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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s1 2007-11-16 14:50
失踪的上清寺(五十一)

我看了老曾一眼,显然,他还没有明白我刚才的问题意味着什么。于是我接着问:“老曾准备写写湖广会馆这附近的老宅,现在保存下来的还有哪些呢?”

二峰讲:“保存的已经不多了,这个谢家大院就是其中之一,另外还有几个,一个是胡子昂旧居、下洪学巷的明清客栈、还有大川银行,都损坏得比较严重。谢家大院算是相对完整一点的了。”

老曾看了我一眼,猜到我追问谢家大院一定有原因,故意端起杯子喝茶,留时间给我提问,潘天棒和小敏在一边不知道我们在搞什么名堂,耐心地做旁观者。

“那个谢家大院里有没有水井?”我问道。

“应该有吧,下半城这一带,地下水源丰富,重庆以前没有自来水的时候,上半城是需要挑水吃的,而这一带就用不着,湖广会馆里,有好几处水井,都是古代留下来的。”

老曾已经反应过来了,跟上提问:“二峰,现在谢家大院住的人是不是谢家的后人?”

“不是的,前几天我排查街区去过,那里的居民正在撤迁,现在住的人都与谢家无关。谢家主人的儿子叫谢修五,法国留学归来后在歌乐山山洞那边,国民党陆军大学做教授,教建筑学。这个房子应该是他家的祖辈留下的。不过,如果谢修五还健在,现在都应该快一百岁了,听说他解放后好象去了南京,到南京军事学院教书。”

“哦,趁现在光线好,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拍些照片呢?”老曾看了我一眼,笑逐言开地把相机从包里取出来。

“好啊,湖广会馆传统街区这边,需要多多宣传,曾老师要收集资料写东西,我们大力支持。”二峰站起身来,买了茶单。

我悄悄提醒了潘天棒一下,他就去车里取出老曾的登山包,背到身上,二峰奇怪地看着他,问:“怎么不放车里?”

潘天棒嘿嘿笑着,一拍背包:“你不晓得,里面有电脑,放车上怕人偷。”

二峰忍不住夸奖他:“用登山包装电脑,你也是想得出来,肯定是为了减肥。谢家大院在太华楼巷,要走几分钟,你慢慢背嘛。”

一路上,二峰和老曾聊起重庆消失的历史文物,都觉得很可惜,他向我们介绍,这次下半城的建设核心,将以恢复湖广会馆传统街区风格为主,基本都会恢复陪都时期的建筑风貌,而且都是要低楼层的。“正在规划中的东水门长江大桥建设方案,都因为这个街区的修建而进行了局部调整。”

走进太华楼二巷宁静的小道,来到了谢家大院门前,门虚掩着,二峰没有敲门,径直推门而入。

虽然整个院子塞满了违章的临时建筑,但雕梁画栋居然还有所残存,一位70多岁的老年妇女出来向二峰打招呼,说是最近也将搬走了。

老曾仔细地挨着对院子里每个局部进行拍照,一边对二峰讲:“谢谢你带路,我可能要拍一、二个小时,还要做些笔记,不用陪我,他们三个可以做我的助手。”

二峰说:“那好,我也有不少杂事得回会馆去办,你们需要什么支持,请打电话给我就好。”然后向老妇说:“张婆婆,他们是来调研的专家,你知道些以前的故事,多多告诉他们。”

二峰离开后,我问张婆婆:“婆婆,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张婆婆说:“住了40多年了。现在都搬得差不多了,我们也很快要搬。”

“这里有水井没有呢?”

“只有那边侧巷里有一个,不过被石头盖住了,很久没有人用。刚来这里的时候,我们还经常打井水吃,那个水,夏天冰得不得了。”

张婆婆带我们到水井旁边,一个简易的木棚子架在水井边上象是养鸡的,而一块大石头则盖住了水井口。

老曾问:“老大姐,这里井水深不深?”

“深啊,有一年大旱,他们用绳子绑块石头丢下去,好大一圈绳子,都没有丢到底呢。”

湖广会馆边上,学成回国的人不太可能有两个姓谢的,而且在重庆教授建筑,自然与小敏的爷爷沾上了边。谢宅井深之处,无疑就在这里,就在井下!

目的地虽然找到了,但怎么才能在不被人注意的情况,下井去看看呢?

我一拉潘天棒的手,轻声对他讲:“这里肯定是藏宝地,你不是自称魅力无边,从少女到老妇通吃吗?现在就靠你发挥魅力引开她了,而且,你还要在井上守着,别让其他人来打扰。”

“放心,交给我吧。”潘天棒一拍肚皮,“我肚子里有的是办法。”

潘天棒走到张婆婆跟前,掏出一支笔,一个小本子,满面笑容地对张婆婆说:“婆婆,我们写书想收集些资料,能不能带我去参观一下你们现在住的房间,给我讲讲你住这里四十年的故事呢?越详细越好。”

张婆婆回答道:“好啊,我们家的故事,足够你写十本小说呢,只是家里乱了一点。”说完就带着潘天棒去她家参观了。

巷口很窄,小敏在巷口一人站着,就挡住了外面的视线。张婆婆一走,小敏终于憋不住了,催问我找到这里的理由,我一边和老曾使劲移开井上的石板,一边向老曾和小敏解释我解谜的过程。

“人微言轻怎么是一个谢字?”小敏问。

“谢字右边,是身寸二字,只有一寸高的身体,人肯定很微小嘛;再加一个言字旁,就是谢字了。”我解释给小敏,她恍然大悟。

“那你怎么知道就是这里?万一有两个出国回来姓谢的呢?”老曾也担心。

“我坚信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谢修五的建筑专业。第七号藏宝图,路线很复杂,如果井里能藏宝,一定有侧洞与其他洞子连通。能在井里发现地洞或打通地道的人可不多,学建筑的肯定占些优势。我猜想,谢修五是小敏爷爷学建筑的教师,如果是这一层师生关系,小敏的爷爷可能就有机会把黄金藏来这里了。”

“反正已经来了,不下去看一下也可惜。”老曾安排小敏在上面守着井口:“如果被人发现我们下去了,就说我们在研究这口水井的历史年代。”

取出登山绳一端,绑在旁边的柱头上,老曾让我带着手电缠着绳子第一个下去。

我以前从来没有在井里爬过,本来很担心井壁溜滑,意外的是,这个井周围的石头很粗糙,有不少可以下脚的地方,虽然潮湿却并不溜。井口不宽,刚好容得下我的身体,潘天棒要下来应该很困难。

只不过,从洞口越向下滑,洞身越阔,行动方便起来。

滑了不到十米,已经看见水面,侧面赫然有一个洞,高度足够站人,用头灯照去,看不到尽头。

我一脚跨进洞里,轻扯绳子两下给老曾提示,他接着就滑了下来。

ups1 2007-11-16 14:53
失踪的上清寺(五十二)

我在侧洞接着老曾的脚,他灵巧地翻进洞来,简直不象个六十岁的老人。他站稳后,拉了两下通向井口的绳子,小敏就把装着探洞工具的背包慢慢地放了下来,我接过背上。

老曾拿出强光电筒,向洞里照了照,也看不见底,然后对我说:“上面有点飘雨点了,搞不好会落大雨。我们要搞快点,万一里面有暗河,涨了水就不好办。”说完,他就带头向前快步走去。

洞里很泥泞,还好我和老曾今天穿的都是驴行外出的登山鞋,高帮而且防滑,才能迅速前进。

弯弯曲曲走了十多分钟,前面出现了分路,一条路向左上行,一条路向右下行。两个支洞都是天然形成的,很不规则,还好洞身比较宽大,有些低矮的地方,一弯腰就能过去。

老曾取出小敏给他的第7号图来查看了一会,然后在洞壁上卡住一张扑克牌作好记号,再向右下洞里走去。

右下这条洞,土质逐渐变得松软起来,一些地方已经出现了很深的泥泞,空气中有股子湿润的潮汽。

一路下坡,空间越走越高,洞身也越来越宽,四周有隆隆的声音逐渐响起,感觉有风从面庞吹过,湿漉漉的。路也越来越不平坦,地面的土四处都是裂开的口子。

老曾警惕地说:“情况不太妙,去年重庆大旱,洞里失水也很严重,一浸水就会塌方。如果那些声音是暗河涨水,我们会有危险,动作要快点。”

我心里一惊,连忙说:“好,那我们快一点,如果有危险,就随时回去,不要拿身外之物冒险。”

老曾一路快步,他个子矮些,比我灵活,我很吃力地才跟上他。

很快,我们就到达了一个巨大的岩洞入口,隆隆的声音更近了。

老曾对照着图纸说:“就是这里了!”

这个岩洞顶高有十多米,四周空旷,老曾的强光电筒照过去,远处的墙壁都看不清楚。

我们快步向前,面前有一块巨大的岩石插在地上,绕过岩石,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条暗河,宽约5、6米,横档在我们的面前,水流浑浊而急湍,打着旋涡,水声震天般响着,在洞里回荡,仿佛要把一切冲走。

老曾踩着乱石走到暗河边,取出登山杖试了试暗河的深度,不到底。他四处打量了一下,回头示意我跟着他沿暗河向上走。

没有走多久,前面乱石堆边,有一处暗河很窄,估计只有2米多宽,居然有一条长石横在暗河两侧的岩石上,正好形成一个天然小桥!桥面离暗河水面有好几人高,在急流上显得摇摇欲坠。

快步走到石桥一侧,我托着老曾攀上巨石堆成的桥头,他用电筒观察了一下,在上面向我吼着:“东西在对岸,快上来!”

我紧接着爬上桥头,沿着长石看过去,对岸处是一个平坦的土堆,光照之处,土堆上面,似乎密密麻麻摆列着十多个看不清颜色的箱子。

急流在脚下乱石堆中轰响,我仿佛感觉我们站的这块石头有些摇晃,担心地对老曾说:“那个长石如果是小敏爷爷那时就在,年代太久了,很不安全,你让我先走。”

话音刚落,轰的一声,暗河上游突然卷来一阵浊浪,水位已经开始升高,对岸的土堆被急流一点一点地削去。

老曾回头说:“不用担心,我有经验。”声音在水声中几乎难以听清。

对岸那些箱子,显然就是我们寻找的目标,这个时候,谁也难以放弃。

老曾把一只手递给我,用一只脚去试那个长石,长石轻轻晃了一下,老曾又用力使了点劲,长石摇晃而不倒,他就把电筒交给我,放心地两脚踩上去。

长石是天然的,石面凹凸不平,宽度也不均匀,窄的地方,不足3分米。

老曾慢慢走上去,两手平举保持平衡,但长石却晃动起来,越晃越厉害!

我急忙去抓老曾的手,长石对面支撑一端,一下就垮了下去,老曾全身下落!还好,他的一只手已经被我抓住,下落的重力,把我带着向前冲去。在我落地之前,我左手撑住了旁边突出的岩石,右手紧紧抓住老曾,他的身体像个钟摆撞在我们这边的岩堆上,一些较小的石块在撞击中落了下去,打在暗河的水面上。

我两手极其酸痛,几乎脱臼,脑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松这只手,下面急流乱石,松了手老曾就完了。

还好,没有坚持多久,老曾居然拉着我的手爬了上来。原来他在落下时,一手拉着我,双腿和另一只手及时伸出撑在了岩石上,没有撞伤。

拉起老曾,我们都累得瘫在地上,而对岸此时发生了巨变!

掉下的长石一端,打中了一块立着的岩石,造成了一系列的石块倒塌,很快将这不到2米宽的暗河堵住了。上流下来的水裹着泥沙扑下来,却流不走,水位急速升高,对岸的土堆,被水流冲出沟道来,开始不断垮塌。

一只接一只箱子,被急流卷进沙中迅速冲下去,在暗河下坡方向,通过一个很矮的洞口,冲向不清楚的远方。

看着这一切,我满心无奈,老曾气得不断顿足。

有时候,老天爷在让我们失望时,会给我们发泄不满的时间,但今天没有。

不知道是老曾顿足的结果,还是水漫上来的原因,我们的脚下开始摇晃,周围的石头一块块掉进水中。

急流拍打着岩石,水花已经打到我的眼镜上,视线都模糊起来,而老曾依然还在用强光手电看着那些箱子。

“快跑,老曾!”我叫道,声音在水声中显得无力:“再不跑,我们回去的路就断了!”

老曾醒悟过来,我们七手八脚爬下巨石堆,连跑带跳,冲回岩洞入口。这时更多的石头在垮塌,洞里象雷雨天一样,不断轰鸣,眼看岩洞的水就要浸满了。

冲向回去的支洞口那零点几秒,我看见一个奇怪的东西插在洞壁上,一伸手就取了下来,接着向前跑。后面的水已经追到我们身后,我们快速沿着支洞上坡,暗河浸满的水,从支洞涌进来,一路追着我们上行。

直到分路的主洞,我们才摆脱了水流的追击,松了一大口气。我的手里,是一支老式的钢笔。

我和老曾互相打量了一下,禁不住摇头苦笑,两个人浑身都已经湿透,手臂和腿都擦伤了不少地方。

把体恤脱下来拧干,我对老曾说:“富贵命中定,看来不假啊!好不容易看到大夏国的黄金宝藏了,却在眼前就这样消失掉。”

老曾扶着洞壁,一边把登山鞋脱下来倒水,一边对我讲:“唉,你不要灰心了,我们今天把命保住比啥子都重要,我虽然活了六十年,还没有活够呢,还好你动作快,救了我一命。不过,刚才我看清了几个卷进水中的箱子,盖子都撞开了,那里面是空的!”

“啊!你看清没有?”

“我眼睛尖得很,就算没有看清楚箱子里面,但那些箱子飘浮在水面,怎么可能装着黄金呢?如果你手上拿着的那支笔有用,我敢保证,得到那批宝藏的机会还没有消失!”

ups1 2007-11-21 12:18
失踪的上清寺(五十三)

打开老曾的背包,找到一个塑料装,我把那支老钢笔小心地包起来,揣进背包。现在可不是研究线索的时候。

沿路上,洞顶都在滴水,墙上也四处渗着水流,洞里的地面更加泥泞起来,有些路已经水深过膝了。勉强把拧得半干的上衣穿上,我们匆匆向回走。

好不容易到了井边见到久违的天光,上井的绳子居然不见了!

大雨点不断地从井上落下来,下面的井水已经涨上来了,井水有些发浑,水面已经淹了一部分测洞,而且还在上涨。

我们还没有脱险。

老曾探头向井上看了看,回头告诉我:“绳子应该是被扯上去了,估计是他们担心引起别人注意吧。”

我取下被泥水盖满的眼镜,扶在洞口边向井上高喊小敏和天棒的名字,没有人答复。落下的雨点打得我眼睛难以睁开。

“别喊了,现在雨太大,雨水打在井周围,把你喊的声音盖着了,上面听不见的。”

“那我们怎么办?等雨小点?”

“不能等,井水已经涨起来了,再晚就走不成了!”

老曾从背包中取出另一圈绳子,还有攀岩用的上升器材,岩钉、上升器、快挂,一大堆东西,看得我目瞪口呆。驴行多年,一直没有机会玩过攀岩,就是觉得太危险,难道老曾要从井壁攀上去?

果然,老曾说:“我登过山,这个井壁放岩钉很安全,你不用担心,在下面等着,上去后拉你。”

这样做太冒险了,可我没有攀过岩,不知道这个井壁到底难度高不高,争不过这个倔强老头。

“一般来讲,为了安全,绳子另一端最好缠在另一个同伴腰里。所以,我上去是最好的组合,如果我从上面掉下来,你还拉得住我。如果是你掉下来的话,我这么轻,只能被你一起扯到洞底去了。”

老曾说得有道理。

冒着大雨,老曾一步步向上爬去。为了把每个岩钉放稳,他上升得非常慢。看着他一步步上去,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一个六十岁的老人,他是为什么能学会这么多冒险本事的呢?

我紧张地在下面等待着,虽然是下雨,很有些冷,但我居然浑身是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曾已经快到洞口了,上面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向我们下面大喊了一声“老曾!老罗!”

那是潘天棒的粗嗓门。

潘天棒的声音实在太响了太突然,老曾没有来得及提防,被惊得松了手,人坠了下来!我急忙向井里伸出一只手,试图抓着点什么。

那几秒钟,我吓得慌了神,没有做出任何正确的反应。如果老曾没有自己做好保护,我那一只手肯定挡不住他,他应该现在已经落到井底了,禁不住心里自责。

还好,老曾的身体在井壁上“咚咚咚”地连撞了几下,停了下来。

他下坠的力量扯掉了两个岩钉,其中一个打在我的头上。第三个岩钉没有让他再向下掉,他的腰终于被绳子扯住了,在半空中晃荡,就像《疯狂的石头》里面那个挂在空中的香港小偷。

井沿上,潘天棒喊了那一嗓后,才发现不对,急得在井上问:“啷个老?出啥子事了?”

老曾喘了口气:“天棒娃儿,你太鲁莽,差点要了我这条老命。快点把绳子丢下来。”

小敏的长头发也出现在井沿上,另一条登山绳放了下来,老曾终于出了洞口。

我先把背包送上井,随后拉着绳子慢慢出了洞,刚到井上,就听见小敏正在责备潘天棒,一边帮老曾检查伤势。

四周没有人,我们来到老院子的后堂上避雨,这个后堂上,多少还有点雕梁画栋,一个老式的照壁还基本完整,只可惜正中被墙壁背后的人家打了一个空调洞。

“天棒,你晓得不,今天你没有守在井口,差点害死我们了。”我给他讲了井底涨水的事情,其实守井口是小敏的责任,但我总觉得这事应该天棒负责。

潘天棒吐了吐舌头,解释道:“刚才雨太大了,小敏在那里守到井口就只能淋雨,会感冒的。我又没有经验,不晓得会涨水。所以我们在张婆婆家里听她讲故事,以为每过几钟来看你们一眼就行了。

“那你为啥子把绳子拿走呢?”我就知道是潘天棒犯的错,心里很生气。

“院子里还有两家人没有拆走,我担心有人走到这边来,误拿绳子,所以才把绳子从井底拿上来。结果,张婆婆讲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们听入迷了,就忘记了来查看。”潘天棒解释道。

“曾伯、罗哥,实在对不起啊,我真的是缺乏常识,没有想到给你们带来危险了。”小敏向我们道歉,我一下子就没有火气了。

潘天棒陪着笑脸问:“你们找到什么没有?”

“我们找到一堆装黄金的箱子,但是……

我和老曾把洞里的冒险讲了一遍,小敏听得害怕,拉着老曾说:“曾伯,原来你今天两次遇险啊,下次冒险的事情都不要再做了。”

老曾从背包里把钢笔取出来给小敏:“这是老罗发现的,差点我们就没有看见。”

这是一只典型的老式派克金笔,桔红色笔杆两头黑色,笔挂和笔圈都是金色的,老曾认为那是16K的金,民国时期算得上是奢侈品了,却不知道当年的小敏爷爷怎么买得起呢?

小敏仔细看过,又递给我和老曾查看,可我们翻来复出地看,除了笔杆上刻着:“投笔从戎”几个字,就没有其他信息了。

难道,这只钢笔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难道真正有价值的线索,已经跟着箱子冲走了?

正在失望之时,潘天棒突然说:“刚才在张婆婆那里,我们偶然听到一个关于藏宝的重大线索!”

小敏也说:“是啊,和井里那批宝藏好像有非常大的关系!”

ups1 2007-11-21 12:19
失踪的上清寺(五十四)

我心里奇怪,我们沿循的藏宝线索是小敏爷爷设置的,怎么一个无关的张婆婆会知道呢


潘天棒和小敏七嘴八舌地讲清了原因。

原来,潘天棒与小敏在等我们的时候,在张婆婆屋里躲雨聊天,虽然张婆婆文化不高,但他父亲却是抗战时重庆大川银行的高级职员,知道很多历史故事。

潘天棒忍不住向她打听有关明玉珍的藏宝传说,张婆婆居然有所耳闻。说到她小时候,父亲专门研究过明玉珍的传说,查到明玉珍在重庆曾经修过一个很大的弥勒佛。这个大佛修了多年,修完后,明玉珍已经去世,到了他的儿子降明时,国库的黄金就不见了。

张婆婆的父亲一直怀疑大夏国丢失的黄金就藏在大佛像那里。抗战时期,他偶然找到一些关于大夏国的财政史料,发现修建大佛的预算高得离谱,更加确信自己的分析。由于大佛历化曾经整修,却没有找到宝藏的记载,张婆婆的父亲因此怀疑宝藏封在佛像后的山肚子里。由于大佛一直有僧人守护,张婆婆的父亲才没有动念头去寻宝。

“关键是,张婆婆不晓得那个大佛位置在哪里,也不晓得现在还在不在。”潘天棒做了总结。

老曾呵呵地笑起来:“天棒娃儿,你做三峡导游好像做过几年吧?应该见过这个大佛啊。”

“没有啊。”潘天棒摸着大脑袋想不出来,我也没有印象。

“就在重庆朝天门开船出去不到20分钟,在江上向右看就有这个大佛。大佛的庙你肯定听说过,就叫大佛寺,长江上的大佛寺大桥,就是因为这个大佛得的名!”

我想起来了,前几个月坐船去洋人街玩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一个大佛,有两层楼高,但比乐山大佛小很多,在江中看来并不太起眼。

小敏给我和老曾手脚抹上白药粉,然后在屋边的水龙头下洗干净手,一边把玩那支老派克金笔,一边静静地听老曾分析。

“张婆婆说的大佛寺藏宝,其实不新鲜,民间有不少人也那么猜。我以前也想过,难得的是他找到了财政纪录来分析。但是,小敏的爷爷已经确实在人民公园地下找到了藏宝,并且运了一部分来这里,这就说明大夏国的黄金藏在大佛寺只是一个假象。造像的预算过高,并不意味着黄金都运到了大佛寺,只是从国库里取出而已。”

从井里地道逃生出来,眼睁睁看着大夏国的藏宝箱被山洪冲走,我还真不愿意放过眼前这个飞来的线索:“不管怎么说,反正现在没有新的线索,才五点过,不如去大佛寺看看吧,就当陪小敏旅游,完了回来正好到南滨路吃饭。”

潘天棒大声赞同:“小敏还没有看过洋人街,正好去看看。”

老曾笑了:“你们两个去倒没有问题,我和小罗脏兮兮的一身,在洋人街上出洋相所?”

小敏站起身来,得意地笑道:“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吧。曾伯,我把大家的换洗衣服都带出来了,就放在车里的,一会你和罗哥可以在车里换上。”

潘天棒拿出两把雨伞来:“我也有先见之明。你们下去不久,开始下雨,我就回车上把伞也拿来了,现在雨已经不太大了,可以出发。”

这时,张婆婆从屋里出来,好奇地看着我和老曾的狼狈样子,我知道,我们真的应该马上走了。

向张婆婆支吾几句后,我们做贼般地逃离了谢家大院,还好一路是下雨天,没有人注意我们。

回到车上,潘天棒不同意我和老曾换衣服,说得还有道理:“万一大佛寺有洞子可钻,你们的衣服不是白换了?”

“你真不懂事,曾伯年纪大了,湿衣服怎么能穿啊!”小敏一边指责潘天棒,一边把干衣物找出来,背过身去,嘴里不停催着我们换上。

“对了,老曾,张婆婆的父亲就职那个大川银行在哪里?”我想起来似乎听过这个银行的名字。

“问得好,这家银行就在谢家大院出去,在街边上。它出名的原因是在《红岩》里面提到过,叛徒甫志高就在那里工作。现在这家银行的老房子还在,只是住满了居民,而且成了危房,哪天带你看看去。”

车到南滨路尽头,停到大佛寺大桥下,雨已经停了。向前下坡方向走几步,一个大佛孤单地立在江边,佛像两侧遮着红色布帘,把一尊弥勒佛打扮得像躲在幕布后看戏的观众,从元末明初到现在,这个观众看了好几百年重庆江上的变迁。

老曾说,这尊佛像还是一个好的水位标志,水位再高一点,可以淹到大佛的脚上,当地船工称为“大佛洗脚。”历史上水位最高的时候,水会淹到大佛的头部,称为“大佛洗脸。”

大佛的背后,有树荫覆盖的山坡,坡上有一个关着门的寺庙,这就是大佛寺了。潘天棒带着小敏去坡上庙前张望,我和老曾则在佛像前仔细打量。

佛像边,贴着一个2002年的告示,说是5年前一场特大暴雨造成大佛寺所在山坡塌方,南岸区政府决定对大佛寺区域进行封闭,僧人信众全部撤离。

潘天棒和小敏从坡上下来,告诉我们,大佛寺门锁上了,里面空无一人。潘天棒激动地说:“太好了,一个人都没有,像个废庙,我们正好进去找找。”

“慢!”我不同意潘天棒这么冲动,“你知道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吗?刚才我们看了告示,这里的山体已经塌过方,非常危险。你看那棵大树,这座山坡要不是那棵树的根扯住了山体,早都垮下来了。进去找本来已经是冒险,就算找到什么洞子,只怕钻得进去,活不出来!”

“人在江湖,安全第一,不用去了。”老曾附合我的意见,抱着手臂,没有一点要上去的意思。

也许是刚才的两次惊魂,老曾显得很慎重,也许还因为他确信这里无宝可寻。

潘天棒失望地转头去征求小敏的意见,小敏拉着他的手说:“天棒哥哥,我们说过危险的事情不要再做,还记得吗?”潘天棒于是安静下来。

“老曾”,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原来大佛寺的和尚去哪里了呢?”

“迁到南山上去了。南岸区政府另外建立了一个寺庙,安置了那些僧人。本来这里要修滨江路,大佛寺挡着了。最初准备把这个寺整体搬到南山上,后来听了文物专家的意见,不仅没有搬,而且把第四期的南滨路改了道,向后退十米,保障江面能看见大佛。这是南岸区政府做得最英明的一次决定。”

“还好没有搬到南山上,如果搬上去,就只是一个寺庙,不再是文物。”我感叹道。

“现在重庆政府开始重视文物保护,但建立意识不久,许多人还不清楚保护文物的相关国际惯例。两路口跳伞塔你知道吧?”

我点点头,那是全中国第一个跳伞塔,而且是二战时期,整个远东地区设备最好的顶级跳伞塔。整个亚洲,就这一个二战的跳伞塔还存在着。作为全世界二战的珍贵文物,别说在重庆,就算在整个中国,整个亚洲地区,这样特别的文物没有几处,可惜我一直没有进去跳过伞。

“你知道吗?最近居然政府有计划,要把跳伞塔整体搬迁到江北一个公园去!”

“这个国际玩笑开大了吧?重庆又要损失又一个极其珍贵的历史文物,而且还是一个国际性的文物?”我难以相信

“搬到江北去,那也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啊?”潘天棒在一边插嘴。

“闯你个鬼哦!你搞旅游的,连一点常识都没有!”老曾嘲笑着潘天棒:“历史文物是绝不能轻易搬迁的,搬迁后就失去了文物价值,这是常识啊!搬到江北去,只是保护了跳伞塔的运动功能,而这个跳伞塔代表的历史意义却被破坏了!”

“哦,”潘天棒明白过来,“你老人家不要激动了,山城电影院变成大坑坑,菜园坝缆车变成大电梯,现在跳伞塔又要消失,只能说明两路口和历史文物有仇,要么就是有人想借拆迁历史建筑,挖民国时期的宝藏!”

ups1 2007-11-21 12:20
失踪的上清寺(五十五)

我们都笑了,潘天棒总是那么善于幻想。

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宝藏才能引起人的贪欲,两路口的地皮本身就是金矿,巨大的地产利益驱动下,要保护文物谈何容易。

小敏突然咯咯地笑起来,手指着远处的一个巨幅广告牌给我们看,广告牌上写着“以把钱存在老婆那点为荣!”这是洋人街的典型恶搞标语。

看来洋人街旅游开发已经把范围扩到了古大佛跟前。滑坡没有摧毁大佛寺,只是让他岌岌可危;南滨路没有摧毁大佛寺,还给大佛留出一个看江的视野;而洋人街的现代文化,已经悄悄地侵入了大佛寺的文化氛围。

有形的宝藏,大佛或许还能守护几百年;而无形的文化,也许守不了几百天。

河边有一个出售冰粉凉虾的小摊,接待着稀稀拉拉的游人。潘天棒殷勤地给我们一人买了一碗冰粉,小敏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连连称好。

既然大佛寺进不去,还不如带小敏去洋人街走走吧。

搭上洋人街的观光小巴,我们来到洋人街,四处密布的恶搞标语和另类建筑引得小敏阵阵发笑,不断拍照留影。

也许是记挂着中断的线索,老曾对这些都没有什么兴致,看着小敏东奔西跑地拉着潘天棒拍照,说:“花这么大功夫来生造一个景区,怪不得外地人说重庆没有文化呢。”

“老人家,开通一点看问题吧,不止是旧的东西才有看头。重庆的旅游开发一直创意不足,保守有余。不管洋人街这些设计是否合理,总算开了一个大胆创意的好头。”

老曾摇摇头,不以为然:“大佛寺离这里很近,你认为游客是愿意来看世界最大的厕所,还是更愿意看长江上最大的古佛呢?”老曾指的是洋人街上引起非议的大厕所,据说在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

面对老曾的问题,我也摇了摇头。说实在的,我不知道答案。

不到七点,肚子已经饿得打鼓,洋人街没有找到想吃的东西。小敏又提到想去那个跳伞塔看看,潘天棒就建议去跳伞塔边吃烤鱼。

车跑了近一小时才到两路口,晚上八点,正是周末晚餐高峰。跳伞塔烤鱼的生意特别好,我们守着空桌子,鱼却迟迟上不来。焦急地等着,大家饿得无精打采,只有小敏拿着那支金笔细细地看,指望找到一点线索证明是她爷爷留下的。

是的,如果那只笔是小敏的爷爷留下,一定会有被我们忽视掉的线索。

终于,烤鱼端上来了,吓了小敏一跳,这个烤鱼的做法,作料都是成堆地向上撒,盛的餐具是一只生铁方盆,任何一方面,都和上海菜精致套路唱着反调。

谨慎地尝了一口后,小敏的眉头舒展开来,连称“好吃!”到重庆这么久了,小敏已经适应了麻辣味道。

我们三个本地人都来吃过,已经不新奇,也没有觉得特别好吃。但是经过长久的饥饿,仍然吃得猛虎下山,风卷残云。几分钟时间,烤鱼的一面已经吃光,我拿起桌上的木铲子翻转鱼身,脑袋里突然想到一个念头!

顾不上擦干嘴上的油,我叫道:“小敏,快把金笔给我看看。”小敏诧异地停下筷子,把笔从包里取给我,然后继续嘴上的工作,眼睛却不离开我的手。老曾和潘天棒吃得很专注,没有在意我在做什么。

我小心地拧开笔筒上的镙丝,取下那根18K金的笔挂。将笔挂翻过来,轻轻抹掉柱体部分未干透的泥水,果然,笔挂背面向着笔筒的那一边,有我在寻找的东西!

笔挂的背面,出现了密密的小字!

“微雕!”我禁不住叫了出来。

大家放下碗筷,都来看我手中的金笔挂。微雕的字非常小,烤鱼馆里光线不好,完全看不清写的什么,但我们都相信,这就是我们需要的线索。

“这些字比磁器口的米雕字还小,解放前也有微雕的技术吗?”潘天棒问道。

“当然有!”我说:“中学语文课本里,不是学过《核舟记》吗?那说明至少明代就有了。”

“对,”老曾补充道,“陪都时期,许多文人挤在重庆这么大的地方,找不到工作。一些人就以钢笔刻字为业,其中一些人还练就了微雕技术。”

小敏眉开眼笑,收起金笔,装回笔挂,催着我们快快结束晚餐,早点回去查看线索。

匆忙吃完饭,直接回到了老曾在抗建堂的家。进屋后,我习惯性查看了一下,没有发现外人光顾的痕迹,想到上次这里被人撬门而入,仿佛就在昨天,禁不住心有余悸。

虽然急于看笔挂上的字,老曾还是命令大家都去洗了澡,才聚到客厅。沙发前,茶几上,我们摆开阵式欢迎那支跨越60年时空来到我们面前的金笔。

老曾用酒精再次小心清洗掉金笔挂上的泥污,然后转身进书房,居然端出一架显微镜来!我吓了一跳,这老头也太专业了,自从大学毕业后,我还没有用过显微镜呢。于是忍不住抢过老曾的工作,将笔挂小心地固定在显微台上,调好目镜,一个个辨认那上面的字。笔挂背后的微雕是一首诗,标题写着一个“捌”字,老曾取过纸,我念一个,他抄一个,纸上记下如下的内容:



给孤荒郊安乐处,洞前远眺江北城

岩上观音空悲悯,塔下白骨数新坟

崖壁争掘子弹壳,满坡别墅失旧人

谁知大夏镇国宝,红墙掩映草木深

那个“捌”字非常明显,难道这就是第8张图纸的位置描述?如果是这样,第八张图也是不需要显影的了。

这首诗,一如前些线索一样,展示着感叹乱世的心境,那一定是小敏爷爷所作。我们传看着这张抄下来的诗,兴奋地开始猜测起来。

“从这首诗来看,这支派克金笔一定是爷爷留下来的!”,对于小敏来讲,这首诗最大的意义,是证明了那支笔的来历

“好耍,好耍,我就知道笔上应该有机关!”潘天棒在意的是,这场游戏还能继续下去。

“诗里没有机关句,全是观音岩这一带相关的东西。”老曾确定了解谜的方向。

“老曾,能不能解这首诗?”我问道。

老曾从沙发上站起来,把那首诗从潘天棒手里拿过去:“今天下了雨,还是有些闷热,你们去露台上喝茶歇凉,我去书房查查资料。”

我们在露台上摆好茶桌,我翻出老曾的龙井,小敏烧好一壶开水,潘天棒则找出一套漂亮的茶具,摆足了品茶的架势。

第一开的茶水还有些烫嘴,老曾已经从书房来到露台,神情似笑非笑,也不知道是否有成果。潘天棒给老曾展开一付凉椅,让这老头躺下来。

我忍不住问道:“曾老爷子,地点找到了?”

老曾端起茶来吹了吹茶面,又轻轻的抿了一小口,才说道:“具体地点还不清楚,但我已经把这首诗搞明白了,你们听我讲讲,大家再想办法。对了,小敏怕不怕听鬼故事?今天这首诗里涉及到了两个地方,地名听上去阴森森的,离这里都不太远!”`

ups1 2007-11-21 12:21
失踪的上清寺(五十六)

露台上,我们身后有一个苗圃种着些低矮的花草灌木,夜风吹来,枝叶沙沙作响,虽然明知没有人,小敏还是忍不住转身看了一眼,然后对老曾说:“曾伯不许欺负我,而且我也不怕。”一只手却把潘天棒的手抓得紧紧的,潘天棒脸上笑开了花。

老曾指着晒台下,观音岩方向右手那一片高楼林立的背后:“那里的坡上以前有一个塔,叫做白骨塔。下面科协那条去一号桥的路上,以前有一个寺庙,叫寄骨寺。‘寄骨’就是指寄放尸骨。”

果然是两个有点阴气森森的名字。

小敏问道:“可是,寄骨寺?诗里并没有提到过啊?”

老曾指着那张抄录的纸:“小罗,你念一下诗的第一句。”

“给(gěi)孤荒郊安乐处”,我念出来后,突然感觉非常拗口,好像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你念错了,念成给(jì)孤才对。给孤指的是给孤寺,寺名来自于佛教典故,相传佛教创始时,有个‘给孤长者’捐出自己的花园,作菩萨道场,所以中国很多地方都有叫‘给孤寺’的庙子。

明清战乱后,城外这一片尸骨遍野,仅华一坡就有三个万人坟。嘉庆19年,重庆来了个总兵叫罗思举,见状于心不忍,就把给孤寺改为义庄(停尸体的地方),更名为‘寄骨寺’,并且组织人拾捡满山的荒骨归葬。由于有这段历史,后来重庆的红十字会医院是先成立在这里的。

寄骨寺集中埋尸骨的洞也在山坡上,称为安乐洞,现在安乐洞恐怕已经找不到了,那一带有一个地名留下来,叫下安乐洞巷,现在是业成花园。”

老曾这样一讲,我才明白,原来诗的第一、二句,是指作者站在寄骨寺上面的安乐洞前,远眺江北城的方向。

潘天棒问道:“嘿嘿,后面的我懂,岩上观音,就是指观音岩,塔下白骨,就是指白骨塔。”

老曾把茶壶倒满水,对潘天棒说:“观音岩的得名,自然是因为岩上有观音,不过你晓不晓得,其实重庆有两个观音岩?”

“两个观音岩?”我还是头回听说,潘天棒也摇头不知。

“是的,一个在通远门城内,一个在通远门城外。城内的观音岩在较场口坎下,十八梯边上;城外的观音岩就是现在中山医院里面的岩上。”

“我经常去十八梯,怎么没有见到过?”潘天棒不服气地问

“重庆文史老专家彭伯通专门考证过,1940年重庆被日本飞机大轰炸,十八梯观音庙全部被毁掉了。由于当时庙附近的居民房屋也都被炸毁,国民政府就在原来的庙地修建了房屋,安置百多户居民,观音庙因此大大缩小,只剩一楼一底。据彭老先生说,占地仅10多平方米。解放后,最后这一楼一底的房屋又分给居民,居民就和菩萨同住。到了文革时破“四旧”,红卫兵拆屋毁像,就只能看到没有头的观音菩萨了。最近这些年修地铁,这房子通向十八梯的路也断了,居民另外开了一条路从黄土坡绕道较场口,所以你在十八梯再也找不到观音岩了。”

小敏站起身来,向阳台下观音岩方向张望,好奇地问道:“那现在的观音岩这里,还有没有观音呢?”

“那个观音像破坏得更早,1927年就拆除了,原址在中山医浣与中国银行之间。彭老先生1984年专门去看过,那时还有个圆形小短墙,墙内有黄桷树一株,而现在什么痕迹都找不到了。对了,以前那一带有一个观音岩小学,也是占用观音庙的庙产而修建的。”

潘天棒突然一拍大腿:“麻烦了!如果宝藏埋在观音庙里,就肯定找不到,不管是城里的观音庙,还是城外的观音庙,都被洗白了啊!”

小敏忍不住问道:“洗白是什么意思?”

潘天棒解释道:“洗白,是洗得没有了,就是玩完了,不见了,GAMEOVER了。”

我笑着说:“诗里的意思并没有说藏宝在观音岩,而且两个观音岩都在1945年前都已经消失,小敏的爷爷不可能把任何东西放在那里的。”

“对,”老曾说道:“岩上观音空悲悯,塔下白骨数新坟,只是诗里的过渡。”

夜风吹得有些冷了,小敏进屋帮我们取了几件衣服出来披上。

我看着手里的诗问道:“如果塔下白骨是指的白骨塔,这个塔现在还在不在?”

“哦!”潘天棒突然叫了一声,似乎有话要讲,却把半截话吞了进去。

“有想法就说嘛,我们不得笑你。”我准备好了欣赏他的奇谈怪论,安慰了他一句。

“是这样的,我讲出来你们不要笑哈。我认为白骨塔是三峡上的一个景点,我们带三峡团时经常都要解说,可它在西陵峡啊!那里有几个滩:青滩、泄滩、崆岭滩。其中青滩北岸有一座‘白骨塔’,堆积的都是船工的尸骨。”潘天棒一边说,一边眼神不自在地看着我对他的微笑。“但是,好像扯得离这里太远了一点。”

我笑道:“白骨塔是一种乱葬塔,葬的是不清楚身份的荒骨,所以到处都有。重庆有好多个,三峡那一个肯定不是诗里这个,另外,我知道还有十二座白骨塔,也应该不是诗里所指。

老曾说:“你们都说得对,和重庆有关的白骨塔,至少有三种,天棒说的白骨塔是纪念遇难船工的;小罗说的十二座白骨塔,是抗战大轰炸后修的,埋了7000多人,纪念的是大轰炸遇难者,可惜现在12座只剩半座了。”

“是啊,记得2003年时有一则新闻,重庆大轰炸的受害者聚在佛图关公园,呼吁政府保护最后一座只剩半截的白骨塔,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呢,靠岩边,走大坪三院的小路旁就能看到。至于观音岩下这座白骨塔,是配合寄骨寺修建的,纪念的是满山被遗弃的尸骨,与前两个原因无关。不过,这个塔也早就不在了。”

“那‘崖壁争掘子弹壳’又是指什么呢?”潘天棒追问到。

“呵呵,在寄骨寺一带,有一个小山坡叫‘一匹山’,那座山沟里,从四十年代到六十年代都能挖出不少铜制子弹壳来,不少小孩和拾荒者挖去换钱,我小时候都去挖过。”老曾的表情显然是想起了幸福童年

“怎么会有那么多可挖的?二十年都挖不完?”我觉得理论上讲不太通。

“呵呵,不止是子弹壳多,解放后那里修曙光电镀厂时,地下秘室里还挖出了大量的迫击炮弹呢,多得用货车拖走。当时报上讲,原来那里解放前是刘湘建的秘密军工厂,专门造子弹的。刘湘怕蒋介石发现,取名为修械所,名义上只是修理枪支的地方。


“那么,满坡别墅失旧人呢?”

“这句话才是全诗的关键!前几句交待的方位很大,其实就是观音岩到一号桥整个大山坡,这个大山坡上,有一小块地方修了至少十多座别墅,都是国民党一些比较重要的军事将领在陪都时期住的。抗战结束后,国民党政府撤回南京,这些主人跟着去南京,很多别墅就空着了。”


“这些别墅还在么?”我有些担心。

“大部分都在修钢铁设计院时拆了,只留下几座主人身份特殊的。但是,诗里并没有讲哪一座与藏宝有关系,但愿有藏宝的那一幢,还没有被拆掉。”老曾端起茶杯,突然一饮而尽。

ups1 2007-11-21 12:22
失踪的上清寺(五十七)

也许是喝得太急,老曾呛了一口,不停地咳嗽起来,我笑着拍拍他的背:“曾大师,是不是想到具体的点了?”

老曾缓过劲来,指着那首诗:“小罗,你来做个总结发言,看看是什么地方?”

我一边看,一边试着分析:“大地方是寄骨寺、安乐洞、观音岩、白骨塔、刘湘兵工厂,这些地方都很散啊。对了,这些地点的唯一联系,是捍卫路!”

捍卫路,这是一条盘山公路,从一号桥盘山而上到达观音岩的路,诗里提到这条路有什么特殊性呢?

“捍卫路这条路很有意思,国民党时期,临江门下出城公路需要修座桥,就是现在的一号桥,老是修不好,一修就垮,成了著名的烂尾工程,沿江的车辆好长时间无法顺利进城;另外观音岩到华一坡这一片,住满了高级官员,只能坐滑杆不能通车,也太不方便。于是才决定修建从一号桥下面盘山上来的捍卫路。这条路是当时重庆主干道之一,两边别墅林立,直达一号桥通车,才逐渐冷落下来。”

“捍卫路有家烧烤好吃惨老!”潘天棒莫名奇妙地插上一句,嘴里还禁不住咂了两声。

“你说的,是不是驴友经常去那家霹雳火嘛?你去那里吃烧烤,注意过街边有一个围墙没有?”老曾问。

“是啊,你知道那里?”潘天棒多余地问道,他不知道老曾比他更好吃。

“就在华一坡下,三叉路口处嘛,我当然知道。围墙里面,是科协的地盘,那里有一处土坡比较高,长着许多大树,我小时候看见过坡上有庙,估计白骨塔原来就应该在那里。”

“那太好了,那我们去吃夜宵嘛,对着白骨塔吃烧烤,好有情调!”潘天棒特别喜欢喝夜啤酒,这是他保持腰围的秘诀。

小敏笑了,问:“现在十点过,才吃过饭两个多小时,你就又饿了?”

“倒不是,今天差点让曾叔叔受伤了,我请顿夜啤酒给曾叔叔压惊嘛。”

“不忙,不忙,等老罗把诗分析完哈。”老曾看来也想去走走。

“这首诗已经很清楚了,就是在捍卫路上一个地方。具体的藏宝点红墙掩映,自然是一处墙壁是红色的别墅。找到那个红墙别墅,就大功告成,总结完毕!”

老曾叹了一口气:“情况比你想的复杂。那一大坡别墅有两个集中点:一处在钢铁设计院,一处在科协。我长住这一带,又喜欢钻老房子玩,但对科协那一带的别墅不熟悉。而且年代久远,这些别墅大部分已经拆掉了,更麻烦的问题是余下的别墅有好几个都是红墙壁!”

“哦,那有啥子关系嘛,车到山前必有路,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啥。”潘天棒安慰老曾道。

“对,烧烤要一口口吃,啤酒要一杯杯喝。”我逗他。

“那我们就走吧!”潘天棒笑嘻嘻地站起来,准备收茶具。

“去哪?”我和老曾看着他,地点都没有弄清楚,潘天棒居然就要出发。

“当然是去吃烧烤,喝夜啤酒啥,你们以为我说去寻宝?”潘天棒看着我们,眼睛很大,眼神很无辜。

20多分钟后,我们已经走在捍卫路上,老曾建议我们一路步行,正好消消食,估计走到华一村的时候,就有空间装下夜啤酒了。

经过老曾另一个家下来,走过捍卫路小学。老曾指着左侧捍卫路小学的堡坎说:“这一带,解放前都有大量的坟地,这个堡坎上,到六十年代几处都还长期露着半截棺材呢。”

路灯有点昏暗,路上行人也很少,老曾说到这里的时候,小敏一下就抓住潘天棒的手,向马路右边移去。我也突然有股子寒意从后颈冒上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瞟到一个白衣人影晃过,进入了一条支路。

那个白衣人影的动作,似乎有几分熟悉,夜色中看不清男女,也许,只是自己是有点疑神疑鬼。

继续下坡,路过钢铁设计院在捍卫路的最上面一个小门,门口右边是一个小摊,左边则是一个治安亭,亭上挂着个小红招牌,写的是:“渝中区大溪沟街道,双钢社区巡防队”。

老曾指着门里面:“那里面就是钢铁设计院,钢院钱多,不断拆房建房,许多老别墅都被拆掉了,现在保留下来的只有几幢陪都时期的别墅了。这里能看见那幢没有灯光的三层孤楼,就是其中一个,这个别墅曾经做过钢铁设计院的招待所,又叫红楼。”

我们走到门口瞧了瞧,坎下的老别墅是红色的墙,有一个小小的后院,院里还有一个小水池,窗玻璃破着,看起来已经废弃很久了,旁边一条路下坡直入钢院,偶有路人经过,坎下就有狗叫声传来。

我心中盘算着:下面有狗,后面的联防,要进入这个废弃的别墅,恐怕不是容易的事情。

“再靠左边里面一点,是另一个别墅,那个别墅现在贴的粉色磁砖,以前是灰色的墙。这个别墅来历我知道一点,主人可了不得,是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婆,她解放以前是四川一个有名的家族后代,家中是彝族头领。”

从这个背景看,这个别墅显然不是我们寻找的那个。小敏伸头看了看,掏出手机拍了那个别墅的照片。

回到捍卫路上,潘天棒问道:“其他那几座别墅在哪里呢?”

老曾说:“在钢铁设计院里面,靠江那边,是现在的院办大楼和计算中心。都是红色的别墅。计算中心,是以前西南行政公署的领导住房,那个院办大楼则是这一带所有别墅中最大,最漂亮的,曾经是重庆解放初期八大招待所之一,称为第三招待所。

这个大别墅的主人叫王赞绪,解放前是与杨森齐名的四川王,国民党上将。当时陪都成立初期,不少国民党高官抢占好地,大修别墅。王赞绪这别墅就是那时修的,不久,遇到蒋介石反腐败,害怕事情败露,就把占的一部分地拿出来修建了巴蜀学校和巴蜀幼稚园,号称圈地的目的是为了搞教育,蒋介石才对他免予追究。”

我笑道:“原来巴蜀学校是反腐败逼出来的啊。”

老曾说:“不止逼出一个巴蜀学校,文化宫那里还逼出另一个学校呢。四川省主席兼保安司令王陵基,本来圈了以前文化宫那一大片地,是当作私产,准备炒点地皮的,由于上面开始查,他也是用同样招数,把地皮提供给川东师范搞教学,名义上是教育用地,也逃脱了反腐败的处罚。”

很显然,这两个点不可能是藏宝点。如果钢院靠江的两栋都是四川顶级高官的住处,小敏的爷爷不可能随便进入,藏宝更是根本不可能的。

下坡走几步,到了钢院在捍卫路上另一个小门,这里也有两幢别墅,一红一灰,都住着人,老曾也不清楚别墅主人的来历。简单看了两眼就继续沿捍卫路向下走去。我注意到别墅边进入钢院的公路,已经被潮湿的黑土山坡挤弯了。

经过科协的路口,到了华一村边,老曾指着华一村与科协高楼之间,围墙内那个树木茂密的土坡:“看见坡上那个四层楼的旧房子没有?那一带以前有个庙,应该就是白骨塔的原址了。”

天色太暗,坡上看不清状况,只有楼房的星星点点灯光从树木中透出来,一阵风吹过来,树木摇晃得很厉害。

除了前面路边的烧烤摊,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我走在大家的最后面,始终感觉到有人跟随,每每回头,却一个人都没有。

来到那个烧烤摊,潘天棒兴奋地忙前忙后地点烧烤,安排坐位,小敏则站在摊前看着摊主烤食品。

一坐下,老曾就问我:“现在你觉得哪个别墅最有可能?”

我打开啤酒瓶,给老曾倒上,一边说:“从诗里的情况看,应该是离捍卫路最近的红色别墅。科协的别墅我们没有进去看,但肯定离捍卫路边较远。所以我想最符合要求的,就钢院那边两个小门边上红色的房子。”

ups1 2007-11-21 12:23
失踪的上清寺(五十八)

老曾显然是走得口渴了,端起啤酒几口就喝掉,然后抹了抹嘴:“你说得有道理,而且再沿捍卫路走几百米,就到一号桥了,科情所这一带,路边也没有别墅。”

潘天棒和小敏点完菜走过来坐下,店里的伙计动作很快,一会就摆满了一桌子东西。潘天棒不断地给老曾敬酒,花样百出,显然是为今天的危险在赔罪。

老曾推辞不掉,连续喝了几杯,终于想到个主意,突然考起潘天棒一个问题:“你以前说过,经常给游客介绍重庆的桥,那我考你一座你应该很了解的桥吧,如果你答对了,我就干一瓶,不知道的话,你就自己干一瓶,敢不敢?”

显然,老曾完全明白,潘天棒最怕在小敏面前被问到敢与不敢的问题。

潘天棒瞟了一眼小敏,一拍滚圆的肚子:“当然敢,出题嘛!”小敏笑盈盈地看着,却不着声。

老曾笑着说:“我的问题很简单,重庆解放前的二号桥在哪里?”

老曾这个问题,我恰好听老曾说过,也肯定潘天棒回答不出,于是帮他提示:“这个二号桥是二、三十年代的名字,现在不叫二号桥了,就在渝中区下半城,而且你经常都路过!”

潘天棒一下就懵了,也难怪,这个题是绝大多数导游不可能知道的。不过潘天棒酒品很好,犹豫几分钟,他直接提起酒瓶干掉,然后逼问老曾答案。

老曾笑得非常得意,说道:“这个二号桥离我们现在的位置非常近!再猜猜?”

潘天棒不停打着酒嗝:“实在,实在猜不到,你说嘛,不要为老不尊,欺负我们晚辈。”

老曾说:“其实过去的二号桥,就是这个一号桥。最早的时候,重庆人和街有座桥,叫一号桥,后来这座桥被称为四维桥,二号桥就改名为一号桥了。国民党时期,一号桥修了很久,这么短座桥都总是修不好,到52年解放后,花了二十年才修通。所以有民间迷信的说法,这座桥全靠改了名字,才顺了风水,通了车。”

潘天棒恶狠狠地瞪着老曾良久,又喝了一口酒,说道:“老人家,算你狠!”

我注意到小敏没有怎么喝酒,胃口似乎不好,也不怎么说话,显然有心事。于是悄悄问她:“小敏,你在想什么?”

她迟疑地告诉我:“我一直在想,如果这批藏宝真的是藏在别墅里,可不敢随便进去的啊!”

原来她一直在担心这个,我安慰道:“原来你担心这个啊,放心吧,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

其实我心里也没有谱,前几张地图,大多在野洞,出入无人把关。但如果是进入别墅,那不就成了私闯民宅么?

老曾和潘天棒互相灌酒,耳朵却没有闲着,接过话头来:“你们两个先不要着急,我这几天想想办法再说,难得一起喝回夜啤酒,不要想弄个多。”

潘天棒说:“对头,喝酒,喝麻了,办法,就出来了。”他的舌头已经大了。

这天晚上,潘天棒确实喝麻了。背他回家时,我第一次发现,过去在大学时代,练过200斤杠铃深蹲跳是多么的重要。

第二天我没有去老曾家,一个客户让我忙了一整天,晚上一点,才心力憔悴地回到沙坪坝。刚睡下,小敏就打来电话,说是老曾还没有回家,电话也联系不上,她有点担心。

我心里一惊,老曾说过,他想办法让那伙曾经抢劫我们的人不再找我们麻烦,会不会在这里出了什么问题?

电话那端,潘天棒接着说:“我联系了曾叔叔的几个朋友,都没有他消息啊。最好我们先找一下,今天晚上找不到,明天就应该报案了!”

我想了想,告诉潘天棒:“这样吧,万一真有什么事情,要负责保护好小敏,不要带着她出来乱找。你们就在家等着老曾,如果他回家,就马上给我打电话。我先去他另一个家看看,说不定他只是去那边了。”

潘天棒想了想,同意这是最好的办法,不断要我路上小心。

我很快从沙坪坝打车出来,到了老曾观音岩的那个家楼下。走进巷子,隐约看见前面有一个人向中山小学方向走去,动作很快,姿势似曾相识!

犹豫了一下,我进入大楼,这里电梯上下是通宵收费的,那个收电梯费的老人在凉椅上躺着休息。

我问老人:“请问这几天看见曾老师没有?”他摇摇头:“老曾好几天没有来了,你找他有事?”

我心里一惊,不及回答,急忙转身出门。因为刚才那个熟悉的背影,也许会是找到老曾的唯一线索!

出得门来,背影已经不见。我快步跑下坡,转过中山小学门口,远远看见那个背影正路过钢铁设计院后门的治安亭,正在向捍卫路下方急行。

我变跑为走,放轻脚步,避免被发现。

今天我一定要搞清楚那个人准备去哪里。

跟了几步,那个背影到了钢铁设计院另一个捍卫路的侧门,一闪身就拐了进去。我紧跟到门前,门房开着灯,守门的保安在聊天,没有抬头看我。

这道门向钢铁设计院里走,又是一个下坡路段,深夜已经没有人影,旁边的大楼也没有灯光。前面那个背影已经走到下坡拐弯处,停了一下,我急忙闪到左侧,让突出的岩壁挡着我。

这时,前面吱呀响了一下,我从岩壁边谨慎地探出头来。看得见的那段道路上,背影已经不见了。

我急步走到转弯处,原来这里有一个防空洞!

防空洞的铁门虚掩着,昏暗的路灯映照下,里面堆满了各种装饰材料,象是一个临时的建材仓库。我犹豫地停在门口,隐约看见防空洞里有灯光晃动,一阵脚步声在远去。

洞口的气味很复杂,除了潮湿的土壤味道,油漆味道,还有一丝香味,那是洗发水的味道!

这个气味让我下定了决心。

很后悔没有带电筒出来,只好打开手机照着地面,小心地避开各种油漆桶。一步步轻手轻脚向里走,发现一堵墙挡在路,只是墙上的砖已经被推倒一半,刚好容我钻得过去。

走过墙体,路上不再有障碍物,前面那团灯光移动迅速起来。我收起手机,扶着潮湿的洞壁,尽量向前跟上。这个洞不宽,但很快出现了岔路,我拍掉手上的黑泥,摸了摸身上,发现还带着一把名片,于是在每个岔路上放下一张做记号。

由于一边担心发出声音,一边在设置记号,还摸着墙跌跌撞撞,很快我跟不上前面的灯光,迷失在一个岔道上。

怎么办?是回去还是继续走?

我在原地犹豫了很久,直到听见什么地方传出来一阵嘈杂的声响,似乎还有人喊叫的声音。

激烈的声音持续着,我立刻打开手机照路,到周围几个支洞都竖着耳朵听,终于找到那条声音最响的岔道。

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快步走去,是一个上坡。上坡处又有一堵墙,这次是石头砌成,中间已经被推塌了。我一只脚翻进墙,已经看到灯光在前面转弯处乱闪着,突然脚下一滑,我跌倒了,手机也掉在地上。也许是机盖被撞得关上了,一下光线熄灭,周围什么都看不清。

我伸手乱摸,触手四周是一条条软软的滑滑的东西,而且有大量的黏液。是蛇!

我心里一阵毛骨悚然,飞快把手缩回,一动不动。

这时,前面的叫喊声已经停了,响起杂乱的跑步声,灯光跟着远去,周围一下安静下来,听得见我自己的拚命压着的呼吸声。

另一件事让我更加害怕起来,原来我发现,坐着的并不是平地,也不是石堆,身体下面是几条蛇身,其中一条几乎有我大腿那么粗!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向离开的那些人呼救,那几分钟时间,呆在原地,就象过了几个世纪。

过了良久,身体下的蛇身仍然没有动弹的迹象,周围的蛇也没有任何动作和声音。

难道,这些蛇已经死了?

慢慢地从坐姿改成蹲,我摸到了掉下的手机,轻轻地打开盖子,天哪!周围躺着一大堆蛇,一些蛇被石头压扁了,一些被利器砍成两截,石头上到处沾着蛇血。

看来,乱石堆中,这里原来是一个蛇窝!

用手机照着路,我小心地迈步向前走,路上的蛇都没有动弹,心里不禁松了一大口气。

到达转弯的地方,地上已经没有死蛇,我把沾满蛇血的右手在潮湿的洞壁上磨擦,左手用手机回头照亮刚才来的方向,在看不清的地方,似乎有象蛇一样的黑影在动,禁不住后怕,连退了几步。

这几步一退,我立刻踩在一堆软软的东西。

“啊!”脚下一个声音叫起来。我急忙转身,用手机照亮这个人,大吃一惊!

ups1 2007-11-21 12:31
失踪的上清寺(五十九)


老曾躺在地上,浑身是伤,脸上肿着好大一块,在地上虚弱地看着我,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我急忙蹲下去,问道:“老曾,老曾,你能动不?哪里受伤了?”一边问,一边检查他的身体。还好,只是有些皮肤破了皮,身上很多伤口,却没怎么出血,而且是各个关节还能活动,没有发现骨折。

老曾总算开了口:“老命还在。哎哟!地上有头灯的,你不要一只手拿手机,一只手把我扯来扯去,痛死了。”

既然能讲那么多话,显然神智很清醒,我放了一多半心。

地上散落着老曾的装备,我找到了一只头灯,一把登山杖、一卷绳子和一个背包。

头灯的电池盒摔松了,装紧电池盒,头灯有了亮光。我把头灯戴上,小心地将背包移到老曾身后,让他靠着休息。

收拾地上东西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停下手,声音却消失了。

我摇摇头,也许只是在洞里呆久了,出现了幻听。

从背包侧袋取出医药包,我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问:“怎么回事?什么人把你整得这么惨?”

老曾叹了口气:“唉,人老不该混江湖,一言难尽啊。哎哟,轻一点!”

“抱歉抱歉。”我将包扎伤口的力量减小了一些。

“还好有人救了我,那个人打跑了那些要害我的人。”

看来是我跟踪的那个背影救了老曾一把。我禁不住问道:“是不是上次我们在下曾家岩山坡上遇到的那个女人?”

“我根本看不清楚,只是听见呼吸声,而且闻到一种香味,应该是一个女人,有可能是上次那个。”

“那她人呢?”

“她打得那些家伙乱跑,不依不饶地追过去了,根本不管我的死活。还好你也居然能找到这里,要不然我这条命就完了。”

那个女人会回来吗?老曾又是什么原因到了这里?那伙人是不是上次袭击我们的人?

我心中疑问很多,但知道现在不是时候:“这里恐怕不是久留之地,我把你背出去吧。”

老曾的表情突然变得扭曲起来,一只手猛地抓着我的手臂,另一只手指着我的背后,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的背心一阵发凉,鸡皮疙瘩迅速布满全身,每个细胞都在警告我,一个巨大的危险在我身后。

扭身回头,头灯照射处,一条大蛇已经游到我的身后!

这条大蛇有酒杯那么粗,上半截已经挺起,向我吐着蛇信子!

也许是受到头灯光线的影响,大蛇没有立刻攻击。我和大蛇眼睛对看着,那几秒钟的对峙,仿佛是几百年。

看来这条大蛇,一定是那一窝中残存的,它的姿势饱含着愤怒和威胁,不顾一切要攻击我们!

这蛇的家园不是我毁掉的,它的兄弟姐妹也不是我残杀的,但我知道,一条如此有主见的蛇很难讲清道理。

我手足无措,头都不敢转。用眼睛瞟了老曾一眼,希望他给我出个驱蛇的主意。可他张着嘴,脸色苍白,只有绝望的惊恐,失去了以往的镇定。也许,被人袭击后,老曾已经没有面对大蛇的勇气,意志已经垮了。

不需要问他这蛇是否有毒,老曾的表情已经说明了那条蛇的危险性。

这次不能指望老曾了!

在这条蛇面前,我知道只有两种战术才能活命。一种是拨脚就跑,把老曾留给他;另一种就是和它拚命。

我下定了决心,开始缓慢地调整姿势。自然,我不可能选第一种战术。

老曾抓着我的那只手,像一只鹰爪,指尖都陷到我的肉里了。我把他的手掰开,准备应付蛇的袭击,老曾可能以为我要单独跑掉,不仅不松开,却加上了另一只手。他双手拚命抓住我的手臂,一句话不讲,眼神里似乎在恳求我。

我向他点点头,小声说了句:“放心!我和它谈谈!”老曾看着我的眼睛,双手迟缓地松开。

或许是查觉了我们的动静,大蛇发动了攻击,头一伸,张着的大嘴向我咬来!

我伸出双手,一下就抓住了蛇。就像当年在大学排球队时苦练的接球动作,准确得让我庆幸:我抓住的是传说中的“七寸”!

这个位置,蛇的头部难以咬到我。

大蛇拚命挣扎,蛇身非常滑,很快就要抓它不住,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整条蛇舞了起来,将蛇头向洞中凹凸不平的岩壁砸去!

在大蛇就要滑出掌握之前,“咚“地一下,大蛇的头被我狠狠砸到洞壁上,蛇身一下就软了下来。我不敢确信它是昏迷还是死亡,在恐惧中,我紧握蛇身不断地将蛇头砸向石壁,直到老曾制止我。

“好了好了,蛇已经死了,你现在是在鞭尸。”老曾精神恢复过来,吃力地撑起身体,他看我的眼神中有一种没有见过的古怪。“你这是第二次救我的命了。”

“第一次是偶然,第二次是巧合,第三次就是习惯了,我希望你不要遇到第三次。”激烈的运动中,我头上的灯已经歪到一边,扶正它,再扶起老曾。我问:“从哪里出去?我不喜欢和野生动物玩命,那不环保。”

“前面只有一条路,通向钢铁设计院那个没有人住的红楼下面,但那是坏蛋逃跑的方向,如果他们躲在哪里,就太危险了。”老曾停顿了一下,眼睛移开,似乎不敢看我,说道:“另外,这个地道的图纸,被那伙人抢了,岔道多,我已经记不得怎么从那边过来的。”

小敏的图纸!老曾私自拿了小敏的图纸,而且被那些危险的坏蛋抢走了!

老曾,你在做些什么啊!

我心里想着的问题却没有问出来,只是说:“那我们从我来的路上返回吧,我用扑克牌做过记号。”

原路返回,就要经过那个死蛇堆,会不会哪个石头缝里还有活蛇?老曾也想到这一点,说:“背包里有一个纸包,里面是雄黄粉,你先向前面撒一下,等一会再走吧。”

撒过雄黄粉,又在老曾吩咐下,从背包里找到一些绵纱和一个装煤油的小瓶,随手捡起路边的一支棍子,做成一个火把。

火把的亮度强了很多,可以看清前面的蛇堆撒了雄黄粉后,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放心了很多。把火把举在前面,一只手吃力地扶着老曾,我们一步一步地走过蛇堆,穿过墙洞。

来的时候是摸黑,周围只感觉到地上的碎石很容易踩响,却不知道异常。回去的时候有了火光和灯光,才发现好几个洞里,地上辅满的不是碎石,是枯骨!

而且,我终于发现手中的火把形状不大对劲:那支火把的把手,并不是一根棍子,是一根人腿骨头!

心里连念了几声阿弥托佛,想起来了,这些支洞可能与当年的安乐洞相通着。

老曾精神不好,我也无意探究这些骨头的来历。一路警惕着蛇,担心着被人袭击,所以走得很慢。

到了来的洞口,地上还是那一堆油漆桶和装饰材料。我灭掉火把,熄掉头灯,准备扶着老曾悄悄地从铁门溜出,因为保安值守的那道门,离这里不到一百米远。

两个人轻手轻脚地走,一只空桶也没有碰响,慢慢拉开铁门,居然也没有发出声音。在我一支脚已经跨出门的那一刻,我和老曾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铃声在洞里回荡着,特别洪亮。

ups1 2007-11-21 14:49
失踪的上清寺(六十)

我急忙扶着老曾从洞里出来,向侧门方向看去。运气很好,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我们两个的手机还在不断响着,打开一看,都是手机信号不通产生的短消息:小敏和潘天棒打过十几个电话给我们。

和老曾对视了一下,我拿起手机拨通潘天棒。

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潘天棒的声音已经抢了先:“你找到曾叔叔没有?啷个打不通你电话?”

“放心吧,我现在和他在一起,处理些事情很快就回来。你们老实在家享受一下二人世界,不要乱走。”

也不给潘天棒做更多解释,我收起了电话。

借着路灯给老曾整理了一下衣物,擦去他脸上身上的污迹和血迹后,我说:“你年龄大了,今天折腾得厉害,我先陪你去中山医院检查一下,再回去。”

老曾疲惫地点点头。

正好有的士从钢铁设计院家属区出来,我们坐上车,没有理睬司机好奇的目光,直接来到中山医院挂了个急诊。医生给老曾做了检查,看不出什么严重的内伤。一路上,我按捺住心中的疑问,不忍心盘问这个伤痕累累,虚弱不堪的老人。

按医嘱去照光照片,然后等检查结果。半夜了,各种外伤的急诊病人还很多,坐在椅子上等检查结果时,老曾终于吞吞吐吐地主动开了口:“小罗,算上这次,你已经救了我两次命了。怎么说呢,我再瞒你就太过分了。”

我平静地看着他,等着我一直在猜测的答案。

“今天差点把我打死的人,就是上次在藏经阁捆绑我的那三个。”老曾望着医院走廊中匆匆来去的急诊病人,低声打开了话匣。

“还记得上次我说过,他们不会再打扰我们,我的估计错了,错得厉害。那次藏经楼遇到他们,我就知道他们会成为我们的大麻烦,这些人无法无天,啥子事情都做得出来。为了不出事,我就托人找那帮家伙。他们在下曾家岩再次露面后,我花了几天时间,终于找到认识他们的一个文物贩子,托他约见。那天我见了那伙人,和他们谈了一个条件,我骗他们讲,如果取得真正的藏宝线索,就私下告诉他们,然后我和他们一起去找,找到了东西,都五五分账。他们手里没有线索,只能是瞎找,所以答应了,好几天没有再骚扰我们。”

我继续看着老曾,没有打断他。

“昨天我们一起分析出那幢别墅下面可能就是藏宝点,眼看就要发笔大财,可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比我老头子还胆小怕事,这种荒着的别墅,还担心私闯民宅违法,有机会也抓不住。

你们犹豫,我可不愿意等,所以今天傍晚,就自己带着东西到钢院来了,想找合适的方法混进别墅。结果那三个人不放心我,居然一直在盯我的稍,我到的时候,他们也跟着我到了。

我只好告诉他们,藏宝点就在别墅下面,我还在观察环境,所以没有通知他们。听到藏宝点就在别墅,这伙人胆大包天,根本不管路上还有行人来往,居然用药馒头把看门狗麻醉了,直接上去几下就撬开了别墅的大门。进门后,我们一起很快就找到了地下室。

我今天出来的时候,把小敏爷爷留下的八号图也悄悄带出来了,全靠这张图,我们才找到了图纸上藏宝的秘室,可是里面除了一个小箱子,并没有成堆的黄金。打开小箱子,里面也没有什么财宝,只有几张旧报纸,我猜可能就是留给我们的线索。可是,他们三个人中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是一条蠢猪,看见没有黄金,一气之下,就把那几张可能是线索报纸撕得粉碎,我根本来不及制止。

这伙人还不死心,逼着我带他们在洞里乱钻,还想找一个密室出来。这个山洞里到处是蛇,自然就遇到蛇窝了。他们觉得有蛇必有宝,借着功夫好,三个人用刀把一窝蛇杀了个精光。

把蛇杀光后,地上除了乱石和蛇尸,什么都没有。偶然看见蛇窝边有一个砌出的墙,这伙人瞎高兴,以为黄金应该在墙这边,就推倒了墙身。可是,墙这边还是一条路,根本就不是密室。可能是杀蛇杀得很辛苦,却还没有找到黄金,那个蠢猪就火冒三丈。他也不动点脑筋,居然怀疑我已经先把黄金运走,还骗他们来蛇窝,就开始打我了,逼着我说出黄金的下落。天哪,我哪里晓得嘛!。

那伙人的头,是一个女的,总算还清醒点,她劝那个蠢货长点脑水,关键是找到下一张图的线索。结果当她听说后面四张图的线索就在刚才被那个蠢货撕掉的报纸上时,她也急了,逼着我非得想出办法来,要不然就打死我,丢在洞里喂蛇!

后面的情况,你都猜得到了。没有线索,我哪里想得出办法来嘛!我正在挨打,还以为老命就丢在这里了,突然上次那个戴着面膜的女人窜出来,脸上又是罩着东西的,在洞里就像个鬼。

她一见到我们就火冒三丈,冲上来就打那三个人,一边打还一边骂他们不长记性,打得那三个家伙跑都跑不赢。那个贴面膜的女人看我没有断气,也不理我了,把我的千多块钱买的登山杖抓起,当棍子一样用,赶着那三个家伙就跑远了。”

老曾简单把事情讲到这里,好多事情一下就明白了。既然他开了头,我也不再客气,盯着老曾的双眼,我尽量不流露出任何表情:“老曾,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是全部告诉我好些。你到底是哪一年开始盯着这一批宝藏的?”

老曾身体一震,把眼光移开,不敢看我。“原来你猜到了,我一直担心瞒不过你。是的,我研究这批宝藏已经很久了。”

“七十年代的时候,我到老君洞找安道人玩,看见他用古画糊窗户。我的几个玩伴悄悄拿了两幅走,只有我没有动。后来很多年,每次想起这件事情都后悔:安道人是出家人,自然视钱财如粪土,我又不是出家人,古画对我意义根本就不同。”

老曾眼睛看着医院走廊的白墙,眼神很空洞:“前几年,中央电视台播一个鉴宝节目,勾起了我对宝藏的兴趣,让我把安道人很多神秘的事情想了起来,经过整理,发现他好像守着啥子秘密。那个提长板凳的高道人,其实我70年代早就看到过他来找安道人的,只是他肯定没有注意我。90年代,有一次在通远门附近喝茶,我坐得离他很近,因为觉得他面熟,就故意走近看他,不小心撞在他的板凳上,脚疼得要命,板凳却根本不晃一下。那时,就知道连他的板凳都是宝贝!”

怪不得,那天晚上老曾一下就判断出高爷爷的板凳是阴沉木,原来他早就知道,并不只是闻香味闻出来的。

“安道人早就不知所终,我前几年就开始好奇地跟踪高道人,发现他有两次行踪古怪,居然半夜在上清寺地下通道、通远门和金刚塔作标记。我取下了那些标记,分析出他一直在等人,猜测他的古怪和宝藏有关系。本来,我以为他们会在金刚塔附近藏了什么,我就买了抗建大厦的房子,方便查看金刚塔的动静。”

我说:“我这些天,一直猜测你半夜出现在金刚塔来见我们有点过于巧合,原来你一直在窗前盯着。你老人家好辛苦啊!”

老曾没有在意我的讥讽,说道:“我才没有那么笨呢。”

我明白了,怪不得那天深夜,路过金刚塔的小卖部,老曾向里面的中年妇女点过头:“你是告诉她,担心有人破坏金刚塔吧?”

老曾嘿嘿笑了,从洞里出来,这是他第一次笑。

“遇到你们,我发现我们三个是很好的寻宝组合,小敏有线索,你有分析能力,我积累了大量史料,相处也愉快。我犹豫过几次,本来也想告诉你们实情,后来觉得讲出来了不好,就一直没有说了。”

我并不相信他这句话,只要有了线索,老曾几乎可以独立查到那些地点,他多半想的只是独占那些宝藏。

ups1 2007-11-21 14:56
失踪的上清寺(六十一)

电话声打断了我的思索,是小敏催我们回家。

取到检查结果,除了肌肉和皮肤有伤,老曾的骨头和内脏都没事,真的很幸运。

医生给老曾做了些简单包扎,我们就离开了中山医院。搀扶着老曾回家,我好奇地问道:“六十岁了还那么经打,你一定正规地学过几年武术吧?”

老曾喘着气说:“我家里有个故交,是个武术家,带着几十个徒弟。我年青时跟着他学过几年基本功,他的教法是先学挨打再学打人。可是后来我没有恒心,中途就停了,所以现在只能挨打,但无法还手。”

夜里的观音岩,依旧车水马龙,我不敢横穿马路,扶着老曾吃力地走上天桥。

从天桥看下去,行人来来往往,没有人注意我们的脏衣服与老曾脸上和手上的绷带。

我想起一个问题来:“老曾,那三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你现在应该弄清楚了吧?”

“小敏的爷爷和解放前军警身份出家的那些人关系很好,那些人也有后代啊,这三个就是。但他们几个长期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偶然从长辈那里听到些零碎消息,知道他们的长辈们守着一批宝藏的秘密,却过着很清贫的生活。他们就自己打起了主意,四处寻宝,直到发现我们。”

不管怎么讲,藏宝的线索已经断了,这些家伙也清楚,加上今天又被神秘女人打跑,他们至少近段时间也不敢再骚扰我们。

回到抗建大厦老曾的家里,一开门,小敏吓得叫起来。我们身上满是血迹,老曾的绷带包了半边脸。

看见我没有负伤,小敏奇怪地松了一口气。大家一起替老曾换过衣服,我和潘天棒还帮老曾擦洗身体,扶他到卧室躺下。我去洗了个澡,然后打开冰箱给老曾端了杯牛奶,进房间时,小敏和潘天棒正围在老曾的床前忙前忙后,想给老曾一个更舒服的睡姿。我停在门口,看着老曾的眼睛,他很不好意思。

安顿妥当后,老曾开口了:“小敏,我要向你道个歉。”我知道这个故事会很长,于是悄悄地退出卧室。

来到大阳台,俯瞰观音岩两侧的灯火,回想这些天的探宝经历,偶然的开始,意外的中断。真是难以相信,我这辈子头一次的冒险生活,突然一下都结束了。楼下街上的车流来来去去,仿佛离我很远。

一只手拉了拉我的衣角,我转过身,是小敏。夜色中,她的眼睛看着我,很明亮而且少有的坚定。

“大哥”,她开了口。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我的称呼突然从大哥哥、罗哥变成大哥了。

“曾伯不是一个坏人,他只是想了这笔财宝好多年,我一点也不怪他。你同意吗?”

我点点头。

“为了这笔财宝,他几次差点死掉,家里也被人闯进来,身体也受了折磨,我只觉得他很可怜。我以前的打算,是在重庆短暂住些时间,把藏宝的事情搞清楚后就走,现在线索中断了,本来应该回上海的。父母留给我的房子,还有我的朋友们都在上海,我应该回去。”

我又点点头,小敏确实没有留在重庆的理由。

她的头发在夜风中飘着,很好看。“但是,这段时间寻宝以来,我发现爷爷、爸爸和叔叔和这个城市有太多的关联,在这里的每个地方,都仿佛能触摸到他们。”

我注意到小敏颈上挂着那个特别的项链,手上戴着那一对玉镯。

“爷爷想留给我的东西,还有想告诉我的话,在这最后四张图纸里一定还有不少,我一定要找到。相信总会有办法,今天、明天找不到没有关系,我要在重庆生活下来,用十年二十年来找,总有一天找到。大哥,你说对吗?”

小敏眼睛看着我,似乎有一团火在闪动。于是我不由自主地说道:“对,我相信。”

“那你能不能给我找一份文员方面的工作,工资高低无所谓,重要的是让我能留下来。”

原来她是想的这个:“行,那就来我的公司帮我吧,我们公司还小,工资很低,和我们一起把公司做起来,才能有碗饭吃。”

“那好,你让我能养活自己就行,我想给曾伯交房租。”

她连这个都考虑到了,显然已经不是一时的冲动。我笑道:“你还有一个留下的原因没有讲,是为了潘天棒吧?”

小敏很郑重地告诉我:“千万别误会,我是拿他当亲哥哥的。他对我好我知道,但他不是让我动心的那种男人。”小敏突然移开看我的目光,走到阳台边上,眼睛盯着平台外的广告牌。

我也收回看她的目光,和她并排看着夜色。说实在的,在晚风中,她的样子漂亮得让我有些吃不消。

“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我说了这句话出来,却不知道自己所指的是什么。

潘天棒搬着椅子出来了,招呼我们:“弄个舒服的夜色,站在那里好哈哟,过来睡曾叔叔的躺椅。”

我急忙过去帮他搬椅子,和小敏如此亲近地谈话,让我突然感觉欠了潘天棒什么。

三个躺椅三个人,一起看着重庆的夜空,云太厚,城市的光污染也很严重,整个天空只有一颗星星在闪着。

潘天棒突然开口感叹到:“刚才曾叔叔单独给我说了很久的话,曾叔叔是我爸爸的好朋友,不是个坏人,他只是有点贪心,没有害人的想法,你们不要恨他。”

我和小敏都点点头。小敏把到我公司上班的想法告诉天棒,天棒的反应有些迟疑,却没有提出更好的主张,我知道,他是担心小敏和我在一起。

我们看着天空都没有说话,我的眼角瞟到潘天棒伸手去拉小敏的手,小敏却装着整理头发,把手躲开了。
第二天起来,我和小敏去公司前,到老曾的房间看了看,他已经醒了,精神也比昨天好,但人还是很虚弱。我告诉他小敏的决定,他也认为不放弃是对的。我知道,老曾说这句话时,心里想的一定是要帮小敏解开其他的谜,来回报大家对他的原谅。

“为了安全,你就在我家住下去吧,但你的房租坚决不收!”

早上不适合久谈,我们没有和老曾就房租的事坚持,匆匆上班去了。

小敏在我的公司上班,学着做网络编辑。一晃又是好多天过去了,重庆大街小巷都变得热闹起来,因为直辖十周年的庆典就要来了。

六月初的一天,小敏刚到公司就冲进我的办公室里,喜形于色:“大哥,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ups1 2007-11-23 12:16
失踪的上清寺(六十二)

小敏兴奋而神秘兮兮地从包里拿出两张纸来,一张是她爷爷留下的九号图纸,一张是手绘的重庆解放前主城防空洞管网图,并排放在我的桌上,那张管网图用红笔描出了一小片区域,我没有看懂小敏的意思。

小敏得意地笑着,用手指红线圈中的位置:“大哥,你看看,这个区域,是不是和九号图很相像?”

我心里一惊,拿起两张图纸对比。

虽然九号图的通道线条在比例、长短等方面和红线区域不一样,但在关键的入口、分支、路的粗细等方面却非常相近,只是九号图明显多了很多细节。

小敏帮我把房间门关上,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告诉我:“你想不到吧?曾伯这几天找了很多朋友想办法,结果找到了这张解放前的重庆地下防空洞管网图。最近几天晚上,我都和曾伯一起拿九号图纸和管网图仔细对照。昨天晚上,曾伯终于确定,九号图纸的区域就在这里!”

管网图红线圈中的地方,用繁体字标注着一个名称:“复兴关”,这个区域的附近,标着“两路口”与“七牌坊”。

“复兴关?我怎么没有听过这名字?”

“哈哈,怎么样?你现在没我知道的地方多了吧!”小敏得意极了:“复兴关现在叫‘佛’图关,复兴关是抗战时期的名字,有些人还叫它‘浮’图关。九号图上,有并排的五个大洞口,曾伯说,就是这五个洞口让他猜到的佛图关!”

浮图关,重庆战场的兵家必争之地,进入重庆城的第一雄关。是什么样的宝藏会藏在那里?

“用图来对比,真有一套!是老曾的主意?”我问小敏。

小敏嘴一撅:“大哥,是我的主意呢!我提出来的时候,曾伯还认为不可行。他说重庆是山城,很多地方地下管网立体交错,九号图上只是一个平面,没法对比。另外九号图只是一个线路示意图,所画的洞长短粗细都是不按比例的,上下坡也看不出来。后来,他被我磨得没有办法,才勉强用我的建议试试,托人找图对比,结果一试就找到了!”

居然是小敏的主意,真没有想到。也许世界上很多事情,由外行办成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们不去过多地想困难,像老曾这样的行家,反而过早否定了自己。

“大哥,公司的事情走得开么?曾伯讲最好今天就去,天棒哥已经请了假,在家装病呢。”

潘天棒总是找机会溜号陪小敏,老曾退休无事在家,而我的小公司自然也没有什么事比寻宝更重要,于是半小时后,我们四人都聚到潘天棒的车里了。

“我们先去哪里?”一上车,我就问老曾。

“九号图上有十多个入口,但那是解放前的情况,这一带的洞子容易塌方,经过六十年了,很多洞口现在肯定已经不通。反正今天出来得早,我们就当成逛公园,每个入口都看看。”

车到浮图关,公园大门是一个仿古城门,入口处标着“门票5元”,却没有人收费。潘天棒的导游证,老曾的报社工作证都派不上用场。记得市政府宣布过部分公园免票,也许佛图关就是其中之一,只是没有在明显位置上标明免费。

公园大门边就是一个小停车场。停下车来,居然看不到什么游客,更没有其他车辆。园内空气清新,偶而几声鸟鸣,反而显得十分的安静。三条道路婉蜒引向绿林深处。说实话,在重庆生活了近四十年,我还是第一次进来呢。

今天气温比较高,潘天棒体贴地从车上给我们一人取了一瓶矿泉水,自己则把老曾的旅行包背在身上。关好车门后,潘天棒问老曾:“曾叔叔,这里有三条路,走哪一条?”

老曾拿着图看了看,说:“先走靠长江这一边吧,有一个最近的洞口。”这条道路不宽,老曾和小敏在前,我和潘天棒在后,并排着沿着公园的左侧路线前进。

路上没有行人,路边有几户人家,还有一个小院。我打量小院时,一个老太太坐在院中的小竹椅上,冷冷地盯着我看,表情很古怪。

我心中一惊,这个老太太仿佛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时老曾在前排边走边向小敏介绍,打断了我的思索:“别看这里安静,其实在重庆解放前这条路是通向成都的主干道,行人非常多。很多从重庆去成都的人,由两路口、鹅岭走过来后,前面要经过七牌坊翻过大坪,才会停下来歇一下,那个地方因此比较热闹,后来就得名歇台子。”

潘天棒悄悄在我耳边讲:“我以前经常去歇台子那里后勤工程学院打球,那里军校的妹妹嘿漂亮!”

小敏问道:“那么,我们现在是去哪里呢?”

“我们先去摩岩石刻,佛图关的得名,就和那个石刻有关系。石刻入口处就有一个洞口。”

说话间,已经走过那个小院,前面路边的几座房屋已经拆掉了,残垣断壁,露出山上隐约的建筑来,老曾指着说,那就是摩岩石刻所在。

我想起一件事情来,佛图关有三种写法:佛图、浮图和浮屠,在重庆方言中三种写法的发音是一样的,却不知道哪一个才正确。一拍潘天棒的肩膀,我问道:“听小敏说,你为了带她出来玩,正在恶补重庆导游词,那你知不知道佛图关这个名字的三种写法?哪种才正确?”

潘天棒挠起他的大脑袋,说道:“我最近看的是常规旅游线路的导游词,这个公园根本就没有旅游团来,而且我也没有来过,所以我也不晓得。我猜的话,应该是浮雕的‘浮’,图案的‘图’吧,因为这个公园有浮雕啊。”

老曾在前面回过头来笑笑说:“佛图关其实有四种写法,战国时期就有了名字。”

潘天棒一拍脑袋:“啊!我想起来了,导游词里面提到过,叫‘于兔’关!”

老曾笑得更欢了:“天棒娃儿,那是‘於菟(音wūtù)关’,你认字认半边,搞错了。於菟是老虎的意思,取这个名,一方面指这个关易守难攻,另一方面,是因为这里自古就有老虎。后来改名为佛图关,是於菟的谐音,意思是因为墙上有佛,有摩岩造像的关口,所以称为‘佛’图关才正确。但有些人联想摩岩造像是浮雕,所以误写做浮图关。另外,由于佛家里面有‘胜造七级浮屠’的说法,所以也有人误作‘浮屠关’”。

林中小道很安静,小敏一缩脖子,把老曾的手抓住:“曾伯,现在这里还有没有老虎?”

老曾笑了:“重庆城开发得这样彻底,如果还有野生老虎,那一定是天大的好事情!我认为得名於菟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整个关口气势雄伟,所以许多人喜欢在这里题刻。这条路直走,并行下面有条路,到肖家湾转弯那一带,还有邓小平在1950年的题刻呢。”

我奇怪地问:“不对吧,我在下面这条公路上坐车来回至少三十年,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唉,那里一直无人照料,这个题刻已经被杂草和树枝盖住了,在公路上怎么看得见呢?其实遮住已经算好的了,那一带还有一个珍贵遗迹被毁得不成样子,知道不?”老曾总喜欢考我。

我想起来了,肖家湾那里,市防疫站背后,以前有条大路通向大坪,两杨公路修建后,才萎缩成了小道。那里就是重庆主城区最大的碑林-七牌坊古碑群的起点:“老曾,你指的七牌坊吧,那不是文革期间毁完了么?”
老曾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痛心地说:“七座牌坊还有一座陷在居民墙里没有毁完,但七牌坊除了牌坊外,其实还有25块上百年历史的巨型石碑,就在最近几年,好心办坏事的人又破坏了十二块呢。”

老曾停下脚步,把水瓶交我拿着,扳起指头来,就象在介绍自己家里的宝贝一样:“三块石碑被搬迁至湖广会馆,错误吧?两块被深埋到枇杷山公园的地下,错误吧?你们已经晓得,其实这种异地保护是错误的,已经让文物价值损失惨重。剩下的二十块石碑,今年四月又被误伤了七块。”

我问:“误伤是怎么回事?”

“碑上有不少‘办证’之类的广告,环卫工人为了清除它,错误地用石灰水泥来清理,结果是让七块石碑永久性损伤了。这下,二十五块石碑,短短几年被破坏了近一半。”老曾皱着眉头说。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潘天棒安慰老曾说,突然看到小敏和我在瞪他,立刻改了口:“啊,我搞旅游的都还没有去看过,哪天我们去看看,不然过几年就毁完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一个三岔路口构成的平台上,前方通向一个学校,向右后方走,则沿路是石刻。平台紧挨着山壁修建了一些佛像,一看就是新的。平台中没有游客,只有一位居士婆婆在一边整理香烛,她的身后,就是一个防空洞口。

ups1 2007-11-26 15:34
失踪的上清寺(六十三)
  我走到居士婆婆面前问道:“老大姐,请问这个洞能进去看看么?”
  居士婆婆友善地讲:“可以啊,不过前几天下大雨,里面地上积了水,非常滑。小心跌倒。”
  真没有想到这么容易!
  “谢谢阿婆!”小敏高兴地拉着潘天棒就向洞里面钻,我站在门口等老曾,他却没有进洞,向那个居士婆婆问了一句关键的话:“这个洞通向哪里?”
  仿佛为了印证老曾的聪明,居士婆婆说道:“哪里都不通,里面堵死了!”
  怪不得老曾没有动,这个老滑头!
  我悄悄问他:“你是猜到洞不通,才不着急的,对吧?”
  老曾嘿嘿笑着说:“当然,你看这洞口收拾得好干净,这么干净的洞一般都是堵上的。而且门口的崖壁上,很多岩缝里塞着砖,那是防止塌方的,说不定洞里早塌过了。不着急,佛图关洞口多,总有合适的入口。”
  听了老曾的话,我有些担心起来,试着问居士婆婆:“婆婆,这个洞里面是不是塌过方?”
  “是啊,以前这个洞很深,后来经常塌方就把里面堵了。你看外面这个山壁嘛,公园没有钱修,都是香客出钱加固的。”
  说话间潘天棒已经和小敏回来了,一付沮丧的样子,我和老曾在一边幸灾乐祸。
  
  告别居士婆婆,我们沿着石刻向山嘴走去,沿路许多摩崖石刻都已经风化了,字迹模糊不清。
  老曾指着一幅字说:“这是明朝时驻佛图关的将军刘挺写的,他加固了佛图关,并在这里训练部队,可惜认不出几个字了。他后来有一个部下叫刘时俊,在佛图关寻过宝。”
  听到寻宝,我的兴趣就来了:“以前就有传说佛图关藏宝?”
  老曾眨眨眼:“当然啊,有四个有关的藏宝的故事。我怀疑我们寻找的这一批宝藏,就和其中一个传说有关系。”
  “曾叔叔不要卖关子,快点说嘛。”潘天棒一边催,一边知趣地给老曾递烟点火。
  “先从时间最近的事情说起哈。最近这个故事,叫‘金娣存款’案。”老曾吐了一口烟圈,“要说金娣存款案,先得说‘三打铜元局’。”
  老曾这一通话,说得我们更是云里雾里。
  “20年代,有一个将军叫周西成,号称贵州王。他在统治贵州前,于1923年参加北伐同盟军,攻打在重庆的军阀杨森。他用兵神出鬼没,有两次是佯攻佛图关,实打铜元局。经过三次作战,他攻进了重庆。由于主攻点在铜元局,历史叫做‘三打铜元局’。
  三次攻打铜元局,周西成把铜元局里的铜元全部搬走了,连铸造铜元的铜材和铜模都没有放过。这些铜元的丢失,让驻守重庆的杨森经济力量受到重创,铜元局也因此没有再铸造过铜元。因为正史上没有交待过那三批铜元的下落,有人就传言周西成私藏铜元发了大财,甚至传说那批铜元就藏在佛图关的洞里!”
  
  我忍不住向高高的佛图关山崖上看去,潮湿的山体被太阳晒出的薄薄轻雾,正在山林中弥漫着。
  老曾喝了一口水,接着说:“这个传说到了现代,演化为一个有名的骗局,叫‘金娣存款’案。2002年,一个叫金娣的老太太,自称是当年和周西成有私情的机要秘书,说周西成1929年诈死逃到新加坡,活到了84岁,而且在美国花旗银行存有2.5亿美元!这个老太太身边有一群人,到处找人资助他们去找花旗银行要钱,骗的就是资助路费或者所谓的诉讼费。”
  潘天棒禁不住插嘴:“你啷个晓得是骗局呢?说不定我们找的,就是周西成的这批财宝。”
  老曾笑嘻嘻地拍拍潘天棒的肩膀:“天棒娃儿,恭喜你,你就是那种骗子最喜欢的人了!”他语气一转,正经起来:“其实,网上早有专家分析,基于各种原因,那时周西成根本不可能诈死;周西成家人也出来辟谣,说根本没有一个叫金娣的秘书;更重要的是,所谓2.5亿美元存款根本不可能,因为当时整个国民政府都没有那么多钱,别说一个小小的贵州王了。历史上周西成1929年死于流弹,同时他实际上也是穷死的。他订购了4000支枪,有2000支都付不出钱,这是他被蒋介石打垮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时,我们已经到达山嘴上,山嘴处有个小平台,塑着杨闇公的雕像,纪念着这位被杨森残杀的爱国英雄。从平台上向下望,四周一片绿色,阵阵山风吹来,好不凉爽。潘天棒已经走得气喘,我们正好停下吹吹风。
  
  坐在平台石头栏杆上,小敏催问老曾:“曾伯快讲讲其他三个藏宝的故事吧!”
  老曾说:“好吧,不过要讲离我们年代第二近的故事,必须要背出一首和佛图关有关系的唐诗,老罗猜得到不?”
  与重庆有关的唐诗不多,与佛图关有关系的唐诗倒是知道一首,考不倒我:“老曾,现在山风吹起有凉意了,你不怕我念了这首诗,晚上就下雨啊?”
  老曾一拍手:“果然知道,背出来看看?”
  小敏抢过话来:“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唐朝刘禹锡的,回答完毕,谢谢!”
  潘天棒奇怪地看着小敏,像不认识一样。
  小敏笑着说:“你们不要总把我当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笨丫头啦,昨天晚上曾伯查到图,我就上网找了资料,原来佛图关这里唐朝有一个寺庙叫夜雨寺,寺中有一个池,下雨前就会涨水,所以有夜雨涨秋池这个景。网上说刘禹锡就是为这个景做的诗。”
  老曾连忙打断:“那是打胡乱说哈,你查到的资料不对头!刘禹锡写的其实是巫山一带,并不是佛图关。只不过佛图关这里曾经有一块怪石头叫夜雨石,每逢雨前必湿,寺庙得名夜雨寺,名列巴渝十二景之一,称为浮图夜雨。明朝时,驻守佛图关的将军刘时俊,一直猜测夜雨石既然那么古怪,可能石中有宝。于是他把石头打烂了来察看,结果什么也没有找到。现在的说法,夜雨石现象只是锋面雨的气象表现。”
  小敏悄悄问我:“大哥,曾伯经常说的‘打胡乱说’是什么意思?”
  我说:“打胡乱说就是‘胡说’的意思,重庆的老一辈喜欢用这词。”
  “哦嗬!这个故事的宝藏可能也没有了。”潘天棒一阵惋惜。
  我知道夜雨石的说法,但我还知道另一个故事,按那个故事,刘时俊砸夜雨石可能另有理由。我静静等着老曾讲出第三个故事来,可他却站起身,说:“休息够了,边走边说。”
  
  沿着佛图关山崖向嘉陵江一侧走去,路上有几个茶摊,很多老人提着鸟笼在乘凉。沿途的山壁上,到处打着方形的水泥锚杆,显然是加固危崖用的。
  老曾接着说出那个关键的故事:“第三个藏宝传说,就是我们这段时间最熟悉的明玉珍了。”
  小敏奇怪地道:“明玉珍?他的大夏都城在主城区啊,怎么离这么远还有藏宝?”
  “嘿嘿,”老曾笑道:“明玉珍死后他的儿子败给朱元璋,就投了降。但明玉珍的老部下杨安珠有两个儿子是主战大臣,被朱元璋通缉。为了逃命,这两个人在佛图关挖地道逃出重庆。传说他们逃跑慌乱,携带了很多贵重东西都丢在地道里没有带走。也许他们本来是准备安全后再回来取吧,但谁知一去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挖的地道在哪里。”
  我接上分析:“所以,也有人猜测刘时俊破坏夜雨石,实际上是为了寻找杨安珠两个儿子留下的东西。如果小敏的爷爷和他上司徐中齐被孔二小姐安排来寻宝,而且又有收获的话,我猜最可能就是这批宝物!”
  老曾说:“是的,有可能。不过,还有一个藏宝的故事,历史更远!”

ups1 2007-11-27 10:43
失踪的上清寺(六十四)


说话时,我们正在经过一个茶亭,里面坐满了退休老人。茶亭旁边的山壁有几个防空洞口,潘天棒很想进去瞧瞧,却被老曾拉住了,他使了个眼色,悄悄对我们说:“前面有的是洞口,这里人多。”

经过茶亭后,转过几个弯,前面是一个下斜坡。四周丛林密布,路上见不到半个人影,偶尔出现一条向山下的岔道,才能从植被缺口看到山下的嘉陵江。老曾停在了一个岔路口,指着崖下的江水:“曾经有人准备搞个大工程,从这里挖一个大洞穿过佛图关,直到摩崖石刻那边的鹅项颈下出来,连通长江和嘉陵江的水道。这个大手笔的设计师是三国时期驻守重庆的李严,第四个藏宝的故事和他有关。”

“李严?”潘天棒和小敏对三国的故事显然不熟悉。

“小罗喜欢打三国游戏,肯定晓得,你帮我给他们讲讲?”老曾把话头丢给我,居然就埋头径直向前走了,我们连忙跟上。

我边走边告诉潘天棒和小敏:“李严这个人其实挺出名。诸葛亮六出祁山,想收复汉室,都不成功。其中有一次就是因为李严谎报军情而失败的。他当时负责筹备粮草,但因为天气恶劣没有完成,就传信骗诸葛亮说,东吴打过来了,丞相快撤兵!诸葛亮急忙撤军,却发现是受了骗。一气之下,诸葛亮上书刘禅要求重处李严,他就被贬为平民了。可是诸葛亮去世时,李严却伤心得不得了,很多人不理解他为什么难过,他解释说:诸葛亮赏罚分明,如果不死的话,诸葛亮一定会再用他。现在诸葛亮去世,朝中大臣只会嫉妒他的才干,他再也没有翻身之日了。结果诸葛亮才死不久,李严就忧伤而死了。关于李严,我就知道这么多,还真不知道他和重庆有关系。”

我紧赶几步,扯着老曾的衣服说:“还是你老爷子补充嘛。”

老曾笑着摇摇头:“其实,不能单从这两件事看李严。三国志里面,蜀中除了诸葛亮和庞统,最有本事的其实就是他。他文武双全,诸葛亮还没有出山,他已经是蜀国名士了,给刘璋干活。刘璋降刘备后,他到了刘备手下,是刘备最信任的人之一。刘备入川后排座次,李严名列大臣之首,远远排在诸葛亮前面。火烧连营后,刘备兵败在白帝城托孤,实际是把刘禅托付给了诸葛亮和他两个人:内政托付给诸葛亮,军权托付给李严。如果他没有足够的本事,刘备这种老江湖,怎么可能托孤给他呢?后来,李严就按刘备托孤的内容,来到江州也就是重庆,驻扎大量军队防备东吴的袭击。”

潘天棒急不可耐地问道:“那他也藏了东西在佛图关?”

老曾停下脚步,喝了口水:“不着急,要搞清他藏东西没有,得从头讲起。重庆历史上第一个筑城的是战国张仪,第二个扩建重庆城的就是李严了。李严为了加强重庆的防备能力,搞了三个大工程。第一个是把当年的张仪建设的重庆城进行大扩建,从朝天门一带扩建到了较场口。第二个工程有点私心,他想把重庆周围的地方都纳到重庆管辖,建立一个新的州,他就筑了个最早的江北城。第三个工程最庞大,他准备在佛图天鹅项颈两侧打洞,连通两江水,把重庆变成一座由江水做护城河的战略要塞。这个方案会耗资巨大,自然被诸葛亮叫停了。但古时候信息传递速度慢,诸葛亮喊停的公文还没有到重庆,李严已经在佛图关打了些地洞了。”

“老曾,这个故事和藏宝没有关系吧?”我插嘴道:“李严后来去汉中给诸葛亮帮忙,没有理由在这里藏什么东西啊?”

“啷个没有关系?”潘天棒说:“三个工程都大,起码几十工程队一起做。一个包工头送几个红包,就够他发财了!”

“不着急,慢慢听我道来。”老曾一边走,两手一边比划:“李严去汉中,事实上是把刘备托付给他的军权全部交给了诸葛亮。为了回报李严的支持,也表扬李严在重庆做过的不少好事,诸葛亮就上书为李严请功,升了李严的官。李严的儿子李丰也沾了光,被封了江州都督,接替李严管理重庆城。后来李严去世的时候,怪事出现了,史书记载他家里一贫如洗。想想看,按他的威望与经历,官居极品,儿子官也不小,即使天棒娃儿猜他受贿是错的,光是靠他两爷子的工资也不可能那么穷啊;另外,自李严去世后,谁也没有找到过李严挖的地洞。所以历代才有传说,李严早把自己的财产藏在了谁也找不到的地洞中了!”

老曾连讲四个藏宝故事,激起我们一阵猜测。而此时天上突然乌云密布,山风吹得衬衣贴在身上。老曾叫道:“不好,看样子要下阵雨,我们快走,前面有洞子可以避雨!”

我们开始快步急行,我问道:“老曾,我们已经一路下坡走了很久了,还没有见到那四个大洞,你会不会记错路了?”

“放心吧,不会错。”老曾不容置疑。

果然,再急行了十分钟不到,按山顶的位置已经过了电视塔,到了大坪医院悬崖下,山壁上出现了一个扁形的大洞口,宽有五六米,但不太高,需要弯着腰才能进入。

雨已经下起来了,稀稀拉拉的雨点打下来,每一颗雨点都很有力量,我们正好进洞查勘。

进洞后,空间渐高,我们得已轻松地整理好装备。由于洞口宽,采光较好,我们走了三十多米才需要打开头灯。用灯光照去,这个洞的洞顶和洞壁都是碎石,地下也尽是掉落的石块,老曾看了看,有些担心地说:“这个洞有塌方的危险,我们今天一定要非常小心!”

事实证明老曾担心很正确,走不到五分钟,前面的去路已经被塌方的碎岩塞住了,路没有了。

我们只好返回洞口,外面的雨已经很大,漫天的雨点打在地上树上,雨声填满了耳朵。

“这是阵雨,下不了多久。”老曾从包里扯出地席和充气垫,让我们坐地上等待。

刚坐下,小敏就急着让老曾分析藏宝的来源:“曾伯,你讲了四个与藏宝相关的故事,到底哪一个最可能啊?”

“四个藏宝故事,最可信的自然是杨安珠儿子的逃难经历。”老曾吩咐小敏把9号图纸拿出来,展开后指着中间一条直洞:“九号图标藏宝的位置在这条直洞上,几乎与佛图关三个关口连线垂直,更像是出关地道。”

潘天棒突然插上一句:“对了,曾叔叔,我曾经听说过,清代的时候就有老外为了在佛图关寻宝,在佛图关修了教堂!”

我们都一愣。老曾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你说的是‘重庆教案’吧,那是1886年的事情。重庆开埠不久,美、英传教士在重庆佛图关鹅项颈、铜锣峡和丛树碑三个战略要地都强修了教堂,不止在佛图关呢。佛图关是天然雄关,这些国家并不是来寻的金银财宝,而是要这座比珍宝更贵重的战略关口。修教堂的三个地方兵家必争,自然是为了战略需要。”

我问道:“那他们修的教堂在哪里呢?”

“一个也没有修起来!”老曾点上烟,看着洞外密布的雨帘:“当时重庆人都明白美国和英国人的动机,于是商人宣布罢市,考武举人的考生也罢了考,很多人游行到教堂,把修建中的教堂都烧了。佛图关这里事情闹得最大,教堂里有一个教民叫罗元义,平时就借洋人欺负周围的百姓,这时就更猖狂。他找了上百个打手,把围攻教堂的群众打死打伤了34个,引得群众更加愤怒。巴县志上说,老百姓聚集了3000多人,到处砸教堂,把重庆周围的教堂基本都砸烂了。不止在主城区,而且江北,綦江,南川,铜梁和大足这几个地方的群众也起来把当地教堂砸了个稀烂,吓得重庆所有的外国教士全部跑了。”

“安逸!舒服!巴适!”潘天棒听得很爽,而我担心后果:“老曾,最后事情怎么平息的?”

“还能啷个平息嘛,清政府一方面处决了罗元义来平民愤,另一方面却向英法美三个国家赔了几十万两银子!国弱被人欺,没有办法。”

ups1 2007-11-28 11:25
失踪的上清寺(六十五)
  老曾说到这里时,我正在望着洞外的坡下,一个人影冒着大雨飞快地从石板路上跑了过去,雨雾弥漫中看不清长像,动作很敏捷。
  我回过头问老曾:“其他的洞口,离这个洞有多远?”
  “不太远,就在附近了。二百米内,还有四个大洞口。”
  我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担心:“老曾,小敏爷爷做警察那个年代,佛图关地区是做什么的呢?”
  “佛图关从古到今都是关口,当然是驻军嘛。”
  “曾叔叔,听说红岩里面的许云峰是在这里被枪毙的,是哪个地方?难道这里驻军也像通远门上的打枪坝,搞了一个专门的刑场?”
  “许云峰的原型叫许建业,确实是在这里死的,但具体死的地方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是随手枪杀,就地掩埋,应该没有专门的刑场。国民党时期这里一般人是不许进来的,因为1938年这里有一个中央训练团,是军事禁区。代表美国,指挥中国远征军到缅甸对日作战的史迪威将军,他的办公室与住宅就在山腰上。这个禁区从大坪一直延伸到两路口那边的遗爱祠,就是国际村那一带,那里还有一个国民党的机密部门,军统电讯总台。”
  “这就麻烦了”,我说出我的担心:“如果这里是军事禁区,小敏的爷爷是警察,根本惹不起军统,怎么能进入这里寻宝和藏宝呢?”
  “还是有可能的。驻军的位置,主要在山顶关口周围。而面向嘉陵江这一边的大山坡,都是树林,下面还有从牛角沱通向沙坪坝的公路,有太多地方可以进入佛图关了,而且孔二小姐在关内还有房子。另外这个军事禁区管理并不严格,否则就不可能有那个著名的‘军统电台案’了。”
  
  “军统电台案?快讲讲。”一听到军统,潘天棒的神经就兴奋起来,他很喜欢玩真人CS游戏,对各种军事知识很迷恋。
  “你们看过电视剧《暗算》吧?它的第三部就非常像军统电台案的事情,反派主角的气质几乎就像戴笠。”
  《暗算》是我很喜欢的一部电视剧,主要是讲电讯情报战,这个剧的第三部是讲在打入国民党电讯核心的祖国万岁人,难道这个故事就发生在重庆?
  “军统电讯总台是由美国援建的,从这里发出的电讯,指挥着军统在海内外的数百个秘密情报组织、几十万秘密特工。抗战时期虽然国共合作了,但国民党军统对祖国万岁并没有停止过秘密的破坏活动。可是1939年到1940年这段时间,军统很多重大机密行动都被祖国万岁发现并破坏掉。戴笠猜测内部情报部门一定有祖国万岁,就开始对军统电讯总台工作人员全部清查。一些偶然事件帮了戴笠的忙,他发现在机房、报务、译码,直到报务主任的每个关键岗位,都有祖国万岁!这个组织加上联络人一共七人,称为牛角沱七人小组,最后全部被戴笠设计逮捕,轰动一时。”
  我说:“不会吧,机密部门的人员应该是审查很严的,有一个祖国万岁都非常例外了,还钻出七个来?”
  老曾说:“这个问题显然不是出在管理上,是出在政治上。这个机构中的工作人员,长期接触最高机密,了解到非常多国民党上层腐败和破坏抗日的事情,因此逐渐对国民党反感。其中两个人还跑到当时曾家岩五十号的八路军办事处找祖国万岁,要求去延安参加抗日,见到了叶剑英。叶剑英借这个机会,说服了他们做地下情报工作,同时安排了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做他们联络人。通过这三个人的工作,电讯总台的每个关键岗位,都有工作人员加入了祖国万岁,为祖国万岁提供情报。”
  小敏问:“那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有名字没有呢?”
  “我想想,对了,她叫余家英,是川军师长余安民的亲戚。在组织被破坏时,她正好因家事到成都,结果收到戴笠的假电报,被骗回重庆抓起来。戴笠审讯后,还是搞不清楚她的身份,故意把她放了,让她路过曾家岩五十号,可她故意不进去,遇到八路军办事处的熟人打招呼,也装着不认识。戴笠气得亲自提审她,也没有问出个名堂。后来戴笠判了这七个人死刑,把他们送到息烽集中营,关了几年后,用尽酷刑都没有办法让余家英说出机密,到1945年,戴笠只好下令把她枪杀了。余家英当时用的化名叫张露萍,专门有个电视剧拍过她的故事。”
  小敏算了一下说:“1945年,她才24岁吧?和我今年一样大。”
  
  老曾讲这军统电台案的目的,其实是说佛图关并非铁桶一块。但小敏的爷爷会从哪里进入禁区呢?
  我问:“老曾,孔二小姐的房子在哪里?”
  “就在鹅岭正街上,其实不是她的房子,是大轰炸时,有人借给她临时躲轰炸的。但小敏爷爷寻宝的时候,孔二小姐已经不住那里好久了。”
  看来小敏的爷爷不太可能用上孔二小姐的曾住地,那又是从哪里进入佛图关的呢?
  我走到洞口,弯着腰看山下。清新的山风携着雨水吹过来,一阵凉爽。山下的林子被白色的雨雾裹了起来,不知道藏着多少陈年旧事。迎着风雨,我闭上眼睛,幻想那六十年前的某个深夜:一辆军用吉普上从山下公路开来,停下车,车上走下一个年青的警察,四处打量之后,他打着手电,钻进了密林。他会从哪里上山?进入哪个洞口?会经历什么样的危险?会找到什么样的宝藏?
  
  正在遐想,面前似乎有东西挡住了风雨。睁开眼一看,面前站着一个人!
  由于是逆光,看不清这人的长像,他在洞前弯着腰,对我说:“我来,躲雨,可以吗?”口音很奇怪。
  背后潘天棒的声音已经响起来:“躲雨可以,老罗收他门票。”
  我让开路,这个人走进来,原来是一个男青年,背着个旅行包,上下一身都是牛仔装,脚下是登山鞋,完全是耐热型的打扮。
  青年弯腰走进来,才直起身,又弯腰很有礼貌地向我们道谢:“谢谢,雨,太大,没有雨具。”
  老曾站起身问道:“你是哪个国家的人?口音不像中国的。”
  “请叫我,宇成,我是韩国人,留学生。”
  小敏把防潮垫让出些地方来,招呼宇成,“请过来坐吧,别客气。”
  宇成谢过,却没有去坐垫子,把背包放到老曾身边的地上,坐了上去。
  他外形长得很俊朗,个子高高大大。见到小敏让座,潘天棒似乎感到了威胁,走到宇成身边,操起音调不准的普通话盘问他:“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
  宇成说:“我喜欢,登山,这里山,好高,就来爬一爬。”
  老曾看着洞外,模仿着宇成的说话方式:“这里,塌方,很多,你们,外国人,不熟悉地形,要注意安全。”
  “是啊。这里,复杂,找不清路,你们也,登山的?能和你们,一起吗?”宇成顺杆就爬了上来。
  我担心他缠着我们不放,说道:“朋友,我们有事要办,准备探些山洞,你没有专业设备,又是外国人,不能和我们一起冒险。”
  宇成拿出一个本子来给我看,上面全是韩文一个字也不认识,他说:“我,会员,韩国山岳联盟的。”
  这下子,我真不知道该拿这韩国帅哥怎么办了。
  

ups1 2007-11-28 11:41
失踪的上清寺(六十六)
  山岳联盟就是登山协会,有资格拿到韩国山岳联盟的会员证,自然比我们更专业了。潘天棒悄悄地在我耳边说:“我最讨厌韩国人了,每次接待外团,韩国人脾气最坏,素质最差。”
  虽然不懂韩语,我还是好奇地接过宇成的会员证来,打开后,他的照片下用汉字写着姓名:“明宇成”,我一惊,会员证差点从手中掉下来。因为我听说,在韩国姓“明”的只有一个来源,就是明玉珍的后代!
  
  我把会员证递给老曾看,同时使了个眼色。看过会员证的老曾,一下就明白了,但他的反应很让我意外。
  “你姓‘明’啊?是不是明玉珍的后代?”老曾把会员证还给宇成,很直截地问道。
  “是,先生知道明玉珍?中国人知道他的不多。”帅哥听到问他的姓,突然变得欣喜而庄重,恭敬地从老曾手中接过会员证。“我是,明玉珍的后代,所以,我也是重庆人。”
  我说:“曾先生是历史专家,对大夏国历史很了解。欢迎你,韩国重庆人。”我握了一下他的手,感觉他的肌肉强健有力。
  “怪不得长这么帅,原来是皇帝的后代啊。”小敏的逻辑显然有些混乱,当年明玉珍的长相谁也不知道,只知道他瞎了一只眼睛。
  像宇成这样的阳光男孩,是很讨女孩喜欢的。小敏和我们在一起,真是够委屈,因为身边三个男人长得都太有型:老曾年老,潘天棒肥硕,我则是中年脱发,别说宇成,随便从街上找个小青年往我们中间一放,自然都会光彩夺目。
  “哼,”潘天棒说道:“怪不得长得比一般韩国人帅,原来是重庆人的后代。”
  我和老曾笑了起来,韩国帅哥搞不明白我们在笑什么,满脸茫然。
  
  “宇成,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真的是随便走走?”我禁不住盘问他。
  被老曾揭破身世,宇成显然也不敢再瞒:“我来寻找,和祖先有关的遗迹。我研究过祖上的资料,明升祖有两个主战大臣,是从佛图关挖洞逃命的,我想找到那个洞,拍照,给家史补资料。”
  老曾给我们解释:“明升,就是继承明玉珍皇位的儿子。”然后问宇成:“你要找那地方,我们可以帮你。但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们是依照图纸对比猜测到佛图关的,没有想到半空掉下个明宇成,给了我们更多信心。老曾滑头,显然想利用宇成帮我们进一步搞清地点。
  “太好了!我的资料不齐,中国的地洞,要查人防工程才清楚,我是外国人,看不到。所以我的资料只能分析到佛图关,听说这些洞互相连通,如果有你们帮忙,我一定能找到。”宇成的普通话越说越顺了。
  
  说话间,洞外的阵雨已经停了,阳光已经洒下来,空气异常清新。走出洞来,老曾带我们沿着公园小径走,小敏陪着宇成聊得很开心,潘天棒在队尾背着包,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沿途一连看到四个大洞口,老曾都没有去打探,只顾向前。最后经过的两个大洞,空气中有种怪味,两个洞一个被巨幅塑料布遮着,另一个门口堵着工棚。
  走到一个岔路口,石板上刻着“擎天柱由此去”几个字,还有一个箭头,但箭头所指是上山的小路。
  岔路间有一个平地,一群老人正在收拾潮湿的石桌凳,准备打麻将。老曾走过去问情况,一位七十多的老人告诉我们,他们经常来佛图关玩,刚才雨大时,也在避雨。
  老曾问及那两个被挡着的大洞,老人们说起来就生气:“那两个洞,是被种蘑菇的人占了,对公园污染很严重。公园的管理部门根本不管,现在这个蘑菇厂弄得公园到处臭哄哄的,那些垃圾装在塑料袋里到处丢,根本无法降解。”
  老曾告诉老人们:“我们在找白骨塔,想拍点照片,不晓得现在还有几个?”
  抗战时期重庆大轰炸,其中有几千具平民的尸体曾被简埋在佛图关这一带,抗战结束后,国民党政府修建了12座白骨塔来安置无人认领的尸骨。不知道老曾问这些做什么,我们都没有插嘴。
  70多的老人姓许,是矿山机械厂的退休工程师,听说我们找白骨塔,很热心地说:“白骨塔只有一座半了,那一座完整的比较小,不熟悉这里的人找不到,我带你们去。”
  
  从通向擎天柱的小路上山,走了不久,向右就是去擎天柱的路了,但老许却带着我们拐向左边的一条小路,旁边都是菜地。刚走了不远,就有一股恶臭袭来,小敏问:“怎么那么臭啊!”
  老许说:“这里上面就是大坪医院,上面不知道怎么回事,经常丢些死掉的猫、狗还有兔子下来,暴露在空气中,啷个不臭嘛。”
  正说着,就看见路边一具腐烂得流着水的动物尸体,老许随手在地里找到一张大塑料布,盖在了尸体上面。我瞟了一眼宇成,他正在递给小敏一张湿纸巾捂鼻子。
  
  沿着菜地向前,很快就看见一座简陋的塔。塔身表面已经风化,塔顶的字迹也完全不清晰。整个塔不过三米高,表面是一层三合土,禁不起风吹日晒,都脱落得差不多了,露出里面的土砖来。我拿起老曾的相机拍了一通照片,算是帮老曾圆谎。
  小敏把白骨塔的来历讲给宇成,宇成很严肃地讲:“日本人也炸死很多韩国人,我们家族有很多人都死在二战。”然后走到塔前,拜了几拜。小敏见到,也跟着拜了拜。
  看见宇成拜塔,潘天棒悄悄对我讲:“这个小白脸,就是会讨小姑娘的喜欢。”我摇头笑笑,很明白他在想什么。
  老曾问老许:“这是不是离佛图关公园西大门最近的两座塔之一?”
  老许说:“是的,西大门入口,擎天柱那旁边,还有一座白骨塔,比这一座大得多,不过风化得只有半截了。前几年曾经有人去那里集会,要求公园保护。我带你们去看看。”
  说完,老许又带着我们向公园西大门走去。
  老曾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一下,看样子并不想去,但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只好跟上。我走在老曾的边上,问:“擎天柱那是什么地方?”
  老曾还没有开口,老许已经听见,回头说到:“那不过是四根水泥柱,是防危岩垮塌用的。公园在柱身上做了些雕刻,居然也当一个景点。”
  
  走出菜地来到正路上,经过公园西大门,擎天柱下有一个茶园,走出茶园后,路边树林中,果然有一座半截的土塔,要不是刻意来找,根本不会留意到,简直就象一个很平常的土堆。老许带路任务完成,就向我们告辞,说是准备回大坪上面给孙儿做午饭去了。
  当宇成和小敏又在拜塔的时候,我悄悄问老曾:“你找白骨塔的用意是什么?”
  老曾笑笑,低声说:“这里洞子非常多,钻错了入口,会浪费很多时间。我分析过那张管网图,正对西大门起第二座白骨塔下的洞子,距离最短。刚才那个完整的白骨塔下,正好是阀门厂那个洞。”
  原来老曾是用白骨塔来定方位。
  已经快到午餐时间了,我们没有携带干粮,于是我们决定在附近找点吃的再下洞。
  西大门的茶园,有凉粉凉面和稀饭出售,都是典型的重庆民间小吃。宇成已经习惯中国食物,小敏也习惯了麻辣,都要了最重的口味。吃完饭,小敏和宇成自然渴得厉害。老曾请老板娘给每人泡上一大杯老荫茶,同时在他的水壶和宇成的水壶中,也灌满了茶。
  宇成和小敏都没有喝过这种茶水,好奇地尝了尝,觉得可口,大口喝干,都问起这个茶的来历。
  
  潘天棒发挥出导游推销纪念品的本事来:“这个茶是重庆特产,夏天饮料中的极品,茶中之王。从生津解渴来讲,没有任何饮料能及得上老荫茶的半步!天下只有重庆以前建设公寓门口的酸梅汤,才能勉强在清热方面和它打个平手。所以,一般商店根本买不到,韩国更不要想了,中国根本就不愿意让这个国宝级的茶出口!”
  看见宇成和小敏听得发了呆,潘天棒接着忽悠:“因为这个茶的原料其实不是茶,是一种树叶,是清热解毒的中药材。你们来看这个茶的色彩,泡水前叶子是棕色,泡出来的茶却是红褐色,这就是正宗的极品了,今天我请你们喝,钱的问题不用担心。”
  听见潘天棒乱吹老荫茶,我和老曾差点笑得背过气去。老曾不忍心小敏他们被骗得太厉害,插嘴纠正:“潘天棒刚才的话,有一半是故意给你们开玩笑的。这种茶的功效他没有乱吹牛,但这茶其实非常便宜,所以只能在农贸市场上买到。如果你们想自己去买,要注意选那种生了茶虫的,味道、功效都会更好。”
  听到茶虫,小敏禁不住恶心,盯着她面前的杯子,不敢喝了。我安慰她:“你放心,生了茶虫的很贵,这个茶才五元一杯,老板娘给我们泡的肯定是没有生虫的。”
  扯完闲话,肚子也填饱了,而且准备了水,我们出发走上了回头路。
  潘天棒路上悄悄问我和老曾:“我始终担心那个宇成,是来和我们抢宝的。即使不是,一会找到藏宝点时,他在也不好办啊,一定要想个办法摆脱那个家伙才行。”
  老曾说:“放心吧,他不可能有这个宝藏线索。如果他一直不走,我也有办法避开他。”
  
  下坡经过岔道时,老人们正在野餐,友善地向我们打招呼。
  经过蘑菇厂占据的两个防空洞后,老曾停在五个大洞中正中那一个面前,洞前有一个石拱门,正中刻着两个大字“重阀。”
  老曾指着洞口对我们说:“这里,肯定就是最合适的入口。”说话间,洞口处一粒石子从壁上掉了下来,落在地上。

ups1 2007-11-29 11:48
失踪的上清寺(六十七)
  跟着老曾走进大洞,我好奇地问:“老曾,这个重阀的标志,是不是重庆阀门厂的意思?这里连公路都没有,难道重庆阀门厂曾经在这里办厂?”
  老曾说:“不,这个洞是为重庆阀门厂备战用的。重庆阀门厂本来在山下化龙桥,一九六四年,毛泽东提出‘备战备荒’,重要的厂矿都搞了备战的设施。重阀厂就在这里扩了防空洞,留着战时使用。当然,一直也没有用得上。”
  大洞空间很高,左右各有很大的支洞,地上满是很大的岩石。我们在洞里装备好灯光,跟着老曾向左边支洞走去,这一侧,还能看到高处有一个大洞口通向外面。
  地上散落的碎岩太多,我一步步踩着岩石前进,不断地留心着前面的老曾是否走得稳当,不时瞄一眼宇成。潘天棒牵着小敏跟在我后面,走得更加小心。而宇成轻松地在最后跟着,他的灯照得很远,一路还用灯光打量着洞顶的情况。
  
  一边走,小敏一边惊叹:“这个洞好大,估计能装上千人吧。”
  老曾笑着说:“这还不算最大的备战洞子。重庆阀门厂当年也不算是重庆的大企业,有的大厂,备战的洞子能容纳上万人的。”
  小敏问:“曾伯,我在上海听说过,六十年代有很多上海人来重庆,是不是为了备战备荒呢?”
  “是的,来了很多人,当时也叫支援‘三线’建设。这一次是重庆历史上第七次大移民,上海、江苏、浙江三个地方搬了很多企业过来,至少到重庆有十万人。”
  我从小听过多次关于支援三线建设的事,还真不清楚原因:“老曾,当时为什么移那么多人来?而且是上海江浙居多?”
  “是这样的,一九六四年左右,中国的国际外交关系紧张,经常受到美国、苏联的军事威胁。因此毛泽东就提出对全国进行一次重大的经济布局调整。东部和中部地区不是很容易被轰炸吗?那就把那些地区的重要企业搬到西部山里嘛。所以上海江浙人成了主力。搬的时候,也产生了很多大型企业,因为同样的行业要进行组合。比方像北碚的四川仪表厂,就是由全国二十几家厂组成的,简直就是全国各地仪表行业大聚会。这些企业职工来的时候,很多也带着家属,自然人就多了。不过,也是为了备战需要,这些企业迁来后,都放在郊区,离主城区较远。”
  
  潘天棒说:“曾伯,你刚才讲支援三线建设是第七次大移民,那重庆历史上到底是哪几次大移民呢?”问的时候,他一脚踩空了,小敏急忙扶住他,我担心他走不稳,要代他帮老曾背包,他死活不让。
  老曾小心地看着地下走,一边回答潘天棒:“历史上应该是七次移进来,一次移出去。第一次是秦国移民,移了上万家人,统一六国后还补移了一批大富翁来,估计规模在几万人左右。”
  我想起网上一篇文章:“好像有史学家说,吕不韦一家犯了罪也就是迁来重庆的。”
  潘天棒说:“吕不韦?秦国第一富啊,不晓得留下啥子宝贝没有。”
  “不清楚了,史书上吕不韦是发配到蜀,但他在路上服毒自杀了,他的家属是不是到了重庆不清楚。”
  
  大洞开始变窄了,平路变成下坡,更加难走。我接着问:“那第二批移民,是不是三国时期移来重庆的?”
  “更准确一点,是三国前后。汉末的时候,中原到处打仗,很多人移民入川,也到了重庆。河南一带有几万家人进入四川重庆,被刘焉收编为东川兵,刘备入川的时候,也带了上万的部队来,都应该有很多人在重庆安家。三国归晋后,甘肃、陕西大饥荒,又来了好几万人。这一段时期前后百多年,重庆应该增加了十万以上的移民。”
  
  走了一段,地上的大石头减少了,路变得好走一些,经过一些小的支洞,老曾瞧上一眼,都没有进入。
  小敏在后面问:“其实第一、二次移民并不算太多啊,重庆现在怎么那么多人?”
  老曾说:“那两次移民是不算太多,但很重要哦。这两次移民,让重庆的汉人比例大大增加,传统的巴人比例变得很少了。到第三次大移民时,移民规模变得很大。当时是北宋时期,金兵南下,逃难到重庆和四川的一共超过二百万人。但这些人,在元末明初的二十年战乱中,又死得差不多了。因此有了明朝的第四次大移民,移来了三十多万人。”
  “哦,就是第一次湖广填四川吧。”我想起在湖广会馆看到的资料来。
  “对,但这一次重庆增加的人口很快又减少了。明末清初打了四十年的仗,又死得非常惨。清朝初期的时候,重庆主城只有十多户人家了,街上还有猛虎出没。所以才有了第五次大移民,这一次也称为‘第二次湖广填四川’,给重庆和四川带来了近二百万人。应该讲,这个时候以后,重庆人口才真正开始增加起来。”
  
  潘天棒走得已经有些喘气:“第六次大移民我晓得,就是抗战时期吧,来了多少人呢?”
  “这个数据我也不清楚,37年到41年,说是西南各省共迁来近二千万人,在重庆的人口增加最猛。第七次就是支援三线建设了,虽然人口只有十多万人,但这批人很重要,进一步加强了重庆在全国的制造业地位。第八次是迁出,就是三峡大移民,从三峡地区迁出了百万人口。”
  “曾先生,您少说了一次。”宇成一直没有插嘴,突然在后面开了口。“还有一次迁出,就是大夏国后人迁到朝鲜。现在朝鲜、韩国,我的同族就有五万多呢。”
  “呵呵,”老曾笑起来:“对对,明玉珍后代迁出可以算做一次。那就是九次大移民了。”
  其实,明玉珍后人在朝鲜半岛虽然人数众多,毕竟是经过数百年繁衍而来,当时去的数量最多几百人,算不上大规模的移民行动。也许是考虑到安慰国际友人,所以老曾没有置疑。
  “麻烦了,”潘天棒在耳边轻轻地告诉我:“如果找到的真是明玉珍的遗产,那有几万人来分哦!”
  我摇头苦笑:“还有更麻烦的事情呢,你听听洞里的声音?”
  
  洞里有一种声音,慢慢地多起来,那是洞顶有碎石在向下脱落!老曾和宇成也抬起头在看,一粒小石子打在了宇成的肩上。
  “不好!这段时间雨水多,去年大旱,这一带的洞里随时可能塌方!”老曾紧张起来,招呼小敏取图纸。
  我走到老曾面前,一起察看图纸,也借机挡住宇成好奇的目光。
  老曾看了一眼在不远处张望的宇成,告诉我:“图上这条路左边有支洞,但我们一路没有看到,一定要找一找,可能支洞还安全些。”
  老曾收起图,我们分头仔细地察看左边的洞壁,宇成也跟着我们瞎找起来。
  潘天棒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在这里!”
  我们急步赶过去,正看见他一脚踹着石壁上,那是一壁碎石砌的墙,潘天棒用足了他的体重优势,那些碎石在他脚下向里掉落,很快出现一个洞,已经足够我们钻过。来到洞前,老曾确认:“只能是这里了。”
  洞口边上有一个立着的条石,潘天棒嫌洞口太小,他的身体钻起来吃力,于是抬脚蹬去,老曾和宇成急忙制止,已经来不及了,条石被潘天棒蹬倒,周围的洞顶开始大量掉下碎石来,我们护着头顶,迅速一个个钻到支洞中去。
  支洞这边土质有些不同,洞顶的石头似乎被土壤沾住,没有主洞掉落得厉害。老曾和小敏在我的前面,向前冲着,我正准备追上去,“啊”的一声,后面潘天棒的声音响起来:“不好,宇成被大石头打倒了!”

ups1 2007-11-30 12:26
失踪的上清寺(六十八)
  我急忙回头去看,潘天棒已经翻墙回到洞的那一端,落下的碎石块打在他身上跳落开来。我连忙向前方正在奔跑的的老曾和小敏大叫道:“你们快找安全的地方,我去看宇成,不叫你们就别过来!”
  好几块石头打下来,擦过我的头,我一摸额角,好像已经出了血。于是脱下体恤衫,盘在头上保护头部,就象一顶阿拉伯人的头饰。翻过洞去,又是好几块石头打在头上肩上,还好洞里的石头都很潮湿,打在赤裸的上身啪啪着响。
  洞口那边,宇成坐在地上,原来他的一只小腿被一块洞壁塌下的大石压住了。潘天棒站在旁边的高处,正在用硕大的身体给宇成挡住下落的石头,一边拚命想推开那块大石。石块不断地掉在他头上,背上的登山包上,又弹开去。
  
  
  宇成被石头压在地上,两只手抵着大石,试图把腿挣脱出来。这家伙很坚强,虽然痛苦不堪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我试着一起推那块大石,石头只向后倒了一点就推不动了。力道尽了后,一松手,石头又慢慢晃了回来,我急忙看宇成,在灯光下,他满脸痛苦,汗珠大颗大颗地淌下来。
  看到石头推不动,潘天棒急问:“要不要喊老曾一起来推?”
  我知道老曾来了也没有用,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我叮嘱潘天棒使劲顶住大石,松开手围着这块石头走了一圈,发现大石的背后被脱落的碎石与泥土塞住了。我叫宇成和潘天棒坚持住,迅速地抛开大石背后的块块碎石,头上和背部又挨了几下石块,我也顾不得查看。
  移开关键的几块碎石后,大石失去了支撑,在潘天棒和宇成的力量下向后倒去,我还没有来得及上前帮助,宇成的腿就脱出来了!
  
  大石倒在地上,洞壁又是一阵晃动,更多的石块打在我们身上。宇成想站起来,结果 “啊”地惨叫了一声倒了下去,他的腿好像断了!
  我和潘天棒连忙把宇成抬起来,移到支洞中离洞口五六米远的地方,这里没有石块落下。宇成挣扎着坐起来,从背包侧袋取出一把瑞士军刀,把牛仔裤割开。我们上前察看,发现他左腿上有严重的瘀伤,但还好大血管没有破裂,也没有大的伤口,靠近膝盖部有些地方已经肿了起来。
  我连忙从潘天棒帮老曾背的包中取出白药和绷带,给宇成处理表面的血瘀,但是否骨折无法判断。
  这时远处小敏和老曾突然拚命冲我们大喊,但听不清楚在叫什么。潘天棒急着催我:“快去看看,曾叔叔和小敏是不是受伤了?”我帮助潘天棒把宇成挪到平坦的地方,让他平躺下来,然后才向老曾和小敏的方向跑去。
  
  这路上,有一段地面正在下陷,已经形成了二、三米左右宽的深坑,挡在道路正中,坑中还不断地涌出水来。还好当年练过跳远,我助跑几步,一纵身跳了起来。
  我跳跃的姿势是一定很有力的,速度也够,所以我的头灯和临时头巾在空中迎风吹落,掉进了深坑。这件事干扰了我的落地动作,落地时踩在了坑边,差点没有掉下去。老曾眼急手快,一伸手抓住我,并就势拉我向前跑了几步。只听到身后“轰隆”两声,急忙回头去看:刚才我跳跃的深坑两岸都坍塌了,坑的距离变到了五六米宽,把潘天棒和宇成隔在了另一端,坑边的洞壁到洞顶都涨满了裂纹。
  惊魂初定,我看看老曾和小敏,没有受伤的样子,问老曾:“刚才你们在喊什么?怎么了?”
  老曾摇摇头苦笑:“我们就是在喊这里地面要塌,叫你们快点。现在已经晚了。”小敏也走过来,看着深坑直吐舌头。
  我把宇成腿部受伤的事情告诉他们,小敏紧张地说:“曾伯,大哥,怎么办啊?这么宽的坑,我们怎么回去?宇成受伤了需要救护的。”
  老曾打量了深坑周围,然后打开图纸来:“这一带洞壁松碎,用登山打岩钉的办法过去太危险了,何况你们两个还没有登山经验。不过,从图上看,我们这一端有好几个出口,只是要想办法解决他们那边的问题。”
  
  潘天棒和宇成正坐在地上,向着我们这一边张望。黑暗之中,他们两个头灯光柱远远地照着我们的方向,像两只求助者伸出的手。
  老曾沉思了一下,一边看图一边说:“我们最好的办法,是从这边出去再绕到外面进来救他们,那时主洞的塌方也应该停止了,即使塌方堵住入口,我们更容易请人帮忙。从图上看,我们这边有几条近路可以出去,但是,如果要抓紧时间,我们就不能去藏宝地点了。你们说怎么办?”
  我明白老曾的意思,这是一个困难的选择。这个洞塌方严重,下次再进来时,说不定就没有路了。我们多次寻宝无所收获,如果这一次又为救一个陌生人而错过,真是太遗憾了。
  小敏果断地说:“救人要紧,机会总有的啊。曾伯,这是我爷爷曾经来过的洞,在这里,就像在他的身边,爷爷的眼睛一直看着我呢。我的爷爷、父亲和叔叔都不是贪财的人,他们一定希望我首先救人。”
  我点点头。潘天棒都能帮他假想的情敌挨石头,我更不会见死不救。
  老曾咕哝着站起身:“没有遇到那个家伙就好了,真是气死人!还是山岳联盟的,居然不晓得照顾自己!”
  我推了他一把:“老人家,那个宇成是故意走到最后的,人家是谦让,要不是潘天棒太胖挡住他的路,他早进来了,如果他先进来,躺在那里的就是潘天棒了。”
  说完,我一推老曾的肩膀:“走嘛,老头子,车到山前必有路。能不能发财,老天爷自有安排,好人会有好报的。”
  老曾摇摇头:“我才不是一个贪财老头呢,我只是贪耍。唉,机会失去就太可惜了!”
  叹完气,老曾还是向潘天棒喊话:“天棒娃儿,耐心等倒起哈,你把我包里的登山杖取出来,帮宇成固定腿部。”
  
  潘天棒助跑了几步,把背包中的登山设备使劲扔了过来,喊道:“放心嘛,我等你们,不要回来太快,我好不容易有机会学韩文。”
  宇成也说着什么,也许是受了伤,中气不足,估计是感谢我们,并让我们放心。
  我嘱咐潘天棒:“注意躲石头,不然你会毁容的。你长那么胖,如果让宇成带你去韩国整形,人家按面积收费,你要亏死!”说完,我突然觉得好笑,进洞前潘天棒一直把宇成当情敌,危险到来时,居然还帮宇成挡石头。
  老曾把登山绳绑在腰间,说:“我们出发,早点出去早救人。”
  小敏依依不舍地看着对岸,想喊什么,又没有喊出来,转身跟着老曾出发了。潘天棒和宇成的灯光一直照着我们的背影,直到我们拐弯。
  
  拐过弯道,地上许多地方出现了坍塌,还好都不深。老曾在一处坍塌点停下来,用灯光照下去,嘿嘿地笑着说:“噫?这下面有一条路。可以大大缩短我们的路线。要不要去冒下险?如果向下走,下面山体受到去年干旱的影响小,塌方会少些。”
  更快,更安全,我们自然就听老曾的。一个个爬到坑下,果然是一条地道,道路泥泞,洞壁结实,路上也没有塌方的痕迹,心里踏实起来,路上一群老鼠排着队从我们身边飞快地窜过,更证实了这个洞的安全。
  走了不远,右侧洞壁上石头上,赫然刻着一个道教的阴阳符号!也许是年代久远,符号的轮廓已经不清楚,但仍然使我们精神大振,疲劳一下就不见了。我明白过来,一拍老曾的肩:“老曾,你太有才了!怎么我们还是走到藏宝点来了?”

ups1 2007-11-30 12:27
失踪的上清寺(六十九)
  老曾嘿嘿笑道:“不要误会,我一点也没有绕路,反而节省了出洞的时间。你们自己想想看,这里有老鼠,说明什么?”
  老鼠并不会在很深的洞里做窝,难道我们离洞口已经不远了?我点燃打火机,火焰隐约有些飘动。伸手抓过老曾手里的图纸,图纸上所描述的,似乎还需要经过很多的地方,怎么一下子缩短了距离呢?
  老曾在洞壁上查看那个太极阴阳图,一边给我们解释:“那个藏宝图的线路只是示意,画不出立体交叉的感觉。那些路线,有可能是盘山而下的。刚才的塌方给我们添了麻烦,却也塌出来了一个洞口,节省了我们的距离。我们可以直接从藏宝地点附近找找出口。”
  一举两得,真是太好的巧事。
  
  小敏着急地说:“曾伯,别看了,救人第一,我们尽快出去吧。”
  老曾应了一声,却没有动弹。我没有耐心陪着老曾细看,带着小敏向前继续走去,谁知道走不远,乱石阻了去路,无法再前进。乱石堆中有不少缝隙,估计老鼠就是通过这些缝隙外出的。如果乱石堆得不多,也许我们可以搬开石头打通一条路出来。于是,我在乱石前点着火,如果石堆不大,外面的风会透过缝隙吹进来。
  可是,拿着打火机点燃许久,手都被烫了,火焰却没有飘动的迹象。我心里奇怪:难道刚才在太极阴阳图的附近感觉到的微风,只是一种错觉?
  小敏看着堵路的乱石,着急地问我:“大哥,怎么办呢?难道我们要回头走一段?”
  我看看老曾的方向,他的头灯依然照着石壁,于是说道:“我们回去找老曾商量。”
  
  回到老曾旁边,告诉他洞已不通,老曾却不紧张,要我们找两块长条形,拳头大的小石头来。太极阴阳图已经被老曾清理了一下,
  我找到两块老曾合意的石头,老曾把石头插在阴阳图的两个小洞中,形成了两个把手,说道:“小罗来搭把手,这个阴阳图有古怪!传统的阴阳图,虚在左,实在右。这个图方向反了,转180度才对。”
  我和老曾分别握着一个石头摇臂,一起逆时针方向旋转。嘎嘎的声音响起来,墙上许多尘土落下来,太极阴阳图居然真的动了!
  在小敏的惊呼声中,图右边的墙陷了进去,打开了一扇门!
  一阵风从通道里面吹出来,隐约有种特殊的香味。
  
  老曾回头得意地笑道:“怎么样?还是仔细点好吧?这洞有风,说不定可以从这里面找到出口。”
  我正要进入,被老曾拉住了,他取下一段细绳,缠着块石头向门里面扔去。等了一会,他又把石头拉出来。他解释道:“这是一个有机关的洞,我担心里面会不会有机关伤人。”
  折腾了一会,看到没有动静,老曾就轻轻地走进去,手中还拿了几块石头。我和小敏跟着进去,石门里面是一间很宽大的石室,老曾取出强光手电照去,入口正对的方向,有一个平坦的石壁,刻着四个字:“上清丹房”。
  石壁前面,有一堆石头围成的炉子,里面盛着大堆灰烬。
  这个洞有两层楼高,伸手可及处上面有几个小洞,仿佛是通气用的,老曾拿打火机在小洞口打了一下,火焰被风吹灭了。
  老曾说:“这些痕迹说明,这里有道士练过丹。”
  
  小敏在周围搜索,突然向我们叫起来:“曾伯、大哥快来,这里有一个鼎!”
  我们急忙过去,在墙角边上,果然有一个铁鼎,旁边还堆着些湿润的香樟木材,洞里的香味就是这些木材传出来的。
  鼎身刻着上清寺几个大字,除此之外,就是一些《道德经》上的诗句,再没有其他特殊之处。
  寻视周围,没有出洞的洞口,小敏说:“这里好象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并不是藏宝点啊?”
  老曾用手电仔细地照每一处洞壁,一边说:“我也担心我们走错了,在图上,有一个支洞,这里看不到?”
  “别是被人堵住了吧。”我说。
  “我们还是返回上面的路,绕圈子出去吧。”小敏在催。
  老曾说:“怎么可能呢?图上就应该是这里,结果什么值钱的都没有啊。”
  
  我的手指轻轻敲着铁鼎,笑着对老曾说:“文革时间大炼钢铁,重庆几乎所有的庙里的铁器都拿去炼钢了。如果这个鼎是古代留下的,或许也值几个钱呢。”
  说到这里,我敲了铁鼎一下,鼎身有些摇晃。我心里一动,铁鼎为什么不在正中的石炉上,而在这里呢?这个铁鼎会不会是移过来挡着什么的?
  我蹲下来,看见鼎足之下似乎有东西。急忙招呼老曾过来,我们合力搬开铁鼎,下面居然有一个铁链系着的石板。提起铁链,石板随之打开,下面现出一条暗道。
  
  老曾高兴地说:“太好了,图纸没有错!这洞就是图上的直道,藏宝的地方。”
  我伏在洞沿,把打火机伸下暗道点着。火焰飘动着,下面应该有空气。
  我们进入暗道,感觉一阵凉意袭来。虽然是夏天,洞里却非常冷。特别是我没有上衣,冷得鼻涕长流,好不尴尬。
  暗道很直,但不高而且窄,我们一路躬着身体前进,老曾和我分别在首尾,小敏在中间。我心里暗想,这么窄的洞,如果潘天棒来了一定会卡在中间动弹不得。
  大约走了十分钟不到,老曾的消息就一个个从前方传来。
  “发现一个箱子!”
  “打开箱子了,有一个青铜香炉!”
  “香炉上刻的是上清寺几个字。”
  洞里又窄又矮,我们无法走到他的身边,正在兴奋,只听得老曾说:“除了香炉,其他就没有东西了。”
  
  老曾从前面把香炉传给小敏:“收到包里,上去再看。”
  小敏催促老曾:“好的,我们快走吧,折腾那么久,我怕来不及救人了。”
  从发现香炉的地方继续向前,通道的尽头很快就到了,但却看不到出口。老曾仔细查看了洞顶与洞壁,手一托,洞顶被他掀开一块石板来。
  “哈哈,原来在这里!”
  我们跟着老曾爬上去,原来这这是一个大洞,显然近年来整修过。老曾小心地把石板移回原位,盖住我们出来的洞口,还把洞边的泥沙踢了一些掩盖缝隙。
  
  老曾取出图,判断了方向说:“这个大洞离外面已经很近了,跟我来。”
  这个大洞平整好走,除了有些地方有积水,一路没有障碍。小敏很快超过了老曾,从走变成快走,最后跑了起来。我们也跟着小跑。
  可是,快到头的时候,一堵砖墙挡住了去路。
  小敏使劲一推,砖墙就塌了下来,差点打到她的脚。
  倒下的砖墙后,是一堆垃圾,臭得我们难以呼吸,但隐约已经看见光线。
  我们迅速踩着垃圾向有光的地方去,还没有到洞口,我的手机响了。

ups1 2007-12-03 12:39
失踪的上清寺(七十)
  这时,离洞口只有几步之遥了,洞外盛夏的阳光晃得眼睛无法适应。
  在钻洞时不方便,所以我把手机放在小敏的小背包里,听见铃声,才和小敏七手八脚把手机取出来。正准备接听,铃声已经停了。打开机盖一看,有一个未接电话,是潘天棒打来的。
  潘天棒和宇成的位置,是绝不可能有信号的,难道潘天棒一个人居然把宇成背出洞了?或者是他抛下了宇成到洞外给我打电话?
  记得我们分开的时候,那一带的洞子一直在塌方,会不会出了大事?
  我急忙拨号把电话回过去,同时脚步也没有停下,可我们一直走到洞外,手机都没有人接。
  
  出洞的地点,是一条僻静的小巷,有几座老旧的房屋。一位老人从路上走过,边走边打量着我们。
  “啊,舒服多了,洞口太臭了!”老曾做了一个深呼吸,就去看房屋的门牌号。
  “大哥,是谁打来的电话?”小敏在一边询问,我明白她希望是谁打来的。
  “应该是潘天棒打来的,可我打回去,他又不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一边拨着号,一边把电话递给小敏看。
  看着面前的老宅,老曾突然说:“啊!这里是嘉陵新村嘛,旁边就有一个佛图关公园的北大门,离重阀那个洞子只有不到半小时的路。”
  电话那端,潘天棒还没有接听,我关上电话,对老曾说:“潘天棒那边很奇怪,他现在应该在洞外了。可他一直不接听。”
  老曾说:“那我们快上山。”
  在小巷拐了几个弯,上了一条公路,再接着右转,就到了佛图关在山下的北大门,由于取消了门票,门口无人值守,门边的房屋也没有人,路上长满了荒草,看来,已经很少有人来这里游玩了。
  我们沿着台阶上坡,经过几番劳累,老曾体力仍是最好的一个,冲在最前面。小敏不适应山路,我停下等她,她摆摆手,喘着气说:“别等,别等我,去找天棒哥。”
  大门往里走有个茶馆,由于客人少早已没营业了。再往上走是一坡石梯,什么都没有,树木茂密,虽然阳光灿烂却依然显得阴森森的。小敏一个人掉在后面,多半会害怕。
  我明白小敏的心情,让小敏把背包给我,然后把水壶留给她:“跟紧点,公园有些岔路,别走丢了。”说完,我就拿着手机快步跟上老曾。走了几分钟,一回头,小敏已经看不见了。
  我向山下喊:“小敏,听得见吗?”
  山下小敏的声音传来:“放心吧,我不会迷路的!”
  佛图关公园人气凋落,规模又非常大。靠嘉陵江一侧林深草长,在没有收门票后,管理的人员更少了。如果让我一个人白天来逛这里,都免不了害怕,小敏本来胆子就不大,我还真替她担点心。
  老曾安慰道:“放心,才这么远点路,喊得答应就走不丢,我们要抓紧时间。”
  
  向上走了大约一半的路程时,电话突然响了,是潘天棒打来的!我连忙接听,潘天棒的声音很虚弱:“你跑哪点晃去老嘛,难得雨后天晴,快点回来喝老荫茶!”
  一直为他们两个担心得要死,突然听到他用虚弱的声音开玩笑,不知道怎么却有点想哭。我镇静着自己,说道:“汇报工作不要东拉西扯,要直入主题。难道你们旅行社领导没有教过你?快说,宇成怎么样了,你们在哪里?”
  “我们现在洞口歇凉,欣赏风景。刚才洞里面下了一场流星雨,我被几块石头非礼了头部,感觉就象去年驴友聚会那回,连喝三瓶江津白干的结果,你晓得三,爽惨老。清醒过来的时候,宇成正在亲热地呼唤我,才发现我已经睡在洞口了,手上还拿着电话。电话里面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在闪。喂,你的声音啷个老?呼吸不均匀?显然是缺乏锻炼,我当年带团去华山的时候…..”
  潘天棒还在那端罗嗦,我把电话递给老曾:“看来情况比我担心的好多了。”
  老曾接过电话,打断了潘天棒:“原地不要动,我们马上到!”随后,老曾关上机盖,把电话递给我,就快步继续走了。
  我边走边猜测当时洞里的情况:
  我们走后,潘天棒他们所在的支洞也开始塌方。潘天棒一定是举着老曾的空包帮宇成遮挡,所以无法躲避,结果被石头砸晕了。但他们是怎么到的洞外呢?难道宇成的伤好得那么快?
  
  老曾很久没有来佛图关公园,花了些时间找路,到达重阀洞口的时候,比预想的半小时更长一些。一到洞口,潘天棒的声音就响起来了:“曾叔叔,老罗,你们总算来了啊。”
  潘天棒和宇成头上都绑着布条,象两个大巴山区的种田人,并排坐在门口的平地上,一身脏得象黑泥地里打过滚的。
  看见他们二人清醒,放了一半心。老曾上前检查宇成的伤势,我则准备查看潘天棒的大脑袋。
  “不要动,有点疼。”潘天棒说。
  “我担心你脑袋已经被石头打出毛病来了。”我想起他刚才在电话中的罗嗦。
  老曾站起身来:“嘿嘿,小罗,你来看,宇成腿上的夹板,上得有点专业哦。”
  宇成的腿上,用三根树枝上了临时夹板,固定得非常结实。看来不可能是宇成把潘天棒背出洞的。
  “你们是怎么出来的?”老曾问出我的问题。
  宇成摇摇头:“我昏过去了,醒来就在这里。”
  潘天棒说:“我迷迷糊糊感觉有人背我出来的,会不会是那些喝茶的老年人?”
  潘天棒的身体接近200斤重,一般的人哪里背得动他?何况地面布满乱石,头上还有碎石掉落。我向洞外四周查看,一个人影也没有。
  
  是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小敏也没有跟上来。
  来不及探究是谁救了潘天棒他们,我急忙出洞,沿着来路去找小敏,一边走,一边喊,走了好大一段路,才听到她带哭腔的应答:“大哥,我迷路了。”
  找到小敏时,她正在一个三岔路口,两眼红红的,似乎哭过。看见我来,张嘴就问:“天棒哥和宇成找到没有?”
  我假装没有看到她的泪痕:“放心吧,他们都好好的,正在洞口乘凉呢。你挺不错嘛,一个人走这条路,迷了路都不哭。”
  “重庆女孩都很坚强的,我算半个重庆女孩。”小敏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说法。
  “不,你是整个,不止一半。”我领着小敏向洞口走去,一路开着玩笑鼓励她。
  
  到了洞口,潘天棒已经站起来,在一边活动肢体,老曾和宇成在聊着天。小敏首先去看了宇成的腿,然后才关心潘天棒的伤势,刚才还精神抖擞的潘天棒,一下就装起来:“唉,这里痛,这里也痛,这里痛得不得了!”
  我偷偷笑起来,老曾说:“天棒娃儿,你刚才就一点事没有了,现在怎么到处都痛?”
  “曾叔叔!喊你来帮忙,你却来抵黄!”潘天棒在抗议。
  小敏瞪大着眼睛问我们:“什么叫‘抵黄’?”
  “抵黄,就是揭短的意思。不扯这些了,我们应该马上送宇成去医院。”
  
  我以前经常去医院,但赤着上身去,这是第一次。在急救中心跑上跑下,折腾了至少一小时,宇成果然是骨折,而潘天棒除了皮外伤和肿起的几个青包,还真的没有事情。
  刚把宇成安顿住进了病房,宇成的朋友们也从沙坪坝赶来了,其中一个是位漂亮的女孩,她一见到受伤在床的宇成,不顾一切就哭着扑到宇成的床边,抱着他问情况,说的都是韩语。
  病房里,我向潘天棒看去,他也正好笑嘻嘻地看过来,样子好不诡异。

ups1 2007-12-03 12:50
失踪的上清寺(七十一)
  我明白潘天棒的心思,又最怕人多闹腾,上前向宇成告辞:“你的朋友们在,我们就放心了。现在我们需要回家收拾收拾。”说完,指指我赤裸着的上身。
  宇成在床上直起身,勉强地向我们鞠躬:“感谢你们多次关照,特别感谢潘先生英勇地帮助我,希望还有机会一起探险。”然后向那个漂亮女孩说了几句韩语,那个女孩转过身,对着潘天棒深深地鞠了一躬,用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潘先生,您救了我哥哥的命,真的太感谢您了!”
  美女向自己鞠躬,肯定是潘天棒一辈子没有遇到过的事,他想伸手制止,却又不好挨着陌生美女的身体,只好脸红着想躲闪。也许是听见女孩提到“哥哥”两个字,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喃喃地说道:“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拍拍他的肩膀,潘天棒一下回过神来:“是应该的,真的是应该的。欢迎来重庆做客,哦,你们也是重庆人,韩国重庆人。”
  老曾上前给节节巴巴的潘天棒解围:“不用客气。宇成,你伤好后也要注意,去年重庆大旱,今年塌方会比较多。事隔几百年,再找到什么和大夏国有关的痕迹很难了。重庆地下洞子虽多,但有些地洞涉及国家安全,不能乱走。建议你最好和重庆有关部门联系一下,和重庆探险协会合作寻找。等你伤好了,如果需要帮助,我可以帮你联系联系。”
  老曾这几句话厉害,他是故意在打消宇成独自钻洞的想法,宇成没有听懂弦外之音,又是鞠躬称谢。
  小敏上前告辞:“明先生,您好好休息,祝您早日康复,如果在重庆养伤,我们会来看您的!”
  
  好不容易从感谢声中离开病房,我们来到电梯前等电梯,那个漂亮女孩突然捧着件红色的衣服跑来了:“曾先生、潘先生、罗先生、徐小姐,请等等。再次感谢你们。”说着又鞠了一躬:“我哥哥让我把这件衣服送给潘先生,这衣服跟他一起登过很多座高山,请一定收下。”说完双手捧着把衣服递给潘天棒。
  潘天棒在我们怂恿下,犹豫地接过了衣服。这时电梯到了,我们连忙道别,退进电梯。电梯关门时,那女孩还在微笑着鞠躬致谢。
  电梯里,老曾好奇地向潘天棒要过那件衣服,展开一看,是一件厚实的登山背心,他说:“原来是韩国山岳联盟的衣服。质量不错哦。”
  潘天棒一撅嘴:“韩国人就是,一件旧衣物也拿来送人。”
  老曾嘿嘿地笑道:“搞登山的,送这件衣服是最高礼节了,人家对你很尊重。”
  电梯里的其他乘客都在好奇地看着我们这些脏兮兮的人,潘天棒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出电梯后,走向停车场,我悄悄问潘天棒:“你怎么看起来神不守舍呢?”
  “没有啊,只是脑袋有些痛。”
  “你是脑袋有些糊涂才对,是不是听到那个女孩叫哥哥有点慌?”
  “啊,你啷个晓得的?”
  “你脸上挂不住事,当然知道。不过你放心,自己想想小敏怎么称呼宇成的?。”
  “称呼?没有注意到啊?”
  “小敏叫他明先生,你这个笨蛋!”
   “唉哟,我没有注意到!”潘天棒一拍自己包扎着的大脑袋,结果痛得又是几声唉哟,脸上却有幸福感。
  
  回到老曾家里,天已经黑了。大家都忙着洗澡换衣,小敏却把香炉放在茶几上,呆呆地看着,老曾催了几次,才舍得去洗澡。
  我最后一个洗完澡出来,老曾和小敏已经在客厅时折腾那只青铜香炉,可怜的潘天棒,包扎着脑袋还在厨房为我们忙前忙后地做饭,一阵阵溅花生油和芝麻油的香味飘出来,从厨房直到客厅。
  我刚在老曾边上坐下来,老曾就把香炉和放大镜放了下来,说道:“这个香炉应该不是古董,估计是清末时期的。上面有纹路,但没有刻字。”
  我把青铜香炉拿起来细看。香炉像个酒尊,比老曾的保温水壶大一些,炉身周围雕着太上老君等一些神仙的像。香炉里还积有一些潮湿的香灰,黑糊糊地粘在炉里。壁内壁外,确实没有什么信息。
  潘天棒从厨房里端出一大盆面条来,放到客厅用电扇吹,吓了我一跳,累成这样了,他居然还有心思做凉面,但一会就明白了,做凉面这事,居然比探宝更吸引小敏的眼球。
  也许是香炉看不出个名堂,小敏的的眼神呆呆地盯着潘天棒的熟练动作。只见潘天棒把油拌进面条中,然后不断用筷子抄起面条在风扇前吹凉,散发出一股熟面条的幸福味道。
  老曾也坐不住了,把香炉从茶几移到电视柜上,去厨房帮潘天棒端出一堆配料来。有油辣椒、葱花、姜粒、蒜泥和花椒粉,也有味精、酱油、醋、糖和榨菜粒,还有溅过油的花生米、芝麻与煮得七成煮的空心菜和豆芽。十四个配料排成两排,各种香味被风扇吹得满屋飘香。
  正是饥肠翻滚的时候,我们哪里还想得起那只香炉,围着茶几不断地吞口水。这时,厨房里还在不断传出阵阵米饭的香味与咕噜咕噜的声音,那是潘天棒小火熬着的皮蛋瘦肉粥。
  潘天棒仔细地按口味给小敏配好佐料,大家开始风卷残云。
  稀饭凉面,是重庆人夏季的最爱,那天晚上,潘天棒成功地瓦解了我们的研究欲望。
  
  晚饭后,老曾把香炉又检查了一次,用上了荧光,醋,还用打火机烤了烤,青铜香炉依旧没有变化。
  所有的办法都试尽了,老曾带着香炉去书房查看各种资料,期望查到香炉的产地或工匠信息。我们三个年青人却都感觉很疲惫,饭后阵阵睡意袭来。于是各自抓了把躺椅,点燃了一盘蚊香,在露台上闲聊着沉沉睡去。
  半夜时分,我感觉有人在身边走动,一睁眼,身上已经盖了一张毛巾被,转头看去,是老曾在夜色中正给凉椅上熟睡的潘天棒和小敏盖被子。于是心里踏实起来,继续睡了。
  
  第二天早上,被太阳晒醒,老曾红着眼睛告诉我们,查了一晚资料,却一无所获,这个香炉可能并非留给我们的线索。“搞不好,我们还得回那洞里看看,是不是因为塌方埋掉了什么东西。”
  我实在不想再回那个洞,除了门口臭哄哄的垃圾,里面还有无数塌方的危机。“这样吧,等潘天棒头上的伤好了我们再说,说不定塌方的危险性会小很多。”小敏支持我的想法。
  老曾打了一个很重的呵欠,看来是一宿没有睡觉,他想了想:“好吧,我这几天去文物市场逛一下,说不定会有收获。”
  潘天棒摸着头上的绷带:“我请几天假,正好陪曾叔叔逛逛,现在这样子去办公室太打眼老。”
  我奇怪:“马上就是直辖十周年了,你们还方便请假?”
  “我负责休闲旅游这一块,生意淡得很啊,重庆的周边休闲游开发得太差了,不好做,事情少请假就容易。这几天我也正好专心想想啷个把重庆的文化加到休闲游里面。”真没有想到,潘天棒居然能把偷懒和工作结合得那么好。
  
  接下来几天,我和小敏忙着整理重庆直辖十周年的专版资料,老曾也没有什么进展,而潘天棒的伤很快就好起来了。
  一天下午,为了给网站补充些人文图片,我和小敏被老曾带到中兴路一间古色古香的茶馆喝茶。这间茶馆有许多民间收藏品,也有许多川戏的老票友,老曾喜欢来这里和老人们神侃。茶馆李老板看见老曾,便拖了一把椅子过来聊天。
  老曾向我们介绍他:“李老板家三代开茶馆,他爷爷在解放前开茶馆生意就好得很,现在开了好几家这种风格的茶馆呢。”
  李老板摇摇头:“唉,现在这些茶馆都不是我爷爷留下的钱开的,没有沾到我爷爷的光。他在解放前因为做了一件傻事,财产全部损失了。”
  “啥子事?说来听听?”老曾不放过任何一个听故事的机会。
  李老板说:“我爷爷在民国时期确实找过不少钱,1948年出金元券,有大面额。他就把存款全部换成千元面值
李老板说:“我爷爷在民国时期确实找过不少钱,1948年出金元券,有大面额。他就把存款全部换成千元面值的金元券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藏好后,却找不到了。过了几个月,偶然找到的时候,金元券大贬值,已经贬了上万倍。以前一千金元券可以买头牛,但1949年左右,连一火柴都买不起。”
  “那是在哪里找到的呢?”老曾追问道。
  “嘿,我爷爷很奇怪,他藏金元券是藏在茶馆里一把竹椅子的腿里,结果他居然忘记是哪一把了。”
  听到这里,我突然一惊,那只青铜香炉的腿,我们从来没有检查过!
  我立刻把这想法悄悄告诉老曾,老曾马上站起来向老板告辞。不到二十分钟,我们就回家打开了香炉的脚,里面果然是空心的,其中一只腿里赫然藏着两张纸条!
  我急忙取出其中一张,角上有一个“十”的汉字标记,正文只有四个大字:“沧白之路。”这一定是小敏爷爷第十批藏宝的地点!
  可是,这个“沧白之路”,究竟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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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上清寺(七十二)
  重新找到线索使老曾很高兴,他又端出他的宝贝茶具来,张罗着给我们泡壶好茶。
  “沧白之路,不会是沧白路吧?沧白路好象是解放后定的名啊?”我问老曾。
  老曾回答道:“不是解放后,1943年那条路已经叫沧白路了。1942年杨沧白去世,国民政府就把以前的重庆府中学,改建为杨沧白纪念堂。周围包括炮台街的一条巷子三条街也因此统称为沧白路。”
  “杨沧白纪念堂?”市旅游局就在沧白路上,我经常去哪里办事,却从来没有注意过有什么纪念堂。
  老曾说:“哦,对了,那个纪念堂已经在2000年左右拆掉了,现在是市政协大楼。”拆掉历史文物建大楼,这是中国经济发展时期的特有现象,我们已经听麻木了。
  
  小敏本来是拿着另一张纸条在看,突然插上一句话:“曾伯,这个杨沧白是个什么人物呢?”
  “杨沧白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他出生在巴县木洞,是中国辛亥革命的元老之一,曾经做过孙中山大元帅府的秘书长。1906年辛亥革命的时候,他在重庆府中学那里办公,指挥重庆这边的反清行动。”
  沧白路现在是一条交通繁忙的路,靠江的悬崖下面就是我们去过的洪崖洞,小敏爷爷的第一张藏宝的位置就在沧白路下面。难道这笔宝藏也藏在附近的地道中?我感觉可能性很小。
  有人在敲门,小敏开门一看,原来是潘天棒,手里还提着一堆超市买来的食品。一听说找到了图纸,潘天棒放下东西就冲来客厅,仔细看香炉和纸条。
  
  我接着问老曾:“解放前沧白路上那一带,有些什么特殊的东西呢?”我想,如果不是地道,那么必定是很特殊的东西才适合藏宝。
  老曾拿起茶壶,给我们的杯上倒上茶水,香味一下就弥散开来:“最特别的东西,肯定是三将军了,原来在沧白路靠江边那里,索道站街对面。”
  “三将军?那是什么?”小敏好奇地问。
  潘天棒抢着解释:“那是一门古代大炮,放在洪崖洞上。张献忠占领重庆后,铸了三门巨炮,因为威力很大,根据口径大小,分别叫大将军、二将军和三将军。”
  “错了,那不是张献忠铸的,是明朝政府为防备张献忠铸的。”老曾纠正道:“当时重庆守军准备在大佛寺江面附近、江北嘴上、洪崖洞上,三处各放一门大炮,构成江面上的三条防线。三门炮好象是在贵州铜梓铸的,运到重庆的时候,二将军翻船落水。大将军、三将军后来也没有发挥作用,因为张献忠没有走水路,而是从佛图关打进来的。”
  小敏摸摸潘天棒的头,笑道:“你又记错了。”潘天棒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是在网上找的资料,不是导游词,可能网上的资料不对。”
  
  我问:“小敏爷爷留下的宝藏,会不会放在三将军这门大炮里面呢?”
  “不太可能吧。五八年大炼钢铁,三将军差点被炼了钢,不知道是谁把它保护下来了。1960的时候,三将军和关庙里的关平铜像一起搬去了枇杷山公园,搬迁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它不被拿走炼钢。搬迁三将军时,许多人参观,如果炮里或者底座下有什么东西,早就发现了。”
  “曾伯,你的意思是讲,如果三将军不搬走的话,就可能被花成钢水了?”
  “是啊,58年大炼钢铁的时代,重庆许多文物都进了炼钢炉。关庙里的大关刀就是被拿去炼了钢,大将军那门炮不知道下落,说不定也是被炼了钢。嘿,枇杷山上以前有一个非常特别的东西,叫‘言过其实’,也是毁于大炼钢铁的。”
  “‘言过其实’是什么?”我们都很好奇。
  “在枇杷山那里,以前有一块大石头,上面顶着一口大铁锅。据说那个大铁锅是煮盐的盐锅,加上锅下面的奇怪石头,合称为‘盐锅奇石’。这个东西不知道是谁立的,立起来要讽刺的又是谁。大轰炸的时候,铁锅被震到地上,因此搬到三医院里面保管起来,最后大炼钢铁时还是被炼了钢。
  
  “那么这条街上,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我把老曾引回正题。
  老曾说:“有啊。有一个巷子叫铁板街,街上路面有很大一块大铁板,左右不知道什么来历。我母亲小时候在上面玩过,至少是二十年代,就有了,我小时候也喜欢在上面滑着玩。”
  我问:“路面有大铁板?会不会是盖着下面的地道呢?”
  “不会的,这块大铁板,大约是大炼钢铁的时候,就被拿去炼了钢,没有听说下面有地道。”老曾已经忙完煮茶的事情,取餐巾纸擦干手,在我旁边坐下来。
  
  “我认为,‘沧白之路’很可能不是在沧白路上,而是另一个地方,我们还是先看看另一张纸条再说”老曾接过小敏递来的另一张纸,仔细看起来,然后苦笑着摇摇头,递了给我。
  纸条上是熟悉的小敏爷爷的笔迹,上面写着:
  “余奉命寻大夏国旧臣藏宝,经数月查探,掘开多处塌方地道,终寻得密室宝箱。箱里俱为金银玉器,故主必欲逃得性命后复归取之,然山洞崩塌无法寻得。上峰贪宝而无法携离,嘱余藏之。余取之换得无价宝,留字明迹。”
  
  看来我们的分析不错,佛图关下藏宝就是大夏国那几个逃难的大臣留下的。遗憾的是,小敏爷爷又将藏宝拿去换了东西,没有机会一睹藏宝真颜。
  老曾一点没有失望的表情,反而兴奋地对小敏说:“你爷爷留下十二张图,也就是有十二批藏宝,但这些东西不是做了善事,就是换了一个‘无价之宝’。可能留给你的,最后只有一件东西,就是那个‘无价宝’。我在想啊,这么多东西来换它,那个无价宝的价值简直难以估量!”
  小敏问:“曾伯,历史上有没有什么传说中非常昂贵的宝贝在重庆呢?”
  老曾捧着茶杯,望着窗外沉思了一会,说道:“那个太难查了。但是,你爷爷拿去交换的这些藏宝,本身已经太值钱了,每一批价值都至少上千万啊,我猜想那东西的价值,不亚于到过重庆的四库全书!”
  潘天棒很兴奋地说:“那我们赶快吃饭,吃完就去沧白路,早点把十号图的东西找到吧!”
  老曾说笑着说:“不要着急,我想‘沧白之路’这四个字,内有深意。并非沧白路。”
  “快说快说,是哪里,不要又卖关子!”我催他。
  “那得从杨沧白的事情讲起。杨沧白1906年参加辛亥革命,后来袁世凯称帝,1913年,他又在重庆组织反袁,这次没有成功,他被通缉,然后在外国人的掩护下,逃离了重庆。我认为,他逃离重庆的路,才是线索中的‘沧白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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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上清寺(七十三)
  我觉得奇怪:“老曾,杨沧白经历反清和抗袁,一生肯定很不平常,走过的路不知道有多少,为什么你单提他逃离重庆的路?”
  老曾神秘兮兮地挤了挤眼睛:“我要卖个关子。先来证实一下,小罗你看看,沧白之路这个纸条的空白是不是太多了?”
  是啊,小敏爷爷留下的这张纸条,四个大字写在正中,周围的留空很宽,难道这张纸还可能有隐形的字?我急忙冲到厨房,拿出保宁醋来,小敏也突然明白过来,聪明地找来棉签,潘天棒跟在她后面,却不知道应该帮她做什么。
  老曾端着茶靠在沙发上,眼睛盯着茶水,胸有成竹地说:“我敢肯定,纸条上还有东西,而且会印证我的想法!”
  我试着用棉签蘸了点醋擦在纸条上,纸条背面果然显出了字迹来,心里一阵狂跳。
  潘天棒看见字迹,“啊”地一声:“曾叔叔,你真是太有才了!”
  老曾笑笑说:“小罗,你念出来我们听听。”
  字条背面显出来的,是一首诗,我逐字念道:
  坚城门闭黯垣墉,
  脱险方知隧道空。
  人语蛩声夜行里,
  胡僧须白月明中。
  
  啪!老曾拍了一下手:“果然如此!这是杨沧白的脱困诗!写的是他那天逃离重庆的情景。”
  看见这首诗,我还是不明白老曾的推断,正想请他解释,他却打定主意要卖关子:“你们想不想知道这首诗讲的什么?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判断沧白之路是他的逃跑路线?如果想知道,明天下午就别上班,出来陪我老头子散步,我们实地走一趟。”
  随后,不管小敏和潘天棒的软磨硬泡,也不管我的威逼利诱,老曾哼着川戏在晒台上乘凉去了。
  
  第二天下午,我们到老曾家楼下碰头后,老曾带我们来到了七星岗下的若瑟堂前。这个教堂不大,圣诞节总有许多朋友约着来听钟声,但我从来没有进去过。
  站在石阶上,看着坎下的若瑟堂,老曾开口抖包袱:“1913年7月的时候,为了反对袁世凯称帝,熊克武和杨沧白响应其他地方的讨袁救国军,宣布重庆独立。当时杨沧白的职务是民政总长,9月袁世凯调黔军攻打重庆,9月11号熊克武与杨沧白战败后分头逃跑。因为杨沧白回了一次家,出来时重庆城已经被黔军占领,城门出不去,杨沧白就躲到若瑟堂这里,沧白之路就此开始。”
  面前的若瑟堂,掩在一堆楼房之中。院里外的大树,和钟楼上的爬山虎,把这座教堂藏得更加神秘。记得资料上讲,若瑟堂在抗战以前就有了,那么这座教堂下必定有防空洞,难道十号图的宝藏就在这里?
  
  老曾看出了我的想法,笑笑说:“这只是杨沧白逃难路线的开头,不一定是我们找的地点,我只是来确认一下,顺便带小敏游览。”
  进入若瑟堂,门口的小院安静而别致,楼里却不好随便进入。围着教堂前后看了一圈,并没有什么收获,守门的老人盯着我们心慌,只好离开。
  走出若瑟堂大门,我问老曾:“若瑟堂一直都这么小?”
  老曾说:“不是的,1879年重庆开埠后,法国人修建了若瑟堂,当时是整个川东地区最大规模的天主堂,能容纳上千人同时做礼拜。当时外教不能入城,所以若瑟堂只能修在通远门城墙外的荒坡上,由于地皮不值钱,若瑟堂占地规模就比较大。但文革以后,若瑟堂的地产被周围的单位占了很多,面积大大缩小了。”
  我不禁担心:“如果小敏的爷爷把东西藏在原来的若瑟堂里,那说不定藏东西的地方已经拆了哦。你说过在文革时,神父都被赶跑了,这里当库房用,装了不少抄家物资。如果这里有明显的地道,估计当时也保不住。”
  老曾眨眨眼:“别着急。沧白之路的关键不在这里。”说罢,老曾向金汤街方向走去。
  路上人来人往,我和老曾说话很小声,小敏和潘天棒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一头雾水地跟在后面。
  
  走到通远门外的金汤街上,老曾终于开口解释:“杨沧白逃跑那天,白天藏在若瑟堂,晚上到的是法国领事馆。我们现在是去法领馆。”
  “法国领事馆?”这条路来过多次,潘天棒搞旅游都不知道。
  “当然有领事馆,不然为什么前面有条路叫领事巷?”老曾说道:“1890年,中国和英国订了一个烟台条约,定重庆为通商口岸,第二年,英国人就来重庆设了海关,重庆正式开埠,成为中国西部最开放和最重要的城市,从那个时候起,英,法,德,美,日都来重庆开领事馆,因为这条路离城市中心最远,紧贴着城墙,就划给了这几个国家修建领事馆了。”
  金汤街路边有一排小摊,一个女人带着个小女孩背对着我们坐在摊前吃东西,穿的是重庆女人夏天最喜欢的吊带背心,长发披在肩上,肩和背很平直。这个背影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正准备走到侧面打量一下,这时老曾拍拍我的肩,指着前面妇幼保健院的大楼:“以前那里是一个很大的道观,叫至圣宫,再过去就是领事巷。不过抗战时期至圣宫道观已经不在了,倒是有家牛肉馆非常出名,叫‘星临轩’,是郭沫若取的名字。那家牛肉馆以前叫‘马老太婆牛肉馆’,因为味道好,郭沫若又住在附近的天官府,所以一帮文人经常在那里吃饭。郭沫若取名题匾后,这家餐馆生意变得非常红火,成为重庆餐饮的经典品牌,可惜现在已经没有继承者了。”
  听完老曾的介绍,我回头再看,那个带小孩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沿着领事巷向前走,却见不过一幢西式建筑。我问:“大轰炸的时候,这些领事馆都被炸了吧?”
  老曾说:“没有,抗战时,这里的领事馆都搬到了南山上现在使馆街那里。为了避免房屋被炸,各国领事都在屋顶上刷上自己国家的国旗,避免被日本飞机轰炸,这样反而成为了日本飞机判断目标的依据,因此后来被国民政府制止了。从抗战开始到结束,这条街的领事馆建筑都没有受多大的损伤。”
  小敏问:“那么,为什么我们看不见那些领事馆的旧建筑呢?”
  老曾说:“解放后,许多国家没有和新中国建交,这些领事馆建筑就收归国有,安排了其他用途,里面的办公家具都搬到了房管局。到了90年代,这些老建筑被占用的各单位修盖了新楼。现在保存的旧楼,可能只有干休所院里还有,可惜门卫森严,我们进不去。”
  潘天棒问:“我们不需要管其他那些房子,找到法国领事馆就行了啊。”
  老曾手一摊:“问题就在这里,年代太久,这里变化太大,没有其他的房子做参照,我无法判断以前法领馆的位置。”
  说话间,已经路过干休所门前,门口有军人站岗。这一带行人已经少起来,我向后看了看,没有看见希望看到的身影。
  老曾还在继续向前走,我奇怪地问道:“找不到法领馆原址,你还向哪里走啊?”
  老曾嘿嘿地笑起来:“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晚上,杨沧白到了法领馆,一个白胡子神父带他钻进了法领馆的地道。虽然我不知道法领馆的位置,更不晓得地道的入口,但我却知道更重要的事情:杨沧白进地道后,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ups1 2007-12-05 12:47
失踪的上清寺(七十四)
  
  潘天棒说:“这个太容易猜了,这一带的地下,就是一号桥到长江大桥的隧道嘛!”
  “闯你个鬼哟!”老曾说:“如果是那里,修隧道的时候岂不是啥子都挖光了?我还带你们走啥子?”
  走在前面的小敏回过头来:“曾伯,你就别绕圈子了,到底在哪里啊?”
  “就是重庆旧城中位置最高的教堂:仁爱堂!这个教堂是法国人修的,就在前面的巷边上。地方志上讲,杨沧白是从法领馆下地道,从仁爱堂钻出来的!”
  说着话,小巷的前面,出现了一个破落的围墙,墙里出现了一个典型的欧式建筑,圆拱门与罗门柱头支撑的顶上,长满了杂草,那一定就是仁爱堂了!
  
  我问老曾:“奇怪了,照理讲,以前是不允许在城里修教堂的,这里的位置应该是在城墙里面啊,为什么会有教堂呢?”
  老曾加快了脚步,一边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这里在清朝时叫二仙庵,估计是一个道观,1900年给了法国人的天主教会,建成了教堂、医院、神父住房和修道院。但好象是1941年,在抗战时期,才开放给附近的教徒使用。猜猜为什么?”
  我们当然猜不到。
  老曾却不解释,带着我们紧走几步,一个坡败的门展现在我们面前,上面标的字却是:“四川省重庆中医学校门诊部。”大门紧闭着,从门缝看进去,里面人去楼空,荒草丛生。
  指着门上的字,老曾说:“44年的时候,这里面的医院改名叫陪都中医院,是重庆一中医院的前身。解放后,到1951年,因为一个特殊的原因,这里被西南军政委员会全部接收,医院与护士学校接着办下去,但教会人员从此消失了。再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其中一部分变成了中医学校。但是,2001年,政府又把全部仁爱堂所在地划拨给了重庆天主教会,包括原来的教堂、修道院、神父的住房。好象学校和医院也搬走了,现在里面还有个敬老院。”
  小敏问:“特殊的原因?指什么呢?”
  老曾说:“让你们猜,不猜就不好耍了。”
  我们苦笑。
  
  我们向前继续走,右侧出现了仁爱堂的入口。那是一个很小的院子,看进去,里面教堂已经修缮一新。院子里,几个善男信女正在聊天,教堂的门开着。见我们走进来,一个女人看了我们一眼,上前把教堂的大门关了,不让我们窥视。然后她继续坐下闲聊,没有一个人理睬我们。但当我取出相机准备拍照时,另一个女人上前制止,说:“这里不许拍照。”
  我收起相机,向老曾看过去,他对我眨了眨眼,转身就出了门,我们紧跟着老曾出门来,
  “这里好象不欢迎游客,要找地道更不可能,我们要绕到背后去看。”老曾说完继续沿着小巷向前走。
  巷边右侧的围墙里,就是教堂的楼房。走过一个拐弯处,老曾突然指着三楼上两侧有罗马柱的窗子说:“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看珊瑚坝的飞机。有一天路过这里,看见那个窗上有一个穿着黑袍的外国修女正在向下看,金发碧眼,手里还拿着个望远镜,印象深得很。”
  “这里能看见珊瑚坝?”小巷里一个人也没有,四周全是楼房围着,我根本搞不清楚珊瑚坝在哪个方向。
  “是啊,前面拐过弯就是了。我小时候,仁爱堂周围是没有楼房的,在仁爱堂的围墙边上,四周围可以俯视城区。”老曾说这话的时候,回过头对我眨了眨眼睛。
  
  我恍然大悟,仁爱堂占据的位置,在清末到解放初期,都是能俯视重庆主城区的制高点啊!
  “老曾,你刚才讲,仁爱堂1902年修好后,到1941年抗战时,已经过了三十九年才对周围教徒开放;你小时候,重庆还没有解放,你看见的外国修女拿着望远镜;1951年刚解放,接管仁爱堂的是西南军政委员会。这三件事情,只能说明一件事:仁爱堂过去是国外间谍所在地!”
  “间谍!”潘天棒惊奇的声音在安静的小巷里显得非常洪亮。
  老曾说:“答对了!地方志上记载,1951年西南军政委员会发现了仁爱堂里的外国教徒在搞间谍活动,所以,这些教徒全部被驱逐出境。直到2001年这五十年,都没有恢复它的宗教功能。”
  我禁不住回头看向神秘的教堂大楼,这里我的毛孔一阵收缩,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一个穿着黑色修女长袍的人影,就站在那个罗马拱窗前,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我急忙驻足细看,那个人影一晃,不见了。
  我心里好笑,也许自己过于大惊小怪了。
  
  这时潘天棒说道:“啊!怪不得杨沧白能从法领馆那边找到地道从仁爱堂钻出来,如果只是防空洞,完全没有很必要修那么远的。”
  “对了,任何领事馆本来就具备刺探他国情报的功能,战乱频繁的时候,这里多个国家的人来来往往,情报还不满天飞?从领事巷修建第一幢外国领事馆开始直到重庆解放,至少有五十年,这条街是重庆007出没最多的地方!短短一条街,不晓得藏着好多惊险离奇的故事!”
  潘天棒双手一搓,兴奋地讲:“如果有人整理一下这里的间谍故事,拍成电影不知道好爽!好资格!”
  老曾摇摇头没有理他。巷边有一个小屋子,主人在路边摆着一个小杂货摊,老曾径直过去买水,潘天棒连忙抢上前付了帐。
  离开小店向前走,拐过一道弯,路上石板变得整洁起来,这是号称“山城步道”的范围了。
  小敏好奇地问老曾:“我爷爷当年只是一个警察,他要进入这里可能很难吧?”
  老曾摆摆手说:“放心吧,抗战结束那时,仁爱堂已经开放了,教徒、病人和学生来来往往,警察很容易来的。而且背后门那边有一个后花园,很容易进入。”
  
  转眼已经离开那个小巷,回头看,什么人也没有,心里却有些不踏实。前面一个岔路,向崖边去的方向地上铺着崭新的木板,那就是近年才修的山城步道了。我们踏上木板路,每块木板间有缝隙,可以看到下面悬崖下,还有不少旧房屋,会不会有些地道出口,就是通向这些旧房呢?
  我问老曾:“抗战时期,这下面都是住的什么人呢?”
  老曾正把矿泉水向他的水壶里灌:“这下面住的都是平民百姓,崖边主要是吊脚楼,已经在城墙外。住的大多是硝制牛皮的人,因为前面中兴路下面,南纪门外那边有一个杀牛场,方便取皮子。但是仅仅十多米高的围墙上面,住的就变成有钱人了。”
  木板路,是靠着悬崖修建的,长江大桥、长江复线桥和修建中的菜园坝长江大桥一望无余,更能清晰地看见珊瑚坝,那是陪都时间的军用机场所在地。果然,仁爱堂的位置,完全可以监看飞机的起落。
  
  沿道崖边步道走了不多远,有条支路,从支路向里走,上了几步石梯,居然有很大一块地方。
  左边是一个荒废的球场,球场边,还有一幢典型的欧式建筑,也是荒废着的。前方和右边,都是树林、杂草,掩盖着建筑的身影。诺大的地方,一个人影都没有。
  老曾没有去球场边上那个废楼,而是转身向右侧的林中走去,那边杂草丛生,林后一幢残壁断垣显现了出来。踩着深深的杂草和断在地上的树枝,我们离那些欧式建筑的残壁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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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上清寺(七十五)
  走到残壁面前,是一幢欧式房屋,一二层还有明显的罗马柱结构,部分墙体已经垮塌,变成了一座断楼。
  我拨开草丛跟上老曾,问道:“这里的房子是不是在大轰炸时期炸烂的?”
  老曾摇摇手说:“不是,应该是自然垮塌的。”
  “自然的?也能垮成这样吗?”小敏问。
  “当然啊,这里的旧建筑都有上百年历史了,当初建筑的时候,部分用的石材,大部分是用的砖木结构。2002年左右,中医学校逐步搬走了,因此,除了教堂那座楼以外,仁爱堂区域内的旧房子都无人照料,更没有整修。这幢房子嘛,还算留了些痕迹,还有几幢早就拆掉了。”
  仰头看去,断楼墙上那百年苍桑的罗马柱饰,就像一位沧桑的老者。周围那些齐人高的杂草灌木与树林,就像一个静静等待着的大坟地,等待着断楼死去。
  
  沿着危房的墙根,有许多破烂的洞,我们搜索了墙外一周,却没有发现地道出入口。潘天棒正准备翻墙入室,被小敏叫住了:“天棒哥,这里是危房,别乱走!”
  老曾说:“对,千万不要乱钻,这些墙一垮就是一大块,万一掉堆石头下来,你就变成一张照片了。”
  “他本来占地面积就大,砸扁后更显得幅员辽阔。”我在一边打趣。
  “其实,从10号图上看,靠着步道悬崖的这一边还应该有好几个洞口。”老曾说着,就向旁边走去。
  “那好嘛,我听组织安排。”潘天棒乖乖地离开危房,跟着我们向一边走去。
  另一边,杂草之中,有条小路,路上有几个深坑,我用老曾的手电照下去,坑里面居然很宽大,也很高,完全能站人,只是掉了很多垃圾在里面,有股子臭味,小敏在一边也来探看,却迅速捂着了鼻子。
  老曾拍拍我的背说:“你不要看了,虽然那里可能下得去,但也太臭了。你向左边看看,有什么?”
  沿着小路左边看去,透过密密的树枝,似乎有一个防空洞口!
  我们迅速向洞口走去,灌木丛中,真的是一个防空洞,侧面还有一个腰洞!还没有走到防空洞口,恶臭已经袭来,我们捂着鼻子走近一看,这似乎是一个斜向下进入的洞,但洞口无数生活垃圾已经将整个洞口埋了起来,伸头望去,勉强能看到有一小半洞口还没有被垃圾埋完。侧面的腰洞没有什么垃圾,但洞口长满了灌木,而且被一些石块塞着,没有足够的空间进入。
  我们向后退回小道,开始商量办法。老曾对比了图纸,认为这个防空洞口是最理想的入口了,要么想办法清理主洞门口的垃圾,要么清理旁边灌木与石块,相比之下,大家都愿意选择腰洞。
  “那好,我们再看看另一边的情况,万一没有更好的地方,就准备工具从腰洞走吧。”老曾做了总结。
  
  另一侧,就是几幢外观完好的楼房,楼房间有一条小道通向仁爱堂的另一边。老曾直接向篮球场边的欧式建筑走去,这是一座两层的小楼,柱式头花饰已经模糊不清,楼上的走廊扶手被水泥糊起来了,整座楼窗户破烂不堪。
  看着柱饰,我问老曾:“你看,柱饰像铁锚的图案,似乎象是水手的住房啊。”法国在重庆还有一座法国水师兵营,在离大佛寺不远的南浜路边上,我在猜想这座楼与水师兵营的联系。
  老曾说:“我感觉不象铁锚,也许只是一般的花饰,这个地方虽然是法国人修的,但搞宗教的地方不会给水手准备什么楼房。刚才我走了一圈,本来想打这座废楼的主意,从这里找地下通道,但是发现一楼的门和窗,都被砖封起来了!”
  看来,这个地方仍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入口。
  我们贴着废楼继续左走,是一个大坑,长满了杂草,大坑的两面是悬崖,崖壁上抓满了黄桷树根,壁上有不少小方坑,显然是以前木结构房屋留下的桩痕。大坑上方,是几座现代的住宅楼,坑中全是灌木,没有看到以前建筑留下的通道。回到篮球场上,老曾和我们商量后,决定先回他家,找斧头与砍柴刀来,从防空洞边上的腰洞突破。
  “从这里穿马蹄街,离通远门很近,我们可以走回我家。”
  
  从仁爱堂后院出来,我走在队伍的最后。踏上山城步道,视野极其开阔,直望整个长江大桥南北,我心中一动,那个有锚形柱饰的废楼不是正对着珊瑚坝么?抗战前后,珊瑚坝机场的飞机起落,完全在这座废楼的眼皮下啊!
  不禁回头望去,吃了一惊,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正站在废楼的二层走廊上!
  那个废楼不是已经堵死了所有入口么?怎么会有人在上面?
  我定睛看去,那个黑影闪了一下就不见了,从飘动的感觉看,那人似乎穿的是黑色的袍子。我心里有些不安,却不愿意把这种情绪传递给大家,犹豫了一下跟上队伍,没有提这事情。
  
  走出木板路,再向下走石阶,路过了一座很有风格的小楼,小敏停下不走了,说道:“石库门,这是上海的建筑啊,怎么这里也有?”
  果然,那是一座很有沪式风格的楼,入口处标着的名字叫“厚庐”。
  老曾说:“这是文物保护单位呢,解放前是刘湘部下一个叫兰文斌师长的住宅,估计是他请人设计成的沪式建筑吧。重庆陪都时间,有许多人在重庆修建官邸,至少上千座,很多都是优秀设计师的作品。可惜,像厚庐这样完好的太少了,不然重庆完全可以成为一个中国建筑风格最丰富的展示地。”
  “兰文斌只是非嫡系部队的师长,为什么他的楼被保护得那么好呢?”我问道。
  “可能和他行善有关系吧,”老曾带我们穿过一个很窄的小巷,钻出来就是中兴路上金汤街的马蹄街,他指着上坡方向金马寺小学的位置说:“兰文斌在抗战时在这附近开了一个工读学校,收养了很多战争留下来的孤儿,给他们简单谋生手段,让他们可以养活自己,并且不误学习。这个学校一起办到抗战胜利。”
  听见金马寺小学的名字,小敏一下兴奋起来:“曾伯,这个小学以前是一个叫金马寺的庙?”
  “是啊,你想问什么?”
  “我在想,爸爸为什么讲叔叔在上清寺出家。一座金马寺能变成学校,那么上清寺会变成什么呢?”
  “上清寺会变成啥子我不晓得,但重庆确实有大量寺庙在抗战后和解放后变成了学校。随便数,都能数出一大堆来。”
  走在石阶上,老曾气都不喘一下,指着指头数起来:“鲁祖庙变成了民生路小学;重庆府文庙变成29中;巴县文庙变成26中;长安寺变成25中;五福宫变成金汤街小学;王爷庙变成千厮门小学和东升楼小学。另外,还有些学校沿用了寺庙的名称呢,象存心堂、金马寺、西来寺、纯阳洞、玉清寺都是用的庙名。”
  我问:“这样大规模的庙转学,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老曾喝了一口水:“除了在文革期间破坏的寺庙,重庆有不少庙毁在20年代的军阀战争、北伐战争及抗战时的大轰炸,毁了就没有大量重建,正好抗战时移民来重庆的人口太多,需要大量学校,所以就许多庙子所在地就办成学校。这样集中时间的大规模庙转学,在中国的城市不多见。”
  听到老曾说这些故事,我脑袋里似乎有了一个重要的想法,可是却怎么也抓不住那个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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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上清寺(七十六)
  “饿死了,我们走快点吧。”潘天棒打断了我的思路。
  天色已经不早,又是晚饭时间,我们都加快了脚步。在经过天官府的街上,路边一个女人背对着我们走向一片住宅区,背影很熟悉。
  我对老曾说:“我还有点事情要办,你们先走,我来追你们。”
  老曾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也不好多问,就带着潘天棒和小敏继续向金汤街走了,我回头快步跟向那个背影。
  一转弯,那女人走上一条楼间小道,消失在小道尽头的院里。我跟着走到小院门口,这里有一个旧式的小拱门,拱门顶上雕刻着一朵花,一侧的门牌上,写着“天官府8号”。
  走进院里,是一幢普通的居民房,违章的夹墙背包把楼房搞得看不出原样来。另一边还有一个类似风格的门,早已经封掉了,使这里变成一个死胡同。
  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也许是进了哪家的门中。
  一楼的墙上,有一块黑色的文物保护牌,上面写着这里曾经是郭沫若旧居。
  
  失去跟踪对象,我只好从这里离开。追上老曾他们的时候,已经在金汤街上,潘天棒和小敏在前面有说有笑地走,老曾独自在后面跟着。
  “遇到熟人了?”老曾见我追上,问道。
  “是啊,刚才发现一个人好象是熟人,追过去却没有找到。”我问老曾:“对了,你知道郭沫若在天官府住的地方不?我刚才发现了。”
  老曾说:“当然知道,你到了天官府8号?那里原来是蹇太师府啊,整个天官府与蹇家巷都得名于蹇义,而那座太师府是唯一保留下来的房子了。”
  难道那个女人是蹇义的后代?还是暂住在那里?或者是仅仅路过?
  “老曾,这个蹇义地位倒底有多高呢?”我只知道蹇义是明朝有名大臣,后代中出了著名的破山海明和尚,但却不清楚他的更多情况。潘天棒和小敏也转过身来听我们聊天。
  “蹇义可能是古代从重庆出生的最大的官了。他是明朝六朝重臣,从朱元璋一直作到明英宗,能帮连续六个皇帝打工的人,中国历史上也不多啊。他名字中这个“义”字,都是朱元璋给他取的,可以想像他的地位从明朝一开始就不低。对了,明成祖朱棣打败朱允文后,不仅多次升他的官,还做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来奖励蹇义。你们听说过公主坟没有?”
  我听说过这名字,却从来没有细想过,老曾一提,我才觉得奇怪:重庆历史上,并没有听说谁做过附马啊。
  老曾接着说:“朱棣把自己一个女儿许配给了蹇义的儿子,但有一点特别的地方:新婚时分,新郎新娘都是死人!”
  “曾伯在讲恐怖故事?”小敏害怕地问道,这时天色渐晚,夜风乍起。
  “不是恐怖故事,是阴亲驸马!”我想起一种名词来。
  “对,这是古代一种攀亲的做法,叫阴亲附马。朱棣的一个女儿很小时就死了,蹇义也有一个儿子矢折。朱棣就把自己死去的女儿在名义上嫁给了蹇义的死儿子。于是蹇义在江北修了一座坟,将两人合葬,其实埋的就是他的儿子和公主的生前遗物。老百姓因此俗称公主坟。可能是担心有人盗墓,蹇义又修了一座假坟来掩护。前些年,重庆把这两座公主坟都挖了出来,一座在大竹林,另一座在鸳鸯镇。”
  “莫说这些了,曾叔叔,我有心理障碍哈,我最怕鬼了!”潘天棒抗议道,双手捂住了耳朵,小敏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他。
  我想起来,潘天棒从小在人民公园边长大,他住的是老商业局家属院,那里的公共厕所曾经闹鬼,他受过惊吓。如果这次挖到的宝藏,就偏是这个鬼亲的故事有关,那一定够他受的。
  
  天已经黑了,我们回到老曾家,简单做了一顿晚餐。做饭的时候,老曾去楼下走了一趟,居然就借来一只十字镐和一把花剪。
  饭后,我们带齐装备重新来到仁爱堂后院。
  仁爱堂后院这里,白天都没有人来,晚上更加安静,天上没有月光,到处是虫鸣声。我们踩着杂草灌木找到白天发现的防空洞,开始清理侧面腰洞的入口。
  用十字镐刨开洞口的石头,用花剪剪去洞口的枝条,花了近一小时,我们才打开了洞口的通道,将十字镐和花剪留在洞边,背起装备进入洞里。
  洞口有些烂掉的课桌椅,估计是中医学校还在时,使用过这条防空洞。我们在杂乱的坏家具间吃力地走,许多老鼠在身边跑来跑去,小敏在我身后,紧张地拉着我和潘天棒的手,小心地避免踩到老鼠。也许是为了减轻对老鼠的恐惧,小敏问道:“大哥,你觉得这里的宝藏来源于哪里?”
  我说:“这一带,历史上有宝可藏的人很多,不过最有钱的人应该算蹇义吧。”
  老曾说:“对,蹇义做明朝的高官,一做就是五十年。他当年有个外号,叫蹇半城,意思说半个重庆都属于他的家产。说不定小敏爷爷当年寻找的,就是蹇义留下来的东西,尤其是朱棣嫁死女儿时送蹇义的陪嫁品!”
  
  洞里很潮冷,提到蹇义鬼亲的事情,潘天棒又是一阵害怕,居然在洞里大声唱起歌来,避免听到我们的聊天。
  沿着石阶绕来绕去,越走越深,突然发现一只大木箱横在路中间。
  潘天棒急步走过去查看,我赶紧跟着,老曾和小敏在后面连声叮嘱潘天棒小心。还没有来得及制止,潘天棒已经打开了木箱,灯光中,一只惨白色的骷髅从木箱中突然站了起来!
  潘天棒大惊,松开手拨腿就向前狂跑!跑的时候,他被路中的杂物绊了一下,他重重地撞在洞壁上,洞壁晃动起来,被他撞出一个凹处。
  
  难道真的有鬼?我鼓起勇气向大箱子走去,心里狂念着佛经里的大明咒,一边用登山杖捅开那只木箱。
  一副骷髅骨架又站了起来,我没有停手,继续掀那盖子。果然,那骷髅和我猜想的一样,是一副教学用的人体骨架,我大学时也接触过。这一副应该是中医学校上解剖课用的,因为骷髅的头被固定在箱子的上盖处,所以一开箱,就象骷髅自己站了起来了。
  这一定是当年调皮学生搞的恶作剧。
  
  老曾没有管这箱子,而是直接走到潘天棒的身边,扶起潘天棒,并观察墙上的凹处。他试着用登山杖一捅,居然就把一块砖捅进了洞壁,变成了一个洞。
  潘天棒刚才撞上的地方,居然里面有间隐藏的屋子!
  我们急忙帮助老曾扩大洞口,把附近洞壁的砖连续捅进去。一会儿,洞口里面,已经能看到是一间大密室!
  
  “太好了!这次是我发现的密室哈!”潘天棒表着功,掩盖着自己的胆小。
  走进密室,居然隐约听到了车流声。这间石室中,有几张长桌,墙上地上到处是断掉的电线,但是,除了地上有一只摇臂,就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宝藏在哪里呢?”潘天棒摸着脑袋。
  “这地方不象是藏宝点,象是一间车间!”我说。
  老曾拿起地上那支摇臂,嘿嘿地笑了:“这个地方是一间发报室,多半是当年法国间谍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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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上清寺(七十七)
  我摸摸桌上,沾了一手的灰尘,问老曾:“你怎么知道这是间发报室?”
  老曾把摇臂递到我的灯光下:“这间屋子有两组供电线路,又有一个发电机上的摇臂,这就是证据。我玩过电报机,知道了发电报的时候,需要用两种电:一种是45V电瓶供的电,另一种是6.3V的交流电。手摇发电机是用来发交流电的。”
  明白了,既然有便于发报的供电线路,又加上在地下室里,这里肯定是一个秘密的情报机构所在地。
  “你啷个晓得一定是法国间谍留的呢?难道就不可以是当年国民党监视法国人的?”潘天棒抬上了杠。
  我帮老曾回答道:“这间房屋没有通向其他地方的出口,只有通向仁爱堂的地道,如果是国民党的情报机关,不可能大摇大摆从防空洞进来工作啊,一定另有出口。”
  “是啊,刚解放时,仁爱堂间谍案破获,法国间谍被驱逐出这里,但是没有找到证明间谍活动的物证,原来,证据居然藏在这里!”
  
  我倒有些奇怪了:“既然当年没有发现证据,政府是怎么察觉仁爱堂有间谍活动的呢?”
  小敏打着手电仔细地检查四周,一边兴奋地说:“那一定是我爷爷他们!这里有藏宝点,我爷爷一定在附近活动过。”
  老曾把墙上的灰抹掉,然后将耳朵贴着墙听了听,然后拍掉的上的灰尘:“那倒不一定。仁爱堂间谍案的破获,主要还是因为炮轰天安门案间谍案,引起了国家对外国间谍的重视。”
  “炮轰天安门?”我们都没有听说过,齐声问道。
  “你们都不晓得啊?1950年出了好大一个事情,有两个美国间谍,一个是意大利人李安东,另一个是日本人山口隆一,他们在北京组织了一个间谍小组,想做件改变中国历史的事情。他们计划在建国一周年十一阅兵式的时候,用迫击炮炮打天安门。弹道的目标对象就是主席台上的毛主席等几个国家领袖。如果这个计划成功,主席台上中国的党政军领袖将全部被打死!结果,这几个间谍还在画弹道草图、商量技术方案时,就被抓获了,两个间谍被判死刑,这是中国人民近百年来,第一次在自己的国土上处决外国人。还诱发了全国对外国间谍的一系列驱逐活动。”
  “也,他们胆子真是太旺实了!”潘天棒说。
  “旺实?”小敏不懂。
  “旺实,在这里就是大的意思。”我解释了一句。
  “是啊,这伙人真是难以想象的胆大包天。后来全中国开始清查外国间谍,重庆仁爱堂的法国人就是在清查过程中被怀疑上的。刚才我贴着这边的墙壁听到车声,说明这墙就在山城步道的下的崖壁上。当年这个崖壁上有很多小洞,又有杂草掩护,从这间屋通过小洞望出动,的确是观察珊瑚坝机场的好位置。”
  我察看了潘天棒撞过的墙壁缺口,只有一层砖。也许当年法国间谍听到风声,仓促间修起这堵墙,所以不厚实。经过五十年,墙壁逐渐受地下潮气毁坏,在潘天棒200斤的体重撞击下松动,才让我们有了一睹真容的机会。
  “曾叔叔,藏宝点不在这里,那又在哪里呢?”潘天棒有点不甘心。
  老曾展开地图仔细看:“这间发报室,地图上都没有标记,我们要走到防空洞的主干道上才能找到藏宝点。”
  
  从发报室出来,老曾带头向前走了,我在队尾禁不住用头灯再次扫描这个神秘的房间,不知道下一次又将是谁走进去。清末、北伐、抗战到解放初期,政治与军事形势极其复杂,鱼龙混杂的大重庆,不知道有多少精彩历史被尘封在不为人知的角落。
  
  沿防空洞的干道继续深入,路面上的杂物逐渐少起来,偶而有几只死猫死狗在地上发臭。
  走到一个三岔路口,左边向上是缓坡,右边向下有石阶。洞中的积水沿着石阶向下流着,老曾按图带我们向下行,走到最深处,一堵石壁挡在了面前。
  老曾看了看地图,摸出背包里的小铁锤,一边沿着石壁向后退,一边不断用登山杖敲击右侧的墙,终于听到了空洞的声音。
  “就是这里了!”老曾停下脚步。
  我们用灯光向石壁照去,石壁上隐约刻画着一个八卦图,再仔细察看,有一根短而细的铁棒嵌在八卦符号正中的墙上,面上沾满泥土,很不容易察觉!
  老曾用小刀把铁棒周围的泥土清理干净,发现与铁棒垂直焊着的还有一根铁棒,原来这是一个简易的铁手柄,插在墙中。
  老曾仔细端详了一下,一只手贴着墙抓住这个锈迹斑斑的铁把手试了试力量,然后就开始拧起来,左右多拧了几下,手柄松动了。我上前接替老曾,用足力气顺时针旋转着手柄。一圈接一圈,手柄逐渐从墙上退了出来,拿在手里,象一根T形的铁拐杖,前端有丝口。
  我拿着这根铁玩艺,有点不知所措,潘天棒和小敏接过去看,不明白我们抽出这东西做什么。
  老曾嘿嘿笑了笑,叫潘天棒和我一起使劲推那堵墙,一、二、三,几下发力,石墙居然动起来了!
  随着四周的灰土向下掉落,石墙象一扇厚重的门,逐渐打开来,现出背后的密室。
  小敏欢声叫起来,声音在洞里回荡。在小敏的声音之外,我似乎听到洞里有什么声响,禁不住停下脚步,潘天棒和小敏已经冲进密室中去了。
  “有光!这里有光!”小敏的声音在密室中叫。
  地下密室怎么会有光?反正在密室门口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于是急忙跟了进去。
  果然,密室里从墙上一个小孔漫进一束光线,似乎是街上灯光穿过洞壁射了进来。老曾踮着脚,用眼睛瞄进那个照进光线的地方,说道:“这是一个透气孔,正好能看见长江大桥的北桥头还有硝皮街上的屋顶。”
  原来这间密室和山城步道下的硝皮街只是一墙之隔。
  
  密室不大,三面墙上刻写着一些经文,但字迹已经不清楚。地上放着八个朽坏的蒲团,围成了一个圈。圈子正中有一个石鼎,鼎中盛着水。
  我用灯光检查鼎身,发现鼎的两个较宽的侧面各刻着四个大字:“大道无形,上清下浊。”而较窄的侧面则刻着“上清寺”!。
  “上清寺!”小敏激动起来,抚摸着石鼎,就象见到了亲人。
  我们知道找对了地方,这里无疑就是小敏爷爷的藏宝点。
  可是密室中并没有什么适合放置藏宝的箱子,整个密室里,就只有八个蒲团一个鼎。
  潘天棒和小敏把八个蒲团都打开来查看,老曾用小铁锤仔细检查四壁,我则检查这个鼎。
  
  鼎是青石打成,壁很厚。我试了试,根本搬不动,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运进来的。“大道无形,生育天地。”这是老子清静经里的一句,用“上清下浊”换掉“生育天地”感觉很奇怪。
  鼎中积水不少,鼎底上积着泥沙,上清下浊这几个字,难道指的是清水与浊泥?
  我灵机一动,伸手从清水里去探查鼎底,深深的泥沙之下,居然触摸到一个小盒子!我急忙把小盒子拿起来看,是一只木盒子,却沉重异常。
  “大家快来看!我找到了!”我激动地叫道。
  老曾离得最近,急忙伸手接过盒子,却没有想到盒子那么重,手沉了一下。他抚掉泥土,盒面上显出一些字来。他捧起盒子贴着闻了闻,说道:“这是阴沉木啊!怪不得那么重,又可以放在水里不腐烂。”
  记得老曾说过,高爷爷那条板凳是阴沉木做的,这盒子是否和高爷爷也有某种联系呢?
  老曾把盒子交给小敏:“快看看你家的宝贝,盒子周围用蜡封住了,你来打开吧。”
  小敏眼睛兴奋地闪着光,左手抱着盒子,右手一使劲,就把盒盖掀开了。我们围着小敏,四只头灯把盒子照得很亮。
  木盒中间衬着绵缎,一点都没有朽坏的样子,中央放着一个三角形的校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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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上清寺(七十八)
  小敏把校徽拿起来,上面写的是“重庆大学”几个字。盒子里,校徽得到了很好的保护,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老曾说:“这种倒三角形的校徽,就是重大解放前用的,我在一个重大毕业的老头家里看到过,找他要他却死活不给我,真财迷!”
  我笑了,说道:“人家年青时的纪念品,怎么舍得给你嘛。”
  
  校徽下衬着两张纸,小敏拿起校徽和纸,把盒子递给我,然后就着灯光展开其中一张纸条就要读给我们听。
  我突然有种莫名的担心,连忙制止小敏,并给大家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我快步走到秘室门口,仔细倾听了一下,洞里远处似乎有些杂乱的声音传来,却不知道是什么。我犹豫着,不知道是应该去查明,还是应该避开。
  老曾拾起门口地下那只开门用的T形铁手柄,研究那扇半开着的石门。忽然,他低声叫道:“小罗,快进来!”
  我进到秘室,老曾用力把石门一推,这扇厚重的石门发着低沉的声音就关了过去,一下关得严严实实!
  潘天棒急忙担心地说:“曾叔叔,这道门关不得啊!万一关了不能打得开呢?”可他说话的时候,门已经关好了。
  老曾没有回答,把铁手柄插进门的内侧一个小洞,旋转了几下,手一拉,石门就又打开了。老曾转身瞪了潘天棒一眼,重新把石门又关上。
  我瞪大了眼睛:“老曾啊,你简直是二百年出一个的奇才!有这个本事不去抢银行太可惜了!”
  小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关上石门,再也听不到洞里模糊的声音,只有秘室顶上的乱石顶偶而有一、两滴渗出的水滴打在地下。这种安静让我们放心了许多,大家各自抓过几只破蒲团,围坐在一起听小敏念纸条上的字。
  
  “余奉令寻天官鬼亲遗宝,自硝房沟棚户逐壁清查,终得暗洞进入当年二仙庵之闭关密室。隔墙有谍之处,掘地而获玉器、古陶、金银。按师尊之嘱,部分交上峰复命,余下玉马一只金银若干,拟遵师命邀道友共复太清、上清、玉清三寺。
  密室为修真佳所,邀上清道友共用。然四九年冬,知有连城至宝失窃,只好将玉马将出换线索,方得知至宝下落。
  多年密室出入,早知仁爱堂中有法人不轨。五零年清查外谍,道友共集证据匿名举报,法人皆以此离境。当年遗宝金银若干,本拟复寺之用,吾妻以为‘寺庙香火,怎如民间疾苦?当起于地、用于民。’道友们亦然之。师命难遂,故索妻最珍贵之物以安师尊在天之灵,妻犹豫再三,取出珍藏校徽,于是制阴沉木盒为器盛之。添为镇室之宝,留待后来有缘人。 五三年上清道人徐留。”
  
  原来这校徽是小敏奶奶的东西!
  小敏爷爷半文半白的留言,这次写得很长,很多地方小敏都不太明白,一边读,一边由老曾和我解释。文中提到了她奶奶的时候,她的眼泪一串串地落下,目光却满是欣喜。
  “这里的藏宝,居然是蹇义和皇帝攀鬼亲时,死公主的陪嫁品哦!我听说两个公主坟都没有挖出多少值钱的东西,却原来在这里!孔二小姐不晓得从哪里搞来的消息,知道这里有搞头,才派徐中齐来找。”老曾吃力地从蒲团上站起身来,一边松活筋骨,一边故意表达惋惜,:“你爷爷信中提到的玉马,一定非常值钱了,可惜没有福气看到啊!”
  老曾显然是想帮助小敏舒缓一下激动的情绪。
  我递给小敏一包纸巾:“恭喜你,终于又知道些奶奶的消息了。”说完,避开小敏眼中的泪光,我也站起身来。
  
  走到密室采光那壁墙边,仔细观察小孔周围的石壁。小孔边的石头,确实与其他墙壁的石头不太一样。看来这堵墙上当年应该有通向硝房沟棚户区的洞口,后来被堵上了。
  在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小敏爷爷一定就是从这里进入密室的。
  “隔墙有谍,好爽啊!你爷爷一边做道士,一边还找了一份临时工,做的是反特工作。”潘天棒陪着小敏,安慰她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潘天棒最向往的工作是做个中国的詹姆斯邦德。
  “不对啊,我爷爷不应该是道士,他解放初期一直是建筑师。而且,而且,信中还提到了奶奶。”小敏表情也有些疑惑,因为落款写的确实是“上清道人徐”,文中还提到“师尊”。
  “谁说道士就不能有社会职业?不能娶亲生子?”老曾围着鼎转,一边活动身体,一边打开了话匣子。“中国的道教主要教派有两个,一个是全真教,另一个是正一教。正一教是道教起源后最早的教派呢,这个教派的道士就可以娶亲生子,可以吃肉。其实,道教不娶妻不吃肉,是元代才开始的,小罗知道为什么不?”
  元代?我记得全真教长春真人丘处机西游的故事,是他劝说了成吉思汗少杀人。“难道和丘处机有关系?”我问老曾。
  听到熟悉的武侠人物,潘天棒和小敏马上聚精会神起来。
  “当然有关系!宋末的时候,王重阳创立全真教,他的弟子大量参与抗金活动,因此在北方知名度很高,也和蒙古人多有联手。成吉思汗听说他们懂得长生术,就邀请他们去讲道,王重阳的弟子丘处机,猜测成吉思汗一定会灭掉宋朝,就专程借机游说成吉思汗少杀人,成吉思汗就答应了不杀道士,但条件却很苛刻。”
  我明白了:“成吉思汗一定担心那些抗元的宋人都披上道袍,所以条件是道士不准娶亲生育后代,不能吃肉保障战斗体力,对吧?”
  “反应够快!猜对了。”老曾拍拍我的肩膀以示鼓励:“这个条件谈定后,蒙古人很快灭掉了宋朝。各地汉人中好多精英都加入了全真教去避祸,这样就使得全真教在全中国普及起来。”
  小敏接上口:“啊,我明白了!原来不娶亲不吃肉是全真教和元朝的协议,正一教没有这个协议就不用遵守吧?”
  潘天棒说:“也,果然是上海长大的,就是算得精哈!”
  “小敏答对了。不过,我对道教历史也是一知半解,有机会要找行家确认一下。但是,这种说法确实可以解释小敏爷爷既是道士,却不出家的原因。”
  记得老曾讲过,解放初期宗教界搞生产自救,能仁寺尼姑们都靠自己劳动生活,每天上班生产豆制品和服装。那个时期的出家人,很多也是一边上班一边修行。
  
  小敏的爷爷在文中提到,宝藏是从这里挖出来的,其中的金银本来准备用于修复太清、上清和玉清三座道观。要修复三座道观,金银的数量一定很壮观,当年不知道在这里挖了多大的坑。
  我使劲踩了踩地下,泥土平实,没有什么异常。
  潘天棒说:“曾叔叔,上清寺和玉清寺我是知道地点的,这个太清寺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嘿嘿,当年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重庆有没有太清寺?道家讲,老子一气化三清,化的是灵宝天尊、元始天尊和道德天尊,他们三位分别住玉清境、上清境和太清境。所以上清寺供的是灵宝天尊,玉清寺供的是元始天尊。既然有人在重庆修了上清寺和玉清寺,自然还应该在重庆再修一个供奉道德天尊的寺庙啊!”
  老曾招手向我要过水壶喝了一口:“结果,我找了很多年都没有找到,直到今年遇到一个专家,才解开这个谜!那位专家对道教很有研究,而且也是出生在重庆,从成都回来探亲的。他告诉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上清寺是重庆人经常去逛的地方!”
  说到这里,老曾开始卖关子了:“其实,这个地方就是我们这批图纸中的一个藏宝地。我给个提示:道德天尊就是太上老君。小罗,你猜得到不,太清寺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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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上清寺(七十九)
  那还用猜,自然就是老君洞。顾名思义,老君洞就是供奉太上老君的地方嘛!
  “老君洞!”小敏和潘天棒一起叫了起来,他们反应也很快。
  我还真没有想到,老君洞居然和上清寺之间有这一层关系。更没有想到的是,小敏爷爷这帮道人当年还暗中帮助政府查获了一个间谍案。
  
  潘天棒抓起一个蒲团在手里左看右看,一边问:“曾叔叔,我这几天查了一下重庆的道观,原来清朝到解放前,重庆的道观好多啊!现在又发现重庆以前还有太清、上清和玉清三个寺,难道重庆在道教中地位嘿高所?”
  “我不太了解宗教,但道教的建立和某一位重庆市长是有关系的哦。”老曾语出惊人!
  我笑道:“老曾,你这是误导消费者哦。道教是东汉末年就建立成教的,哪里会和重庆市长扯上关系?”
  “听我一一道来。”老曾说:“汉代重庆的江州令,勉强可以算是重庆市长吧?有一位江州令叫张陵,利用上班的间隙在重庆北边的一座山去修道,突然有所感悟,出关的时候,山下的云突然都变成了一种特殊的红色。他于是辞官不做了,云游天下,后来到了四川,免费给人看病。可是找他看病的人实在太多,他就收徒传授养身术,拜师的标准是五斗米。这样规模越做越大,一不小心就创立了道教的前身:五斗米道。”
  五斗米道?老曾说的就是中国道教创始人张天师张道陵啊!
  “那座山因为张陵出关时遍布红云,后人于是把那座山的名字改了纪念他,猜猜是哪座山?”
  我问道:“特殊红色的云,是不是缙云山?缙好象是指一种浅红色。你是说张天师居然是在重庆悟道的啊?”
  “答对了!”老曾得意地说。
  “嘿嘿,对了,道教是中国的国教,天下道士都应该去缙云山看看,这里面旅游业务的机会好大哦!我回去给我们老大讲一下,开一个宗教寻根热线,一定把缙云山弄得嘿火爆!”
  “曾伯,那座缙云山上有没有和上清寺有关的寺庙呢?”小敏始终紧扣主题。
  “应该没有,但是缙云山最近十年来恢复了道观,上面有绍龙观和白云观。这个绍龙观的地位也不低啊,在传说中,绍龙观关系到重庆的龙脉。”
  “重庆的龙脉?”我又是第一次听说。
  “绍龙观的‘绍’,就是接续的意思,指接续龙脉。很多年以前,有位道士发现影响重庆兴衰的龙脉,从华莹山一直延续到朝天门,但这个龙脉的脊梁,却在缙云山绍龙观的边上断掉了,因此这个道士就修了一座石桥把龙脉接了起来。为了保护这座桥,他在旁边修建了绍龙观,那座桥就叫接龙桥。”
  “那我一定要带团去看看,哈哈!”潘天棒兴奋不已。
  “那座接龙桥现在怎么样?”我关心重庆的龙脉。
  老曾摇摇头说:“早就被泥石流冲垮了,前些时间我去看过,接龙桥上游还有些农家乐排些污水下来呢。”
  “喊那家农家乐把排污搞整一下嘛,再把接龙桥修好,重庆恢复龙脉后说不定发展更好呢!”潘天棒总是那么谜信。
  
  话题扯得够远了,密室里也呆得够久,我打断潘天棒的话题:“小敏,快看看另一张纸上写的什么?”
  小敏拿出另一张纸条来,念出了一首诗:
  草草寻觅蹇家宝
  人人不识沧白道
  一入当年二仙庵
  小洞室启大谍消
  这首诗,显然讲的是小敏爷爷寻找密室的经历,可是我却看不出什么线索。
  老曾冥思苦想,小敏和潘天棒也在对着纸条发呆。我想了几种办法都解不开这首诗,于是不耐烦地走到密室入口边上查看动静。
  拾起地上的铁手柄,我轻轻地打开石门,可石门仍旧发出低沉的声音。探头到室外的地道里,前些时间那些声音已经听不见了。
  回过头,老曾正好叹了口气:“唉,我们先出去再说,这首诗我也想不透。”小敏和潘天棒自然附合。
  
  收拾好东西,我们轻手轻脚地走出来,关好石门。老曾把铁手柄插进门上的小洞,然后拾起地上的湿泥,把铁手柄的把手糊了一下,墙上再看不出痕迹来了。
  我领头向回走,很担心遇到什么事情,因此让老曾他们和我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一路上,只开了我身后潘天棒的一盏头灯,走得非常慢。
  原路走向入口都没有动静,但是在经过那个电报室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们撞入的那个电报室的墙壁,居然已经重新砌上了砖,墙上糊上了与周围一样的湿泥,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们已经无法确切地找到那个被潘天棒撞破的具体地点。在灯光下,四人面面相觑。
  老曾用头一摆,示意我们尽快离开。
  
  向前几步,我又发现:惊吓潘天棒那个装骷髅的箱子已经重新盖上了,周围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样。潘天棒紧张地绕开那里,拉着小敏的手,紧随着我。
  穿过堆满旧桌椅的地方,我带头从侧洞钻了出来。站在原来剪开的灌木丛边,向四周看去,却什么人也看不到,只有周围的深草与大树,在月色中随风轻轻摇晃。
  
  老曾最后一个从洞里出来,四下寻找了一番,突然悄悄说道:“怪了,我留在灌木丛里的花剪和十字镐已经不见了,我们快走!”
  夜幕中的仁爱堂后花园,几座楼房都没有任何灯光,有几分阴森。我们飞快地从后花园下到缺口,踏上山城步道。匆忙中,我的鞋带被潘天棒踩掉了,为了系鞋带,我落在了队伍最后。
  当我蹲下系鞋带的时候,想着身后的花园中也许有几双眼睛在盯着我们,不禁头皮有些发麻。禁不住回头望向操场边的废楼,果然,月光下,一个黑影正在二楼走廊上站立着,对着我们的方向!我急忙跑向山城步道,追上老曾,心脏跳得像打鼓。
  步道上,长江大桥北端的灯光明亮耀眼,深夜了,仍然是车来车往,步道上还有附近的居民在漫步。我悄悄松了口气,问老曾:“你认为是什么人把电报室封了?”
  老曾摇摇头:“我当然不晓得。不过,这么短的时间能迅速把墙洞补好,而且地上还整理得和我们没有来的时候一样,不会是一个人做的,肯定有一帮子人啊!不管是正是邪,我们都不宜多管,闪人再说!”
  
  从山城步道出来,从小巷穿到马蹄街,再从马蹄街上行到金汤街,这一带人烟密集。我常常回头四顾,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已经没有了。
  回到抗建大厦,这一次楼下看电梯的保安很奇怪:“你们每次出门回来都又脏又臭,今天怎么这么干净?”我们不禁苦笑起来。
  到老曾家里后稍做收拾,大家一起来到大露台上休息,潘天棒则给我们泡茶去了。
  已经是十一点过,夜风分外清凉,我们又开始研究那首线索诗。老曾给我们分了一下工,他负责从字意来解,我负责研究诗里的机关,小敏做记录。
  我坚信这首诗不能通过诗意来解,因为这诗的意境感觉比较生硬,非常像机关诗的感觉。可无论谜语、藏首藏尾的几种解法都不行。在我试过几种机关诗的解法都行不通以后,小敏突然提出一种方案:“如果藏头字是一个谜语呢?”
  
  这首诗的藏头是:草、人、一、小四个字,从上到下按照字谜一排,我恍然大悟:“这是一个‘茶’字!”
  “茶!”老曾和小敏跟着叫起来。
  潘天棒端着茶盘已经站在我们面前了,很无辜地看着我们:“吼啥子嘛,才泡好就端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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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上清寺(八十)(暂定稿)
  
  “茶,肯定就是解开11号图纸的方法!”我话刚说完,小敏就高兴地冲向房间,潘天棒急忙端着茶盘让路。
  一会儿,小敏从房间出来,取出11号图纸来交到老曾手上。老曾在茶几上放好图,拿棉签将茶水涂抹上去,图纸角上慢慢显出一首诗:
  
  举杯礼罢两江宁
  掘出园中珠玉金
  月下虎啸声如雷
  惊醒岩下十万兵
  
  
  这首诗写的一定是小敏爷爷的亲身经历!
  也许很久以前的某个夜晚,在一个能俯瞰两江的山上,小敏的爷爷对着两条江举起酒杯,喝掉了一杯酒。趁着酒兴,他进入藏宝点开始发掘,找到了上百箱黄金。掘宝的时候,惊动了附近的老虎,猛虎在夜色中长啸,岩下驻扎的军队都被惊醒了。
  他后来如何躲开军队?诗里没有提到。
  我说:“这首诗里如果是写地点,那一定是能看两江,并且有老虎和驻军的地方。老曾,哪个地方才具备这三个条件?”
  老曾从茶几上抬起头来:“两江可能就是指长江和嘉陵江。在重庆主城区,能够俯瞰两江的地方就不少。有佛图关、鹅岭、枇杷山,也有朝天门、江北城和老君洞。解放前很多山上都有老虎,但加上驻军队,这个地方就只可能是鹅岭或者佛图关了。”
  小敏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摇着:“大哥,大哥,你们看诗的第三列!这首诗好象也是藏头诗啊,只不过藏在肚子里!”
  我一惊,仔细看去,果然诗的第三列排下来,是“礼园虎岩”四个字!
  
  “对了,就是鹅岭!”老曾一拍大腿,“礼园就在鹅岭。从山上一直到江边,差不多整个鹅岭都是礼园的范围。而且山顶上,确实有一个虎岩!”
  潘天棒嘿嘿笑着摸摸小敏的头,说:“厉害啊,曾叔叔和老罗都没有猜出来,还是你行!”
  “这个礼园是什么来头?怎么又有老虎?”我问道。
  “说来话长。礼园是1909年的时候修的,当时一个叫李耀庭的商人,买下了整个鹅岭,建成他的公馆,称为礼园,又称宜园。山顶上有个洞子,养着一头老虎。”老曾点起烟,在夜色中吞云吐雾:“抗战的时候,蒋介石在礼园住了几个月,英国和澳大利亚的大使也去住过。解放后,刘伯承和邓小平、贺龙这些在人物,也都住在那里,到了58年,礼园才正式成为公园。其实,礼园的面积远比鹅岭公园大,因为修两杨路的时候,把鹅岭栏腰切断了,两杨路下面现在军区的地方,也是当年礼园的。”
  老曾说到公园的时候,我还没有感觉礼园多大,但提到从鹅岭山顶一直连到长江边上的范围都是礼园的,才吓了一跳。
  “这个李耀庭是做什么的?哪来那么多钱?”我问。
  “嘿嘿,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我先去查一下资料。”老曾转身进了书房。
  
  潘天棒急了:“查啥子资料嘛,我们现在就去鹅岭看看,不是更好?”
  我说:“以前鹅岭公园晚上发生过案件,所以晚上都有治安巡逻,半夜三更去鹅岭,肯定会被当成坏人抓起来的。还是明天白天去看看再说嘛。”
  小敏嗔怪道:“是啊,天棒哥,你不要总是那么莽撞。”
  我笑了,很少看见小敏这么当面责怪潘天棒。“这首诗上讲,有“珠玉金”三类东西,如果真的找到了,估计一时半会也搬不完哟。”
  潘天棒兴奋地说:“这张图上的宝藏,会不会是李家的财产呢?这个人买得起弄个大一匹山,简直太富了!”
  我摇摇头:“当年孔二小姐派徐中齐去寻宝,寻的都是古代留下来的东西,这个李家当年住着蒋介石,还有国外大使,说明他们在政界地位很高,财产是不需要藏在地下的。老曾说我问到点子上了,说不定李家的财富来源和藏宝有关系。”
  
  老曾捧着一本地方志出来,坐到凉椅上,一边翻书一边讲:“这位李耀庭,出生于云南昭通,本来是一个穷人,但他在清军当过兵,升官到游击,后来还当过马帮,往返云南和重庆之间。1880年他来到重庆天顺祥字号,这是一个有钱庄的商行,他帮老板打理生意,管理重庆分号。由于他才华出众,重庆分号的规模迅速扩大,成为了商行的全国连锁管理中心。当时中国有18个省,他就把重庆分号扩展到了15个省,连香港和越南边境都设了代理点!书上讲,他靠这个分得了巨额的红利。后来他自己开公司做盐,他的盐号也成为了川东最大的盐号;他还在四川投资过石油和天然气。这些事情,一步步让李耀庭成为了当时的西南首富。重庆商会成立后,他是当然的首届会长。他的儿子也不简单,出钱出力资助了辛亥革命,其中一个儿子李湛阳成为辛亥革命时蜀军政府的财政部长。书上讲鹅岭上的礼园,是他两个儿子买来给他养老的,因为是孝敬父亲,所以称为礼园。”
  “那他的财产来历很清楚啊?”我说。
  老曾关上书,说道:“李家的在购买了鹅岭后,财产不减反增,好象更富了。重庆商界就有传言,说是李家在修建礼园时,在鹅岭地下挖了宝,而且一时半会还挖不完。后来所以就养了老虎在虎岩的洞里,保护地下的宝藏。”
  “明白了,怪不得孔二小姐要派徐中齐去鹅岭寻宝,一定和这个传言有关系。”我恍然大悟,进入最接近老蒋的地盘去寻宝,一定充满了危险吧,小敏的爷爷在诗里第一句举杯饮酒,也许是为了壮胆。
  “其实,我觉得李家用不着靠什么藏宝,已经足够富了。李家经商,向来善于利用政府资源,庚子年的时候,八国联军侵扰北京,慈禧太后逃到西安,李耀庭资助她大量银两,慈禧后来回北京给了李家不少封赏。在辛亥革命时,李湛阳为国民政府出了大量的资金。这些情况都说明李家在经商的水平上,不是一般的高。对了,李家还投资过媒体,宋育仁创办了重庆历史上第一张报刊《渝报》时,就是李家给的钱。”老曾喝了一口茶,说:“所以,我觉得说李家挖藏宝得财产并不可靠,倒是听说这个事情去寻宝的人有点多,搞得李家伤脑筋,李家在修建礼园时请道士看过风水,非常担心挖宝破了风水,因此养了老虎来吓人,求个清静。”
  
  “如果地下无宝,那么,小敏爷爷诗中提到的‘珠玉金’又是哪里来的呢?”我不太认可老曾的说法。
  “我只说李家的财产不是来源于藏宝,并没有讲鹅岭没有宝藏,这是两回事情。”老曾不紧不慢地讲:“宋代以来,关于鹅岭藏宝的传说就有,还记得佛图关那个挖掉夜雨石的明朝总兵刘时俊吧?他就是一个寻宝狂、摸金校尉,在他驻守佛图关期间,不知道在重庆挖出了多少东西。”
  我暗自笑起来,从来没有想到我会有一天也成了刘时俊的同行。
  “曾叔叔,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刘时俊挖了宝,没有带走,留在鹅岭了?啷个可能哟!”潘天棒不相信。
  “莫急哈,听我讲。刘时俊在重庆灭了奢崇明的叛乱,本来是立了大功,但部队中有监军想冒他的功,就抓住刘时俊经常半夜出门寻宝这件事,说他通敌,直接把刘时俊送进监牢,押到了北京关起来。因此,刘时俊如果寻到宝物,是不可能带得走的。后来刘时俊在北京平了反,恢复官职,却再也没有来过重庆。鹅岭这里到佛图关都是兵防重地,他又吃过一次大亏,他是一定再也不敢来起他的宝了。所以我认定,第一,刘时俊肯定在鹅岭有东西留下来;第二:小敏爷爷寻到的东西,多半和刘时俊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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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上清寺(八十一)(暂定稿)
  露台上夜风乍起,天气有点冷了。
  11号图就要解开,大家都很兴奋,决定第二天白天去鹅岭寻访,虽然露台上有点凉,还是聊到一、二点钟才各自入睡。
  一早起来,是一个晴天。我在办公室忙着处理公务,还没有到中午吃饭时间,潘天棒就载着老曾和小敏来上清寺接我了。
  “老罗,快下来,去鹅岭搞着!”潘天棒在电话里很兴奋。
  来到鹅岭公园,从停车场出来到大门,有许多老人从大巴车上来公园,正在门口热烈地聊天。
  老曾一进大门就直接向虎岩方向走,一边走,还一边担心地说:“我已经很久没有来了,不知道虎岩那里有没有办法进去。”
  虽然不是周末,公园里却依然人来人往。这里已经成为重庆退休老人的天堂,喝茶的、跳舞的、放鸟的、遛狗的还有打太极拳的,从大门入口广场直到上山沿路平台,到处是高高兴兴的老年人。
  
  沿着石阶上行,老曾突然在路边扯了一把鲜花,向岔道走去。我指责道:“老曾,你这可不对哈,破坏公物也还罢了,可你都60了,还采路边野花,会把我们这些小朋友教坏的。”
  老曾嘿嘿笑着没有答腔,埋头向右上的一个平台走去。平台上是一个纪念碑,碑上刻的是“志愿参加抗日战争牺牲的苏联军官,司特诺夫、卡特诺夫烈士之墓。1959年立。”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正在碑前瞻仰。
  
  老曾把花放到墓碑前,向碑鞠了一躬,然后才回头告诉我们:“我每次来这里,都要给他们献个花。”
  小敏好奇地问:“曾伯,是不是他们救过你和你的家人?”
  老曾摇摇头说:“这倒不是。抗战时期,苏联曾经派了一千架飞机到重庆,以志愿兵的名义参加保卫重庆的空战,如果没有这些飞机,重庆在大轰炸期间还要死更多的人。由于这两个飞机员死得太冤了,所以我给他们献花。”
  “怎么个冤法?”我追问道。
  “冤之一,他们的飞机被击落在弹子石长江一带,当时并没有死,是救援太慢淹死的。空军死在水里,所以很冤。”老曾又指着墓碑上的俄文讲:“这个卡特诺夫的俄文写错了,写成了卡特诺娃,成了女人的名字,此为冤之二。”
  潘天棒惊奇地问道:“曾叔叔,你居然还懂得俄文啊!”
  我说:“这个有什么奇怪,老曾他们这一辈人大部分学的外语都是俄文呢。我奇怪的倒是另一点,这两个飞行员牺牲在长江里,为什么墓碑却在鹅岭?”
  老曾说:“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当年苏联飞行员主要是在万县阻挡日本飞机。”
  
  碑前那位白发老人转过身来,插嘴道:“说得不全对,1938年和1940年,他们两位是在重庆病死在仁慈医院,医院安葬他们在袁家岗左侧山头,后移至袁家岗至石坪公路右侧,因修袁家岗到石坪桥的公路,1956年移到江北杨家花园的陵园墓地,但是那里的墓地太狭小,政府觉得长期安葬国际烈士不当,1959年的时候,经重庆市委决定才迁葬到这里。淹死的飞行员另有其人,万州有一个库里申科烈士墓,是他们的大队长,才是牺牲在江里的。他在战斗时发动机出问题,降落在长江,但他体力不支,游到岸前淹死了。”
  这个老人看起来比老曾年龄大了许多,但腰板却挺得笔直,可能以前是位军人,说话不容置疑。
  “发动机中途出问题?那是装备太差了、飞机的质量太歪了,是不是中国造的?”潘天棒是一个军事发烧友,忍不住接过话头。
  白发老人瞧了瞧了潘天棒,讲道:“小兄弟,那是苏联的飞机。中国那个时候只有91架可以用的飞机。苏联飞机虽然比中国的好得多,但还是不如日本,所以在空战中很被动。到1939年后,苏联战场吃紧,援华的志愿兵空军就撤走了。”
  “对!”老曾说:“40年以后,日本飞机对重庆的轰炸就疯狂起来了。如果苏联空军还在,重庆大轰炸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潘天棒问:“那个时候,还是美国的飞机最好吧?”
  白发老人讲:“当然!美国援助中国抗日,成立了一支专门的空军部队,用的都是美国战机。他们在云南、缅甸打空战,把日本打得灰头土脸,主要原因还是飞机制造技术水平更高。因为连战告捷,重庆的老百姓把这支美国援华空军称为飞虎队。领导飞虎队的那位陈纳德将军离开重庆回国时,蒋介石给他开了一个欢送会,派车去接他,但在路上就开不动了,因为给他送别的重庆人太多,把沿途的路全部塞满了。老百姓最后是把这辆车抬起来走的,还绕了好多弯路,抬上一个个石阶,陈纳德才到达主席台。那时的报纸上讲:自从马可波罗以来,还没有一个外国人能够如此博得中国人的人心!其实啊,我看陈纳德之了不起,是因为他在中国呆了八年,一直努力帮助中国人抗日。但中国飞行员素质并不差,爱动脑筋而且更亡命!40年的时候,一帮中国飞行员发明了用小降落伞丢炸弹,在空中引爆的战术,那段时间,这些中国飞行员用这个办法把日本人打得很惨!如果当时中国军队有和美国质量一样好的飞机,我们一样会取得飞虎队那样的战绩!”
  潘天棒悄声在我耳边说:“其实我小时候的人生理想,就是造飞机。”
  我嘲笑他道:“怪不得中国空难那么少,原来只是因为你搞旅游去了,幸运啊!”
  
  我们和老人一起从纪念碑下台阶,老曾又问道:“听说陈纳德走的时候,很多在重庆的文化名流给他送礼物,是不是有这回事?”
  老人白了老曾一眼,似乎觉得在这种地方讨论这样的话题很意外,顿了一下,却笑起来:“是啊,陈纳德喜欢中国文物。那个欢送会上给陈纳德的礼物堆成了山,好多都是玉器和古玩!最值钱的东西是中国现代国画的代表作,徐悲鸿的《八骏图》!”
  讲完,老人向我们挥挥手,告辞走了。
  老曾带着我们继续向虎岩方向走,一边说:“传说当年陈纳德非常喜欢徐悲鸿的《双鹫图》,蒋介石给徐悲鸿做工作,希望能把这幅画送陈纳德。但那幅画徐悲鸿看得比命还重,自然不会给的。原来最后陈纳德拿到的是《八骏图》啊,也起码值上几百万上千万的!”
  《八骏图》在中国现代国画史上的地位非常高,到现在许多工艺品商店还拿这幅图作题材,各种各样的仿品层出不穷,没有想到真品却早去了美国。
  我洗涮老曾:“刚才那位老人,一看就是当年的军人,说不定还做过空军呢。空军是一份玩命的工作,人家可不认为一幅画有什么珍贵,只有你老人家才会在别人讨论飞机性能的时候,去关心财宝的事情。”
  老曾笑笑没有理我,只顾向前走。潘天棒则兴奋地和小敏讨论我们会不会发现比《八骏图》更值钱的东西。
  向上走了几步,眼看就要到虎岩边上的绳桥了,突然有两个年青人从林边跳了出来,挡在我们的面前!

ups1 2007-12-05 12:52
失踪的上清寺(八十二)

我急忙挡在老曾的面前,同时把小敏的手一拉。这时其中一个年青人开口了:“对不起,前面在拍电视剧,请走另一边。”
原来是拍电视的,还真吓了我一跳。
老曾说:“我们就是要到前面,绕路绕不过去的。”
年青人说:“实在抱歉,我们只拍一下午。”
我们只好停下脚步,老曾指着前面一个绿色的水池,池上有桥,池中有一个石笋。桥上的扶手是水泥做成的绳索样子,几个演员正在绳桥上摆造型。“这是榕湖,那个水池边上,就是虎岩的洞子。”
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看清,池边翠竹之下,有一条小径,小径末端,似乎有一个入口,那就是老曾说的虎岩了。
正是午饭时间,拍电视的摄制师正在吃盒饭,并没有动镜头,照理讲,我们过去看几分钟并没有什么影响,但两个年青人坚守岗位,死活不放行。
老曾有点生气了,还想说什么,我拉拉他的手臂,说:“算了,我们先去吃饭,过会再来吧。”

我们回头走到鹅岭街上,在一个家常菜小馆子用午餐,老曾担心地讲:“刚才我看虎岩那里,岩上已经有一座新房子,不晓得修房子的时候,会不会把岩洞破坏了。”
匆匆吃完饭,再上来看虎岩,两个年青人端着盒饭在路边坐着,依然不放我们通行,说是拍摄已经开始了,还需要过些时间。
看看林中池上,摄制组放的液氮象雾一样飘着,两个演员正在演出,我们也只好作罢。
“实在没有办法”,老曾说:“我带你们先四处逛逛去吧。”
“好啊,我要看蒋介石住过的地方!”小敏说。
蒋介石住过的地方,就是飞阁。绕了一个大圈子,我们从两江亭边来到飞阁门口。这座建筑风格别致,据说是后来整修过,只有正门还是保留着旧貌。
“习习晨风迎朝霞,犹有万家灯火,
沉沉夕照送落日,更上千尺鹅峰”
飞阁门上的对联,写的是当年鹅岭能看到的夜景与日景。
老曾讲,最早的两江亭其实只有两层楼高,那时站在鹅岭上,实际上看不到现在那么多的灯火,更没有现在那样的城市辉煌。但即使在那个时候,重庆的夜景已经是中国一绝了。

因为没有旅游团来,飞阁里面关着灯,一个中年妇女睡眼朦胧地走出来,说:“这里不能参观,只接待旅行社。”
我们只好退出来,在飞阁周围打量。飞阁下坡方向有一个亭子,里面一些老年人在跳舞,歌手也是老人,正在激情洋溢地唱着老歌。亭里的音箱声音开得非常大,弄得这一带吵闹不堪。
我们从侧面过去,寻找宁静的地方。转过弯,看到飞阁的背面,居然就在榕湖的旁边!
我兴奋地说:“老曾,飞阁里面住过蒋介石,为了安全,一定是有地道的,说不定也和虎岩相通!”
老曾点点头:“鹅岭这个地方,沿街上有十几个防空洞入口呢,整个鹅岭,下面有一个防空洞网络。”
既然飞阁和虎岩都不能进入,我们只好在飞阁后面的林中茶摊坐下来商量。

端茶来的服务员是一位胖乎乎的中年女人,笑容可掬,就像整天都有开心事一样。我问她:“大姐,请问你是不是附近居住的人?”
胖大姐说:“是啊,我从小就在鹅岭街上长大的!”
“那你知道鹅岭下面有地道没有?”
“有啊,多得很!”胖大姐麻利地给我们泡茶,一边说:“年青的时候,我和老公,我儿子还有我的妹妹,从后门那边崖上钻过一次进来,结果从飞阁的地下室钻出来了,还被看门的骂了一顿呢,
“下面是一条洞,还是有很多支洞呢?”
“支洞啊?下面多得不得了,而且黑漆漆的好吓人。我们钻洞的时候,突然从支洞跳出个人影,吓得我们大叫。那个人影说:‘莫怕莫怕,我也是人。’哈哈,当时差点吓死我!”胖大姐开朗地笑着。
老曾问:“你说的后山,是不是有一个石头房子的旁边?”
“是啊,你晓得所,离这里很近。如果你们要去看的话,这些茶碗给你们留着。”
“走,去看看。”潘天棒起身,很急切地催我们出发。
从飞阁边的茶摊到后山的路上,老曾告诉我:“我们要去的地方叫桐轩,我小时候来鹅岭玩的时候,最喜欢就是去那里,那里感觉很神秘。”
“神秘?”
“你们到了就知道了。”
老曾带我们来到山顶月宫殿酒楼的边上,向岩下看,一座石房贴壁而建,这就是桐轩了。
从旁边的小径去桐杆,一块碑子挡在路上,写着:“正在施工,禁止通行。”但这块牌子已经被人掀开了。
从山顶下到桐轩,是很奇怪的走法,直接从屋顶到屋内,有两条很窄的石楼梯,虽然是大白天,却依旧虽然显得有些阴森。也许是因为附近在施工的原因,这里一个游客都没有。
桐轩其实是一个特殊的亭子,空间并不大,室内布置却很奇怪,三面墙上各有奇怪的装饰。
正壁上,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中国地图,在这个地图上,依稀可以看见这幅中国地图包括了全部外蒙古和部分越南的地区,这是清朝的中国版图!可惜的是,有人在石图上乱涂乱画,正中用石灰写了一个“京剧票友活动室”,下部到处是乱涂乱画的痕迹。
两侧的石壁上,各有雕塑。面向出口的左壁上,是一个旧时的世界地图,标注还是老的标法,南极洲没有出现,在南太平洋与大西洋的区域标的是“南冰洋”,美洲标的是“阿非利加”,亚洲标的是“亚细亚”。
右壁上,画的是一个节气图,正中是太阳,八个角上是不同节气的地球。
老曾说:“中国节气有24个,这个节气图有点懒,只放了8个节气。更怪的是,其他两壁是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这一壁要么应该是太阳系,要么应该是重庆地图,放个节气图在这里,不知道是啥子意思。”

石室正中放着一个石桌,已经很古老了。石桌底下的石地板很不规则,已经变了形。其中有些石板的缝中上的是新石灰,似乎被人撬动过。
老曾指着正壁说:“你们看中国地图这个墙壁,看出什么问题没有?”
潘天棒说:“当然啊,这个地图的版图比现在大。”
小敏说:“放个中国地图在这里有点奇怪。”
我说:“从两侧的石梯位置看,这个墙背后似乎应该有一个房间才对。”
“对了!”老曾说:“我小时候来这里玩,就一直有一种感觉,这个墙壁背后有东西!我经常担心这个墙壁会突然打开,有人突然跳出来。”
礼园是李耀庭其中一个儿子李禾阳主持修建的,那么桐轩应该是他特别建造的,为什么会在崖壁上修建这么怪的一间石室呢?仔细查看正墙上的痕迹,却没有什么地方能显示出有接缝。再过两年,这个桐轩就满一百岁了,也许是年代久远,就算有密室,也难以发现痕迹。
地图右边有一条小缝,我贴着缝查看,感觉里面似乎有凉气钻出来,里面果真有密室!
“哇!”潘天棒突然在小敏背后大叫一声。
小敏正聚精会神听老曾讲,被潘天棒吓得一哆嗦。醒悟过来后,她又好气又好笑,向潘天棒挥起小拳头打去,潘天棒一边得意地鬼笑,一边跑了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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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上清寺(八十三)


小敏追着潘天棒出去了,这时老曾也察觉了石缝中漏出的空气,他倒了一点水在手指头上,贴近壁上各处缝隙,然后对我点点头:“有凉气,这一壁背后肯定是密室,但我找不到进入的机关。”
他拿出11号藏宝图放到石桌,让我仔细看去,其中有两个入口的中间,画着一个模糊不清的符号,不知道指什么。
正在用心看,门外突然走进一个人来,我急忙收起图纸,这个人戴着头盔,全身沾着泥灰,是一个建筑工人。他说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镇静地说:“我们是搞文史研究的,来看看这里的资料。”
工人说:“对不起,请你们离开一下了,我们马上要把水泥运进来。这里要当成仓库用。”
“这里是文物啊,啷个可以用来堆建筑材料?”老曾心疼地说。
“有啥子关系嘛,”工人满不在乎。“我们堆得离墙壁远些就是,夏天雨多,水泥在室外容易受潮,而且公园同意了我们放进来的。”
说完,工人不理我们,指挥着同伴把一袋袋水泥运了进来。

我拉着老曾从桐轩出来,对他讲:“这种事情你是挡不住的,我们还是找找入口去。我猜那两个并排入口就应该在这附近山壁上,如果我们能绕到背后,说不定一下就解开了桐轩的秘密!”
最后这句话打动了老曾,他对那些工人说了几句要注意保护墙壁的话,就跟我沿着山壁走去。
前面的棕榈树边上,左侧有条石阶下来,潘天棒正和小敏正在石阶旁的防空洞口向内张望。这个洞口已经堵上了,但留了一个出气孔,潘天棒拿着手电向里面照着。
“看见什么了?”我问。
“啥子都看不见,这个洞口太小!”
“应该还有洞口,我们向前找找吧。”老曾说。

向前走了不到二十步,一路无人,靠崖边有一个奇怪的石头,基座上的题字有些模糊了,依稀看出是“猿公石”三个字,字体苍劲有力。老曾一把掏出11号图来看:“啊!图上这个符号原来画的就是猿公石,图上石头两侧都有洞口!”
我们围着图看,果然,图上的形状就象正面的猿公石!急忙洞石壁向下寻找另一个入口,走下石阶,有一个靠山而建的小平台,平台地上散着些游客乱丢的垃圾。平台靠崖处,是一个大洞口,但已经被堵上了,和刚才那个的洞一样,也只留了一个通气孔。
观察那个通气孔,堵着洞口的砖墙很薄,似乎一推就倒。
潘天棒说:“反正这里没有人,我一脚把这个墙蹬倒,好不好?”
“不要!”小敏说:“这不太好。”站在平台上,我们犹豫不决。
老曾说:“这个洞口以前是开放的,好象还搞过什么展览,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堵上了。”
我说:“既然此路不通,我们还是另想办法,据说鹅岭洞口多如牛毛,而且大部分互相联通,会找到合适的地方。”
话音刚落,身后一个阴测测的女声响起:“嘿嘿,你们这些书呆子!都到了洞口还守个啥子破规矩?”
我猛一转身,那是我们的老朋友,三个武疯子!
平台上无路可逃,三个歹徒中,两个男的掏出了刀,中间那个女人抱着双臂,冷冷地对着我们笑:“那个大胖子,我最喜欢你,你去把墙壁撞开好不好?”
“对头对头,让那胖子撞开。”两个男人拿着刀逼近了我们。
潘天棒想说点什么,但看见那个满脸横肉的肌肉男已经拿刀接近了小敏,立刻就站了出来挡在小敏面前:“慢!撞就撞!”

潘天棒在平台上一助跑,抱着肩向墙冲去,“蹦”地一声,墙松动了,但却没有垮。潘天棒咧开了嘴,摸摸右肩,显然有些疼痛。
周围没有游客,崖顶上飘来阵阵歌声,那是一些退休老人在鹅岭的观景亭上跳国标舞,从那个亭上看不见我们下面的情况。
我悄悄打量着老曾,他半闭着眼睛没有看那三个人,也没有看潘天棒,仿佛一切都不关他的事情。不过,我瞟到他的手在裤袋里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潘天棒第二次撞向砖墙,这次成功了:砖墙晃了两下,一大块整体垮了进去。潘天棒揉着撞墙的右肩,看着那个女人。
“老规矩,图纸、打火机,都交出来吧,对了,12号图纸已经不用找了,在我这里。”女人手里挥着那张纸,得意地讲。
看来,这些歹徒已经再次进了老曾的家门,偷到了图纸。

“给他们。”老曾对小敏说:“11号图不可能还有藏宝留下来,最多只有打开12图的线索。不靠我们,他们三个根本解不开12号图。”
“老家伙,你说得对,所以这一次,我要你们陪着一起逛逛。”女人一把抓过小敏取出的打火机和老曾手中的图纸,示意那两个歹徒押我们入洞。
在洞口,老曾让我们换上高帮的解放鞋,并且从包里取出一圈绳索缠在肩上。那女人冷冷地看着我们三人换鞋,说道:“你们花样还不少嘛。”
我正要戴上头灯,那个满脸横肉的男子一把抢过去,拿在自己手上,高兴地玩着。

女人用刀顶着老曾走在前面开道,我们被其他两个歹徒押在后面跟随。洞口走几步,路就变得窄起来,走得很慢,我假装系鞋带,借着黑暗在地下用石头迅速地刻了“SOS”三个大字,虽然不敢指望这个字会有什么用,但心里多少增加了一点希望。
每一个分路的地方,女人都停下来要老曾看图确定方向,我们也跟着停下来。这些时候,我就悄悄扶着墙壁,在墙上留下点刻痕。
前方的路一直下坡,有溪流跟着我们向下冲刷,靴子很快泡在了水面,两个男人穿的是皮鞋,泡在水里一定很不舒服,一路骂骂咧咧,直到女人叫他们闭嘴。
突然,老曾停了下来,察看着周围的情况,押着我的男子用灯光照到洞顶,居然是平整的!
我估计了一下方位,大致已经在飞阁的下面,快到虎岩的地方了。
“这里已经堵上了,”老曾指着一处洞顶,语气很平静:“不然可以走到飞阁上面去,下面就是虎崖的地下室。”
老曾又向下走了几十步,到了一间圆形的房间,壁上左侧有一个铁门,已经锈蚀得很严重。老曾还在观察,那女人不耐烦地上去,伸手摇晃两下,铁门就垮掉了。
穿过铁门的位置,有石阶向上走。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阶上石头已经很光滑。上完石阶,路就没有了,尽头处方方正正,左壁上刻着一幅画,就像桐轩正壁上那一幅中国地图!

仔细看去,这幅地图上很多区域上标着不同的军阀名称与国外势力,旁边列着一排标注,有英、法、日、德、俄、美、意等国的名字。
老曾站在图前端详良久,女人没有催他,那个横肉男人却不耐烦了,问:“在搞啥子名堂。”
老曾说:“这里没有路了,图上标的应该是在这个墙后面。”
横肉男人走上来,拿起随身带着的铁榔头就敲,但石壁纹丝不动,老曾抱着手臂让在一旁,冷笑着没有开口。
女人说话了:“笨蛋,这个墙壁有机关,给老娘滚一边去,让这个老家伙来搞定!”横肉男人只好嘟哝着把位置让给老曾。
老曾招呼我:“小罗一起来研究下。”重新站到了石壁前。
我向那个横肉男一伸手:“头灯还我!”
横肉男还想说点什么,女人又开口了:“快点给他,笨蛋!”
横肉男把头灯塞给我,威胁道:“要是打不开这个墙壁,要你好看!”
我没有理睬他,用头灯的光线仔细扫着石壁,耳朵却听着水声中暗藏着的一些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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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上清寺(八十四)(网络版)
水声中那些声音很快消失了,大家都没有注意到。那发出声音的,是我希望的援兵,还是几只散步的老鼠?
老曾突然说:“小罗你看,这一排国家名字像不像一个个按钮?”
我一惊,回过神来,仔细查看,果然旁边一列国名都是分别刻在一块块小石头上的,老曾已经用手套抹开了一块块小石头的边缘,更像一个个比较大的键盘按键了。
三个歹徒没有敢打扰我们,我专心地和老曾研究起墙图来。
“老曾,这些都是侵略过中国的国家吧。”
“是的,但是好象不止这几个,只列这些国名,不晓得是啥子用意。”
“对了,李耀庭的发迹是在重庆开埠的时候,这张图感觉有不忘国耻的意思。我觉得这些石头按钮应该是可以按进去,如果按的顺序对了,这间石屋就可能打开!”我说着自己的猜想:“老曾,这些国家是不是在重庆开埠时,就进来的呢?”
“好象重庆开埠时,只有英、法、日、美四个国家,但我又曾经看见过德国人在南山上的界碑,上面刻的是18XX年,需要查资料才能确定具体开埠时在重庆的国家。”
“那我们是不是先回家去查查资料?”我问老曾,眼角却去瞟那个女人。
“先回家?想得出来!你们必须在这里打开,不然永远都不要想回家了!”女人恶狠狠地威胁。
“对了!如果这些石头按钮是有次序的,那还有一个办法!”老曾没有理睬那个女人,一门心思和我讨论:“这七个国家的第一个英文字母全部不一样,如果按字母顺序呢?”
我心里盘算着:英国开头是“E”,法国开头是“F”,日本开头是“J”,德国开头是“G”,俄国开头是“R”,美国开头是“A”,意大利开头是“I”。果然,这些国家的英文名字前的首字母全部不一样!
如果按顺序排列,应该是美国、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日本、俄国。
我本来还想试试这些国家的首字母能不能组成一个什么单词,老曾已经伸手去尝试,他使劲按那块标着美国的小石头,石头有些晃动,却按不进去。
我伸手向那个横肉男子:“钉锤给我。”
横肉男子警惕地把铁榔头往怀中一抱,不想给我,却被那女人一把抓了过去:“几个书呆子,就算拿给他们一把刀,又能搞个啥子名堂?”说完,就把榔头递给我:“在老娘面前,不要想耍花样!”
“老曾,让我一下。”我拿起榔头,用力向那个刻着“美国”的小石头砸去,啪地一声,石头表面碎了,‘美国’两个字被砸得模糊不清,石头果然缩进去了一截,而且石壁似乎有轻微的震动。
“继续砸,思路是对的。”老曾很高兴。
我接着砸下去,“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日本、俄国”接下来的六块石头都陷了进去,而这些国家名字都被砸模糊了。每一块小石头陷入墙体,石墙就震动一下,到最后一个石块缩进时,石壁四周的缝隙已经很明显。
老曾用力一推石壁,居然象个旋转门一样,这个大石壁旋转开了一小段缝隙!
那个横肉男冲上来,猛地用劲一推,石壁旋转门就全打开了!

横肉男举着电筒冲进去,大叫起来:“爽惨老!好多宝箱!”
女人接着也进了门,她向里面看了看,退出来招呼那个不爱说话的瘦子:“把他们都赶进来!”
进到洞里一看,这个洞还真不小,石室有三米左右,能装下十多人。洞的两面墙都堆满了大铁箱,正中的一面,刻着一幅太极八卦图!
这正是我们寻找的藏宝点。
女人用手电查看着铁箱,那些铁箱都生了锈,由于是一个个垒着上去的,更不方便打开。
那个横肉男子想把一个箱子从中间拉出来,他拽着右边墙上中间的一个大铁箱的把手,大喊一声:“嗨!”然后用力一扯,没有想到整个靠在右壁上的铁箱全部倒了下来,他急忙跳开,我们也赶快躲闪。
倒在地上的铁箱大多已经打开了盖子,我迅速瞟了一眼,好象都是空的。
女人疯狂地翻查着箱子,横肉男上前把另一壁上的箱子也拉倒了,垮在地上。我们几乎都后退到了门口才避免了被铁箱砸上几下。
翻开了全部的箱子,结果都发现没有东西,不爱说话的那个瘦歹徒举刀向我和老曾逼了过来:“说,这些东西去了哪里?”
我把老曾向我身后一扯,对那个瘦歹徒说道:“我非常愿意告诉你们,不过拿刀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少废话!”这个瘦歹徒二话不说,一拳向我打来,黑暗之中,速度快得我完全来不及反应。一阵剧痛,脑门“嗡”地一下,就失去了知觉。

“大哥,大哥!”是小敏的声音在喊,我仿佛看到我和老曾在玩滑翔伞,飞在天上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睛。小敏和潘天棒在地下一边跑着,一边叫我们名字。
“老罗醒醒!”是潘天棒的声音。
我渐渐清醒过来,眼前几只灯光耀眼,有人扶着我。
“太好了!大哥醒了!”小敏高兴地说道,但我的眼睛睁不开,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我昏过去了?”我从地上坐起身来,身边是老曾瘦削的手在支撑我,一瓶矿泉水已经递了过来塞在我手中。“喝一口。”潘天棒的声音。
“还好没有昏多久,我掐了你的人中。”是老曾在说话。
“喂!你们不要老是拿着灯光晃我,我又不是你们搞研究的古董。”我抗议道。
灯光移开了,我的眼睛逐渐适应过来。一摸头上,有个大包,皮也破了。我才想起那三个歹徒,看看周围,他们居然都不在,只有地上的空箱子洒落得到处都是。
“大哥,我们又被人救了!”小敏说。
我想起来了,那些藏在流水背后的声音,使劲嗅了一嗅,空气中果然有一丝熟悉的香味。
“是谁救我们的?人呢?”我一边问,一边看周围的环境,除了三个同伴,没有其他人。
“还是上次救我们的那个女的。”潘天棒说:“她好凶哦。”
“是,打架凶,骂人也凶!”老曾说。
“怎么了?”
“那个女人冲进来,把那三个家伙打得求饶,还逼他们把东西全部还给我们。但是,她赶跑了那些人,却破口大骂了我们一顿,我们还没有回过神来,她就走了。”老曾说。
“为啥子她晓得我们在这里呢?”潘天棒摸摸大脑袋。
“当然晓得!”老曾说:“我在洞口遇到那三个家伙的时候,就在口袋里用手机发了短信。我的手机早就设置好了,一按就发了出去,只是没有想到,支洞那么多,她还找得到我们。”
原来如此,老曾进洞前的小动作是做这个,可他从哪里找来这个女人的手机号呢?还没有来得及问,已经被老曾话音打断了:“小罗,你快来看,箱子背后的墙壁上有啥子!”
我连忙站了起来,头还有些晕乎乎的,还好潘天棒扶着我。
踩着乱七八糟堆放的箱子,跟着老曾向墙边走去,老曾手电照着的地方,隐约有很多字迹!
“箱子里面没有东西,我早就估计到了。但那三个歹徒也没有想到,线索就在堆靠箱子的墙壁上明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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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上清寺(八十五)(网络版)
果然,墙上模模糊糊地刻着很多字,最后的落款是青云道人!
“不止这一壁,那一边也有。”老曾用灯光照着对面的墙。
“我们先把这些字抄下来,然后马上离开这里,怎么样?”我问大家。
“不找藏宝了?”潘天棒很不甘心。
“不要太指望了。”这是我们打开的第十一张图,仍然没有找到任何一批藏宝,我相信小敏爷爷已经用所有的藏宝置换了一个贵重无比的东西。
老曾对潘天棒说:“不应该放过任何一点希望的。天棒和小敏再检查一次箱子,务必找找墙上、地上的机关。对了,屋顶不用找,这里就是桐轩的密室,这个屋顶就是我们先前下桐轩的路。小罗陪我认字,这些字迹太不清楚。”
于是,我和老曾连猜带蒙地识别墙上留下的字迹,抄到纸上。
半个墙上的字还没有抄完,小敏就叫起来:“曾伯、大哥,快来看!”
小敏正在正壁的边上,她右手拿着一块石片,左手指着墙角出现的一个小洞!
我们急忙过去,小洞里有一根锈蚀了的铁柱子,旁边有一根同样锈蚀的铁链。原来墙角边上居然有机关!
老曾伸手进去,摸出一根铁链来,铁链上,穿着一把桃心形的金色长命锁!
老曾拿起长命锁,解开在锁在铁链上的活扣,递给小敏:“拿着,很可能又是你家的东西。”
小敏手在微微发抖,捧着长命锁摊给我们看。在我们灯下,长命锁金光耀眼!
“打开吧,别发呆了。”我对小敏说。
小敏颤抖的手摸到长命锁的边缘,轻轻一板,长命锁的肚子就打开了。里面放着一对金指环,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一首诗:
朝天文笔插空稳
拔地楼阁依势牢
莫道虎啸桐轩空
曾闻风拂石塔高
“这是什么意思?”潘天棒急着问。
这首诗显然是写景的,老曾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我建议:“我们还是出去分析吧。不急这一时。”
“出去?这里就是出口!”老曾说:“你们看这个铁链,还有铁柱上的滑槽,这个石壁就是一个滑门!如果机关还能动,拉这个铁链,这道滑门应该会降到地下,我们就从桐轩出来了!”
对啊!这个密室就在桐轩里,如果这道门可以滑开,我们岂不是离出口非常近?
老曾拉了拉锈蚀的铁链,拉不动。我和潘天棒也上前使劲试了一下,石壁根本没有动弹的意思,铁链撞着铁柱啪啪着响。
“锈死了,可惜!这个捷径走不通!”老曾说。
“是啊,如果桐轩正好有游客在,看见我们几个人打开这道门从密室出去,不晓得好吃皮!”潘天棒摇头惋息。
我想起老曾给大家分配的任务:“对了,你和小敏还找到其他东西没有?”
“没有,箱子全是空的。墙壁上就这里有名堂,那道旋转石门上只有几个石头条子是机关。”
“那我们赶快抄录墙上的字,然后沿原路出洞吧。”老曾说。
两壁墙上的字迹,一边落款青云道人,另一边落款只有一个“徐”字,自然是小敏的爷爷所留。
抄完字迹,潘天棒已经和小敏一起整理好行装。
我最后一个离开,把铁链放回到墙角小洞中,轻轻将石片盖上。这个机关应该是在上个世纪初完成的,不知道是青云道人设计的机关,还是李禾阳的主意,更不知道当年的李家是否知道桐轩存在着这样一间密室。
离开密室,我叫上潘天棒一起把旋转门关上,那几个标着国名的石块弹了出来,仿佛不曾陷下去过。关好门,我拍掉手上的尘土,头灯照着列强瓜分、军阀割据的旧中国地图,不禁驻足良久。
潘天棒已经追上小敏,老曾已经在前面回头催我:“快一点,这里不宜久留!”
沿着原路出来,回到洞口平台,四顾无人。地上只有些模糊的水迹足印,山顶上仍然响着退休老人跳舞的音乐。平台下树木茂密,随风摇曳,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大家迅速换过衣服。
走过猿公石,桐轩工棚外的水管在滴着水,正好洗手。
走上公园的干道,一路无人注意。我向老曾说:“现在我们头件大事,是赶回你的家,那些家伙闯进你家偷了图纸,不知道家里搞成什么样子了,而且今天晚上我们还要防范他们。”
老曾说:“唉,他们想来就来,我都习惯了。”
“私闯民宅,这是犯法的事情,我们应该去报案!”小敏说。
“这个罪名轻了,如果没有财产损失,他们最多拘留警告一下,没有实质作用。”老曾摇摇头:“不过,我自有办法,你们不用担心。”
走到公园大门,我们一路上看见很多聚会的退休老人,仔细打量,却没有见到那个向我提示节气图的老人。
我心里嘀咕:他又会是什么人呢?
回到老曾家,果然门是虚掩着的,还好被翻乱的只有书房。很多书籍和字画都扔在地上,那个装图纸的铜盒丢在书桌上敞开着。
“他们折腾不了几天了。”老曾一边捡起地上的宝贝,一边咬牙切齿地说。
“对了,你过去想的办法是什么,为什么他们前几次没有骚扰我们?”我问。
老曾坐在地方,拿起一本书拍灰尘:“你没有注意到他们三个是长期习武的?那个女人的动作我很熟悉,像是八卦掌的掌法。”
“曾伯你还能认出武术招式?”小敏问。
“因为我小时候练过啊,八卦掌的招式很特殊,一眼就能看出来!重庆习武的风气历来已久,象我这个年龄的人,习武的非常多,这个有什么奇怪。解放前,特别是抗战时期,全中国的武术名家一大半都在重庆。从抗战前到九十年代,半个多世纪,重庆每个公园早上都有很多武馆和武术班在教授武术。只是最近十多二十年,生活节奏快了,习武的规模就变得小些。”
“那你是怎么说服他们不来干扰我们的呢?”
“我小时候跟着一个老师练过几年基本功,他是重庆百岁武术家吕紫剑的徒弟之一呢。那个女人功夫很好,一定有名师指点,所以我认为我的老师一定认识。和道家有关的武术圈子并不大,所以我老师很快就找到这三个人,当面警告了他们,武术界的人都愿意卖个面子给我老师,他们自然假装答应不来骚扰了。
当然,我并不指望警告会有真正的效果,我只是想制造一个和他们安静对话的机会。那次见我老师后,我直接找到他们,说我只是利用你们寻宝,还希望寻找藏宝让他们帮我倒卖。他们开始不相信,我就拿出小敏爷爷的留条,证明这批藏宝图涉及的东西早就用掉了,换了一个稀世珍宝,而这个东西只会在第十二张图里,如果他们干扰了我们寻找线索,对大家都没有好处。那个女人相信了我的说法,答应不来影响我。”
老曾从书房电话机上取出一个东西:“这个非法器具,就是那个女人开出的条件之一。”
想到我们的交谈随时都被那三个歹徒监听着,我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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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上清寺(八十六)(网络版)
  非法器具是一个小盒子,带着一根粗短的天线,像一只缩小了的对讲机。老曾拿在手里给我们看:“今天早上我把它关了,可能是因为这个刺激了他们。”
  “是啊,现在第11张图都开了,他们早已经等得不耐烦,而且不再相信你。”我说。
  “他们不相信我这很正常,不过请你们一定要信任我!我做这些事情没有和你们商量,但并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拖延他们的时间。”老曾的目光直视着我们每一个人,有种恳求的味道:“真的,我本来准备解开第12张图时,再考虑对付他们的办法,现在我只能对他们不客气了。”
  “曾叔叔,你准备啷个办?”潘天棒问,一边继续和小敏整理地上的书籍。
  “曾伯,我们还是报案吧,肯定会有点用。”小敏的办法最直接。
  “你们放心,我早有一套方案对付他们,只是没有用。我过会就去安排。”老曾讲。
  “这就不对了,你老人家倒底有什么安排,还是和我们讨论一下嘛,这几次要不是有人帮我们,早出大事了!”我责备他:“我相信你没有恶意,但不应该搞得这样神秘,我们一点忙也帮不上。”
   “信任我就好。你们知道不知道我为什么再三对他们客气?”老曾坐到桌边的椅子上,悠闲地点起一支烟:“其实我比较同情那三个人呢。小敏的爷爷藏宝,那些出家的军警朋友肯定都早有耳闻。这三个家伙是那些人的后代,勉强可算是藏宝的知情人,上清寺道人的后代。”
  潘天棒打断了老曾的话:“出家人怎么会有后代?”
  我说:“你忘记正一教的规矩了?他们是允许结婚生子的。”
  “是的。”老曾说:“解放初期提倡出家人‘生产自救’,重庆的绝大多数庙宇都改为了学校,或者是用来解决住房问题。很多出家人在家修行,和普通人一样有一份工作。青云道人的门下如果是正一教,按传统也是允许结婚生子的。小敏爷爷那一辈人经历战乱后早已淡泊名利,才没有打藏宝的主意,而且也没有告诉后辈详情。长辈视金钱为无物,晚辈想法就完全不同了,心里一定会不平衡。其实我早有办法送他们进监狱,是看在他们和小敏爷爷沾点边,我才再三让步的!”
  “老曾,你想得太幼稚了。那三个家伙长期倒卖文物,什么事情不敢做?遇到这种机会,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放过!”我提醒他。
  “不说那么多了,你们放心,我一会就安排好。”
  一个人要承认自己的做得不对总是最难的,老曾也不例外。
  “对了,那个救我们的女人是谁?”我故意岔开话题,让老曾好下台阶:“你怎么有她的电话?”
  “我没有她的电话,短信也不是发给她的。我答应了绝不对任何人提他们的身份,你们也不例外,只要你们知道有人经常在保护我们就好了。”老曾还是守口如瓶,转身出门;“我去去就来!”
  
  三个人默默地帮老曾收拾书房的东西,过了大约一小时,老曾回来了。
  看见我们已经收拾好书房,老很高兴:“这下太好了,书房比以前还整齐十倍!我一直想抽时间整理,没有想到,居然是那些家伙帮我下决心。”
  “放心,这些书是按类别整理的,你很好找。”我说。
  老曾一点头,对潘天棒吩咐道:“天棒娃儿,我买了些菜,你去厨房表现一下手艺,小罗和我一起研究墙上抄来的文字。”
  老曾一提醒,我们才觉得有些饿了,潘天棒听话地去了厨房,小敏跟着我们来到客厅沙发上帮我们抄录整理。
  桐轩密室中,右壁的落款是青云道人,字迹已经比较模糊,并不完整。加上是繁体文言文,我们抄写的时候也太匆忙,现在才发现有很多字读不通。三个人一起连猜带蒙,终于把大意搞清楚了。
  
  这壁文字,讲的是密室由来:
  青云道人当年在上清寺修行,在风水学上小有名气。一九零几年时,他受李禾阳再三邀请,答应为修建礼园勘测鹅岭的风水。鹅岭自古多地道,青云借勘风水的机会,将地下所有洞子走了个遍。
  一次勘探中,青云在洞中偶然发现了一处古代密室,他支开随从,深夜再次入洞,设法破掉密室机关,发现密室中各种财物堆积如山,青云大喜:因为清末局势不稳,重庆百姓贫穷,青云正为重修上清寺的经费而头疼呢!
  有了这笔意外之财,青云看到了重建上清寺的希望。
  青云认真考证了藏宝,认为这批财物是明朝驻守佛图关的刘时俊所留,和我们的猜测一致。只是这些东西来源不明:倒底是盗墓所得,还是收集于民间呢?青云没有资料佐证。
  自然,青云道人没有告诉李禾阳发现藏宝的事情。他借风水的名义,替李禾阳修建了桐轩,并且亲自主持设计与建筑。这个桐轩密室就是在修建桐轩时一起完成的,连李禾阳都不知道。为了保密好,青云在桐轩修建中,多次更换石匠。
  但是在礼园完工后,“礼园密道有宝藏”的说法却还是传了出去。
  一时间,常有宵小利用鹅岭四通八达的地道进入礼园寻宝。青云道人于是建议李家养老虎于虎岩,威吓进来寻宝的人。
  其实青云道人的目的,是故意利用明显的活老虎,引开寻宝者对真正密室的注意!
  礼园修成后,重庆局势日渐紧张,清政府眼看就要垮台。考虑到上清寺一带是兵家必争之地,青云放下了重修上清寺的计划,“藏宝于桐轩壁后”,等待着和平到来。
  
  看完青云的留刻,我不禁对小敏感叹:“这个青云自称成名于风水,那一定也会算命了。可他刻这些字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从1909年直到1949年,花了整整四十年,重庆才摆脱战乱迎来和平;直到1978年,69年后,中国的宗教才得以重现生机。”
  老曾插上一句:“呵呵,还好啊。幸好这些宝贝没有拿来修上清寺!”
  “为什么这么讲?”我问。
  “如果当年修了的话,接下来就会遇到一堆灾难:辛亥革命起义、军阀混战、北伐抗袁、重庆大轰炸、解放战争、破四旧、大炼钢铁、重庆大武斗。”老曾喘了一口气:“就算这些都躲过了,它可能还躲不过这最近二十年的房地产大开发!”
  想到重庆城留存文物艰难,我们都禁不住咋舌。
  “所以啊,如果有游客问我重庆为啥子文物古迹少,我就告诉他们:那是因为重庆的军事地位失在太重要了,所以才很难留下东西。”潘天棒手拿锅铲,围着老曾的花围腰,站在客厅门口模仿起导游时的语气来:“各位游客!请看这边,有好多精彩的文化!啥子?你们啥子都看不见?那就对了!啥子都没得,说明这里是重庆最重要的古战场,所以啥子都留不下来的!”
  我和老曾相对苦笑。
  “天棒哥哥,别乱来行不行?上海也是兵家必争之地,保护下来的文物也不少啊。最近这些年,上海从工业为主转化成国际金融贸易为主,很多工厂就关闭了。但是,为了保护历史,这些关闭的很多国营老厂房都是不让开发商随便拆的!”
  潘天棒一吐舌头:“我闪了,我最怕拿重庆和上海比,要么得罪小敏,要么得罪我自己。”转身溜去厨房了。
  “这张纸上留的是我爷爷的题刻吧?”小敏拿起我们抄的另一张纸来。
  

ups1 2007-12-05 12:56
失踪的上清寺(八十七)(网络版)
  “是的,一定是。左边石壁上的题刻年代近多了,所以很清晰。”我说。
  几个脑袋聚在一起看抄录的题刻,这个题刻中讲述了小敏爷爷进入礼园寻宝的故事:
  
  小敏的爷爷接到的全部藏宝线索中,礼园是最让他为难的。因为礼园的主人是辛亥革命元老,加上蒋介石住过,园中党政军要人常来,这里因此留驻了军队。一般情况下,城区的警察无权进入这里查案,小敏的爷爷连参观的资格都没有。
  他将困难汇报给徐中齐,徐中齐转述了孔二小姐的话:“无论是偷是抢,桐轩藏宝的传说一定要搞清楚!”
  小敏的爷爷只好借着夜色多次偷进礼园,他选择的入口是遗爱祠街上的防空洞。当他到达桐轩后,发现桐轩结构古怪,认为必有密室。经过多方勘察,终于找到进入壁后密室的办法。在一天深夜,他启动了机关,密室旋转门隆隆开启。可是,夜深人静中,机关的震动通过地洞直接传到了虎岩洞里,两只老虎半夜惊醒,突然大吼起来。那一天晚上,整个礼园的驻军都醒了!
  还好密室隐蔽,他在密室中躲过搜查,却意外看见青云的题刻。那时青云道人已经不知所终,他决定帮助青云道人实现复寺的梦想,回复徐局长虎岩下的藏宝已经被李家取光。由于李家财雄势大,徐局长也相信了这个说法。
  后来,小敏爷爷得到道友们的帮助,将藏宝移到了其他更安全的地方,只是没有说在哪里。
  
  看完题刻,老曾说:“我们还是得从长命锁中的藏诗去找线索,这首诗一定是交待的这批藏宝去向。很有可能这批藏宝和其他取走的藏宝是放一起的。”
  小敏拿出那对在长命锁中的金指环给我们看,上面各自刻着“徐”、“赵”二个字。
  我问小敏:“你的奶奶是不是姓赵?”
  小敏摇摇头:“我连爷爷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如果你奶奶姓赵,那这对指环应该是他们的结婚指环吧。”我的话只说了一半没有说下去。结婚的指环成对放在洞中,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难道小敏的奶奶后来出了意外?
  小敏细细地看着两个指环,眼神中有一种幸福感。我知道,不说出我的猜测是对的。
  
  老曾拿起那张纸条,读着上面的诗:“‘朝天文笔插空稳,拔地楼阁依势牢,莫道虎啸桐轩空,曾闻风拂石塔高’。前面二段好象在哪里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了。”
  “会不会是讲的南温泉的建文峰?‘朝天’这两个字有点和皇帝沾边。笔有笔峰,加一个文字就更像了!”我很希望把建文帝扯进来,那藏宝就非同小可。
  老曾说:“书房里有几本书,是重庆各处景点的诗,我们去查查看。”
  和老曾一起进书房,老曾和小敏翻查着那几本诗集,我则去翻阅与南温泉建文峰有关的资料。
  南温泉是重庆历史上最有名的两大温泉之一,在远离重庆主城的南郊,明代就已经存在。陪都时期,蒋介石等国民党高官常光顾。温泉不远有一个小村,地名叫小泉,还有蒋介石、孔二小姐等人的别墅。既然孔二小姐在那里呆过,会不会与藏宝有关系呢。
  很多和我同辈的重庆人在读小学、中学的时候,去南温泉春游,由于开发不力,管理落后,南温泉现在已经门前冷落,在重庆的十几个温泉公园的竞争下,逐渐被人遗忘。翻查着南温泉的资料,我想起南温泉建文峰下,有一个仙女洞,如果这首诗真的与建文峰有关系,那藏宝地点选仙女洞是很可能的。
  资料上讲,建文帝避难于建文峰修道时,每天发现有一盘鲜桃,随行太监非常惊奇。建文帝说:“桃是住在山下岩洞里的仙女所送。”那时确有一村姑在山下的洞里修道。因得到建文帝亲口封为仙女,所以该洞取名为“仙女洞”。
  仙女洞和建文帝、修道都有关系,这个传说加强了我的信心。
  继续看资料,下建文峰至半山腰有一个“孔园”,居然就是孔祥熙的公馆!介绍这个公馆是一幢中西式建筑风格的二层楼房,共有大小厅室22间。另建有一个长150米,有6间厅室、3个出口的地下室,既作防空洞,又作夏天的娱乐宫。
  另外,资料上还说,南温泉边上有一个“金库洞”, 原名螺丝洞,又名黄金洞。抗战期间,国民政府的中央银行把大量黄金运抵重庆后,藏于此洞。
  天哪!
  我连忙拉着老曾:“快看资料!诗里第一句绝对是建文峰!只是不清楚具体地点是在孔园里,还是仙女洞。”
  老曾看了看,却犹豫不决:“仙女洞开放浏览已经几十年了,孔园的地下室也可以供游人参观。如果真的是这两个地点,哪里还有什么东西留得下来?而且这首诗最后一句:‘曾闻风拂石塔高’,意味着有一座石塔。但南温泉这一带,只有雕堡没有塔啊。”
  “那你有什么建议?还能想到更合适的地方吗?”
  老曾说:“别着急,现在已经是晚上,公园也进不去了。对了,那个金库洞的线索并没有用,难道你以为小敏爷爷说的宝藏是中央银行的金库?我继续找找相关的诗,一定是在诗集里见过的。”
  我犹豫了一下,老曾说得有几分道理,还是等他找诗集吧。
  
  这时,一股子香味钻进了书房,太香了!我禁不住冲到厨房,看见潘天棒正把高压锅中的鸡汤倒出来。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楼买了一只鸡来炖,而且是我最喜欢的竹笋炖鸡!
  闻到香味的小敏也冲来了厨房,口水滴答地看着潘天棒操作。
  潘天棒得意非凡,说:“今天惊吓了一场,不弄点好吃的,就对不起美好的人生。”
  我问他:“你带过一日游的团去南温泉那里吗?”
  “很久以前带过。”他倒好汤,挟了一块笋子尝了尝。“火候刚好!我很少用高压锅炖东西,这次的时机把握得不摆老!对了,你问南温泉做啥子?”
  我找了一只空碗,也从汤盆里挟了几块鸡肉和笋子,一边说:“我怀疑那首线索诗和那一带有关系。孔园和仙女洞那里能不能参观?”
  “现在南温泉很萧条,内宾的重庆一日游不安排去那边,只有台湾团才去。孔园平时都不开门的,现在听说南温泉公园上建文峰的索道很久都没有开放了,仙女洞只怕也很少开吧。”他把我挟菜的碗抓过去,递给小敏:“让你第一个尝。”
  小敏高兴地接过我递给她的筷子,一边吃一边说:“好香好香!我听说重庆的温泉很有名,那我们一边去寻宝,一边去泡泡温泉吧。”
  “算了。寻宝可以,但那里温泉已经不行了,设施太老化,重庆附近好多温泉都比那里强。”潘天棒说。“说起来,南温泉公园有山有水,历史背景丰富,现在走内环高速去那里也非常快,不晓得啷个回事,旅游却搞不起来。”
  这时,老曾从门外冲了进来,手里拿着电话,喜气洋洋,他大声冲我们喊道:“有好事有好事!你们几个猜猜看,我要告诉你们啥子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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