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smen |
2014-10-01 17:40 |
现代汉语词典里，秘书一词的注释是：管理文书，并协助领导处理日常工作的人员。对照这条注释，《红楼梦》里还真有这么一位大秘书。她不但协助贾府最高首长处理日常工作，还常以大首长代言人的身份出现在大观园的不同场合。唯一不同的是，她管理的不是首长的文书，而是首长的小金库。鬼都明白，钱比纸重要。要是忒认真的话，她比秘书还要高半级。遗憾的是，她没有秘书的头衔，但这并不影响她拥有秘书应得的一切。名称不过是个符号，叫什么并不重要，实名，实利，实权，这才是硬道理！这个大秘书的正式称谓是大丫鬟，她有个容易引起人们遐想的好听的名字——鸳鸯。
鸳鸯是贾府一号首长贾母的贴身大丫鬟，她同首长的关系非同寻常。用荣国府大内总管王熙凤的话来说就是：“老太太离了鸳鸯，饭也吃不下去的，那里就舍得了？”她虚挂丫鬟之名，实行秘书之职。在大观园里，她早已享有中层领导的身份了。有时比他们还风光。园中诸位公子小姐见到鸳鸯，一定会笑脸相迎，亲亲热热的称她为鸳鸯姐姐。史湘云每次来大观园，送给宝玉，宝钗，黛玉三春姐妹的礼物，必有鸳鸯的一份。王熙凤素日威风凛凛，一般丫鬟下人畏之如如鼠见猫，可二人却不分彼此，打得火热。有一次凤姐同鸳鸯开玩笑说：“琏二爷爱上了你，要和老太太讨了你作小老婆呢。”鸳鸯道：“呸！这也是做奶奶说出来的话！我不拿腥手抹你一脸儿算不得。”说着赶来就要抹。凤姐儿央道：“好姐姐，饶我这一遭罢。”在大观园里，敢同凤姐如此放肆玩闹哄笑的，除了老太太，舍鸳鸯其谁？鸳鸯身份之特殊，地位之重要，由此可窥一斑。
在众多丫鬟中，为啥鸳鸯风景这边独好？贾府里一号首长贾母养尊处优，老人家一心只图个开心快乐。“悠悠万事，唯老太太欢笑为大！”可以这么说，大观园里，谁让老太太高兴谁走运，谁给老太太添堵谁倒霉。王熙凤为啥独得老太太喜欢？这还不是因为她有一副擅长哄老太太开怀大笑的伶牙俐齿！做为贾母的贴身丫鬟，鸳鸯深谙此道，揣摩准领导的心思，看碟下菜，投其所好，这就是鸳鸯凤姐得宠的全部秘诀！四十四回，鸳鸯和凤姐联合导演了一出红楼版的喜剧小品，逗得贾母笑得搂着宝玉叫“心肝”。其新颖有趣的剧情，堪称大师级的杰作。刘姥姥二进荣国府，贾母听说来了个乡下老婆婆，一时高兴，想听一听乡间新鲜事，吩咐留下了刘姥姥。贾母在大观园里举行宴会，入席前，鸳鸯和凤姐合伙商议决定拿刘姥姥作个取笑的“女篾片”。凤姐先将一盘子花横三竖四的给插了一头，把刘姥姥打扮成了一个老妖精，先让众人大笑了一阵。随后，鸳鸯悄悄嘱咐了刘姥姥一席话，饭菜上桌时，刘姥姥便站起来，遵照鸳鸯吩咐的话，高声说道：“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这个鲜花插满头的老妖精说完后，自己却鼓着腮帮子不语，众人先是发怔，后来一听，上上下下都哈哈大笑起来。紧接着，作者惟妙惟肖的描摹出了在场各人不同的笑态。历来的红学家对这段精彩的描写赞不绝口，但是，缺少人文关怀的专家学者却少有人指出，这只是用人格尊严换取的无聊笑料。笑声里淹没的是乡下老人无奈的心酸泪。刘姥姥比贾母还要大十几岁，鸳鸯和凤姐为了讨好年龄小的老太太，竟把另一位年龄大的老婆婆当做猴来耍，这是否有点缺德？酒宴结束后，鸳鸯和凤姐假惺惺来向刘姥姥赔不是，刘姥姥道：“姑娘说那里的话，咱们哄老太太开个心儿，有什么恼的！你先嘱咐我，我就明白了，不过大家取个笑儿。”自作聪明的鸳鸯和凤姐不知可曾明白，总把别人当傻子，自己也会被傻子当猴耍，刘姥姥如此一本正经地卖力表演，只因她和鸳鸯凤姐三人，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那就是“哄老太太开心”。打抽丰的刘姥姥讨得老太太开心，就能多得一点度日的钱物；走鸿运的鸳鸯凤姐哄得老祖宗高兴，日后就能被领导多看重一眼，双方各得其所。从这个角度上看，利益战胜人格，亦有其必然的一面，人格尊严的缺失，也许从这里能找到不少答案。
鸳鸯既然有能耐把老太太哄得如此开心，她也自然成了贾母身边红得发紫的第一秘。老实人李纨说了一句老实话：“从太太起，那一个敢驳老太太的回，现在她敢驳回，偏老太太只听她一人的话。”正是因为有了老太太这个硬后台，她才有霸气对老色鬼贾赦要讨她做小妾说“不！”让横行霸道惯了的大老爷贾赦出了个大洋相。这也一件是大快人心事！
多年来，鸳鸯广结善缘，无形之中编织成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到了七十二回，这位大秘已经修炼成了一个权大胆也大的人精了。此时，她早已暗中同凤姐结成了利益共同体。贾琏手头拮据，请求鸳鸯把老太太的金银家伙偷着运出一箱来，当个千把两银子使，鸳鸯当时未置可否，贾琏回来求凤姐晚上再和鸳鸯说一声，凤姐趁机向贾琏索要了二百两银子的谢礼。更有趣的是，凤姐的婆婆邢夫人得到了凤姐勾结鸳鸯偷当老太太东西的风声后，她又向凤姐敲了二百两银子的封口费。贾母至死可能也没想到，自己最信赖的心腹大秘，背后竟敢如此胆大妄为。贾琏向鸳鸯借当时说了一句真实的奉承话：不是我扯谎，若论除了姐姐，也还有人手里管得千数两银子的，只是他们都不如你明白有胆量，我若和他们一说，反吓住了他们。所以，我“宁撞金钟一下，不打破鼓三千”。好一个明白有胆量！这时的鸳鸯俨然是个让堂堂的大内总管也不得不低头弯腰要撞的金钟了。此时，谁还能否认鸳鸯不是荣国府里风光无限的第一大秘呢！
鸳鸯为何敢于冒此风险偷出老太太的金银家伙呢？我们从妻子向丈夫索要酬金，婆婆向媳妇勒索封口费这二件事上就可以找出答案。如此亲近的人之间都要靠银子说话，何况求一个外人办事！作者虽然没说，但不说自明。连傻子都知道，鸳鸯岂能无利起早？此后，贾琏偷当金银家伙，总有鸳鸯若隐若现的影子。鸳鸯倒腾老太太的金银家伙，无关乎公平正义，这只是从一个权贵手中转移到另一个权贵手中的财富游戏而已！这和草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想要说的是，当鸳鸯成为首长身边炙手可热的第一秘后，她还是当年那个单纯可爱，伶俐乖巧的小女孩吗？在金钱偷抢的激流中，在权力搏杀的漩涡里，她最终能逃脱淹没的命运吗？红楼梦作者用他那支生花妙笔，为我们勾勒出了这位第一大秘的发迹流程图：会哄领导开心，是这位第一秘跨进权力大门的关键一步。道理很简单，任何领导都不会喜欢天天给自己添堵，处处让自己闹心的人在眼前晃悠。领导如果越来越喜欢你，就会越来越依赖你，领导越依赖你，他就会越放手放权给你，权越重胆越大，无监管的权大胆，啥事不能干！
在当今的反腐风暴中，首长的秘书揪出了一大串，面对着这些大秘们天文数字的贪腐金额时，人们由不得疑问连连：如此众多的大秘犯罪为哪般？从鸳鸯谦谦可人的温柔到她咄咄逼人的强势中，我们早已读出答案：领导的放权加放纵，焉能不让秘书闹翻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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