和日本；1万亿美元，还大约相当于印度外汇储备的3倍。
对此，在学界引发了热烈讨论。前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中国社科院学部委员余永定就坚决反对这种看法，他多次在公开场合主张中国应该“保外储”而不是“保汇率”。
40岁以上的人都记得一个词汇“创汇”，也就是为国赚取外汇。在改革开放之前，中国经济落后、对外封闭，所以外汇非常宝贵，只能用来购买特别急需的外国产品。一家企业能给国家赚取外汇，那是非常了得的。当时中国的汇率来源，一靠海外华侨给家里的汇款，二靠出口一些廉价商品。
那时的美元被央行精心地分为“汇”和“钞”。比如你有亲戚在美国，汇给你的美元就是“汇”，如果在国内消费，需要换成人民币；如果存在银行账户里，就是“外汇”。你在黑市上换的美元，就是“外钞”。“外汇”具有充分的自由，可以汇往国外；“外钞”身份受限，只能在国内“打转转”。
后来改革开放了，中国引进外资、成为世界工厂，通过贸易顺差，获得了大量美元。由于中国外汇管制，美元无法在国内流通，所以企业和个人把多余的美元交给央行，换取人民币使用。而央行则印钞（人民币），换取了大量的美元储备。
所以，外汇储备可以看做是国家向全体人民币征收的“铸币税”，因此是公共资产。
1994年以后，人民币开启了缓慢升值的周期。“升值 顺差”，不仅让企业、个人甘心情愿地把美元交给央行，就连国际热钱也涌入中国获取利差。这样，中国的外汇储备就进入了疯狂增长期，创造了人类历史上的奇观。
在这个过程中，中国央行被迫大量发钞，基础货币膨胀到了接近30万亿人民币，这些货币通过货币乘数放大（一般维持在4到5倍之间），成为人类历史上规模空前的广义货币M2。为了抑制通胀，央行被迫不断提高存款准备金率，所以中国也创造了主要经济体存款准备金率的最高水平。比如大型银行曾达到过21.5%（目前是17%，2007年时只有9%）。
在过去20年里，这事实上成为人民币的发钞方式，大家把它成为“外汇占款”。这种发钞方式的好处是：人民币有了美元这个锚，信用更强，更稳定。
2013年末的时候， 1元人民币对应的外汇储备是0.035美元；到了2016年末，则下降到了0.019美元。
一方面是人民币M2的不断增长（过去3年增长了40%），另一方面是外汇储备的不断下滑（过去3年下滑了21%）。未来，随着中国外汇储备跌破2.2万美元的第一道防线（假如10%的钱想跑，需要2.2万亿美元应付），人民币贬值的压力会继续增加。
也就是说，我们目前还有0.8万亿美元左右的空间，可以用来对汇率维稳。央行之所以选择了“保汇率”，而不是“保外汇储备”，主要原因还是为了避免跟美国打贸易战。
特朗普威胁，将把中国列入“汇率操纵国”，对中国商品征收45%的特别关税，以解决中美贸易不平衡的问题。根据美国方面的数据，美国巨大的贸易逆差在2016年有47%来自中国；在2017年1月，上升到了60%以上。特朗普政府将在4月15日左右公布汇率半年报，到时候他对中国的态度将公之于众。
那么问题来了：特朗普只是想解决中美贸易的不平衡问题，给美国增加就业机会吗？其实，问题远没有那么简单。
在国际政治中，老大收拾老二，是必须的选项，否则世界霸权就会旁落。1588年，西班牙无敌舰队远征英国，就是为了打压海上霸权最大的竞争对手英国。但西班牙失败了，英国从老二变成了老大。后来，英国多次跟德国、法国发生冲突，也都是抑制老二，防止霸权旁落。同样的故事，过去70年里先后发生在美国跟苏联，美国跟日本身上。现在，轮到了美国和中国。
我此前在专栏里多次分析过：目前是中国非常关键的时期。在国内，面临着从“印钞票时代”到“印股票时代”的转折，其对应的发展模式，将从“货币超发 房地产 城镇化”切换到“大众创业、万众创新 注册制 实体经济”上。也就是说，中国将进入改革开放以来的第三个阶段，也是至关重要的阶段。
国际战略上，中国将从“资金、产能引进来的时代”，切换到“资金、产能走出去的时代”。由于中国利益开始全球化，所以中国必须改变自己的外交、军事战略，韬光养晦时代结束，中国开始以“全球港链”（在各地合作建港）突破美国的“岛链”。为了迎接这个时代，中国提出了“一带一路战略”，搞了亚投行、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等。
要实现中国的国内战略，关键是建立市场经济制度，管住权力。所以，中国进行了行政审批制度改革、司法制度改革、反贪污等。要实现中国的国际战略，关键是落实“一带一路”，而“一带一路”的动力是什么？就是“中国美元”（外汇储备）。中国把人民币纳入SDR，并试图让人民币国际化，变成硬通货，其实是更高的目标。在这个目标实现之前，中国只能使用自己的天量外汇储备。
想想看，亚投行出来之后，美国和日本有多么羡慕嫉妒恨。但成为亚投行第一大股东，中国用了多少美元？不到300亿美元！也就是中国外汇储备的1%。
所以，问题就来了：中国有这么多外汇储备，能办这么多的事情，那么东南亚不成中国的了？非洲不成中国的了？就连美国的欧洲伙伴，也跟着中国跑了。所以，美国明白了一个道理：意欲制衡中国，必须消耗其外汇储备！
没有了钱，我看你还能干什么！
怎么消耗？只要让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不贬值就行了。因为中国的发展模式下，M2增速非常快，一般在GDP的2倍左右，即便到了最近央行踩刹车，也维持在1.65倍以上。这样，中国必然产生资产泡沫。当中国人发现北上深的房价比纽约、东京、伦敦贵很多时，资本外逃就会发生。
美国通过威胁跟中国打贸易战为幌子，就可以逼迫中国干预汇率，不让人民币进一步贬值。这样，中国的外汇储备就会像太阳下的冰山一样快速缩水。当中国外汇储备缩水到2万亿美元以下，中国就不敢轻易在“一带一路”上做大的投资。当下降到1万亿美元以下，中国会自顾不暇，基本上将放弃海外战略。
中国难道看不穿美国的计谋吗？应该也能意识到。但问题是，中国经济正在转型，对美国的贸易可以解决数百万人的就业问题。如果中国不消耗外汇储备，而是让人民币自由贬值，必然招致美国贸易报复，导致很多人失业。
也就是说，中国目前的经济结构让中国很难选择。保汇率也有问题，保外储也有问题，无痛疗法基本上没有。特朗普抓住人民币汇率问题发难，可以说四两拨千斤，给中国出了一道巨大的难题。
怎么办？“半部论语治天下”的北宋名相赵普发明过一个原理：攘外必先安内。也就是说，中国需要首先在国内战略上实现突破，通过深化改革（落实十八届三中全会的“深化改革60条”），把权力关进笼子，真正建立市场经济体制，激活民间创造的活力。
中国人一定要相信一个事实：如果14亿人的创造力都被制度激发出来，中国一定是无敌的。美国再怎么说也只3.2亿人，而且聪明、勤奋、吃苦耐劳都不如中国人。
否则，中国将被特朗普打得“顾头不顾尾”，像当年的苏联、日本一样，连一个“千年老二”的地位都未必能保得住。因为在我们背后，还有一个印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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