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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s1 2007-09-29 14:56
失踪的上清寺(一)



如果你问我,重庆哪个寺庙尽人皆知?也许几天前,我的答案会是华岩寺,但现在我的答案不同。

重庆有一座寺庙,几乎每个重庆市区的老百姓都能叫出它的名字,我也从小就听说过,却没有任何人找到过,而几天前,我不小心走进了这个神秘的地方,那是一个深夜。

2007年的五一节,我没有象往常一样地去驴行,而是在鑫隆达大厦的写字间里加着班,每天都在10点左右下电梯。

5月5号这天,重庆突降大暴雨,我象往常一样10点下楼,发现雨太大,就回办公室多等了一会,离开鑫隆达大厦时,已经是12点过了。

走在牛角沱的街上,雨象横着一样地扫过来,长裤和皮鞋一下就泡在水里了,天上不停地响着闷雷,街灯熄了不少,一些没有熄的,也忽明忽暗。

鑫隆达下面的的士站上,没有一辆的士,这也不奇怪,这么大的雨,的士的生意肯定好惨老。

由于没有的士,我只好退到牛角沱的汽车总站等待雨小点。零点左右的牛角沱站台,漆黑一片,有几个人也在避雨,但看不清样子。

这时,其中一个人向我走来。

那是一个清秀的女孩,大约20多岁,穿着白色短袖T恤,披着长发,牛仔短裤已经打湿。走到我面前的时候,这个女孩用普通话说道:“先生,可以送我去上清寺吗?”

一个清秀的女孩请求帮助的时候,估计没有几个单身男人会拒绝,我也不例外。何况,应该很近的。

是的,应该很近,上清寺和牛角沱都是这一带的地名,虽然我不知道上清寺具体指哪里,但就应该在这周围。

我答应了:“好的,我送你。”

后来我才知道,上清寺,离我们那么近,却那么远。

ups1 2007-09-29 14:57
失踪的上清寺(二)


“你到上清寺哪里呢?”我问道。

“就到上清寺啊,你不知道在哪里?”女孩说。

“上清寺应该就是这附近一个区域的统称,但你得告诉我具体去上清寺哪里啊。”我感觉事情比我想的复杂。

“啊,我就是要去一个叫上清寺的寺庙,你不知道在哪里?”

晕了,我还真不知道叫上清寺的寺庙,从小在重庆长大,市区的几个庙都走过,就是没有听说过上清寺。

“我真不知道这个叫上清寺的庙,你有具体的地址么?”我问。

“家人只告诉我来重庆,找叫上清寺的庙,今天雷雨,航班晚点了,的士司机把我放这里就走了,我不知道在哪里啊?”女孩看来和我一样茫然无措。

“那好,我问问朋友吧”,我随后拨通了几个朋友的电话,有报社的,有搞文学的,也有快50多的老重庆,除了异口同声地抱怨我深夜电话骚扰,就是异口同声地说从来没有听说过上清寺有寺庙。

街上风雨大作,我们回到鑫隆达大厦的底层避雨,守夜的保安小王,也帮我们问了做保安的同行,还有派出所值班的朋友,没有人知道这个叫上清寺的庙。

“是谁叫你来找叫上清寺的庙呢?”我问道,我非常怀疑这是一个被网友骗来重庆的女孩。

“是我父亲”女孩迟疑地开口,“他临终前要我尽快把一个东西送到那里去,我叔叔在那里出家,而且一定要在夜里送,但他没有讲原因。”

“你叔叔出家有电话没有呢?”

“不清楚,至少我没有他的电话,他和父亲很多年没有联系了。对了,父亲那给我画过一张图。”女孩象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从包里翻出一张烟盒纸来。

那是一张老版黄果树的烟盒纸,草草地画着至少是30年前牛角沱地区图,上清寺被标在正中间,连着一条线,线的另一头写着“牛角沱防空洞入口”几个字。

“图上好象只有一个地方到那里,就是牛角沱防空洞。”我说道。

“牛角沱的防空洞,早就不在了,现在应该就是鑫隆达的士站旁边的人行地下通道啊”小王说。

“要不,我们去看看?如果还开着门的话?”我说。

这时一阵冷风吹起,门外的雨猛扑进来,把我们吓得往大厅里面多走了几步。

“你们能陪我去看看吗?对不起,我有极特殊的原因,今天晚上一定要找到。”女孩很坚定。

小王说:“那里好象只是一条通道,什么也没有啊,看也没有用,不过,如果你们非要去看看,我可以给那边保安打个招呼,把通道门打开。”

几分钟后,我和那个女孩已经站在了人行地下通道里面,由于停电,里面什么也看不见。

ups1 2007-09-29 14:58
失踪的上清寺(三)


“半夜三更,你们要找啥子?”守门人老庞用一束手电光帮我们扫在通道的四周墙上,一边问。

“半夜麻烦你,真不好意思,这里以前是防空洞吧?”女孩问,“有没有通向其他地方的通道?”

“以前有啊,就在这里墙壁后面”老庞用手电照到通道中部的墙上。

“噫?!”老庞诧异地叫道,手电光扫过的墙壁上,几个大字在发着微弱的荧光,写作“SQS->”。箭头指向一张牛皮癣广告,在风中飘动着。

我上前取下那张广告纸,老庞用手电照上去,正面就是普通的性病广告,但背页显然有毛笔字的痕迹,翻过来,上面有两句话:

七星岗闹鬼
上清寺镇邪

敲敲墙壁,背后似乎有空洞的声音,但这个通道显然已经没有探究的价值,我们的收获只有手上的这张纸。


我说:“我们这样找是没有用的,一起上去研究一下这张纸吧,姑娘,你得告诉我们更多,我们才能帮上你。”

老庞说:“到我的稀饭摊子上去坐坐吧,说说是啷个回事。”

一行人从地上通道上来时,大雨已经停了,老庞带我们来到他的粥摊,他的老婆和丘儿正在忙碌地摆摊,时间已经2点过了,摊前停了不少的士。

老庞的夜间粥摊在夜游神中很出名,一碗粥一元钱,小菜免费,有16种之多,所以许多的士夜间都会来这里喝上一碗,只是早上7点就收摊了,白天活动的人们不太知道。

老庞给我们专门安排了一张桌子,小王回去值班了,而女孩和我一起端起粥来喝着。

“我叫徐敏,叫我小敏吧,从上海来,爷爷、父亲和叔叔在重庆工作过”,女孩开始向我们讲她的故事。

“我的父亲前些时间去世了,在过世前,他说爷爷曾经把一个东西交给他保管,要他在2007年5月5号到6号这个夜间,交给叔叔。但叔叔失去联系很久,只听说在重庆一个叫上清寺的庙里出家,但许多年没有来往了。”

“我从小就在上清寺一带长大,是听说以前有一个寺庙,位置应该在大礼堂附近吧,会不会是修建大礼堂时拆掉了?”老庞操着标准的渝普说道,“我白天都找不到,你一个姑娘家,非要半夜三更去找,哪里找得到嘛”。

“能不能把你要送的东西拿来看看?”我说。

小敏拿出一个绸布包,打开后,里面有一个锦盒,锦盒里,是一只陈旧的ZIPOO打火机,上面刻着两个小的中文字,“令俊”。

老庞接过打火机,看了一看,说道:“我以前开的士,捡过不少打火机,从来没有看过这种,应该是款式非常老的了。”

我说,“令俊这个应该是人的名字,小敏你听说过么?是不是家中的长辈?”

“不知道啊,没有听大人提过。”

“也,45年生产的哦,嘞种自动打火机,那个时候不晓得好先进,一般人是买不起的,名牌加刻字,你们老辈子肯定嘿有钱。”老庞从打火机上发现了新大陆。

小敏沉思了一下,说:“我从小没有见过爷爷时,家里人提到他时,也小心地避开,不晓得是不是有钱,但我从小家境并不宽裕。”

我说:“这样吧,我让办公室的人去网上查一下,看看有什么线索,另外我们应该研究一下这张奇怪的传单。”

五一节期间,办公室的两个家在外地的小伙子没有回家,我打电话时,小陈还在玩网络游戏,我安排他去网上查找上清寺的历史资料,顺便搜索一下“重庆,令俊”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

老庞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那个传单,说:“看不出啥子名堂。”

我问道:“七星岗闹鬼,这句话我从小听过很多次,是怎么回事啊?”

“七星岗闹鬼,是出老名的,原因是通远门死过好多人。”老庞喝口茶,继续说,小敏瞪着大眼睛,好象有点害怕。

“七星岗,其实过去是一个乱坟岗,就在通远门外是埋死人的,三十年代左右,兴修城市中干道时,挖出数不清的尸骨,所以修了塔来镇邪。”

七星,这个名称应该和道教有关系,我插嘴道:“那上清寺那个庙和七星岗有关系没有啊?”。

“当然没得关系,距离弄个远,上清寺镇不倒七星岗的邪,七星岗那里有一个菩提金刚塔,现在还在的。”

线索似乎又断了。

这时手机响起,小陈的电话来了:“查不到上清寺的庙子,但在百度上查重庆令俊的时候,查到一个名人,猜是哪个?是著名的孔二小姐!百度上第三、四排都是她,她叫孔令俊。”

我听说过孔二小姐的故事,估计这个故事重庆人不知道的太少了。莫非这个打火机是那个著名的打火机?

小敏问:“孔二小姐是哪个?”

“我以前在文化宫讲过重庆掌故,这个故事不晓得讲过好多回老。”老庞一下子高兴起来,象脸上有了神采,“孔二小姐是解放前四大家族孔祥熙的二小姐,她喜欢去心心咖啡馆,有一个警察局长被她打了耳光,结果被升老官。”

老庞接下来精采地向小敏讲述了孔二小姐和心心咖啡馆的那个故事,听得小敏发了很久的呆。

“如果这真是那个打火机,那值钱得很啊!你们祖辈一定和孔二小姐有很深的交道哦,对老,那个警察局长也姓徐啊!”

意外的进展让我们不敢相信。

“我想去一下七星岗那个塔看一下,好不好?”小敏转过头,看着我说。

五一节没有出门,我一直觉得过得很闷,好容易有这些精彩的事情,我一点瞌睡都没有了。正准备答应,老庞插了嘴:“去,当然要去,我找辆车陪你们一起去!”老庞比我还兴奋。

ups1 2007-09-29 14:59
失踪的上清寺(四)


老庞找来一辆的士,向老婆请了假,搭上我们向七星岗方向开去。

去七星岗又能找到什么?上清寺倒底在哪里?盒子里的打火机是不是孔二小姐的遗物?这个小敏为什么一定要在今天夜里把一只打火机送交他的叔叔?地道里的传单究竟是谁贴的?

一堆问题,在我的脑袋里面装着。

“这里是广电局,重庆的广播电台都在这里。”

“这里是文化宫,那边是大田湾,有重庆新中国第一任市长贺龙的雕像”

老庞不断向小敏介绍着路上经过的地方。

“这里是两路口,旁边是重庆以前最好的电影院,山城电影院。”

是啊,重庆山城电影院,曾经与重庆人民大礼堂并列为新中国十大现代代表性建筑之一,是重庆人的骄傲。可惜现在却变成了一个重庆最牛的烂尾工地,变成一个装着臭水的大坑,已经十年了,依然没有动工的迹象。

旁边的皇冠大扶梯,原址是重庆最有特色的上坡缆车站,儿时到火车站,总喜欢去坐坐,缆车行进,重庆山城特色一览无余,很有回味,可惜,现在却变成了号称亚洲最长的电梯,阴暗,杂乱,毫无品味。

这两处是重庆城市建设的两大污点,两路口曾经是重庆最重要的经济中心圈之一,现在已经萧条了,和这两个污点一起,被市民日益淡忘。

“我的舅舅大武斗时死在这里,是一个英雄”老庞说道。

“大武斗是怎么回事?”小敏问。

我说:“1968年,重庆文化大革命期间,不同的造反派都以保卫革命的名义,互相指责和攻击,发展到大规模的武斗,一个重庆城,到处都是战场,我就是那年生的。”

“是啊,死了好多人,恐怕有几万吧,重庆人不应该忘记这些事情。”老庞掌着方向盘继续说:“68年的时候,由于市区到处枪林弹雨,粮食运不进来,重庆老百姓眼看就没有饭吃老,我舅舅的部队为老百姓押运粮食进入市区,在两路口的时候,我舅舅被造反派抢粮的人打中了胸口和腹部,有好几处,但他把肠子塞进肚子里,坚持开车,他的粮车穿过战场,四吨粮食都送到了粮库时,他才死。”

“他是我最尊敬的老辈子,我们每年给他上坟,死的时候,他才20岁。”老庞眼睛看着前方,眼神却穿透着重庆的历史尘埃。

我们一时都没有说话,深夜迷人的重庆夜色在窗外闪过,仿佛和老庞的故事不在一个城市。

“孔二小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小敏问到。

“解放前,中国有四大家族,掌握了全中国的政治、经济与军事命脉,就是蒋、宋、孔、陈四家人,孔二小姐的母亲是宋氏三姐妹之一,是宋美龄最疼爱的外甥女,孔祥熙的二女儿。”我只知道这么多。

“孔二小姐人品不怎么样哦,不管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我是有啥子说啥子哈”老庞转头向小敏说。

小敏点点头。

“孔二小姐从小是被宠坏老的,长大后,打扮也特殊,总是一身男装,据说枪法很好,但她脾气很坏,来重庆之前,在南京,曾因一次驾车违章遭警察骂老,她逗一枪将对方打死,引得南京警察上街游行。所以,重庆掌故里面讲孔二小姐,是把她当反派人物的”。

我补充了一下:“孔二小姐已经在台湾死了十多年了,死前留下几亿财产,但没有交遗产税,前几年有新闻传出她的大姐被台湾政府罚了1亿多的台币,她大姐认为是因为孔二小姐的财产多得理不清楚造成的误会。”

小敏拿出那个打火机,仔细看着,没有说话。

也许这辈子听过的故事中有无数个打火机,但这个打火机,无疑是老重庆人最熟悉的。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重庆最著名的评书人程梓贤,也许已经去逝了吧,他一定想不到,他最轰动重庆的评书《心心咖啡店》中那只著名的打火机,可能就在我们身边。

那个评书刚才喝粥时,老庞向小敏又重新讲了一遍,我不禁回味起来,希望从里面发现些线索。

那个故事发生在1940年左右,当时孔二小姐在重庆最豪华的心心咖啡馆里喝咖啡,那个地方大概就是现在纽约纽约大厦的一层,以前的友谊商店。

那时重庆的警察局长闯进咖啡馆里,不巧没有空位,就坐到了孔二小姐的同桌,回味以前,我仿佛看到徐大局长当年30多岁,一身西装,头发打着摩丝,令孔二小姐多看了两眼。

徐大局长掏出烟,才发现没有火,看见同桌的孔二小姐面前摆着的打火机,就大大咧咧地一把抓过来,评书中讲他:“揿,揿不燃,扳,扳不燃。甩,也甩不燃,车过来翻过去,整了半天,都没有整得燃。”

孔二小姐看得不由笑起来,一把抓回,手指轻轻一弹,打火机就燃了,这时我们徐大局长做了他一生最正确的决定,他条件反射般地叼着烟,伸头过去就那火焰。

孔二小姐也条件反射般地做了她习惯的动作,一耳光打在徐局长的脸上,整个心心咖啡馆的客人们都惊呆了。

咖啡馆的田老板,那时急忙出来向双方做介绍,传说徐局长反应很快,向周围的客人解释,是自己脸上有蚊子,孔二小姐帮他拍了一下。

随后,孔二小姐开车带走了徐局长,事隔三天。《中央日报》头版头条,中央社消息:重庆市警察局局长徐中齐荣任四川省警察厅厅长,而且心心咖啡馆的生意从此更火爆了。

故事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由于是评书,真假莫辨,反而让我更糊涂了。

“小敏,1940年,那个局长30多岁,如果活到现在,应该快100岁了,不会是你爷爷吧?”我问道。

小敏算了一下,说:“如果我爷爷在世,应该才80多,他的职业是建筑师,不是警察啊。”

“管他是哪个,这个打火机如果多半就是那一个,你要发大财老哟,我估计一百万都有人愿意买。”老庞就是有经济头脑。

通远门到了,凌晨2点多钟,夜景灯已经关闭。停下车,老庞打开对讲机,向频道中的士司机问路,我和小敏从车中出来,呼吸着雨后新鲜的空气。

重庆市政府前几年翻修了通远门,塑不少当年攻城战的一些战士雕塑。攻城的人,和守城的人,在夜色中对峙着,就象一部大碟按了暂停键,仿佛等待着我们,也许,不小心按中哪个机关,这些历史人物将重新活动起来,继续他们的命运。

ups1 2007-09-29 15:00
失踪的上清寺(五)


老庞从车里出来,在后面打断了我的思路:“两位朋友,我的摊摊被车子挂倒老,我马上要回去看看,不能陪你们老,菩提金刚塔逗在这上头,你们可以顺着通远门城墙向上走,到顶上打抢坝问个路,就能找到老。”

小敏说:“已经很感谢你了,庞老师,我们自己找。”

“那好,这把电筒你们带上去,可能有的地方没得路灯,小罗回来还给我逗是。我估计上去看也不一定能找到啥子,实在送不到,逗回来再做打算,上清寺那几家小宾馆我都熟悉,可以打嘿低的折。”老庞说完,急匆匆地开着车子回去了。

“大哥,你知道路么?”小敏问我。

我说:“放心,虽然有点晚了,但重庆人夜游神多,一定能找到人问路的。现在实在也没有什么线索,这张纸一定是有人故意留给你的,我的直觉也应该是和那个镇邪的金刚塔有关系,如果实在找不到,我也建议你先去休息。”

小敏没有说话,点点头,向通远门城门走去。

“通远门通远门,进进出出抬死人”,这是小时候听过的儿歌,通远门内,是抗战时的重庆城区,门外,是那时的郊区。这一带曾经有大量的坟地,有主的坟埋葬在七星岗,无主的坟埋葬在大田湾。

看着周围灯光闪烁的夜景,谁能想到在70年前,这一带曾经在夜里那里荒凉可怕呢?

通远门几经维修,站在城门下,还是那么高大而充满气势。城门两侧的腰洞已经在最近一次维修中不见了,少了一些古战场的神秘感。路灯不太亮,我刻意拿手电筒扫了一下原腰洞的位置,想指给小敏看那历史的痕迹,却猛然发现了意外的东西!

又是模糊的荧光字!这次是“SQS”三个字母加上一个指向地下的箭头。

但地下显然什么都没有!

小敏看见这个符号,兴奋而紧张地拉着我的手,说到:“又出现了!”

我四周看了看,已经太晚,路上无人,仅城门正对的金汤大厦里还亮着几家灯光,地上很干净,连一张废纸也没有。

用电筒光扫着墙,我边观察边蹲下来,发现紧挨着地上有用刀刻出的字,但由于石面粗糙,太不清楚。

小敏拿出手机,帮我补着光,很勉强地,我们一起识别出几个字:

“乱坟闹鬼不清净,菩提镇邪多宝藏。”

“啊!”小敏轻声地叫了一声,“这个和地道里的那张纸,都应该是连续的暗示啊!难道是叔叔在给我指路?”

我心里说:“但愿是的。”

小敏把这几个字念着,一个个字地敲到手机上,记录下来。然后问我:“大哥,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菩提金刚塔,传说修建的时候,曾经在里面放置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应该是指这个吧。”我说:“走,你说去看那个塔,本来我只想帮你了个愿,但现在看来,这一路有名堂,应该去。”

我们沿着城墙边的上石阶上去,通远门城墙顶上已经变成一个休闲观光的好地方,“小时候,这个城墙上有一个石头雕塑的巨大的拳头,现在不知道移到哪里了。”为了不让小敏太担心于走夜路,我开始东拉西扯给她讲讲沿途的景观。

“哦,我好象看到过那张照片,家里有一张重庆的照片,上面就是城墙上有一个巨大的拳头,为什么修那个?”

“那是为了纪念在这里被枪杀的杨闇公先生,知道么,这个人就是以前国家主席杨尚昆的哥哥。”

“他是,一个什么人呢?”小敏不太习惯走上坡路,有点喘气了。

“杨闇公是30年代四川省的祖国万岁地委书记,但他不是因为国共两党战争而死。”

“27年的时候,北伐军占领了南京,中国的军阀割据历史眼看就要结束了,但英国人和美国人不愿意看到中国统一,用军舰炮轰南京城,打死了当时许多庆祝统一的老百姓。很难想像啊,看看现在的英国和美国的电影,很难想像他们当时能对中国人那么野蛮。”

“他们好过份啊!”小敏说,紧跑几步跟上我。

“是啊,国家弱小,自然只能被欺负,现在的伊拉克也是一回事嘛。当时中国人都很气愤,杨闇公就组织群众在这上面的打抢坝集会,抗议英国美国支持中国分裂。那时的四川省长刘湘却认为这是集中消灭祖国万岁组织的好机会,向参加这场集会的人开抢扫射,还派人冲进去用刀砍,打死了好多人。”

“那时没有法律吗?”小敏瞪大了眼睛,20多的姑娘,依然还那么幼稚。

“军阀时期,军政府是不讲什么法律的,还有更过分的呢,杨闇公后来被追捕,抓到他后,杨闇公不断喊爱国口号,刘湘的人就割了他的舌头,砍断他的手,还挖了他的眼睛,然后在佛图关把他抢杀了,死得好惨。”

讲完这个我有些后悔,本来走这条深夜无人的路就有点吓人,担心把她吓着了。

“还好,我们生活在21世纪,那个时候好乱啊!”虽然走得有点热了,小敏还是缩起了脖子说。

沿石阶走了一段路后,我看见了右侧出现了那个熟悉的拳头雕塑,原来,重修通远门后,拳头雕塑向上移了一段路,现在在不太显眼的地方了。

石阶边的路灯有点少,路上没有一个人,我们走得很快,经过一片片密集的居民区,我们来到了最高处,却没有看见任何塔,只看到一个还亮着灯的茶园,有两桌中老年人在打麻将。

我走到门口问路,茶馆的老板回答我:“塔?这里有两个塔,一个是水厂的水塔,旁边的围墙挡住了,另一个是金刚塔,从这边下梯坎过去,在那边两个楼那里。大半夜的找塔做啥子嘛?”

谢过老板,我们拾级而下,旁边正好有一个治安亭,亭中几个治安人员在聊天,我上前确认,治安员告诉我:“前面有一个十字路口,直走和右转都可以到。右转会经过一个公共厕所。”

“太好了,我们没有走错路!”小敏在黑灯瞎火地走了半小时,无数次担心终于消失了,精神一下子就好起来。

我们很快地来到路口,经过一个公共厕所上去,几个火锅摊还开着,香味及其诱人,穿过火锅摊,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大楼。

“抗建堂?这是抗建堂啊。”我的好朋友肥猫就住在抗建大厦顶楼里,我去过好几次,但从来没有注意过楼下有什么塔啊。

“抗建堂?很出名?”小敏问。

“呵呵,抗建堂本身不出名,但几十年前,这是是中国名人最多的地方啊!”我说:“抗建堂是冯玉祥建议修的,你知道雷雨那个话剧吧?第一次就在这里演出,不过现在这个高楼当然是后来修的了。”

我们迅速地向上走,一边向抗建大厦边上的坡顶看,果然一个印度风格的塔就塑立在上面的黑暗中!

听说过没有见过的菩提金刚塔!整个中国内地唯一由西藏活佛来亲自主持修建的佛塔,居然就隐藏在七星岗的高楼大厦之间,默默伫立!

一个佛塔,能和道教的上清寺什么关系呢?什么样的人把我们引到这个地方?是人还是新的线索在等着我们?

我带着小敏在黑暗中找路上去,心里狂跳起来。

ups1 2007-09-30 13:28
失踪的上清寺(六)


眼看目标越来越近,我非常担心这个历史的文物,会不会关着大门呢?

抗建大厦背后,上几步石梯,拐过一个弯,离塔越来越近。必经之路有一个小卖部,一个短发的中年女人,在店里迅速瞟了我们一眼,然后把头低下。

没有问路的必要了,直接向里走,菩提金刚塔庄严地挺立在我们的身边,四周密集的大树围绕着塔,默然无语。

“这个塔好壮观啊!”城市的暄嚣已经离得很远,小敏的声音在突然钻出来,惊飞了树上的一只鸟。

神秘的金刚塔,本来为镇无数的凶灵而建立,但深夜站在这里,心中只有一遍祥和,没有一点恐怖的感觉。

“不仅仅是壮观啊,你现在站在数亿财宝的旁边呢!”我说。

“在哪里在哪里?”小敏活泼起来。

“国民党挖过财宝,解放时政府清理过财产,文革时红卫兵来破过四旧,四周修房子还挖过大坑,要是那么好拿,你也没有机会嘛。”我嘲笑着。“那些财宝,就在这塔的肚子里面。旁边的石头非常厚重,谁也挖出不来。”

“为什么把财宝藏在里面?”

“1930的时候,重庆有一个市长叫潘文华,他挖断了重庆许多城墙,打破了旧重庆的狭小的城区,我们开车过来那条路,就是他修的第一条主干道,那时候挖出来了大量的尸骨,居民传说闹鬼,为了镇邪,潘市长集资修塔,还请来西藏最大的一位喇嘛开光,按习惯,这个塔里装了许多人捐赠的财宝,传说价值黄金万两。”

小敏听得两眼放光:“哇,要打开这个塔就发了!”

“其实还有比那些财宝更值钱的东西,里面的几十颗舍利子,每一颗都价值连城!”我笑道,“但是不要忘记了,这些是用来镇邪的,就算你真打开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我嘴上在聊,脚下却没有闲着,拿着手电围着塔一圈圈地转,试图发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修这么大一座塔,要镇的邪一定很厉害吧?”小敏问。

“那我可不知道了,有两个传说供你参考”我说,“据说大喇嘛开光的时候,突然天上飘来乌云,就在塔顶上电闪雷鸣,参加开光仪式的潘市长都吓着了,这时大喇嘛登上塔顶,念了一段经文,乌云就散去了。”

“另一个传说,文革破四旧时,红卫兵来这里想把塔毁掉,敲掉了塔的一部分,突然一个人就从上面失足掉下来,摔断了腿,于是没有人再敢破坏它。”我用手电找着这个传说的证据。

“看,那一块断痕,应该就是红卫兵当年敲掉的”我用手电光照着塔基一段破损的痕迹。

“啊!那里!快看!”小敏指着塔另一个方向说。

塔的基座四周,有四根石柱,每个石柱对着的塔身,有一个凹处,小敏指着的凹处,仿佛有我们熟悉的荧光字。“SQS”!

凭着个子高,我爬上塔基,仔细观察塔边的柱,柱上贴着一小条白胶布,很不显眼。我取了下来,纵身跳下塔基。

小敏连忙过来,和我一起查看那块胶布。

突然,一束手电光扫过来,照着我们,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弄个晚老,你们在做啥子?”

眼睛好容易适应过来,看见一个大约60左右的老人拿着手电警惕地看着我们。

“也,是小罗啊,泡MM泡到嘞点来老所?”

居然是认识我的人?我定睛一看,仿佛见过。

“不认识老唛?我是老曾啊,在老林那里聚过的。”老头说。

老林,是我在驴圈的朋友,他开着一个户外店,许多喜欢驴行方式旅游的人们常在他那里聚,老肖是其中之一。

“啊,我想起来了,老曾啊”见到老曾,既突然,又兴奋,老曾是一个老重庆,从来就喜欢研究陪都时代的重庆历史,已经退休多年,总是到处搜集文物史料,有他帮助,上清寺就不难找了。

“老曾,你怎么半夜在这里?”我也很奇怪。
“我家就住在抗建大厦啊,我一个老单身汉,半夜睡不着,嘿正常三。看见这里有手电光在晃,还以为又有想盗宝的人,逗来看看,盗宝的人没有看到,结果看到泡MM的。”

小敏听到这里,笑盈盈地看着我,仿佛很好玩。

ups1 2007-10-01 13:08
失踪的上清寺(七)


深更半夜带个女孩,出没于残旧的古迹中,要说清楚不是泡MM,估计需要几十万字的演讲,我不准备那么做。

“老曾,这年头泡个MM不容易啊,躲到这里,而且在后半夜,都会被人打扰,重庆城真的是太打挤了。”我向老曾抱怨。

小敏瞪我一眼,连忙说:“曾老师,不要误会,我有很特殊的事情请他帮忙呢,希望您也能帮助我。”

“明白了,不是哥哥泡妹妹,是妹妹泡哥哥,”老曾永远都能成功地把话题搞乱,“说吧,想怎么泡他?我帮你忙就是。”

“情况是这样,”小敏一边笑一边说:“我急着找重庆的上清寺,大哥一路陪我找过来的。”

老曾一拍我肩膀,“你果然是直辖市的模范市民,找上清寺可以找到这里来,佩服佩服!”

“不扯老,曾老师,曾大才子,曾大侠,问你一个正事”我说,“重庆以前的上清寺有一个叫上清寺的庙你知道么?搬到哪里去了?”

“搬到哪里去?上清那个寺已经烧了70多年老,重庆哪个庙我不晓得?现在没有叫上清寺的庙了。”老曾说,“以前的上清寺原址,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在口腔科医院背后到检察院之间的那个山坡上面,另一种说法是在渝澳大桥旁边靠江的地方,以前水上派出所那里。我倾向于在水上派出所。”

“那以前里面的和尚呢?”小敏问道。

“和尚?小妹妹,道书上讲:老子一气化三清,上清是典型的道家,上清寺肯定是一个道观嘛”,老曾说,“解放前七星岗上这一大片,从山脚到坡上,有好多道观的。”

“道观那么多,为什么要修一坐佛家的塔来镇邪呢?是不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我问。

“有那种可能,七星岗上打抢坝,刘湘杀过的人太多了,古时候张献忠入蜀也杀过数不清的人,七星岗整个地方,太多的冤魂,道观虽然多,老百姓还是传说闹鬼。”老曾摸摸塔的基石,说:“这座塔很灵验,文革破四旧,七星网上的庙都消失得差不多了,这个塔被周围的老百姓保护了下来。”

“对了,你们打着手电筒找啥子?”老曾说道。

于是我把故事原原本本向老曾讲了一遍,说:“她家里的遗愿是今天晚上得把这东西交到她叔叔手上,看来不太可能了。”

“也,有点奇怪哦,”老曾问小敏,“上清寺那个寺是30年代烧掉的,你的叔叔今年最多五、六十岁,怎么可能在那里出家?”

小敏也很疑惑:“家里人讲过叔叔是文革时在重庆出的家。”

“文革出的家,在重庆肯定不是上清寺”老曾说:“你最好明天白天向家里的老辈子问清楚,这里有名堂。”

“不行啊”,小敏说,“一是家里老年人都过世了,没有问的,另一个是家里要我今天晚上送到。”

“那个宝贝打火机给我看看”老曾把手电交给我。

小敏把盒子取出来,小心地打开,拿出打火机递给老曾。

老曾左手拿起打火机,用右手食指轻轻弹了一下,“嘣”地一声轻响。

“呵呵,这么多年,应该打不起火老”老曾仔细打量着打火机,我手里拿着两个电筒给他照明,他接着说,“这个打火机形状和功能就和那个评书讲的好象是一样的,而且孔二小姐喜欢的东西,一定会留下刻字,‘令俊’这两个字的写法,和我见过她旧居中的遗物是一样的。”

“问题更多了,”我说,“如果这是那个打火机,为什么一定要在2007年的5月5日晚上,送到她叔叔手上呢?”

“也许是老辈子的讲究或者迷信,是不是这一天是哪个的生辰和忌日?”老曾问小敏。

小敏摇摇头,什么也不知道。

“小姐,现在是凌晨三点,也不是晚上,按你家老人的说法,你已经送不到了。”我插嘴道,“我们不要站在这里说话,下面火锅馆香得我流口水,我们去那里商量一下吧。老曾,这是你的地盘,你请我们吃火锅。”

“呵呵,你小子厉害也,自己泡MM请客,还要我这个电灯泡来出钱,请就请嘛,走!”老曾转身就向塔的出口走去。

小敏说:“好啊,我早就想尝尝正宗的重庆火锅了。”

路过门口的小卖部时,老曾向里面的短发中年妇女微微点了一下头。

金刚塔下的火锅摊旁边有一个菜市场的地名引起了我的兴趣,“老曾,这里叫纯阳洞?”我问。

“是啊,这里是上纯阳洞的地段”

“纯阳洞是典型的道教称呼,那一定以前有一个道观吧。”我说。

“纯阳洞的地盘就是金刚塔占了,现在已经没有了。”老曾选了个位子,招呼小敏坐下。

凌晨雨后的重庆,安静而潮湿,火锅摊是唯一热闹的地方,还有两桌的士司机在小聚。

“老曾,我觉得这事情有点怪,一路上有人给我们引路呢。”我拿出那个胶布条来。

胶布条上,用黑色的笔写着几排小字。

ups1 2007-10-15 11:48
失踪的上清寺(八)


“城头变幻大王旗,箭楼空留守城兵,上清道人何处寻,登高轻敲打火机”。字条上的字迹清灵,有力。

城头变幻大王旗,这一句来自鲁迅的诗,是为被国民党抢杀的五个文学青年而作,中学语文课上背过,我不禁念出来:

惯于长夜过春时,
挈妇将雏鬓有丝。
梦里依稀慈母泪,
城头变幻大王旗。
忍看朋辈成新鬼,
怒向刀丛觅小诗。
吟罢低眉无写处,
月光如水照缁衣。”

“这首诗写的年代也应该在30年代初,军阀混战最厉害的时候,老曾你看看,这应该是指的哪里?”我把字条递给老曾。

“‘城头变幻大王旗’,在重庆那一定是通远门了,”老曾开始教小敏烫老肚,不紧不慢地分析着。

“军阀混战时期,几路军阀争夺重庆城,都是攻打通远门,打进来的,就插上自己的旗帜,通远门周围的小店主,经常都备着交战两方的旗子,每天枪声一停,就派丘二出门看看通远门,城门上插的是谁家的旗帜,就把店门口换上一样的。”

战乱时期的重庆商人,就那么坚强而灵活地承受着政局的变幻。

“通远门经过很多次翻修,最近这一次动得很大啊,那处箭楼应该是指哪里?”我问。

老曾给我倒了瓶啤酒,说道:“通远门的箭楼,那可不一般,好多国外的军事历史和建筑学家都来研究过,所以几次翻修通远门,都没有动那个箭楼的基础。”

“那个箭楼有什么特殊性?”小敏跟着问。

“一般箭楼,是在城墙上突出的一个方形的小雕堡,有些也修成半圆形的,但这个箭楼,是菱形的平面,突出在城墙上,方形和半圆形的平面,需要三个守卫才能看清敌军的情况,菱形平面,只需要两个守卫就行了,而且在放置狙击手时,更好布置。”老曾用筷子蘸了些酒水,在桌上画出两种箭楼的差异。

菱形箭楼:——◆——

传统箭楼:——■——  ——○——

“中国古城墙很多,但象这样设计的箭楼非常少,所以是珍贵的遗迹,重庆18个古城门,只有通远门有特殊的箭楼,而且也拆得差不多了,如果这首诗是线索,应该在这里。”老曾拿杯子找我碰了一下,一口饮尽。

已经60岁左右的老曾,长得非常年轻,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他才40左右,听驴友讲他从小习武,没有人敢和他比酒量。

“‘上清道人何处寻,登高轻敲打火机’,这两句应该是指约见的喑号了,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对吧?”我问老曾。

“上清道人,道家的人经常都这么自称,说不定就是小敏的叔叔,打火机,应该是约会的信物。”

小敏辣得大口大口吹气,还是不断地把锅里的东西向嘴里放,一边说:“太好了,我们快吃吧,吃完就去那个箭楼。”

老曾安慰着:“这里从抗建堂旁边出去,就是外科医院车站的天桥,向下走就是通远门,很近,我带你们去,不要急,慢慢吃。”

“遇到你,真是太感谢了”小敏说。

老曾结过帐,我们一起向通远门走去,凌晨三点多的街道上,已经有清洁工在扫地,偶而有的士车迅速经过,整个七星岗的干道上,很少的行人。

快到通远门洞口时,老曾指着靠皇嘉大酒店一侧的城墙,“那边就是箭楼,但被新修的女墙挡住了,还有些树,看不清楚,我们去上面。”

穿过明代的古城墙,踏上06年铺的青石板,来到一小时前经过的通远门上广场,广场依旧一望无人,尽头处的茶社,门口的招牌灯还红彤彤地孤单亮着。

老曾带我们向茶社方向的角落走去,上几步阶梯,树木掩隐处,路灯下模糊看见一个四方形的小平台,“那就是箭楼,在上面看,感觉是四方形的。”

小敏拿出那个打火机,脚步快起来,我也快步跟上,箭楼平台的黑暗中,隐约有一个人影向我们转过身来。

ups1 2007-10-15 11:49
失踪的上清寺(九)


“蹦”的一声响,那个身影手中一团火亮起来,映出一个老年人的面孔。一个沙哑的声音说到:“你们的打火机呢?”

小敏在自己那把打火机身上也敲了一下,“蹦”的一声,却没有火焰。迟疑地说道:“你是?叔叔?”

“请把打火机给我看看”老人要求。

小敏毫不犹豫地递上那只珍贵的打火机。老人举起来,在周围的灯火中查看了一下,然后笑起来,在夜色中,笑声沧桑而满足。

“哈哈哈哈,你是徐道士的后人吧,等了十年,终于等到你了,不容易啊。”

“我姓徐,叫徐敏,老人家你是?”

我和老曾站在一边耐心地看着,没有打扰。

“你是徐道士的侄女吧?这么年轻漂亮啊。我是你叔叔的好朋友,他去世已经十年了,唉。”箭楼平台上有一条长木凳,显然是老人带来的,他拉着小敏的手一起坐到凳上,一眼也不看我们。

“徐道士生前托付我一件事情,要我每年在他定的一个晚上,到这里来等人,不知道等的是谁,我答应他要等满十年,今年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啊。”老人说,语气中有无数的故事。

老曾悄悄告诉我,“每年不同时间接头,这种约定叫乱码接头,过去陪都时代的情报人员经常用这种方法联络和发报。”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父亲也去世了,他要我来找上清寺出家的叔叔,把打火机交给他,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敏很失落。

“上清寺出家?呵呵,这个说法有意思,孩子,你的叔叔要我凭这个打火机,把一样东西交给他的后人,现在去我的家吧。”

老人拉着小敏的手站起来,向我们打个招呼。

“二位朋友是陪小敏一起来的吧,我受故人所托,要给这位姑娘一样东西,我家就在这旁边的金汤大厦,但家里狭小人多,不请二位上去了,请二位在这里等等她,几分钟就回来。”老人不由分说,一手拿起长凳,一手牵着小敏的手向通远门下走去。

小敏不好意思地向我摆摆手:“曾老师、大哥,对不起啊,我很快就回来。”

我和老曾相视苦笑了一下,虽然我们都有许多疑问,但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老人和小敏离去了,我递给老曾一只烟,“你老人家经历多,分析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老曾说:“首先,那些记号一定是这个老头留下的,目的是给徐家的后人指路,但不想被无关的人搞明白。其次,她叔叔的遗物肯定不简单,我猜和民国时期的宝藏有关系。”

“民国时期的宝藏?是指什么?”我在城墙的石头扶手上坐下来。

“在陪都时代,重庆是全中国的政治和经济中心,中国最有钱最有权的人,都在重庆居住,由于政治腐败,战争频繁,捞钱的机会太多了,很多级别稍高点的人,都有不少财路。可以讲那时候,起码中国的几分之一的财宝都藏在重庆。”

“重庆解放的时候,国民党败退得非常快,解放军进城,国民党只能坐飞机逃跑,级别不够的人,包括一些高官的副官、待卫,都没有资格上飞机,留下了大量的财物,失散在重庆城里。所以一直有传说重庆城里许多地道中,埋藏着数不清的民国宝藏。”老曾扶着城墙,向远处眺望。

“一双绣花鞋的故事,和这个有没有关系?”我问。重庆有一个非常出名的惊险故事,说是国民党撤退出重庆前,在重庆挖了许多地道,放置了炸药,想把重庆城炸掉。

“那个故事是瞎编的,重庆城这么大,是炸不完的,写故事的人是一个外地人,不了解重庆历史,重庆是有许多地道,但绝大部分并不是国民党挖的。”

“一九三几年的时候,潘文华市长是一个喜欢搞城市建设的人,他请德国人来设计了重庆市的地铁,就开始在重庆地下施工,后来因为财力不足,中途就停下了。抗战时期国民党用来做为防空洞。所以重庆老城周围的地下通道,四通八达,非常多。”

我问:“现在重庆的轻轨应该用上了这些地道吧?”

“是用了一部分,但三分之一都不到的。”老曾吸了一口烟,“重庆的地道大的大,小的小,已经有近三千年历史了。你知道秦国的张仪吧?”

“张仪,我知道,是墨家的知名人物,他用‘连横’策略帮助秦国打败六国统一了中国,《鬼谷子》那本书就是他写的。”

“不错,不过他有另一个身份许多人不知道,他曾经做过江州太守,就是那时的重庆市长。重庆最早的古城墙是他修建的,而且”老曾向我挤了一下眼睛,卖个关子,“你应该知道墨家有三样绝学天下无敌,猜猜张仪为重庆留下了什么?”

提示那么丰富,我当然猜得到:“墨家三绝学,是兵法、攻城术和机关术,你的意思难道是张仪在重庆驻守时,留下了装着机关的密道?”

“对了,有野史讲,张仪富可敌国,他把不少财产留在重庆城里,只是谁也不知道在哪里。我研究过重庆非常多资料,还没有找到头绪。”

“从张仪时代,到陪都重庆,诺大一个重庆地下,几千年来,都是一个大宝库啊。”老曾轻弹着烟灰,烟雾在夜色中飘然消逝。

ups1 2007-10-15 11:50
失踪的上清寺(十)


小敏还没有来,我有点担心了:“老曾,你觉得那个老人和小敏她家应该是什么关系呢?”

“这个只好等小敏来讲,但那个老头可不平常!”老曾眼睛突然一亮,“你注意到没有,那个长条板凳?”

我还真没有留意。

“我的鼻子很灵,闻到那个长条板凳有特殊的香味,象是沉香木。沉香木,是能沉在水里的木头,古时很多人用来做兵器。重庆长江三峡一带,从古到今,经常有人在水底打捞沉香木换钱,这种木头在水中泡了几十数百年,都不会腐败变质,非常贵重。所以,我觉得那板凳有两个地方很不简单,你猜猜看?”

我明白了:“那条板凳如果真是沉香木做的,应该有至少30斤重,一般人一只手是拿不起来的,那个老人家一只手拿起好轻松!另一个奇怪的地方,是谁愿意用如此昂贵的木材来打这么一条形状普通的板凳!”

“是啊,重庆数次大移民,民间藏龙卧虎,这个老头,让我想起一个叫安道士的人。”老曾一拍大腿:“对了!我晓得了!小敏找的上清寺,可能是这么回事情!”老曾兴奋不已,我则摸不着头脑。

“安道士是一个有名的异人,如果活到现在,应该快100岁了,解放碑较场口长大的老重庆,没有不知道他的。

他解放前是国民党一个大官的警卫,武功高强。国民党撤退后,他留在了重庆,出家在较场口。较场口建设公寓背后,原来是一个关庙,那条街就叫关庙街,安道士就住在关庙里面。

由于身份特殊,安道士解放初期每天去统战部上班,帮统战部做通讯员,工作是送信。统战部就在现在临江门附二院的代家巷旁边,做道士只是安道士的兼职。

我从小经常看到他在路上走,那时他的腿已经瘸了一只,传说是比武受伤造成的。他每天早上拄着一根象玻璃杯那么粗的大铁棍从较场口走到临江门,又从统战部带信出来,穿越解放碑把邮件送到各个与统战部有关的部门。

他拄的那条大铁棍,只怕有80斤重,我们小时候都害怕他。现在想来,那条铁棍并不是帮助他走路的,而是平时练功的方法,刚才那个老人随身带板凳,可能就和安道士的武功是一种路数。”

“那安道士又和上清寺是什么关系?”我不解。

“上清寺在清末时,里面有不少武功高强的道士,一些有钱人还送自己孩子去道观学武,上清寺大约在30年代失火烧掉了,后来那里就变成了一个面粉厂,以前那些道士因为没有道观,就回家修行,据说安道士的师傅就是从那个寺出来的。”

我奇怪地问:“重庆的老君洞不就是一个著名的道观么?为什么那些道士不去那里修行?”

“老君洞,呵呵,那个时候太远了,其实安道士后来也去了那里。文化大革命时,安道士失去生活来源,就去老君洞挂单,一直到他去世。以前我常去看他,他鹤发童颜,就象一个老神仙啊。”

老曾接着说,“上清寺那帮道士分散在重庆隐居,后来重庆解放,有不少国民党的警卫官和保镖向这些人拜师出家,安道士就是其中一个,他的师付就在关庙附近住。”

“明白了,小敏的爷爷说他叔叔在上清寺出家,并不是指一个具体的庙,而是跟着清寺出来的这些道士修行吧?”我恍然大悟。

“很有可能。如果那个老人是安道士的徒弟,那小敏的叔叔可能也是安道士的弟子之一了。”老曾把烟头丢到垃圾筒里,转身说:“那些出家的警卫,身边都有一堆故事,解放前他们守卫他们的长官,解放后,他们守卫历史的秘密。”

“大哥,曾老师!”小敏气喘吁吁地向我们跑过来,很兴奋地抱着个盒子,自己的坤包则在背上一甩一甩的。

“叔叔给你的东西拿到了?”我问到。

“是啊,还给我聊了一些叔叔的事情。”小敏喘够气,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呢?这个盒子想请你们帮我研究一下。”

还好五一期间不上班,我想,一晚上没有睡觉,居然都没有困。老曾插嘴到:“到我家去嘛,我一个孤老头子,房子太大了,缺点人气。小姑娘如果信得过,可以住我那里,免得花钱找宾馆。”

我说:“好啊,听说你那里藏书万卷,正想偷几本回家看看呢。小敏,怎么样?”

“好啊,快走快走,大哥你帮我拿包。”小敏总是无忧无虑。

天色已经有些发亮了,清洁工在开始打扫通远门,一些路边的小餐馆已经亮灯准备早上的餐品。

沿大街向上走300米,就是抗建大厦,老曾的家就在上面,不知道小敏抱着的盒子,将开启一段什么样的尘封往事?

ups1 2007-10-18 17:42
失踪的上清寺(十一)


老曾的家在抗建大厦的顶楼,居然有两层,一楼接着楼顶平台,形成了大约100多平方的院子。除了卫生间和厨房,每间屋的墙壁上都是大书柜,藏书家的美名,果不其然。但如此大的房屋,却只有老曾一个人住。
  
  我们在客厅沙发坐下,老曾拿出一付紫砂茶具,给我们泡茶,小敏把那个盒子放到茶几上。
  那是一个铜制的盒子,四周已经有许多暗绿色的铜锈,关闭处,有一个8位的密码锁,小敏开始讲。
  “那位老人家姓高,是我叔叔的道友,97年我叔叔去世前,把这个盒子交给他,请他交给我家的后人。高爷爷并不知道这个盒子里装了什么,他说十年来,他很多次想打开这个盒子,都忍住了,抵抗好奇心,是他十年来最苦的修行,好在他成功了。”
  
  我和老曾相识一笑,历经十年,控制自己的好奇心,真的不是一件平常人可以做到的事情。不过,密码锁上是8位数字,有1亿种组合,只怕十年也打不开。但盒子上的密码锁已经生锈,很难滚动,说明高老先生几乎没有动过密码锁。
  
  “他转告我,这个盒子的密码就在我那只打火机上面,叔叔给高爷爷也有一只同样的打火机,只是上面没有刻字。”小敏掏出两把打火机,二只打火机的金属外壳上,只有一样差异,就是“令俊”这个刻字。
  
  箱子的密码锁是数字的,而“令俊”是汉字,怎么建立关联呢?我问老曾:“是不是应该找找孔二小姐的英文名字,再转化为数字?”
  老曾讲:“说得好,英文和数字间比汉字好关联得多,有一种军统时期警卫部门传送普通保密信息时,常用的密码就是用A-Z对应到1-26的数字,这个对应简单,懂英文的人少,很多人不会英文的人,也分析不出来。”
  小敏问:“那孔二小姐的英文名字叫什么呢?”
  老曾说:“要查了才知道。”他跑到隔壁的房间去拿了一本书回来,“查到了,真巧!孔二小姐的英文名字是8个字母!”
  那本书是2006年的出版的《孔氏家族》,老曾翻到的那一页,写着:“孔令俊的英文名字叫珍娜(Jeanette)。”
  
  麻烦了,8个字母,并没有让事情简单化,反而更复杂!
  按照那种字母对应数字的解密法,解出来应该是:“10,5,1,14,5,20,20,5”多了4个数字。
  我说:“老曾,这条路不通啊。”老曾摸摸头:“一定有些和名字直接关联的方法,而且很简单的。”
  小敏说道:“我父亲用过一种字典,好象可以直接用数字查汉字的,会不会和那种有关联?”
  “对了!”我和老曾同时拍起掌来。
  老曾优雅地向我抻出一只手,“请小罗发表高见。”
  
  小敏的说法,一下子让我打开了思路,在汉语拼音还不流行的时期,中国的字典常用一种编码方法,叫做四角号码,“多半就是四角号码,正好一个汉字,对应四个数字!”我兴奋地说。
  “没有想到你连四角号码都知道啊!” 老曾点点头,补充道:“四角号码检字法的发明人是王云五先生,这个人可了不起,30年代他发明了这个检字法后,最彻底地解决了汉字检索中的快速、准确定位。如果在字典中寻找不知道发音的汉字,四角号码可以一步到位,比寻部首查笔划要方便多了,但是,不知商务印书馆搞什么鬼,在1994年修订《现代汉语词典》的时候,竟把‘四角号码’给拿下了。这是中国文史研究的宝贝啊。”
  
  但我对四角代码确实不熟悉,“老曾,你知道这两个字用四角代码应该是哪8个数字?”
  老曾端起茶杯,靠在沙发上念出一段口诀:
  “横一垂二三点捺,
  叉四插五方块六,
  角七八八九是小,
  点下有横变零头。”
  
  “小姑娘,编码是从左上角开始,然后右上角、左下角、右下角,你来分析一下是哪8个数字?这可是你家的东西啊”老曾考验小敏。
  小敏说:“我试试:令字的左上是撇,应该算什么?”
  “算垂,就是2”老曾说。
  “右上角是捺,是3,左下角右下角都没有,不知道了。”小敏搞不定。
  老曾笑道:“你能搞定,就成神仙了,还是我来吧。”
  老曾把旁边的笔记本电脑拿过来打开,一边讲:“我搞文史研究,经常需要四角号码查老书,但四角号码确实太复杂了,经常搞不清楚,还好朋友给我电脑上装了一个工具。”
  老曾启动了一个“四角号码查询器”的小程序。,输入令和俊两个字,出来的结果是:8030和2324。
  “看吧,和我们猜的不一样吧。四角号码规矩很多,学习困难,这是淘汰的重要原因,最近居然有一个老学究到处呼吁让小学生学习四角号码,还好教委没有采用。”
  
  “马上试,马上试!”小敏在铜盒子上拨起号码来,但号码拨不动。
  “性急吃不得热锅汤啊,”老曾从柜子里找出一支滴油瓶,一瓶盐酸,“年代久了,要先除锈,再打油,才能转得动。”
  我们急切地看着老曾向密码锁上滴盐酸,然后用滴水冲洗,再向锁的齿轮上滴上油,最后戴上一只白手套,轻轻地拨动密码锁,锁齿动了!
  
  一下一下,老曾把数字拨成“80302324”,然后向小敏说:“来吧,试试手气。”
  小敏屏着呼吸,一板锁扣,“答”地一声,箱子打开了!

盒子里,空无一物!

怪不得走路的时候,盒子没有响动。难道是高爷爷打开过,拿走了里面的东西?我不愿意那么想。

我和小敏一下都傻眼的时候,老曾却一点也不意外:“这么容易打开的锁,还有东西才是奇怪的事情啊。”他掏出一只放大镜,捧着盒子左看右看,毫不着急。

“来看看,这里有一个小眼”老曾指着盒子上盖边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这是一个机关,盒子盖的厚度不对头,你们没有发现?”

果然,盒子上盖部分显得很厚,和盒子的重量并不匹配。

“我的一个老朋友,文革时被抄了家,80年代平反后,要求政府帮助找回失物,找了很久,在现在若瑟堂的仓库里面,找到他家的一个首饰盒。打开后,里面当然什么都没有了,但那个朋友拿出一把铁丝一样的钥匙,一捅,上面盖子打开出一个夹层,里面放满了珠宝,当时政府的工作人员都看呆了。”老曾转身看着小敏:“你家里有象铁丝样的钥匙吗?”

小敏一呆,从颈子上取下一个项链挂着的饰物,那是一个象笔筒样的金属小圆柱体,小敏拧开柱体,里面有三厘长的一段铁丝,弯弯曲曲,顶端还有齿,“这个是我小时候就挂着的,爸爸说这是不能丢的吉祥物。”

老曾接过来:“各位,演出开始啦!”向那个小孔里一捅,“啪”地一声,盒子盖掀出一个夹层,夹层里放着一叠发黄的纸!

“哈哈哈”老曾笑道,“这才是你爷爷、爸爸和叔叔两代人留下的东西啊!就算盒子里曾经有过什么,肯定都没有比这几张纸更有价值!”

小敏急不可耐地去拿这些纸,老曾手一挡,递给她一双白手套,说:“应该用这个。”小敏不好意思地笑了。

老曾移开茶几上的东西,铺上一层报纸,让小敏把那些纸小心分开,展在桌面上。

大约有十多页,清一色全是图纸,有些图纸上好象是密宫的路线图,几乎每个密宫的尽头都标着一个阴阳符号,但图纸上都没有字。

“藏宝图?”我对小敏讲,“你家留下的东西是一堆藏宝图,老曾早就想到了!”

老曾拿着图纸,一张张地看,“呵呵,有图未必有宝,有宝还未必能挖,这些图纸上没有文字标注。一时看不出个名堂,够得想的,收好这些东西,睡一觉再商量吧?”老曾说。

是啊,我也困了,窗外已经亮起来,车辆来来去去的声音已经响起。小敏的眼睛通红,这一夜够她折腾的,却还有些不情愿,经不起我和老曾做工作,她才同意休息,把图纸收进铜盒里。

老曾打开给儿女们留的卧室安排小敏住,自己住大卧室,我不愿意住另一间长期无人的房间,选择在客厅睡沙发。本来还准备洗澡,一倒下就睡着了,一堆奇怪的梦不断在眼前变幻着。

突然,一阵凉风把我惊醒,窗外的光线照进来晃得我难以睁开眼睛,模糊看见一个人影站在我的面前,提着一把亮闪闪的刀,向我弯下腰来,一个声音说道:“买了点菜,是做回锅肉,还是盐煎肉?”

“曾老头,你吓死我老。”我回过神翻身坐起,打开手机看时间,已经是中午11点过了,“听说你做的菜一流境界,做啥子都可以,我给你打下手。”

我们在厨房里忙碌起来,一大砣鲜肉煮了个半熟,香味扑鼻,老曾熟练地切着肉片,菜刀上下翻飞,一片片的肉倒下来,排列得整整齐齐,而且厚度极其整齐,让我赞不绝口。

老曾对我讲:“一会小姑娘起来,问问她的意思,如果愿意让我们帮忙,我们就把那些图纸整理一下,我起床前想到三种办法,有可能找到哪些图纸所在的地方。”

“好啊,好啊!”背后小敏的声音响起来,估计是被肉的香味勾起了床。

“我在重庆就你们两个朋友,亲人也没有了,高爷爷说他心愿已了,不再过问尘世中的事情,更不想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小敏说话的样子有点可怜兮兮,“不管有没有财宝,都想和你们一起找,没有比这样过假期更刺激的事情了啊。”

几张毫无头绪的图纸,是什么东西也不清楚,重庆几十年天翻地覆的变化,找寻她祖上留下的东西谈何容易!但是,的确没有比这更刺激的事情了。

我逗她:“找到值钱的东西,是献给国家,还是倒卖了换钱啊?”

小敏咬着嘴唇,考虑了一下:“法律许可的情况下,发点财是可以的嘛,哪个女孩不想买点化妆品和名牌包包呢?反正我一个人找不到,找到大家一起分。”

“我年龄大了,不象你们年青人那么着急,一会吃过饭,我们先慢慢研究一下图纸。”老曾嘴上说着,手上不停,一锅香喷喷的回锅肉炒了出来。

ups1 2007-10-18 17:44
失踪的上清寺(十二)


在老曾的家里吃饭是一种享受,五月初的重庆,不热不冷,三个人在晒台花园上狼吞虎咽,还有一堆悬念下饭。

小敏换了一身衣服,短袖衬衣和一条长裙,长头发披下来,突然显得有些女人味,当然,除了她吃饭的动作。

“你什么时候假期结束?”我问小敏。

“才炒了老板的,准备换个工作,可以多玩几天呢”,小敏满不在乎,“说不定就留重庆了。一边工作,一边找那些宝贝,才是真正的人生。”

我和老曾笑起来。

老曾说:“要搞清楚那些图纸,你得把家世尽量多地告诉我们。”

“行啊,只要不问我感情问题,其他都可以。”小敏摆出答记者问的派头。

由于小敏所知不多,我们一边问,一边启发,加上猜测,总算弄清楚一点眉目:

小敏的爷爷解放前学建筑,中途辍学参军,具体做什么不清楚,我们分析,他很可能是在重庆的警察局里,做了徐中齐局长的卫兵。解放后,他没有跟国民党去台湾,而是参加了新中国的建设工作,重新成为一名建筑师。重庆解放初期的十大建筑,有可能留下了他的痕迹。

据高爷爷讲,后来在一些左倾运动中,小敏的爷爷由于历史问题被打成右派,在重庆扫大街,大约在67年重庆武斗的时候,死于造反派的流弹。

小敏的叔叔在70年代出家,和高爷爷成为道友,但并不清楚出家修行的地点。小敏的父亲在70年代下乡,文革结束恢复高考后,考到上海学建筑,然后在上海定居下来,小敏的母亲是他父亲的同学,在生下小敏时,难产去世了,小敏跟着父亲长大,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叔叔,直到父亲今年初患癌症。

理完这些头绪,老曾开始讲他的判断:

“你爷爷那个年龄和身份,不可能和孔二小姐搭上线,这个刻字的打火机,要么真的是孔二小姐的,要么可能是警察局长徐中齐为了纪念孔二小姐而定做的仿品,而且一仿几个,其中两个现在就都在我们手上。”

我说:“对了,这个可能性更大。我想起另一件事情,心心咖啡馆那个重庆掌故中讲,徐中齐被孔二小姐打耳光,过几天就升了官,我认为背后不那么简单,孔二小姐性格直率,从不怕得罪人,职务越高,她越不在乎,打了就打了,不太可能心里抱歉去升徐中齐的官。”

老曾同意地点点头:“对,心心咖啡馆那个故事还有另外的版本,说是徐长得英俊帅气,被孔二小姐看上了,完全是打胡乱说,孔二小姐那个时候迷恋胡宗南,区区一个重庆警察局长,哪里能和当年春风得意的胡宗南相比呢。”

说完这些,老曾站起身来收拾桌子:“我猜孔家财雄势大,孔二小姐一天又喜欢四处乱逛,结交很广,她可能买到或者找到了一些重庆更早时期的藏宝资料,需要徐中齐这个警察头儿帮助查找。”

老曾的话,仿佛帮我拨开几十年的迷雾,让我仿佛看见上个世纪40年代的那一天发生的事:

孔二小姐打过徐中齐的耳光,心满意足地从心心咖啡馆中出来,上车时突然觉得徐局长懂事,而且是一个正好派得上用场的人,于是转身招呼他上车。

受宠若惊的徐中齐,后来拍胸膛承诺了要帮孔二小姐一个大忙。几天后,徐中齐升任四川省警察局长,找来学过建筑一个警察做他贴身副官,那就是小敏的爷爷。

“这些图纸,可能是两种情况:一种徐中齐或小敏爷爷画的,内容是徐中齐在逃离重庆前留下的东西藏匿的地方;另一种是徐中齐帮助孔二小姐整理的藏宝图资料。当然,也可能两种均有,因为这些图纸象是同一个人画的。”老曾接着说。

我在心里描绘当时的情景:

1949年11月,解放军已经开进重庆城,势如破竹,国民党军队无心恋战,飞机在重庆频繁起落,把高级官员撤向成都。许多高级官员慌乱上机,在机场附近掉下大量财物、文件,而且许多人就在那天与自己的家属失散。一个姓徐的青年副官悄悄地脱下军装,携带着徐中齐的箱子离开了混乱的机场,几个月后,在台湾,孔二小姐又打了徐中齐一个耳光。

姓徐的青年,并没有向政府交出那个箱子,而是一直保留了下来。也许是人性的贪婪,也许只是不想惊扰那些尘封在地下的故事。

七手八脚收拾完饭桌,老曾在屋里点上檀香,放起音乐,才让小敏捧出盒子来。

一张张陈旧的图纸摊开在茶几上,老曾戴着白手套,拿着放大镜,第二次仔细端详。

夜行神龙 2007-10-19 12:49
失踪的上清寺(十三)

“30-40年代,保密文件经常会用各种隐影药水来写,然后用各种办法来显影,我虽然没有研究过,但也知道几种方法。”老曾拿出一个酒精灯架,架上放上一个烧杯,架下点起酒精灯。

烧杯里的水开了,蒸汽冒出来,一份又一份的年代久远的图纸,被老曾轻轻放到蒸汽上。

“最常用的办法之一,是水蒸汽显影,我们来试试能不能起作用,我只是有点担心会不会损坏这些文件。”老曾小心翼翼,我们屏住呼吸。

第一张没有什么变化,第二张也是,一直到了第7张,突然显出了字迹!

老曾停下手,我们兴奋地凑到一起,看那张展开的图。

这张图纸上,画的是一条弯曲的路,中间有几个标点,显影出来的是四排行草字体写的一首诗:

“禹王宮下暗河悠,
洪崖洞壁印佛手,
明清川亂萬民死,
古洞藏經為誰留。”

老曾摇头晃脑地读着这首诗,起来在屋里踱步:“小罗,你觉得这首诗是什么意图?”

用特殊的方法才能显示出的文字,当然是主人留下的不愿轻易让人知道的秘密。我说:“这首诗指示的是地图所在的地点,但交待的地方我不清楚,你老人家不要悬吊吊的哈,不然我叫小敏拨光你头上的头发!”

小敏咯咯地笑起来。

“你显然是嫉妒我头发比你多,”老曾得意地摸摸自己60岁了依然浓密的黑发,“这首诗提示的地方,很可能是湖广会馆和洪崖洞间连通的暗河!你来说说这每一句的意思吧。”

我说:“第一句我就不清楚,禹王多半说是的大禹治水的那个大禹,但禹王宫这个地方我没有听过。难道大禹治水来过重庆?禹王宫是不是重庆另一个消逝了的道观?”

“嘿嘿,你看第三句,明清战乱万民死,应该给你点提示。”老曾继续卖关子。

我说:“明清战乱,应该是指明清交替的时候,那个时期,重庆死了很多人吧?”

老曾点烟一支烟:“是啊,三百多年前的那个时候,有四场大规模的战争,打了近40年,重庆人基本都死得差不多了。第一场是张献忠起义,是张献忠和明军、清军打,打了6年;第二场是张献忠死后,他的部下孙可望、刘文秀和清军打,打了9年;第三场是清军清洗残余的起义军和明军,打了4年;第四场是清军打吴三桂,打了7年。”

“四十年的战争,老百姓怎么过日子呢?”小敏问。

老曾说:“是没有办法过,所以重庆城的人口当时减少到基本没有人!康熙刚上任的时候,派来一个巡抚叫张德,他向康熙汇报说:绕着重庆开了几天的船,连人的声音都听不到。小姑娘,这几天过节,你上街的话,肯定看到重庆街上密密麻麻都是人,挤得人心烦,哪里想象得到那个时候的惨状啊。”

我补上一句:“小丫头,幸福来之不易哦,我们活在这个年代,真是运气好。”

小敏接着问:“现在有了这么多人,就是那个两湖两广填四川来的吧?”

“你从哪里听来的两湖两广?湖广填四川,不是指湖南湖北广东广西,是指的湖广省,清初的时候,湖北和湖南是一个省,就叫胡广省,填四川来得最多的人就是那里的。禹王宫就和他们有关系,小罗猜到没有?”

“猜到了,湖广人崇拜大禹,禹王宫肯定就在湖广会馆,你老人家绕好大一个圈子啊!”

“答对了,加十分!禹王宫就在湖广会馆,这首诗很清楚地说,在湖广会馆的禹王宫下有暗河,可能通到洪崖洞那边一个壁上有佛手印的地方,藏的东西和经书有关系。”

老曾把其余的图纸放到水汽上蒸,但是,其他的图纸都没有再显影:“看来这一招并不是总有效。”

放下图纸,老曾一点不着急,吩咐小敏收好图纸,还端出一套茶具准备泡茶。

“曾老师,我们快去那个洞看看吧?”小敏着急地恳求道。

“急没有用的,那个暗河洞其实有不少人知道。前些时间,重庆有些文人朋友,向政府建议开发那条暗河,做成一个旅游点,联通湖广会馆和洪崖洞。但是一问入口具体地点,大家都不清楚。就算我们知道,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难道你准备背个铁铲去挖?”老曾不紧不慢。

我说:“这样吧,反正小敏对重庆不熟,顺便旅游一下,我们一会去洪崖洞和湖广会馆走走。”

“不着急,这是我朋友带来的资格龙井茶,不好好品一下太可惜,我去打几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找人带我们去。”

夜行神龙 2007-10-19 12:49
失踪的上清寺(十四)


老曾去书房打了一通电话,回客厅告诉我们:“我朋友的儿子是做导游的,和湖广会馆很熟悉,可以带我们去。但我们最好别告诉他寻宝的事情。”

一会老曾的手机响起,老曾朋友儿子的车已经到了。下到抗建大厦楼底,一辆贴着“熊出没注意”的越野吉普车停在刘一手火锅店的旁边,有个胖乎乎的青年人在车边向老曾招手。

一看那人,我不禁笑了,是一起野外扎过帐蓬的驴友,叫潘天棒。

潘天棒快30了,还没有固定的女朋友,前些时间老在网上缠着我给他介绍对象,平时开车瞟到漂亮女孩,都要减一档油门的人,看到小敏漂亮,眼睛都直了。看看小敏,看看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鬼念头。

老曾上前向潘天棒介绍小敏是他亲戚的女儿,我悄悄告诉潘天棒:我是专门来找老曾的,也是才认识小敏,他有的是机会。这家伙一下子就活泼起来,忙前忙后地为我们开车门,麻利地把车子从人行道开到马路上去。

一路上,潘天棒发挥他搞旅游的专业才干,不停向小敏介绍路过的地方,车到下半城时,他介绍道:“这里就是重庆的下半城,重庆主城就这里没有充分开发了,整个下半城,靠湖广会馆和朝天门那边建筑要好些。”

老曾忍不住考问潘天棒:“重庆下半城发生过一场大火,差不多下半城的木结构房屋都烧光了,你知道是哪一年不?”

潘天棒摸摸脑袋,支吾一阵说不出来。

我问道:“是不是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对重庆大轰炸造成的?”

老曾说:“八年抗战,日本人轰炸重庆几百次,丢下炸弹近万枚,炸掉房屋近二万所,老百姓死伤近三万人。下半城是起过很多次火,但都没有九二火灾那次大,那一次是在四九年,重庆解放前三个月,房屋烧了八千多幢,死了几千人。国民党当年的报纸讲,唐家沱打捞起来的尸体就有几千具啊!”

想起来了,经常听老辈子讲重庆发生过一次很大的火灾,原来是这个。下半城多灾多难,如果暗河口在湖广会馆附近,会不会受到影响呢?如果藏宝的时间先于1949年9月2日那场大火,会不会受到影响?

我问:“大火的范围是哪里?烧到湖广会馆没有?”

老曾讲:“大火的范围是朝天门附近的两江沿岸,朝天门、东水门、千厮门都烧了,十万人无家可归,但湖广会馆没有受到影响。火灾只烧到了湖广会馆对面的曹家巷,这场大火主要烧的是棚户区,当时天干物燥,那些竹木结构的房子,还有朝天门那些库房和码头货物才容易着火,湖广会馆专门有防火挡墙,就算烧到了,也影响不大的。”

潘天棒接上话:“对了,当时听说江上的船都烧起来了,是不是真的哟?”

“是真的”,老曾说:“那个时候,日本投降了,重庆的经济发展起来,港口贸易很发达,朝天门附近江风大,烧起的货物飘起来到处飞,其中就吹到了民生公司的船上,只不过引起的火灾被船员扑灭了。当时还有一件事情,国民党空军有三只木驳船,是装满了炸弹和燃烧弹的,就停在起火的船附近,还好民生公司派船去拖走了,如果当时被引上火,下半城要被炸翻天!”

“那场火是人为的,还是不小心失火呢?”小敏问,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失火会不会和那些搜刮宝藏的行为扯上关系?

老曾说:“国民党当时就指责是祖国万岁放火,还抓了几个纵火犯,然后枪毙了。解放后,有些书指责是国民党故意扩大火势,而现在研究历史的人,普遍认为是无意失火造成的,不过那三只装满炸弹和燃烧弹的船确实可疑,因为居然军人无人开船,靠老百姓去拖走。”

潘天棒讲:“对头对头,我以前带过团参观歌乐山烈士墓纪念馆,要介绍一个叫杨汉秀的人,她是杨森的亲侄女,祖国万岁员,杨森一直劝她脱党。报上说是祖国万岁纵火,她就出来反对,杨森不仅抓了她还逼她承认是纵火犯,后来重庆解放前几天,杨森急着逃跑,派人把她拖进一辆小车,然后勒死了。”

“那时的人,怎么那么残暴啊!”小敏感叹到。

“是啊”,潘大胖说:“我看过她的照片,长得好漂亮,死的时候不到36岁。”

重庆久经战乱,死掉了无数的百姓,杨汉秀只不过是千千万万个不幸生存在那些时代中的一个,也许每一个人的故事,都是那么悲惨,那些可能存在的宝藏将会为一场场战乱的做证。

车到湖广会馆,潘天棒进去联系,不一会就出来得意地领我们进入,免去了每人30元的门票。

湖广会馆我上次来时,是2005年10月,刚刚翻修好。解放后,湖广会馆被安置了许多居民,99年开始撤迁居民进行修复,花了1亿多。也许历经几十年的居民入住,加上大规模重建,我们寻找的暗河口已经不在了吧?

一进大门,小敏就问:“禹王宫在哪里?我们先去那里吧。”

潘天棒把我们带到禹王宫,禹王大殿前,摆着几柱大香,有人在跪拜。

宫殿内外的地面,都是新砌的石头,周围看不到什么暗河的痕迹,老曾一点不着急,向潘天棒提出一个问题来:“你知道大禹和重庆有什么关系?”

潘天棒说:“没有听说过,哦,我明白老,朝天门是大禹修建的。”

我笑道:“闯你个鬼哟,朝天门是明清时期修建的。大禹是重庆人的女婿,他有个老婆在南山。”

老曾也笑了:“对,大禹的四老婆叫涂山氏,南山上有个地方叫涂山,涂山氏就是那里人。在南滨路上重烟厂过去,枯水季节能看到长江中有一块大石头,叫呼归石。传说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涂山氏久等大禹不到,就变成了那块石头,后来大禹归来,对着那块石头哭喊涂山氏的名字,石头裂开,生出一个小娃儿,就是后来夏朝的国君。”

“对了对了”,潘天棒插嘴道:“重庆弹子石那个地方,古时候写成诞生的诞,不是枪弹的弹,就是纪念涂山氏变成石头生儿子的事情嘛。那夏朝的皇帝,实际上是我们重庆人哦。”

我打断他:“天棒,这个禹王宫地上有没有地道和暗河呢?”

潘天棒说:“这个地下,全部都是阴沟,设计师是按以前的图纸恢复的,整个湖广会馆,地下排水系统是当时最先进的,但没有听说过地道和暗河。”

老曾说:“我听说湖广会馆也有防空洞,禹王宫附近有没有防空洞?”

潘天棒说:“有啊,就在禹王宫背后,不过那里不让人进去,是这里管委会用来堆东西的。”

我和老曾对视了一下,老曾问:“有没有办法带我们去瞄一眼?我写书需要用。”小敏也跟着说:“潘哥哥,想想办法吧。”

潘天棒看了一眼小敏,勇敢地说:“这个没有问题,我马上去搞定。”转身就去找人了。

我把老曾和小敏拉到一起,说:“这是文物保护的地方,就算有防空洞,我估计也进不去,而且如果我们能轻易进去,那里藏的什么东西也不可能在了。”

老曾同意道:“是啊,不过如果能看一眼,确定一下位置也行。”

过了几分钟,潘天棒灰溜溜地回来了,“实在不行,防空洞要从他们管理区过去,那边有不少修复中的文物,外人绝对不能进。”

老曾说:“没有关系,今后再找机会吧,小敏难得来看看,你带我们一起逛逛。”

潘天棒向小敏介绍会馆各个景点的时候,我问老曾:“整个湖广会馆,有些道教的痕迹,你注意到没有?会不会和那个上清寺有联系?”

老曾笑了:“怎么会没有留意,虽然湖广会馆是典型的儒家建筑,但中国儒释道三家混杂,有也不奇怪,反过来,你想想,上清寺的最早的道士从哪里来的?还不是湖广填四川时来的嘛。但齐安公所那边有个奇怪的东西,看看去吧。”

我们来到齐安公所,老曾指着戏台顶上给我看:“看见没有,那里有一个铁链系着的石兽,那叫镇宝兽,道家有些教派的庙里,经常出现。”

消逝了的上清寺,在这里仿佛出现了一丝联系。

夜行神龙 2007-10-19 12:53
失踪的上清寺(十五)


老曾讲:“那个石兽据说以前就有,翻修是按原貌恢复的。”

“是什么人在房顶上放一只寻宝兽,向什么人提示呢?”我问。

老曾一挥手:“这些查不到,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只镇宝兽,标志着湖广会馆在修建的时候,在地下装过藏,就象菩提金刚塔一样,装藏是要用金、木、水、火、土,五种不同属性的珍贵物品,湖广会馆地下有宝,这是明显的证据!”

“那我们还是等小敏他们回来,去洪崖洞那边想想办法吧。”我们在齐安公所的戏台对面坐下来,戏台上,几个女孩穿着古袋在练习古乐器,是哀怨的调子,但几个女孩却奏得兴高彩烈。

整修一新的湖广会馆,背后的故事也很多,小敏似乎看得忘记了寻宝的事,跟着潘天棒逛得有滋有味,直到我们电话催促才想起正事没有做。

出得大门,潘天棒殷勤地给我们打开车门,然后开车送我们到洪崖洞下面的滨江路,就准备离开:“我就不陪你们上去了,回去处理点事情,小敏晚上要逛重庆夜景的话,给我来个电话就是,陪到天亮都可以。”

洪崖洞经过重庆一家餐饮集团投资改造,过去民居的痕迹已经找不到了,恢复的吊脚楼,也不再是历史上真正的竹木吊脚楼,而是结合钢筋水泥仿制,成了一个旅游休闲景点。

小敏看着高高的洪崖洞,问道:“这里以前是什么样子呢?”

我笑道:“这里有上千年历史,你问哪个以前?”

老曾说:“这里在解放前,有一个码头,好象就叫一码头,石梯一直通到顶上,周围全是吊脚楼。”

“那,这里以前都住什么样的人?”小敏追问道。

老曾解释:“应该讲,这里最早住的都是无家可归的人,他们用简单的木材穿在崖壁上,搭成房屋,一边用两根木头支撑,木柱子嵌在悬崖的半壁,另一边悬崖的绝壁当墙,其他三面墙柱,一般是用楠竹和竹篱笆捆绑而成。后来这些人在码头上做苦力,也做些小生意,吊脚楼就越修越好了,住的商人就多了起来。”

小敏说:“要是住的都是穷人,崖壁的防空洞内,就不会有居民留下的宝藏吧。”

老曾笑笑:“这里的防空洞,全部和解放碑地下是通起的,其中有几条还通向上面银行的金库哦!”

小敏吐了一下舌头。

因为是节日,来洪崖洞的人非常多,从下面入口,走到美食街,都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线索。

美食街上到处是小吃的香味,香得小敏不断地吞口水,缠着我们停下吃东西。

我们来到靠最里边的一家卖鸭血汤的小馆子,才找到座位,老板是一个30多岁的女人。

结帐的时候,我问女老板:“老板,你是不是以前住在洪崖洞的人?”

女老板说:“是啊,我小时候住这里,后来撤迁了。”

“那你知道不知道洪崖洞这里,哪里有印着佛手印的墙壁?”

女老板摇摇头:“没有听说过,不过在这个新洪崖洞旁边的有个防空洞,洞里面倒有一个,印着好大一只手在墙壁上,我们小时候经常去玩,不晓得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个?在洪崖洞下面看得到那个防空洞。”

得来全不费功夫!

谢过老板,我们急匆匆地来到洪崖洞下滨江路。果然!洪崖洞面向江面的右侧,新建的洪崖洞区域以外,靠近沧白路的山腰上,有一个防空洞。

远远看去,洞口有一个铁栅栏做的门,门是虚掩着的,小敏急着就想上去,被老曾拉住了:“进防空洞什么都不带,只怕进得去,回不来哦!”

说得有道理,而且那个洞是否能随便让人进出,也是一个问题。

老曾掏出电话找朋友,一会告诉我们:“我有一个搞人防工程的朋友,他讲那是一个废洞,可以进去,不过里面很深,靠门堆着不少垃圾,很臭,所以没有人进到过最里面,他们也都没有进过。”

“太好了,我们要准备些进洞的东西再来。”我提议。

老曾说:“行啊,我以前陪朋友探过洞,有些工具,回我家再说。”

打的回到老曾的家,他翻箱倒柜,拿出三只驴行用的头灯,一圈长绳,还有一个指南针,换上登山鞋,还带上一个医药包,还找出三只非典时期准备的口罩,一副扑克牌。

“好齐的装备,”我说:“我经常驴行,装备都没有你齐。”

老曾笑道:“呵呵,不打无准备之仗,朋友讲里面有点深。小敏怕不怕黑?”

小敏犹豫了一下,说:“有你们在,我不怕的。”

夜行神龙 2007-10-19 12:53
失踪的上清寺(十六)

打的来到洪崖洞的时候,天色已经傍晚,我帮老曾背着登山包,三个人沿着洪崖洞边上的石阶,来到防空洞口。洞口的门锈斑斑,一把旧铁锁被撬开挂上门上,洞门微微张开着。

老曾带头走进洞里,小敏跟在我身后。洞口很脏,有股子臭味,显然有过不少人把这里当成了厕所,墙壁上靠着一块沾满水泥的木料,灯光照过去,木料的墙上果然凹进去形成一个大手印。

“肯定就是这里了,快走快走!”小敏很激动。

我们一步步从亮处走到黑暗里,嘈杂的街上车声人声突然消失了,一阵潮湿的气味向我们扑来。

洞里很多建筑施工的杂物,我们互相搀扶着,走得很慢。

不知道走了多远,突然看见前面右侧出现了岔洞,一阵凉风从这个岔洞吹过来,老曾让小敏拿出那个图纸,果然,图纸上指示的方向是走入右侧的道路,老曾拿出扑克牌做了一个标记。

这个洞很低矮,而且很挤,不小心贴在壁上时,能听到隆隆的声音,不知道是地面上车行的声音,还是暗河的声音。担心是幻觉,我告诉老曾和小敏这个现象,结果大家都听到了,于是很兴奋。

侧洞走了很久,又不断出现分岔,还好有图纸引路,我们踏着脚下的乱石,喘息声在洞中显得格外响,不断地向前推进。

终于,一个新的岔洞出现在面前,这是一个半人高的洞,如果要进入,只能爬进去!

我们停下来商量,老曾反复核对图纸后,说到:“如果按图纸走,这里就是最后一段路了,但这张图纸年代很久,如果这个洞后来改造过,新挖过岔洞,那我们就可能已经走错路了。”

一只硕大的老鼠突然从我们六只腿边串过来,吓得小敏尖叫起来,死死地把我们老曾抓住,尖叫声沿着洞飘出去,似乎有回声。

我也吓了一跳,是被小敏吓的。

我安慰她:“不要怕,那么大的老鼠,一般是偷米吃的,你知道偷米吃的老鼠在美国叫做什么鼠吗?”

小敏在黑暗中摇头,显然惊魂未定。

我很郑重地告诉她:“偷米吃的老鼠,在美国就叫米老鼠。”

小敏“噗”地一声笑出来。

老曾也笑了,说道:“怎么办?爬还是不爬?”

我说:“老曾,你各人爬,我们钻!”

小敏听不懂这种重庆方言的玩笑,但显然也不愿意轻易放弃,开始整理她的衣服,并且把长头发盘起来。老曾带头钻进去。

一段路后,小敏在背后说:“哥哥,后面好象有声音,我怕。”我们停下来,仔细听,却一点也没有。

老曾说:“在洞里钻久了,有时会耳鸣,误听是很正常的,别怕。”小敏才定下神来。

又爬了大约几十米远,我的肚子膝盖都疼起来,小敏却一声不吭,老曾在前面叫:“有风了!有风了!”

再爬了十多步,老曾叫道:“快把背包给我,前面落地有点高!”

老曾的装备终于派上用途了,他在洞壁上卡了几个岩钉,装上外挂,绳子在外挂上穿好,绳子的末端在我身上绕了两圈,就放心大胆地慢慢地从前面滑下去。

没有老曾挡住视线,我用头灯照出去,前面居然照不到墙壁。

“快下来吧,安全得很,才2米不到!”老曾在下面喊。

听到这句话,不觉有些羞愧,让一个60岁的老人探路,我心里好不难受,谁叫人家专业呢。

我和小敏七手八脚地从矮洞中用绳子滑下来,老曾从包里拿出高亮度的手电扫射我们来到的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相当开阔的大洞,洞中的空间高达四五米多,有上百个平方那么大,地面上有一条一米多宽的水沟,从另一个洞子流过来。

手电光晃动处,突然看见远处正前方洞壁上有一个雕像!

我们跳过水沟,走近一看,这是一个高达3米的浮雕,雕的是一个太上老君骑牛像。像前有一个石头做的香案,香案前,有三个石头做的圆蒲团。

“哇!太棒了太棒了,大发现啊!”小敏在洞中大叫,四周的回声响起来,象有七八个小敏在叫,一群蝙蝠惊飞起来,小敏才吓得住了声。

老曾用手电观察着四周,一边看,一边说:“这里墙壁上,都有半深的洞,如果没有分析错,这里应该是难民躲避战乱的地方。神像应该是后来才增加的。”

小敏用头灯仔细地看香案周围,突然兴奋地低声说:“曾老师,大哥哥,我找到上清寺了!”

我们赶快走到香案前,小敏手指着的地方,香案前部赫然刻着“上清寺”三个大字!

仔细一看,香案的上面也刻着密密麻麻的字,是篆体,只有老曾能看懂。

老曾打着手电,读了很久,然后告诉我们:

“香案上落款是青云道人,以前他在重庆上清寺出家。这个洞原来是明清战乱时重庆一个大户人家藏身的洞。30年代上清寺起火烧掉后,为了寻找闭关的地方,青云找到这里,发现这家人几十口在几百年前闷死在这里了,成为一堆枯骨,地上撒满了珠宝玉器。

青云道人心中感概不已,他埋葬枯骨后,在这里刻石壁造老君像,改造成为他和徒弟修行的地方。上面还讲,那些珠宝玉器,嵌到了壁中告慰亡灵。”

夜行神龙 2007-10-19 12:54
失踪的上清寺(十七)

三个头灯,加上一支高亮电筒,照着这个香案。仔细看去,香案的案面上也刻着密密麻麻的字,是篆体,只有老曾能看懂。

老曾打着手电,边读边说:“香案上落款是青云道人,以前他在重庆上清寺出家。”

小敏问:“这个香案会不会是那个叫青云的道士,从老上清寺庙里移来的呢?” 

“我看不可能,”老曾分析道:“这个香案是石头的,我们一路进来那么困难,看这石头和周围的石壁都是青石,有可能是这里现成做的,只是刻上了‘上清寺’几个字。” 

“那么为什么要在石头上刻‘上清寺’呢?这里又不是一个寺庙。”我有疑问。

“香案上没有写清楚,但讲了一个故事,”老曾说:“这个洞原来是明清战乱时重庆一个大户人家藏身的洞。30年代上清寺起火烧掉后,为了寻找闭关的地方,青云找到这里,发现这家人几十口在几百年前闷死在这里,成为一堆枯骨,地上撒满了那家人的金银珠宝和玉器。青云道人心中感概不已,他埋葬枯骨,在这里刻石壁造老君像,改造成为他和徒弟修行的地方。” 

“估计是为了纪念失火毁掉的上清寺,他在香案上这么刻。”老曾补充道,他的脸都快贴着石案了。 

那么,青云道人如果没有去其他的道观,这个地方就一定是他在那段战乱年代最好的修行所!

小敏问:“父亲讲,我叔叔出家在上清寺,难道就在这里? 

“不太可能吧,”老曾说:“青云到这里,大概在1930年左右,你叔叔出家在70年代初,从军阀混战、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到文革期间重庆大武斗,历经四十年,这里不可能长期住人。” 

“我同意,”我补充道: “这里并没有人居住的痕迹,除了有水源外,没有睡觉和吃东西的条件。”

老曾从香案上抬起头来:“所以,我猜‘上清寺’这个名字是泛指与老上清寺有关的一些地方,或者是一群道人,应该与那些图纸所指的地点都有关系。” 

“按我们分析的情况,孔二小姐要徐中齐帮的那个忙,是找寻重庆战乱时期分散的宝藏,小敏爷爷的作用是帮助徐中齐在解放前夕藏匿宝藏,那这个地点是挖宝点,还是藏宝点呢?”我问老曾。

“我看两个点都可能,”老曾指着香案上的一段话,说:“香案上说那些遗下的财物,全部被青云嵌到了洞中石壁里告慰亡灵,那么至少30年代,这里还藏着很多值钱的东西,45年到49年,如果徐中齐得到线索来寻宝,这里的宝藏应该依然还在,而且有可能和护宝的道人发生冲突,你们估计结果会怎么样?” 

小敏摇摇头,用头灯扫着四周的石壁,似乎有些担心。 

我闭上眼睛,脑袋里出现一幅画面: 

四十年代下半叶的某一天,小敏的爷爷和一些警察寻宝来到这里,发现闭关修炼的道人,也发现了香案上的字,在挖出宝藏的时候,道人企图制止,但被持枪的警察逼了回去。

壁中的财宝被取走,道人在抗议,小敏的爷爷向徐小齐请示如何处置,为了保护这一秘密,也为了避免给徐中齐和孔二小姐带来负面消息,徐中齐可能下达了可怕的密令,而且让书生从戎的小敏爷爷难以接受,却不得不执行! 

老曾开口了,和我想的一样:“战乱时代,人迹罕至,为了财宝而杀人灭口,那时候很普遍。那天在这里的道人,现在应该都不在了吧。” 

虽然老曾说得很婉转,我心里还是感到一阵强烈的寒意,小敏也紧紧抓住了老曾的手。 

“如果这里的藏宝都已经取走,小敏爷爷留下图纸用意在哪里呢?”我还有问题。 

“有一种可能性,如果徐中齐帮孔二小姐挖到很多财宝,重庆解放前夕,肯定还没有拿完,那么多的财宝是不能都带上飞机的,国民党撤退时,都不相信再也回不来了,徐中齐肯定吩咐过小敏的爷爷妥善安置这些无法带走的东西。”老曾说。 

“对,”小敏急切地说:“那么这里在49年底,就从寻宝点变成了藏宝点了,可能有东西还在这里!” 

“要有两种前提才行,”我说:“前提一,当时与青云道人有关的这些上清寺道人都死光了,没有人知道这里,才能放心隐藏;前提二,小敏的爷爷和上清寺没有死掉的道人合谋,一起处置了这些东西,我希望是后者。” 

我接着说:“我很希望的事实是,小敏的爷爷和其他执行命令的军警,并没有执行徐中齐的杀人密令,而是悄悄地放过了修行的道人。” 

老曾讲:“也有这个可能性,抗战胜利后,到内战时,都有许多军人出家,而且高官的警卫出家不少,我知道成都昭觉寺的一位高僧,就是蒋介石的警卫!” 

“为什么那些人会出家呢?”小敏问道。 

“国民党那时很腐败,抗战胜利的时候,一些国民党军人有功却得不到奖赏,内战开始,许多军人有厌战情绪,而且反对蒋介石中国人打中国人,就选择了出家。特别是那些高官的近待,他们知道大官们的太多秘密,如果不出家避世,只怕会被人暗算封口!” 

对了,从老曾提过的安道人,到见过的神秘高爷爷,都是会武功的道人。而且高爷爷和消失的上清寺有紧密联系,那么当年小敏的爷爷来到这里遇到的修行道士中,很可能就有战友和熟人!

我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道士中有出家的军警,小敏的爷爷肯定会选择保护他们,他们可能活了下来!”

夜行神龙 2007-10-19 12:55
失踪的上清寺(十八)

小敏点点头:“我爷爷当兵前学建筑,为了抗日才参军,他肯定不会乱杀人。”
  
  我站起身来,走到水沟边洗手,一边说:“如果道士们活了下来,徐
  中齐逃跑时,小敏的爷爷很可能把一部分东西又带了回来,物归原主,放回洞里。”
  
  老曾离开了香案,仔细观察四周的石壁:“‘古洞藏经为谁留’,这是图纸上留下的提示,而没有说‘古洞藏宝为谁留’,这个地方留下的东西可能已经不同,所有宝藏中最值钱的东西,应该是一部经书。”
  
  老曾讲:“香案上讲那些财宝藏就在周围的石壁中,能装东西的石壁,敲起来是空洞的,我们大家一起仔细找找。”说完,他从地上找石头,挨着四壁开始敲。学着老曾的样子,小敏也捡了石上的碎石,敲击起来,洞里充满了“叮叮铛铛”的敲击声。
  
  我是一个逢庙必拜的人,洗完手就走到老君像下,在中间的石蒲团上跪下来,磕了一个头。一辈子我磕过无数个头,但这个头,肯定是磕得最正确的。
  
  磕完头抬起来,我的头灯碰巧照到老君浮雕像离地1米左右的地方,那里出现了我们新的线索!
  
  那是在隆起的青牛头与岩壁的缝隙中,藏有一个方形的物体!
  快步走到浮雕像前,我伸手进去,掏出了一个生锈的铁盒子来,似乎很轻。
  
  “大家快来!”我连忙招呼老曾和小敏,小心地把铁盒子放到香案上。
  
  盒子上没有锁,但已经锈死了,老曾掏出带着的瑞士军刀,小心地撬开盒子,里面赫然放着2张发黄的纸!
  
  老曾掏出白手套戴上,拿出两张纸来,我和小敏给他提供着光线。
  两张纸的新旧并不相同,更陈旧的那张写的是:
  
  “当年遗骸之洞,珠宝遍地,青云道长镇寺于墙,今失而复还。唯有玉制金刚经一卷,疑为古董至宝,今借走玉经,贿于权贵,换得天下无价宝,留驻山城。”落款是:“民国三十八年罪人徐留。”
  
  “罪人徐”,应该是小敏的爷爷因心中不安而自称的。“失而复还”,应该就是我猜的那样,他把取走的东西还了回来。但文中讲到一部玉制的经书,则被他换了一样更宝贵的东西,“天下无价宝”,不知道是什么。
  
  “民国三十八年,应该是哪一年?”我问老曾。
  
  老曾讲:“民国历比公历少11年,民国三十八年,就应该是四九年。”
  
  果然,正是在四九年,重庆解放前夕,小敏的爷爷送还了徐中齐无法带走的宝藏!
  
  较新的那一张,上面用大字写着:
  
  “藏宝于石壁,莫如取之利用;镇邪以道藏,莫如大公大德。古洞余宝,价值无匹,取之于祖,用之于民。遗宝先贤,后来子孙,必同意之。”
  
  落款是:“一九五一年,上清寺道众。”旁边一侧小字写着,“阆中佳液,秘图顿开”。
  
  这张纸的笔迹和第一张一样,肯定也是小敏的爷爷所写,看来他在1951年,已经成为上清寺道众的一员了,取之于祖,用之于民,小敏的爷爷应该拿去派了什么用场。侧边的小字,应该是新的线索。
  
  铁箱内,除了这两张纸,就什么都没有了。
  
  老曾把两张纸看了又看,情绪从兴奋一下跌落下来,有些失望。
  坐到背包上,老曾把手套递给我,自己抽起烟来:“看来我们今天是空忙一场哦,小罗,给小姑娘解释一下吧,不懂的地方我来补充。”
  戴上手套,我拿起两张纸来,小敏给我照着亮:“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都明白吧。”
  
  小敏说:“当然明白,坏消息是这里所有的宝藏都已经不在了,好消息是,我爷爷把宝物送给了老百姓,他是一个大好人!”
  
  我笑着说:“心态不错嘛,不过并不是没有宝藏可取了。你爷爷信中说,玉经换了一个无价宝,如果找到那东西,你还是有发大财的机会哦。”
  
  老曾站起身来:“取之于祖,用之于民,你爷爷可能并不是分给了老百姓,也许今后我们会知道,用在了哪里。”
  
  小敏说:“对啊,对啊,家里还有几张图纸没有解出来呢。老曾想想办法吧,我们回去继续找线索。”
  
  老曾说:“线索已经有了,小罗,你来解释一下,阆中佳液,秘图顿开是什么意思。”
  
  这可考不到我,去过阆中两次,知道阆中的保宁醋:“小敏爷爷是在提示我们,用保宁醋可以显出其他图纸的影!”
  
  “好啊,好啊,我爷爷太好玩了”小敏很高兴,声音在洞中很响,几只蝙蝠刚回来,又惊飞起来,“我们快回去吧,这里好吓人。”
  
  虽然洞里阴深,空气也不好,但我还不太想立刻就走,我说道:“过一会吧,这个洞子难得来一次,我再仔细看看”。
  
  老曾也同意:“刚才我发现有5条支洞连到这里,我的朋友建议市政府打通洪崖洞和湖广会馆的暗河,这次来了,我得帮他看看。”
  
  我想多呆一下的原因和老曾当然不同,刚才洗过手,后来摸过香案,取过铁盒,但是,我的手仍然是干净的!
  
  香案上没有灰,铁盒上没有灰,跪过石蒲团的膝盖,依然是洞壁跪爬时粘上的湿黑土壤。
  
  这些都说明一件事,近期有人来过这里,而且做过清洁。为了避免吓着小敏,我没有说出来。
  
  一直急着看香案上的字,我们都没有注意到香案的特殊性。一般的香案上面,应该有香炉,但这里却没有,难道是有人希望让我们更容易看到字迹?

夜行神龙 2007-10-19 12:55
失踪的上清寺(十九)


想到背后幽深的洞里可能有双眼睛一直看着我们,我不寒而栗。

老曾带着小敏在大洞里四周逛了一圈回来,说:“这个大洞有5个支洞出去,其中一个洞流水过来,流向下坡方向另一个洞,估计是流向禹王宫。就我们来的那个支洞最小,而且在腰上。”

我问老曾:“这个水沟很窄,不像图上所说的暗河啊。”

老曾讲:“49年到现在,重庆城建设变化太大了,树木少了,山体的出水量大量减少,而且现在才5月初,去年重庆旱情严重,现在江水都少啊。”

说着,老曾用手电扫那条水沟的周围:“你看这附近凹陷很深,以前这个沟可能又宽又深。而且越流越宽,进入下面那个洞后,可能就真正像条暗河。”

突然,我的头灯闪了一下,暗下来,看来电不多了。

小敏急忙问:“我们要不要换个洞子出去?”

老曾不同意: “其他的洞口,通向哪里还不真正清楚,会不会被封门也不知道,而且我担心有岔路,还是原路按图纸回去稳当。”

曾经藏过财宝的那些石壁,我们已经没有兴致去敲探了,大家都似乎急着出洞。

攀绳爬上进来的腰洞,我在前面开路,老曾在后面收尾。一路回去似乎比来的时候快了很多,途中我只字未提那些让我担心的事情。

从洪崖洞旁边的防空洞出来,已经是晚上8点过了,左侧洪崖洞灯火辉煌,晚风中清凉的空气一下就拥抱过来,舒服了许多。

互相看看,我们浑身衣服都弄得脏兮兮的,小敏的脸和头发也沾着泥,不由得都笑起来。

这时,小敏的手机中连续不断地响起了铃声,她打开一看,原来都是未接电话记录,全是潘天棒打来的,最后是一则短信,他邀请小敏去逛南滨路,这家伙追女孩子的效率一贯如此。

浑身这么脏,我正为如何坐车而发愁,突然有了主意:“小敏,给天棒去电话,叫他来接我们。”

老曾说:“好啊,但我们不要给他讲太多。”

20分钟后,洪崖洞边的浜江路上,潘天棒惊讶地停车在我们面前:“你们是啷个搞起的哟?几个钟头不见,都变得弄个时尚!”

老曾讲:“我带他们探探洞,你喜欢的话,下次也叫你一起。”

潘天棒帮老曾把背包放到后备厢,一边说:“我才不和你们去,要去我单独带小敏一起,黑灯瞎火加上耗子,肯定嘿浪漫!”


我们大笑。

车到抗建堂,老曾吩咐潘天棒在楼下等着,我们上楼收拾。

穿过超市上电梯,四周的人奇怪的眼光看得我和小敏不好意思,但老曾毫不在意,向好奇的邻居解释:“旅游回来,上山下乡,忆苦思甜了一下。” 

一进老曾的家,小敏就急着去抱出铜盒叫老曾:“我们快快试一下那个保宁醋,看看爷爷留的图纸吧。”

我心里也很急,但还是调侃他:“下面还有一个大帅哥在等你,别让人家等急了。”

老曾说:“那些图纸好呆也是文物了,浑身脏兮兮的,我们还是洗过再看,天棒想泡妹妹,就得让他学习等人,不着急的。”

收拾完毕,我来老曾的客厅,老曾正和小敏对着摊开的图纸和一瓶醋犹豫。

“怎么了?”我问。

小敏托着脸,发愁道:“我们想用醋来泡图纸,但又怕把图纸损坏了。”

“阆中佳液,秘图顿开,关键是怎么开法。醋是酸性的,有腐蚀性,很容易破坏图纸。”老曾下不了决心。

我拿起醋瓶看,还真是保宁醋,于是放了心,说道:“如果你能确定这是真正的保宁醋,就可以放心地浸图纸。原因有二:一是按小敏爷爷的交待,应该没有风险;二是我恰巧了解一点情况,保宁醋和其他的醋有较大的区别,据说是唯一一种可以防腐的醋。”


去过阆中两次,曾经看过保宁醋的资料,所以我知道这些。

老曾犹豫地找了一支棉花签,取了一张未显影的图纸出来,轻轻地把醋涂抹到图纸上。

整个图纸没有显示什么东西,但图纸的一角,出现了一个汉字,“叁”!

老曾停下手来,没有继续:“这个“叁”,会是什么意思?”

我检查了涂过醋液的图纸,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于是鼓励老曾:“放心,我们试过另一张再说吧。”小敏也急切地同意。

老曾取出另一张图来,更仔细地涂了一层醋液,一分钟不到,纸上又显出字来,还是一个字,还是在角上,这次是“柒”!

我恍然大悟!

“老曾,这肯定是图纸的编号,图纸是有顺序的!”

老曾怀疑地把已经显示过的第一张图取出来,选了四个角,涂上醋液。

又是漫长的一分钟后,果然右下角出现了一个汉字“壹”!

我们兴奋极了,老曾把每张图纸的四角都涂上醋,过了一会,除了一张纸没有显影,其他都露出了编号!

从“壹”到“拾贰”,12张图纸,有了一个顺序。

这个顺序会有什么意义?

那张没有编号的图纸上又有什么特殊性?我们如何能打开的其中一张?

大家正在猜测,小敏的手机响了,自然是在楼下久等的那位可怜的潘天棒。

小敏拿着电话,对我们说:“天棒哥说,我们十分钟内不下去,他就带东西上来,免得我们饿着。”

这家伙,真有一套!

老曾说:“那么,你把图纸留给我们研究,你和天棒两个人去玩吧。”我极力赞同。

小敏说:“那不行,我再让他等下,我们开张图纸再走,我已经猜到哪张图纸能被醋显影了!”

夜行神龙 2007-10-19 12:56
失踪的上清寺(二十)

小敏说完,从图纸堆里取出编号为“贰”的那一张,递给老曾:“肯定是这一张。”
  
    老曾仔细地在图纸上涂上醋液,图纸果然出现了文字!这次,又是一首诗:
  
  “老子無為出函谷,君王從此知神仙
  洞藏墨宝唐宋时,廟滿香火雲如煙
  青山坐看兩江匯,牛車疾行黔路遠
  壁守對岸千年城,後世前生續善緣”
  
    反复读了三遍,老曾沉吟半响:“这首诗不象第一张图那么清楚啊,要搞清楚,得费些脑水。”
  
    我也有一样的感觉。这首诗,似乎只有“洞藏墨宝”几个字与宝藏有点关系,可其他的寓意又指什么呢?
  
    看见小敏焦急的样子,我抄下这首诗,说道:“能把字显影出来,已经很不错了,我们不要太心急,晚上好好想想。”
  
    老曾也劝小敏:“小姑娘,估计你也帮不上忙,南滨路是重庆最漂亮的地方之一,你可以跟天棒去逛逛,老罗也回家换身衣服,我晚上要查些资料。”
  
    小敏只好同意了,收拾一下,和我下了楼。
  
    刚出大厦,只见潘天棒急不可耐地上前,看见和我小敏一起,又停下脚步不怀好意地向我笑。
  
    我悄悄对他说:“我是回家换衣服的哈,你不要心慌暴燥的,不得当你们的电灯泡。”
  
    潘天棒居然说:“你想哪里去老嘛,我才不怕你当灯炮。泡妹妹嘛,没有电灯泡要上,有电灯泡时关掉电灯泡也要上。”
  
    我笑着和他们道别,打了个的士回家了。
  
    回到沙坪坝,换好衣服吃过饭,就一边上网查资料,一边研究这首诗。
  
    “老子无为出函谷,君王从此知神仙”,这句应该是道教创始的传说,周朝时间一个叫尹喜的地方官观天象预测有圣人来,于是在函谷关接到用青牛驾车来的老子,拜他为师,记录下老子的话,整理成《道理经》的故事。
  
    “洞藏墨宝唐宋时,庙满香火云如烟”,这句应该是指藏宝图所指的东西,为唐宋的字画,而且地点在一个庙里,结合第一句,应该是一个香火很旺的道观。
  
    太好了!重庆保护下来的道观本来就不多,即使陪都时间,那时知名的道观也少,第三、四句似乎说的都是这个庙的地理特点。
  
    想到这里,手机响起来,是老曾的:“小罗,地点肯定就在老君洞!”
  
    哈,和我想的一样。
  
    我问老曾:“不过‘青山坐看两江汇’,说的是能看到两江会合的地方,老君洞看不到吧?”
  
    老曾讲:“隐约还是可以看到的,其他能看到两江会合的道观,又在江对岸的就只有玄坛庙了。”
  
    玄坛庙?这个道观我听说过,却不知道在哪里。老曾说:“玄坛庙,就在五院靠长江的边上。”
  
    听老曾说过,以前的上清寺,他认为应该是在临江而建原面粉厂处,玄坛庙也靠江边,会不会和上清寺有什么联系呢?于是问道:“玄坛庙这一带解放前都有什么?”
  
    老曾介绍说:“玄坛庙那一带不得了哦,有四个国家的水兵部队驻扎,是法国、英国、日本和另一个国家,我记不清楚了。1930年左右,一个日本水兵自杀了,日本人居然跑来主城市区来抓人,完全不讲理,后来知道抓错人才放了。
  
    就在五院上面一点的坡上,‘中央电影制片厂’就在那里,抗战结束才搬走。那里有地理优势,他们拍了许多重庆大轰炸的纪录片。那个时候,胡蝶和白杨那些中国最出名的电影明星,就经常在上新街上晃来晃去的。”
  
    我问:“那这首诗会不会是指的是玄坛庙呢?”
  
    老曾不同意:“你看后面有一句,‘青山坐看两江汇,牛车疾行黔路远’,南山上面,正好有一条通向贵州的川黔古道。现在的教育管理学校后面,有一个黔南义庄,相当于解放前的贵州省驻重庆办事处,同时也是贵州难民收容所,贵州的商人去世后,要运棺木回故乡前,就在那里停灵。玄坛庙离川黔古道太远了。”
  
    那么,藏宝地就是老君洞了,但最后两句诗意很不清楚,看不出具体地点来。
  
    “老君洞地方那么大,啷个找嘛?”我问道。
  
    “明天我们去看一下再说吧,好好休息。”老曾挂了电话。
  
    整个晚上,睡得很不好,那首诗的一个个字,在我眼前飞来飞去,还不断地出现今天洪崖暗河洞里的场景,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道人在后面追赶我。
  
    早上10点多,老曾的电话响了:“小罗,快起床,小潘的车来接你了。”
  
    下得楼来,天棒的车已经到了,他抱怨说:“小敏非要我来接你,不然沙坪坝这个堵城,我才不来呢。”
  
    上到车,我问他泡MM泡得怎么样?天棒又抱怨:“连手都没有拉到,小敏的性格不象我们重庆妹妹弄个直率,老是说几句话就走神。”
  
    我心里暗笑,遇到那么多事,还有一堆心中的疑问,不走神才怪呢,安慰他说:“她可能没有见过象你这么帅的熊,所以走神嘛?”
  
    天棒摸摸他的胖肚子:“你啷个说我是熊呢?别个最多说我体形影响交通。”
  
    我说:“你自己车上贴个‘熊出没注意’嘛,下次改一个‘帅哥出没注意’,我就叫你帅哥。”
  
    到观音岩接了老曾和小敏,我们向南山开去。大假最后一天,路上车流已经多起来,开得比较慢,快到12点才到黄桷桠口,看见老君洞的大门。
  
    天棒说:“肚子饿了,我们在老君洞吃素斋还是去黄桷桠镇吃泉水鸡?。”
  
    整个南山上,在当年的抗战时期,曾经有大量商人居住,还有所有国外的使馆,陪都时代南山是一个富人特别多的地方,如果老君洞藏着什么,会不会与这些历史有关系呢?
  
    所以,我强烈支持去镇上,希望老曾能讲讲陪都时期的南山,理点线索出来。

夜行神龙 2007-10-19 12:57
失踪的上清寺(二十一)


老曾突然给我使了一个眼色,说:“泉水鸡已经没有以前那样好吃了,老君洞的素斋有个跑堂的,黑好耍,我们还是去吃斋饭吧。”

这个老家伙,好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小敏显然也更急于到老君洞,催着潘天棒停好车,就陪他去买门票了。

从车上下来,老曾拿着两个包,自己背上一个35升的小登山包,递给我一个装相机的摄影包。看着潘天棒和小敏走得够远了,他古怪地向我笑笑,问我:“你难道没有看出那首诗是藏头诗?”

整晚在我眼前飘的文字突然在我眼前有了意义,我气得差点晕倒:藏头诗是中国再普通不过的线索提供方法,昨晚一直推敲诗中的寓意,居然没有向这方面想过!

我马上把抄的诗拿出来一看,每一句诗的开头组合起来赫然是:“老君洞庙,青牛壁后”!

显然,这个图纸里的宝藏应该在老君洞庙一个青牛壁的后面。

老曾安慰我:“我昨天也想岔了方向,因为第一个地图推敲诗意就可以判断地点,没有用这种暗示。给你打完电话,我才想到,一看,嘿嘿,弄个简单。”

“死老头,你想到了,啷个不马上打电话告诉我?”我推了老曾一下。

老曾哈哈笑起来:“我想你肯定想得到嘛,结果没有发现你弄个笨。青牛壁后,那个地点我知道,不过我担心有问题。”

小敏和天棒买票回来,我们向老君洞庙里走去。老曾拉了我衣服一下,我们就故意落在后面。

大假马上结束,老君洞今天没有什么游人,由于早上下过一场雨,老君洞整个山坡上,云雾弥漫,空气潮湿而清新,路上很幽静。

“线索中那个‘青牛壁’,是不是在供奉太上老君的神殿呢?”我悄悄问老曾。

“不是,供奉太上老君的神殿是三清殿,没得哪个墙壁雕塑了青牛。”老曾说,“靠着山顶的地方,有一个悬崖,很光滑,悬崖壁上,雕刻着一个神秘的牛脑壳,不晓得是哪个朝代的,青牛壁就只可能是那里。那个青牛头上1米多,就有一个长方形的扁洞,扁洞上面还刻着四个字‘日月星辰’。因为周围都是树林和杂草,很挡视线,那里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

“那你啷个晓得呢?未必你不是一般人?”我抢白道。

“我不仅晓得,而且还进过那个洞!”老曾得意地讲。

我瞪着老曾,象看一个外星来客,直到他慢慢地把事情讲清楚。

30多年前,老曾还是一个20多的小伙子,那是文革时间,由于停工闹革命,工作很清闲,他也常到这里找安道人,几个年龄相近的朋友,也经常和他一起来这里爬山。

73年秋天,树叶落了不少,林子里能看到更多的东西。他们偶然在三清殿的院子里,拿望远镜发现了刻在悬崖上的青牛头像,再仔细看,发现了青牛头上的洞。

几个小伙子闲来无事,就打赌,谁能进那个洞里,其他人就请他去上新街吃一碗小面。

他们通过侧面的山坡,来到悬崖的顶上,伸头一看,大家都怕了,只有老曾胆大,拉着树枝一步步下去,进到了扁洞里。

“虽然当时已经进去了,但我担心树林中的洞有蛇,所以才走进去几步就回来了,没有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老曾说:“后来我去外地读书,然后工作,再也没有去过那个洞,没有想到这次又有机会来。”

素斋餐厅在山下三清殿的旁边,青牛的石壁却在山上,我问老曾:“要不然,我们先去看看?等他们两个去点菜。”


老曾摇摇头:“不用急,我有一个担心,最好吃斋饭的时候问一下旁边的道士。”

我问他担心什么,老曾说:“老君洞90年代来了一个周至清道长,努力恢复老君洞,他得到宗教局和统战部的帮助,从房管局和银行把庙产要了回来,然后对老君洞进行了扩建,新修了不少庙宇。山坡那边,还发现了远古文化遗迹。青牛壁下面,现在建了一个慈航殿,不晓得那个洞受到影响没有。”

是啊,年代这么久了,那些藏物会不会还在那里呢?

那个洞在悬崖上,不知道那里游客多不多,如果人来人往,我们可能今天就没有机会上去;如果晚上来,老君洞关门,更不可能进来,记得在2002年,重庆生活网上的驴行天下论坛的几个版主相约半夜翻墙来老君洞,结果全部被警察抓了个现行,被批评了一顿。

我拍拍老曾背着的登山包,问:“老曾,你又把探洞的工具带来了吧?”

老曾笑了:“不管去不去得成,东西还是应该准备好。”

边说边走,到了一个岔路口,左边上山到玉皇楼、观音殿,右边下到三清殿和素斋餐厅。这时,右边一个人影一闪,快步走上来一个中年道士,他古怪地瞟了我们一眼,然后向上坡方向走去。


那个道士胡须又黑又长,脸色红润,很有一种仙家的派头。

向前走了几步,老曾突然告诉我:“那个道士我好像见过,95年左右从外地,据说来到老君洞想出家修道,但老君洞不收他,他就在附近住下来独自修行,没有生活来源时,就在黄桷桠街上吹乐器讨点生活,难道他终于被老君洞收了?”

我转身去看那个道士,已经不见了。

素斋餐厅快到了,潘天棒已经在下面招手,我们快步走下去。

天棒忙前忙后地安排伙食,小敏才得到机会和我们去逛三清殿。小敏问老曾:“你说的那个洞,一会怎么去呢?天棒哥哥缠着我,不好当着他去吧?”

潘天棒喜欢小敏,很难避开他,这些图纸可能涉及各种各样的地方,多一个可靠的朋友也方便些。于是我向大家建议,只要不告诉他图纸的事情,具体的地点可以带他一起:“就说那里有个洞,老曾年轻时候去过,问他是不是敢进去。”


小敏和老曾都笑了,天棒一定会中激将法的。

三清殿外,有一个老道人在香烛铺子边上闲坐,老曾问他:“老君洞顶上那几个新庙子,是哪一年修的?”回答是98年左右,老曾接着问:“那修庙时,发现过什么没有?”

老道人看了老曾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走了。不知道是出家人的性格,还是确有不愿意讲的事情。

夜行神龙 2007-10-19 12:57
失踪的上清寺(二十二)


逛完三清殿,坐到餐桌上,菜已经开始不断上来。一个胖胖的居士不断地报着菜名名字送餐,每个菜总是大声报菜名,再小声做解释:
“来了,烧白一份!”胖居士的声音很洪亮,离我们还6、7米远的时候,整个餐馆的噪声都被他盖过了。
端到我们面前时,他一弯腰,低声补充道:“假的,南瓜做的!”
一会,他大声叫道:“麻辣鸡块来了!”,到了我们面前又是低声:“还是假的!”
第三次,又是大声叫:“春芽炒蛋!”,走到我们面前还是低声:“这次是真的。”
小敏被他逗得嘿嘿直笑,老曾说,这就是他喜欢来这里的原因。

吃完饭,大家出门,我走在最后面,胖居士在后面大声叫道:“送客上山了,一路小心路滑!”然后突然在我的身后很低声地说了一句:“真的要小心!”
胖居士的声音非常低沉,气息都快到我的颈子里了,我不由惊得一身鸡皮疙瘩,转身一看,他已经若无其事地闪进了厨房。
我的心里七上八下,在洪崖暗河洞里那种被人在暗处盯着的感觉又回来了,难道刚才那个胖居士是有意在提醒我们什么?

沿三清殿右边上山,古树参天,整个老君山象在云雾中泡着,神秘而宁静。一路上,天棒不断在介绍老君洞的历史、重新整修的浮雕;老曾则介绍哪里是解放初期人民银行存放票据的仓库,哪里是他以前钻过的洞子。我断断续续地听着,一直在走神。
“老君洞又叫涂洞、禹洞,传说是大禹老婆涂山氏的住所,这坐山以前叫老君山,道观修建后,因山得名才叫老君洞。”
“老君洞边上有许多小洞,小洞上面有不少方孔,是用来搭蓬子的。解放前,青年军在这里搞过培训。”

我突然想起那个安道人来,那个和小敏爷爷叔叔有千丝万缕联系的神秘道人。
“老曾,安道人以前住哪里呢?会不会就住在哪个洞里?”我插话道。
老曾说:“他主要是住三清殿那里,6、70年代的老君洞,就只有三清殿和这几个洞子。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安道人在这里住,那时没有人烧香上供,他没有生活来源,只好把一些不珍贵的铁法器拿去当废铁卖,换点吃的。”
“我记得有一年冬天来看他,天气黑冷,安道人冷得着不住,就把几幅古字画裱在门窗上抵挡寒风。我问他:这么贵重的古字画拿来糊窗子,不是可惜了么?他说:‘身外之物,能糊窗子,已经算不错了。’”说到这里,老曾的眼睛突然闪了一下,很有些意味深长的样子。
安道人出家前是高官的警卫,应该是小敏爷爷那一帮伙伴之一,他身边应该有不少值钱的东西。而且他孤守老君洞,那时庙里无人管,能用来换大钱的东西也不少,可他除了用铁法器当废铁出售外,维持着极低的生活条件,真是变成了一个不知金钱为何物的标准出家人么?

经过老君古洞,一直向上走,到了慈航殿前。老曾带我们来到殿边的一个平台,平台上没有游人,一个铸铁香炉有几支香还在烟雾缭绕。旁边有一个四方的矮亭,亭上的四支石柱上都写着“金库”两个字,老曾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就在亭边,老曾指着慈航殿顶的背后给我们看,那里就是一个悬崖石壁,石壁上果然有一个雕着的青牛脑袋!不经指点,根本无法注意到。
用老曾相机的长焦镜头拉过来一看,青牛的头上显然有一个方形的洞口,洞口上面1米左右,勉强可以看到四个大字:“日月星辰”。
我的心急速的跳起来,那个洞口向上3米多,就是悬崖的顶上,新建着一个叫南天门的庙门。旁边的观景扶手栏,应该容易爬下来。

我拉着潘天棒,指给他看相机上的数码相片:“天棒,那个洞子老曾年轻时进去过,传说里面有宝藏,你敢不敢和我去看看?”
小敏在一边怂恿:“天棒哥哥,去看看,去看看!”
天棒看了一眼小敏,对我说:“当然敢去,赌啥子?”
我说:“你如果敢和我去,晚饭我买单,如果你不敢去,你就买单。”金钱加上美女,我就不相信潘天棒有不敢做的事情。

天棒勇敢地接受挑战,我接过老曾的包,和他一起从侧面上去。从慈航殿一侧上南天门,已经修了一个石板路,但很陡,天棒最近几年缺乏锻炼,走得气喘。
来到南天门边,我们运气很好,这里居然看不到一个游客。老曾打开包,帮我和天棒缠好登山绳,把头灯交给我们,还给了我们各自找了一根树枝,说:“打草可以惊蛇,小心点。如果有蛇,我包里有蛇药”。
天棒听了不仅没有放心,眼睛都差点鼓出来:“我最怕蛇了!不要说这些。”

南天门朝江这一面的悬崖上,有两棵大树,左边一棵象是黄桷树,右边一棵是钉着块路牌的松树,可以做我们的支撑点。从观景的扶手探头向下看悬崖的壁上,隐隐可以看到洞口,洞口前铺着一堆黄色的松针,似乎有人踏过的痕迹。我心里跳了一下,没有说出来。
老曾和小敏在上面放哨,拉着保护绳,我率先下到洞口。
这个洞口在下边看感觉很小,其实有1米5左右高。探身入洞,洞里空间又高了不少。
把肥硕的天棒接下来后,他喘得象头牛,在洞里回音很大,他很得意:“啷个嘛,我还不是进来老!”

我们用头灯扫描洞子,这个洞的地面是向下的坡,越向下,洞的空间越高,洞边堆着一些建筑杂物,不到十米处,左边有一个拐口。
老曾的绳子不长,我们得解下绳子向里走。转过弯处,就发现地上堆着不少木箱,都打开了盖子,一路下行,墙上有许多人物石刻,仿佛是道家的故事,但已经模糊不清了。
走了十几步后,我们到了一间石室,大约能装20个人左右,到处堆着陈旧的实木箱子,一股木头的腐烂味道在空气中散着。我一路看着墙上的石刻,突然发现一块光滑的地方,刻写着“上清寺”三个大字!

夜行神龙 2007-10-19 12:58
失踪的上清寺(二十三)

壁上这三个字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仿佛和周围的石刻毫不相关。我凑近仔细用头灯打量,三个字棱角分明,显然年代很近;字体苍劲有力,和洪崖暗河地道的香案上的题字显然同源!

这个壁刻,难道又是青云道人留的?如果是那样,这个洞是否又是上清寺出来的道人修行的地方呢?

洞中遇到这个标记,大大加强了我的信心:这个洞里,一定有小敏爷爷留下的东西!

打量石室周围,有三个洞口相连,一个是我们来的路,2个通到更下方。石室中的壁上嵌着一些木架,象是存放书籍的,地上还有几只大铁箱子,锁显然是被撬掉了。

看见箱子,天棒高兴极了,急忙上前打开其中一个沉重的盖子。

箱子里,空无一物!

我们又连续打开其他的几个铁箱,都没有任何东西!

天棒很失望,说:“肯定被哪个先来了一步,啷个办?”

我背对着天棒,悄悄打开老曾给我的图,图上标的方向,应该在前面左边支洞。

“不要灰心,前面还有两个洞子,肯定有东西,我们分别走一个,你怕不怕?”我激他。

“怕啥子嘛,除了美女,我啥子都不怕。”天棒说。

“那好,我走左边这个,你走右边这个。”说着我就向左边支洞走去。

沿着粗糙的石阶一直向下走,走了没有几步就遇到了麻烦:原来这是一个一直斜着下坡的洞,下面已经浸满了水,堵住了向下的路,用树枝探了一下,探不到底。

看来,如果要下去,除非潜水才行!

我又拿出图纸仔细看,应该就在这个洞下方的更深处,还有一个石室,东西就应该在那里了。用头灯扫射水面,水深处看不见什么东西,洞周围还不断地浸出水来。

此路不通,看来得另想办法。

这时,突然听到“啊!”的一声惨叫,是潘天棒的声音,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事。


我冲出支洞回到石室,潘大胖已经从右边的支洞跑出来,他急促的叫道:“蛇!蛇!蛇!”,拨脚就向外跑。

我曾经听说,遇到蛇拚命跑是不对的,反而会被蛇追,如果用光照,蛇会停下来不动弹。于是冷静下来,用头灯照向右边那个支洞,洞口的地上,果然有一条大蛇!

那条蛇足有有手臂那么粗,约有1、2米多长,大得吓人,完全有资格去西郊动物园办展览!我看得冷汗直冒,不由得退了一步,握紧了手中的树枝。

再定睛一看,大蛇一直没有动弹。鼓足勇气用灯光扫过去,发现蛇的头在地上瘫着,大张着嘴,闭着眼晴,七寸处似乎被打得扁扁的,象是已经死掉了。这下我松了一大口气。


用树枝捅了一下,大蛇一动不动,于是胆子更大了,再用脚轻轻踩了一下,蛇身浸出血来。

看来,这蛇才死不久!

是什么人在我们进来之前不久,打死了这条蛇?

潘天棒已经吓得到了洞口,在那边不断地招呼我,“老罗,快出来,快出来!”

我故着镇静,平和了一下呼吸说道:“天棒娃儿,怕啥子嘛,只是一条死蛇,闹麻老。”

他还是催我:“真的啊?真的死老?还是快点出来嘛,这个洞里面肯定还有蛇,不要去老,赫人得很!”

反正正确的那条支路也填满了水,我也只好撤出来,快步向着洞口走。

一边走,一边感觉后颈发凉,仿佛有人在身后跟着。一转身,用头灯照去,什么也没有!

心里七上八下,一心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还没有到洞口,天棒已经招呼老曾协助他爬了上去,在上面催促我,喊声仿佛很远。

洞檐很低,正准备弯着腰出去,我的头灯扫到了洞檐内壁,上面有一件东西!那是一卷黄色的纸,卡在洞檐的石缝中,在青黑石壁上非常明显!

这个位置,刚进洞时向里看是看不到的,出洞时却很醒目,潘天棒肯定是吓慌了,居然没有注意。

上面老曾、小敏和天棒还在不断地叫:“快出来!快出来!”。来不及看纸上有什么,我小心地将纸卷从石缝中取出来,揣到口袋里。

攀着黄桷树和岩壁,回到南天门时,惊魂未定的潘天棒在向小敏夸张地描述那条死蛇,我悄悄地向老曾点了一下头。

老曾却埋怨道:“我做蛇汤最拿手了,怎么不把死蛇拿出来?”但谁也不敢再下去了。

什么也没有找到,天棒依然很兴奋,非要带小敏参观山顶新修的玉皇殿,我和老曾借口累了不想走,在南天门等待。

仔细讲完洞里见到的一切,我拿出洞里取得的那一卷纸来,打开来是两张,都是陈旧得发黄,可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我递给老曾:“你认为这个会不会是线索?”

老曾接过仔细看:“有可能,这个纸说不定又是需要显影才能看的,不然啥子人会塞两张空白的纸在那个石缝里面?这两张纸,只是微微有点湿润,应该放进去的时间很短,一定是有人故意留给我们的。”说完,老曾四处张望,南天门周围,以及下到慈航殿的陡坡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是什么样的人在悄悄给我们提供线索?是什么人打死了那条大蛇?他或者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老曾打断了我的思路:“你说那个支洞被水淹掉了,说不定这纸上会告诉我们啷个进去,一会回我家,研究一下这张纸,这个古洞一定有很不简单的东西。”

我问:“你认为这个洞里面藏的是谁家的宝藏?”

老曾沉呤道:“洞藏墨宝唐宋时,庙满香火云如烟。如果藏的是唐宋墨宝,也许是当年香火旺的时候,文人墨客为老君洞题的吧。”

“重庆这个地方偏远,会有什么样的大文人和画家来过呢?”我问老曾,因为如果不是唐宋时期的名人,就算找到墨宝,也不见得有价值。

“嘿嘿,你还不晓得哈,重庆有很多大才子来过。唐朝时,李白写‘思君不见下渝州’,宋朝时,苏东坡和黄庭坚也在洪崖洞题过诗,只是后来被破坏了。”老曾一个个地数起重庆到过的文人来。

我没有听得进去,因为我突然想到一个念头。我一把抓起老曾的数码相机,打开那个在下面拍的洞口相片,仔细放大每个细节,老曾诧异地看着我。

一个个细节和我所说的历史串连起来,在我眼前不断放大,我激动万分:“老曾,我晓得老,这里藏着的宝藏来历非凡!”

夜行神龙 2007-10-19 12:59
失踪的上清寺(二十四)


我滔滔不绝地向老曾抛出我的一连串问题: 

第一个,是牛的问题: 

照片中,青牛头像面向着长江对岸的重庆渝中区,那是重庆古城所在地,为什么要让这头牛在看着那个方向? 

按道教的习惯,雕塑的青牛身上,应该坐着老君,但这头牛的主人却不在,能不能理解成这头牛在等他的主人? 

古代君王也称君,没有老君的牛,难道意指没有君王的臣?等待老君的牛,能否理解成等待君王的臣? 

第二个,是洞上题字的问题: 

洞口顶上“日月星辰”四个字非常奇怪,一般道家修行的洞,都直接写洞名,这四个字有什么特殊寓意? 

“日月”为明,“星”指零落,“辰”与“臣”谐音,“日月星辰”会不会暗指明朝飘泊无依的臣子? 

第三个,是宝藏用途的问题: 

我们都相信这批藏宝图是孔二小姐委托徐中齐派人寻找的,能让孔二小姐看得上的宝藏岂能是一般的东西? 

古洞藏宝,如果价值不菲,出家道人藏大量珍宝来做什么? 

他想交给什么样的主人? 

如果是一个明朝的大臣,收齐了大量宝藏,又出家在这里看护,他在重庆等待哪个君王? 

“重庆历史上,只有一个明朝皇帝与重庆关系密切,而且需要大量资金来复国,那就是建文帝!这批财宝是帮助建文帝复国的资产!”我下了一个惊天大结论。 

老曾一拍大腿:“厉害啊,这么多年,我也在想这个洞的来历,你的思路很有一套!” 

我得意地补充:“建文帝出家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悬案,他在重庆到处留下痕迹,却不能成为历史学家认可的证据,我们不仅能挖出一批无价珍宝,而且还能为中国历史补上一个重要证据!” 

“先不要激动哈,”老曾递给我一支烟,“我同意你的推断过程,但并不赞同你的结论,这批宝藏和建文帝无关!” 

老曾接着说:“历史上,确实传说建文帝曾经逃到重庆,重庆南岸的建文峰有他一堆传说,磁器口的宝轮寺,原来叫龙隐寺,也是指建文帝曾经在那里出家,红岩村边上有一个化龙桥、龙隐路,这里的龙字,都和他有关系。但这些都不成为证据。” 

一口口烟圈从老曾的嘴里吐出,就象一个个密团:“首先,如果建文帝流落到重庆,他们随便带很多珍宝是不可能的。其次,建文帝出家为僧,不是道士。” 

我反驳道:“建文帝逃难时,还有不少臣子忠于他,这些臣子肯定也听说他到了重庆,会不会有一个人,跟随他的足迹到了重庆,找他不到,就四处收集财宝等着他,想帮他复国?久等不见,就把财物藏在这里,并且雕牛头,刻‘日月星辰’四字来表明志向呢?” 

老曾说:“建文帝在重庆的遗迹,许多是附会而已,重庆许多文人官员喜欢建文帝,讨厌朱棣,与建文帝有关系的遗迹实际上不是指建文帝去过,而是修来纪念他的。而且,建文帝到重庆一年,又跑到云南去了。” 

指着相机上的数码相片,老曾接着说:“你注意的‘日月星辰’几个字,在道教中有斗转星移的含义,实际上是代表阴阳变化。这个变化,不是指换了一个皇帝,而是暗指改朝换代,却不忘明朝。所以,我认为这里藏宝的明朝遗臣,不是建文帝的大臣,而是明末清初想反清复明的人!” 

老曾指出的这些,确实有道理,没有把建文帝扯进来,我感觉很失望:“那会不会是明朝亡国后,在重庆的抗清名将呢?” 

老曾说:“在重庆抗清最出名的,莫过于女将军秦良玉了。她是忠县人,也是中国正史里面唯一立传的女将军。花木兰、穆桂英那些传说,就算是真的,无论战功和传奇色彩,都无法和她相比。她曾经分别和张献忠、清军作战,打过不计其数的胜仗。70岁的时候,很多人还不敢和她为敌。可惜的是这里藏宝,肯定与她无关,因为她只来过一次重庆城,然后就回到石柱了,她也没有出家。” 

对,换上道袍,守着一堆财宝,隔江遥望清军占领的重庆,这种行为象是书生所为。 

“另一个名将,就是明末时期的宰相文安之,文安之在1659年从下游攻打清军占领重庆,应该来过南山,但他打败后就回了巴东,郁郁而终,他的处事风格倒有点象这个藏宝人,但正史上记载他是回了巴东,也和这批宝藏无关。” 

“在重庆明末抗清名将有几个,后来明军还和张献忠的接班人一起联合抗清,有一些人最后向清军投降了。我想不起其他谁可能做这种事情。”老曾弹掉烟灰,“看来不进入那个支洞,是无法搞清楚主人身份的。” 

我们正在讨论,小敏拉着潘天棒回来了:“回老曾家吧,我不习惯爬山,累死了!” 

老曾向我笑着眨了个眼,都知道小敏是急着回家了解我们的发现。 

回到老曾家中,潘天棒被小敏支走了,老曾在客厅把他的茶具摆开,泡上一壶永川毛峰,慢条斯理地开始研究那两张空白的纸。 

有了以前的经验,老曾果断地选择先用保宁醋,涂了醋液一分钟左右,两张纸果然都显出字迹来!。 

小敏拿起一张纸,念道: 

“明末遗臣,洞藏财物7箱,以聚财复国,然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东坡先生真迹一幅,为换无价之宝而挪用,藏品中共余珠宝30件,今取之为民,实现洞主聚宝之初衷,其余唐宋墨宝,难明其值,藏于洞中,告慰先人。一九五三年,上清寺道众。” 

“看来你爷爷又送了一部分出去哦,不晓得救济过好多人。”老曾说。 

小敏说:“送多少都没有关系,我最关心的是爷爷的故事,而且留下的唐宋墨宝肯定也是非常值钱的啊。” 

说到我担心的事情了,我指出:“那个支洞浸了水,如果是书画藏在那里,会不会被水泡坏了?” 

老曾指着图纸,“不会的,这个地方支洞在图纸上是向上走,还有石阶上去,水淹的肯定只是其中一段路。我们可能得想办法潜水过这一段路。更麻烦的是,如果财宝是古代的字画,潜水回来怎么保护又是问题。” 

上哪里去借潜水装备?如果洞里还有蛇,如何应付? 那些在暗处盯着我们的人,在我们进洞后,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危险?我有一堆担心,只说出了前两个。 

老曾却道:“潜水和蛇都好办,我更担心另一件事情。进去时,你们发现洞口有建筑杂物,门口有许多打开的实木箱子,但73年我进去时,那里门口什么都没有。我得马上打几个电话。” 

说完,老曾就进了书房。小敏拿起另一张纸念道: 

“老君古时洞,何处望长空,石边赏古典,醉后一场梦。” 

读了几遍,我们都不懂诗中的意思。 


小敏捧着爷爷留下的字迹,对我讲:“大哥哥,经历过这么多年,重庆变化又那么大,要保留下来很难啊。那些宝藏万一都不见了,你会不会陪我继续找呢?” 

我明白,在小敏心里,没有比了解她从未谋面的爷爷更重要的事情,我说:“当然要陪你找,不解开那些秘密,我睡不着觉的,但是,你要明白,我们很可能要遇到各种危险。” 

我没有指出那些跟踪我们的人。 

老曾打完电话回来了,向我们手一摊: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夜行神龙 2007-10-19 13:00
失踪的上清寺(二十五)


小敏急着说:“当然是先听好消息。”

老曾坐到沙发上:“好消息嘛,就是我们不用潜水了。”

“坏消息呢?”我知道老曾这样说话,一定没好事。

老曾长叹一声说:“坏消息是,1998年老君洞修慈航殿,建筑工人进了那个洞,找出来大量文物,这事还上了重庆晚报。现在我们要找的这些东西,估计已经在重庆博物馆里了!”

我说:“你啷个晓得的呢?”

老曾解释:“你提到有建筑材料在洞口,那肯定是外人带进去的嘛。我刚才向当年一起打赌进洞的老兄弟伙打电话,问他们后来去过那个洞没有,他们说没有,但是其中一个朋友说他98年就知道那个洞找到了文物,他现在家里还留着那一张剪报。”

老曾呷了一口茶:“你们进洞时那些打开的空箱子,可能就是98年发现文物时留下的,洞口太窄,箱子不好搬。”

看来今天是一场空欢喜。我笑道:“老曾,要是当年你多走几步路,可能现在就已经发了哦。不过,那条支洞填满了水,当年那些工人未必进去了,说不定没有拿完。”

老曾讲:“这些我当然也考虑了,根据你讲的情况,这个洞并没有水源,一定是是山体浸出来的积水,我探过很多野洞,有些经验。老君山是岩土混和的山,岩缝的土壤是会漏水的,几天不下雨,就会渗到山体下面去。这几天大暴雨,所以今天积得多。报上说,发现那堆东西是在98年冬天,因此不可能积水挡路;而且现场找到的大量文物,其中有字画。”

老曾往沙发背上一靠:“所以,我们再去肯定没有用了。”

小敏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她走到老曾旁边,扶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曾伯伯,别灰心了,重庆变化那么大,我也知道这些东西不能抱太大希望。但是,爷爷留下的还有10张图没有开,不去搞清楚,始终心里不安。”

我把那张看不明白的诗递给老曾:“曾老头,打起精神来,分析一下这首诗,争取把其他的图纸解开。”

老曾把诗读了一遍,问我们:“先说说你们的想法吧。”

小敏逐句来解说:“老君古时洞—意思是指古时代的老君洞,是不是说和现在有什么不同之处?何处望长空—这句话不知道指的什么;石边赏古典—经和典同义,这个可能是指一个故事,有没有哪个名人在石头边上看经书呢?醉后一场梦—喝醉就明白什么事都可以不在乎。”

老曾说:“这首诗的含意比较模糊,象是拼凑出来的,所以一定是机关句。从诗的字面上,无法判断主人要告诉我们的话。”

我想的是另外的方向:“我仔细看了几遍,肯定不是藏头诗,如果当藏尾诗讲,结尾是‘洞空典梦’四个字,难道是告诉我们‘洞中空了,那些珍贵的经书就别做梦了?’”

嘿嘿,老曾笑起来:“我看不大像。我敢打赌这一定是解开其他图纸的线索。只有两种人会故意留线条给我们,一种是帮助我们找东西的,一种是阻挡我们找东西的。如果是阻挡我们找东西的,直接写明就行了,说不定还威胁两句,生怕我们不明白。如果是帮助我们找东西的,多半是给我们打开其他图纸的方法。”

“那你老人家说说是什么意思?”我逼他。

老曾沉吟很久,说:“我精神损失太大了,没有灵感,今天是五一大假最后一天,我们带小敏逛逛解放碑吧,换换脑袋好想事。”

从抗建大厦下来,老曾选择了702公交车去较场口方向。

车过通远门,老曾开始给小敏讲老重庆:“右边是火药局,是清朝的军械库,现在是渝中区区委,那个上去的小石阶,一直走就是老区委的大院,是永乐年间明朝太师骞义的花园。

我奇道:“骞义这个人是明朝最著名的清官之一,没有想到居然在重庆住过。”可惜不是明末的大臣,不然老君洞上的复国宝藏还真和他有关系。

老曾又开始考我:“骞义有一个后代更有名气,中国佛家有个临济宗你知道吧?”

“德山棒、临济唱”,临济宗是中国佛教著名宗派,大学时在峨眉山实习,我曾经与伏虎寺的年青僧人闲聊,知道临济宗是中国佛教禅宗有名的宗派。正是因为有了强调禅意的临济宗,才使禅宗成为最有中国特色的佛教宗派。

难道,这个蹇义还有一个高僧的后代?我一拍老曾的肩膀:“你老人家就直说嘛,不要绕圈子。”

“临济的开山祖师海明和尚,就是骞义的曾孙!他出生时是明朝末期,长大后明朝亡了国,他就以明朝遗民自居。因为江山易主,河山破碎,所以他有个别号叫‘破山’”。

“哦,我知道了,破山海明,重庆梁平县的双桂堂就是他建的啊!”我想起来了。

“不止这一点,成都三大庙:昭觉寺、文殊院、宝光寺,还有峨眉山第一大寺伏虎寺,以及现在重庆香火最旺的华岩寺,这几个大寺庙的开山祖师,每一个都是他带来出的徒弟!”老曾得意地补充道。

中国禅宗历史上最重要的僧人,又生活在明末清初的乱世中,藏宝图指引的宝藏里会不会有他的一份?

我这样想,并不是空穴来风。

破山海明开辟的梁平双桂堂有一柱奇案。价值连城的贝叶经是双桂堂的镇寺之宝,六十年代突然神秘失窃,失窃前双桂堂庙前的古桂树死了一棵,失窃后,方丈去世,这个事情很多人都知道,至今仍是公安部头号悬案。传说那个贝叶经,就是破山海明传下来的,他会不会在重庆也留下了什么呢?

一些乘客好奇地听老曾神侃,我没有说出我的胡思乱想。

售票员报出站名,下一站是较场口。

小敏问老曾:“较场口这个名字有什么来历呢?”

老曾说:“现在经过这条街以前叫走马街,较场口转盘原来是个坝子,是清军操练和考武状元的地方,所以叫较场口。”

较场口下了车,老曾指着中兴路边的坎下,“下面叫十八梯,原来是从南纪门,储奇门进城的老路,上来才算进了城。”

他曾又指着较场口的转盘:“较场口这里,以前有一个街心花园,花园里有一个纪念碑,修轻轨时撤掉了,是‘较场口事件’纪念碑。”

“什么事件啊?”小敏问。

我帮老曾补充道:“这个地方是解放前国民党政治上的一个大污点。46年的时候,国民党为了阻挠中国政协的成立,在这里在成立大会上打伤了中国许多文化名流。”

老曾点评说:“国民党在解放战争时期,兵败如山倒,输就输在政治上。顺民者昌,逆民者亡,历来如此。”

走过较场口,老曾指着建设公寓那边说:“那背后以前就是关庙,安道人50年代住过。每天跛着一只脚,拄着大铁棒,背着一只布口袋,就在这街上走。那么多年了,仿佛我好象还感觉到他随时会从巷子里突然走出来。”

想起老曾讲过安道人在南山上用字画糊窗的事情,我不禁猜想,也许他糊窗的有些字画,就是从日月星辰洞中取的吧?那天我有机会也用价值连城的古画来糊窗户,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正在胡乱猜想,突然看见一个穿着棕色僧衣的尼姑从身边走过,回头望了我们一眼,一闪身转弯进了旁边的巷子,动作异常敏捷。

夜行神龙 2007-10-19 13:00
失踪的上清寺(二十六)


正是解放碑步行街的口子上,尼姑拐进去的巷子叫杨柳街,那是去能仁寺的方向,能仁寺旁边的吴抄手已经撤掉了,背后还有一个建筑大坑,不复当年的宁静。


老曾见我在看杨柳街,告诉我们:“这条街上,有两个了不起的女人,想不想听故事?”

解放碑来了至少几百趟了,掌故也听得不少,但这条不起眼的小街,还真没有听过什么故事。看见老曾卖起关子,倒也很想一听究竟。

我正准备催问,老曾倒先捅破开来,指着街道:“那条街为啥子叫杨柳街?想过没有?”

他一提示,我一下就明白过来,正准备说话,不想小敏嘴快,插上一句:“我知道,是不是一家姓杨一家姓柳?”

老曾笑了:“当然不是,这条街无关杨柳姓氏,却和张献忠有关。”

我想起那个故事了:

据说当年张献忠打进了重庆城,传说张献忠杀人不眨眼,准备屠城,重庆百姓吓得四处逃难。张献忠骑马寻街,在路上看见一个妇人逃跑的方式很奇怪,背着一个6、7岁的大男孩,而另一个3岁的小男孩却是牵着跑,于是上前截下来盘问。

他问这个妇人,是不是因为大儿子是亲生,小儿子是别人的?妇人回答,大儿子是丈夫前妻所生,小儿子是自己的,因为前妻一生辛苦,所以她要多照顾大儿子一点。

张献忠向周围群众确认是事实后,非常感动,他吩咐妇人不用逃跑,回家在门前插上杨柳为记,就没有人敢侵犯。

妇人回到家,向左右邻居说了这事,一条街门前都插上了杨柳枝,果真安然无事。后来,这些杨柳生长成树,这条街上每年六月都要挂上杨柳枝来纪念。

可惜这个了不起的重庆母亲,历史上并没有记录她的名字。

我把这个故事告诉小敏,然后问老曾:“难道那个故事中的杨柳街就在这里?重庆最繁华的地段?”

老曾说:“是,虽然只是一个传说,但确实就在这里。”

小敏问:“传说张献忠杀光了四川重庆两地的人,原来也有发善心的时候啊。”

老曾喜欢钻研历史,自然有不同观点:“张献忠屠城,一直是史学家争论的话题。正史上记载,张献忠在重庆并没有乱杀人,只是在较场口杀了皇帝的弟弟和当时的地方官员。他死后,四川、重庆还打过很多场大仗,没有百姓,怎么征兵?而且很多人支持张献忠和他死后的部下,供给钱粮。如果张献忠乱杀光了两地的人,哪来百姓供养军队?所以我一直相信:四川重庆两地屠城,不是张献忠干的,而是最后几年战乱中清军干的!清朝的历史上,自然不会写。”

小敏好奇地追问:“另一个了不起的女人是谁呢?”


老曾说:“另一个是现代人了。杨柳街旁边藏着一个能仁寺,这个寺的住持原来是遍空法师,去年103岁才去世,在重庆佛教界非常受人尊重。”

“网上传说能仁寺僧尼合住,有这回事没有啊?”我想起在网上看到的一则消息。

“那是打胡乱说,”老曾讲:“弹子石的慈云寺才是全国唯一的僧尼合住的寺院。小时候我进能仁寺的时候,连男厕所都没有呢,是非常纯粹的尼姑庙。”

一边走,老曾一边接着给我们讲遍空法师的故事。原来遍空法师出家前叫陈卓君,是民国时间的一个大官的七小姐,因为信佛,很年轻的时候在峨眉山洗象池拜高僧为师,又去南岸弹子石大佛寺办的华岩佛学院学佛,后来又去过南京上海游学,在杭州出的家。

出家后,遍空法师回到重庆,在能仁寺修行。家里人多次来这里劝她回家,但她心意坚定,家里人只好在家中为她修了一个庙。

“1949年解放后,讲究生产自救,她组织尼姑生产副食品,50年代非常出名,老重庆都知道能仁寺的咸菜好吃得不得了。60年后,能仁寺改成服装厂,生产童装,直到80年左右才恢复寺庙。全靠她的努力,才让能仁寺被保护到现在。”

“她103岁的时候,她还清醒得不得了,重庆几十年前的事情都记得很清晰,是重庆历史的活字典,可惜去年过世了。”

我问:“能仁寺背后的大坑,解放前是不是能仁寺的?”我心里想的是,如果能仁寺以前也有什么宝贝,会不会被这个建筑大坑给破坏了。

老曾显然知道我在想什么,笑了一笑,说道:“这倒不是,现在政府对庙产保护非常重视,一点也没有动到能仁寺的范围。”

快到解放碑了,碑前人流拥挤,解放碑在周围巨大的建筑物围绕中,显然并不高。

当年重庆市政府曾经规定周围任何建筑物高过解放碑,但改革开放后,经济发展太快,这个政令从会仙楼修建时就取消了。

小敏很意外重庆有那么多洋气的高层建筑,不断地要老曾给她拍照留影,还不断地缠着老曾问问题。

“这个解放碑,是解放时立的吧?”

“不是,解放碑最早是抗战时期1940年用木板搭的,当时叫‘精神堡垒’。那时经常有抗日的集会在这里搞。‘精神保垒’前,挖着防空的壕沟,集会的群众遇到空袭就躲到下面去。”

听老一辈说,1938到1943年5年间,重庆上空经常响起空袭警报,日本飞机不断扔下炸弹。那时,重庆的老百姓都这么传说:“只要解放碑炸不掉,中国就不会亡国。”

“那个精神堡垒是怎么换成石头的呢?是不是被日本飞机炸了?”小敏问道。

“嘿嘿,说来也怪,日本飞机飞来飞去,‘精神保垒’居然就是炸不掉,最后是风吹日晒垮掉了,抗战胜利前,只剩下街心草坪上一支旗杆,挂着中国民国的旗帜。”

精神堡垒的历史,就如当年国民党政府的写照,日本侵略没有打垮国民党,内部的腐败却造成了民国政府在解放战争期间迅速灭亡。


老曾接着说:“抗战胜利后,1946年到47年,当时的重庆市政府在这里用石头修建了抗战胜利纪功碑,这个碑修得很扎实,它也是现在中国唯一规模最完整的抗战胜利建筑物,下面还有一个地下室哟。”

一听见地下室,我和小敏的情绪一下被提起来。
“地下室?下面埋的什么?”小敏抢先发问。

“呵呵,不要激动,抗战胜利纪功碑,不是佛家道家的塔,不会放什么金银财宝和经书法器来镇邪。下面倒是放着一个不锈钢板,上面雕刻着罗斯福总统祝贺中国人民抗战胜利的一封信。而且97年改造解放碑广场前,地下室是可以进入的。”

我和小敏也笑起来,这个地方如果藏宝,也太夸张了。

“那是什么时候改名叫解放碑的呢?”小敏好奇地打量碑上的题刻,没有找到“解放碑”三个字。

“1949年,新中国的重庆市政府成立后,把抗战胜利纪功碑上的碑铭和所有碑文去掉了,另外请当时作西南军政委员会主席的刘伯承改题了碑名,变成‘人民解放纪念碑’,老百姓都简称它为‘解放碑’。”

“97年直辖后,解放碑又改造了一次吧?”我想起当年修解放碑广场的事情来,当时广场修好,却因暴热导致地面裂开,还翻修过一次。

“解放碑修广场的时候,碑也重新搞了一下,”老曾指着碑顶的钟,“那个钟以前是老外送的大摆钟,直辖后换成了电子钟。 ”

重庆老百姓有句歇后语:“解放碑的钟,不摆了”,讲的是解放碑在文革后,年久失修,停止了运行。现在换了电子钟,真的是永远不摆了。

每年过新年,甚至情人节的夜晚,重庆都有几万人来听解放碑的钟声,要是恢复成以前的摆钟,也许能多几分历史的味道吧。

由于不是正点,我们没有赶上听解放碑的钟声,小敏的电话却响起来,是潘天棒打来的。

ups1 2007-10-22 15:56
失踪的上清寺(二十七)

潘天棒的电话,自然是约小敏吃饭的,我忍不住提议宰他一顿,让他请客吃老四川。小敏笑着告诉潘天棒要请就请三个人,电话那头的天棒一口就答应了,说从办公室赶过来。

潘天棒在地王广场上班,我们穿过解放碑,在会仙楼底下等他。

老曾指着现在建行的方向,告诉小敏:“以前心心咖啡馆,就在现在建行那个位置,这一带叫会仙桥。”

“老曾,这个地方为什么叫会仙桥?”我好奇问道,难道这里以前有水沟还有桥?

“会仙楼这里,以前有一个大水沟,就是大阳沟,为了过路架着一座木桥,清代变成石桥。民国初期为了建房,填掉了大阳沟,拆了桥。会仙桥的得名,是来自一个传说。

传说古时候有个老头在桥头开了个冷酒馆,经常有个南岸涂山上在涂洞修行的道长来他馆里喝酒。那道长便邀请老头到涂洞去耍。老头去了,道长招待他吃豆花,端了一碗豆花出来,两个人总是吃不完。下午,老头回到酒馆,老太婆问道:‘你啷个好多年都不回来哟?’老头说:‘你昏了哟,我才耍半天。’但一照镜子,竟然胡子都变白了。老头才明白,自己遇到的道长是个神仙。”

“涂洞,就是老君洞吧?”小敏问。老曾点头称是:“老君洞古时候就叫涂洞。”

我心里一惊,想起从老君洞得到的那首诗来:“老君古时洞,何处望长空,石边赏古典,醉后一场梦。”不由一下得豁然开朗,我一把拉住老曾,“我猜到了,那首诗的谜底是四个字:涂上碘酒!”

老君古时洞是“涂”洞;何处望长空,当然是“上”;石边赏古典,应该是一个“碘”字;醉后一场梦指的是酒,如此清楚!

“对对对!”老曾高兴地补充道:“如果用米汤写字,涂上碘酒就可以显形!”

这时,小敏一指前面兴冲冲跑过来的潘天棒:“天棒哥哥已经来了,我又想快点回家解图,怎么办?”

我笑着向潘天棒迎过去:“天棒,刚才我告诉小敏你烧得一手好川菜,小敏想尝你的手艺,我们去老曾家吧,不宰你了。”

听见自己优点的时候,潘天棒总是很客气的:“我的川菜是一流境界,不过我最擅长其实是做超一流的西餐,不怕饿得慌的话,今天就给你们露一手!”

到王府井超市买了一堆东西,天棒开车带我们回老曾家。原来天棒曾经在一家西餐厅做过,今天准备给我们做意大利面和黑胡椒牛排,一路上给我们大吹:“黑胡椒牛排,要用牛背柳,胡椒也要三种:黑胡椒粉,黑椒粒,黑椒碎。这些王府井超市不齐,还好我前几天在麦德龙买了放在车上。”

回到老曾家,潘天棒下厨房,我们悄悄聚到老曾的书房里。

小敏取出编号为“叁”的图纸,老曾找出一瓶碘酒,轻手轻脚地用棉签涂到图纸上。

字迹慢慢显现出来:“日暮独上美联处,遥望古道分两路,还忆当年轰炸后,犹存茶亭黄桷树。”

“美联处是什么地方?”看了这首诗,我完全摸不着头脑。

老曾说:“美联处,应该就是陪都时期的美军联络处,现在两路口市教委那里最高那里的两幢小洋楼,最近才撤掉。古道分两路,应该就是山城电影院背后那个坡,以前没有大道的时候,从枇杷山下来,那个坡上可以去两个地方,一个向左去江边,右边去成渝古道出佛图关。”

“当年轰炸,是指重庆大轰炸吧?和两路口有什么关系呢?”日本对重庆的大轰炸,是从1938年到1943年,持续了近5年左右,诗中提到这个,我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老曾讲:“以前山城电影院下面,到较场口直通一个长达三公里左右的防空洞,诗中提到大轰炸,估计是指最惨的那一次,41年左右,日本人实施‘无差别轰炸’,就是老百姓也炸的意思,开始炸重庆的居民区,6月5号那天炸了8个小时,造成许多洞口塌方,闷死几千人。现在较场口旁边还有一个纪念馆,诗里提到这个事件,可能是与这边的防空洞入口有关系。”

茶亭,好象听说过这个地名,应该在哪里呢?老曾接着补充:“那个山城电影院背后的坡上,以前有一个清朝留下来的茶亭,当年走远路的人,都在那里喝杯茶再赶路。所以,那一带的老地名叫茶亭,又因为两条路是分岔,也叫两路口,现在那条街叫两路口菜市场,是重庆最古老的街道之一,有些居民在那里都住了三、四代了。实际上,那里才是真正的老两路口。”

原来两路口的地名是这样来的。

小敏问:“那诗中的意思,就应该是在那个老茶亭的黄桷树下有东西吧?”

我说:“那不见得,既然是一个高坡,估计那时茶亭下面有防空洞,而且通向下面那个大防空洞去。”

老曾同意我的想法。

天棒在厨房里面叫:“吃西餐的,把刀叉准备好老哟!”打断了我们的讨论。

老曾拿出一把野外用的猎刀,还有一把瑞士军刀,加上筷子,凑合着给我们开了饭。

几盘意大利面和黑胡椒牛排端上来,香气扑鼻,不知道是因为今天解开了线索,还是天棒做的好,我们吃得很开心。

吃完饭,老曾给小敏使个眼色,告诉天棒:“两路口有一条古街,你去过没得?那里是重庆现在真正最老的街道,比磁器口还老。”搞旅游的天棒也摇头不知。

我说:“小敏还没有看到过真正的重庆老街,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小敏自然欢声附合,天棒立刻表态开车送我们去。

车到两路口,天棒把车停到港天大厦,路过两路口派出所,从中山宾馆边上的一个巷口,我们来到了一条极其古旧的街道上。 街上的地面,有的是古老的青石,有的是水泥板,两侧有很许小饭馆和杂货店。

两侧的房屋,建设的年代差异还非常大,有的屋基石,看起来比通远门明代的石头还要古老,有的又是现代的水泥浇铸。两侧房屋的墙,有的还是干打垒加夹壁墙,有的则显然是新砌的水泥墙。

街上两侧的电线横七竖八地挂着,天气不冷,许多居民在路灯下坐在房前,感觉很悠闲。两边街上的气味很复杂,有火锅摊诱人的香味,也有不知道哪家炒肉飘出来的气味,同时混杂着路边垃圾筒的味道。

我们一路向高处走,老曾一边向我们介绍这条老路通向的方向,但我始终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每每回头看时,街上的人好象都神态自然,没有一个可疑的目光。

走到最高的地方,沿路都没有看见任何茶亭,我问了几个路边闲坐的居民,都没有知道的。

来到最高处,路边有两块街道办事处的告示牌,告示牌正对着一坡石阶,估计是可以向下走到文化宫方向。这时有一个70多的老年妇女走过,老曾上前问路。

“大姐,你晓不晓得以前那个的茶亭在哪一截?旁边还有一棵大黄桷树的。”

“茶亭?早都不在了哟,59年修山城电影院,整个山坡都挖掉了!那个茶亭就刚好在拆的范围内,这里拐弯过去,还有堵院墙,就是在以前茶亭的边上修的。”

我追问到:“老大姐,以前那个茶亭下面是不是有防空洞。”

“对啊,有一个,我年青的时候还去门口歇过凉,也是一起挖掉了。”老妇说着就走了。

“哦嗬,”我悄悄对老曾说:“这下好了,就算有啥子东西,修山城电影院的时候,肯定也不在了。而且我们还没有办法找到打开其他图纸的线索。”

“先过去看看再说。”老曾不死心。小敏和天棒在前面边说边笑,还不知道出现了新情况。

向左一转弯,有一条分路,沿着围墙向左,似乎有一条窄巷。我告诉潘天棒和小敏:“等一哈,我们去左边,看一下电影院的大坑。”我们一起向左沿墙走去。

围墙上有一个洞,探头出去,隐约可以看见原山城电影院处,是一个巨大的坑。

老曾说:“山城电影院的全名叫山城宽银幕电影院,曾经被评为重庆十大代表建筑之一,能容纳观众一千多人,是当时重庆惟一能放映宽银幕影片的新型影院,在国外被誉为‘建筑结构纪念碑’。59年的时候,为了建电影院,当时许多单位参加劳动,重庆人用撮箕一撮一撮地将山坡上土石端到文化宫,填埋一个几十米深的山沟。那个沟,就是现在贺龙像前的那条路。”

“60年电影院建成后,当时两路口热闹惨老,你们听说过一个重庆著名的开锁匠段前超吧?他那时是电影公司的跑片员,每天骑着摩托来这里,神气惨老!”我和天棒点头,经常见到“段前超开锁”的招贴广告,没有想到他的本行是这个。

“好好的电影院,为什么撤掉呢?”小敏问。

“对头,”潘天棒说:“1996年,山城电影院拆迁时,好多人反对哟,还有好多人给政府写信,还是拆掉老,我还以为拆老要盖啥子世界级建筑呢,结果只想修个大坑坑来耍!”

“最近几年,据说要恢复山城电影院,但是方案不没有定,有些人想在大学城去重建,有些人建议原址原建。”老曾补充道。

沿到围墙一直向里走,尽头处是一个垃圾坑,左侧是一间古老的院子,看来没有路了。天棒带着小敏进院子好奇地打量,我则站到垃圾坑的边沿上向围墙里面张望。

围墙里面,是一个极深的建筑工地,如果茶亭就这里,洞里无论有什么,也早被挖掉了,无论尘封着什么样的宝藏,其结果要么是建筑工人发现了,要么是随着建筑泥土不知所终。

工地中孤单单地停着一个高大的塔吊,坑中还有一个黑乎乎的小工棚,守着不知道什么样的秘密。

我摇摇头,从垃圾坑沿上下来,老曾说:“看来没有啥子搞头了,左边这个院子很古老,随便看一眼再回去吧。”

老式的砖柱拱门里面,有两三家人亮着灯,天棒和小敏还在里面悄悄地张望。我随着老曾走进狭窄的入口,突然感到颈后有阵冷风吹过,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但刚才站过的垃圾坑沿上赫然多了一只烟盒!

ups1 2007-10-23 15:57
失踪的上清寺(二十八)
  
  上前抓起烟盒,我几步跑出狭窄的巷口。张望两头,零零星星有几个路人在古老的小街上慢慢走着,看不到任何值得注意的人。
  也许是听到跑动声,老曾他们从小院出来了,我把烟盒随手揣进口袋里。
  潘天棒好奇地问我:“在跑啥子?”
  我掩饰道:“刚才好象看见一个熟人,结果看错了。”
  老曾和小敏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但都没有问。
  
  走了几步,老曾领着潘天棒去看一户人家屋檐下的老石头,落在后面。我趁机悄悄地把烟盒交给小敏,嘱咐她收好,同时告诉他,这个藏宝点除了这个烟盒已经一无所有了。
  小敏握了我一下手,说道:“大哥哥,这些图纸涉及的藏宝,已经有60多年了,我真的不在意能找到什么。这几天你和曾伯伯陪我找了这么多地方,知道了爷爷那么多的事。走在这些路上,我真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就象在爷爷身边一样。只是,耽误了你和曾伯伯的很多的时间,很对不起。”
  其实,在我心里固然期望寻到那些神秘的宝藏,另一方面却也一直盼望着这种寻宝的经历。要不是遇到小敏,在我平淡的生活中,不可能突然卷入这样的事情。两三天来,随时都象翻开了一幅幅重庆的历史画卷,心中充满了一种时空交错的激动。
  我告诉小敏:“放心吧,我本来每个长假都要出门去旅游,特别是在驴行的时候,我很喜欢去了解当地的历史和内在。没有想到,因为你的藏宝图,让我发现我这个从小长大的城市还有那么多精彩。即使12张图都找不到东西,我也会觉得很值。”
  小敏停下脚步,“对了,大哥哥,说到了解重庆,我来重庆几天了,还找不到东西南北呢!哪里可以买到地图?明天你就要上班了,我想到处走走。”
  “弄个晚老,这一带,估计火车站才有地图卖。”潘天棒突然从背后回头插上话来,“我带你去买,顺便带你看号称亚洲最长的电梯。”
  原来这家伙一直担心我和小敏单独呆得太久了,总是有机会就凑上来。
  不能那么便宜他,让他们两个单独行动,我忍不住想故意逗天棒一下:“老曾,皇冠大扶梯我也好久没有去过了,我们一起陪小敏下去买地图。”
  天棒狠狠地盯了我一眼。
  
  一路向前,沿着老旧的石阶下坡,前面就是原山城电影院和两路口百货之间的通道,很多杂乱的小摊在两侧摆着,不复当年商业中心的景象。
  记得90年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两路口百货是重庆最好的百货公司之一,我来这里买过一条牛仔裤,不知道是因为山城电影院拆掉影响了商业圈,还是因为交通环境的改变,两百已经不复当年的档次,完全成了一个乡村级的百货店。
  穿过两路口的黑暗而闷人的地下通道,我们来到皇冠扶梯购票入口。潘天棒上前买票,旁边一个穿白衬衣的男子很不礼貌地插了他的队,潘天棒不由得回头向我们苦笑。
  
  皇冠大扶梯的坡道非常陡,而且光线昏暗,两侧的广告都是斜放着,更给人一种压抑而危险的感觉。随着电梯下行,小敏觉得很害怕,左手把扶梯抓得紧紧的,和天棒站在我和老曾前面。天棒趁人之危,忽然地把小敏右手拉住,小敏没有拒绝。老曾转头对我鬼笑了一下,我当没有看见。
  潘天棒摆出导游的姿态:“各位游客,重庆皇冠大扶梯,长度112米,垂直提升高度52.7米,是亚洲最长的电梯。”在潘天棒前面两排处,站着那个插队的白衣男子,听见潘天棒在解说,回头看了我们一眼。
  老曾不客气地打断潘导的解说:“那是老黄历了,现在香港海洋公园的最长,有200多米,黄果树的最高,有80多米。”
  我补充道:“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电梯,建电梯以前,这里是一个缆车站。缆车上上下下,是重庆有名的景观。这个电梯阴森嘈杂,只适合拍恐怖片,拆掉缆车站和拆山城电影院都是错误的做法。”转身对老曾道:“对不对,老曾?。”
  老曾笑着说:“对头,嘿多老重庆都骂这个电梯建得冤枉。”
  潘导气得导游词说不出下去了,回头向我们比了一下拳头。
  
  漫长的电梯,眼看还差十多步就要到底,突然,站在潘天棒他们下面的那个一个男人转身过来,一把抢过小敏悬在左肩上的小包,拨腿就向电梯下面猛跑!
  小敏被扯偏了身子,惊呼起来,差点摔到扶梯上,潘天棒一把扶起她,告诉我:“扶好她!”就跳到电梯扶手上,连滚带爬地滑下去,追赶那个抢动者。
  我们一起喊:“抢钱了!抓贼!”
  出口的保安和检票员惊讶地向我们这边看过来。
  滑到尽头,潘天棒人都没有站稳,就急步向前冲,摔到了地下,却一把扯着了那个男子的一支腿。
  那个抢钱的家伙,把小敏的包扔到天棒的面前,引天棒放开手去拿包。天棒刚一松手,那家伙就撞倒拦路的保安,向前面敏捷地跑远了,一路上没有人阻挡他。
  我们已经下到电梯出口,小敏冲到天棒面前,扶起他来。不知道撞在什么地方了,天棒额头上渗出血来,小敏从包掏出一张餐巾纸帮他止血,一边着急地问:“天棒哥,疼不疼?要不要紧?”
  小敏的声音温柔而急切,我第一次发现小敏的上海普通话那么好听。
  天棒咧开大嘴,从地上站起来,把包交给小敏。然后摸了一下额头,顺势拉到小敏帮他擦血的手,故作轻松地用川普回答:“没得啥子,没得啥子。万一破相老找不到堂客,你嫁给我逗是。”
  小敏脸红着推了天棒一下,却没有挣脱他的手。
  
  老曾悄悄地在我耳边说:“追女娃儿,英雄救美这一招是最好用的,你啷个不搞快点?”
  我严肃地告诉他:“老同志,这种机会,当然要让给年轻了,追我的女人太多,小敏又太小,不适合我。”
  上前仔细检查了天棒的伤口,确实是轻微的撞伤,只破了一点皮。
  小敏放下心来,但从此牵着天棒的手不松开了。天棒向我做个鬼脸,好不得意。
  
  惊魂已定,围观的人也散去,我们继续向火车站走,虽然是晚上,火车站仍有不少五一长假归来的人在兴冲冲地回来。
  小敏问老曾:“这里为什么叫菜园坝?解放前是不是种菜的?”
  老曾指着正在施工的菜园坝大桥:“这一片,实际上是两个地名,菜园坝是靠大桥方向,以前真的就是种菜的。车站所在这一片,解放前叫烂泥湾,除了一堆烂泥什么也没有。”
  重庆新的火车站,已经在龙头寺开门迎客,这一带今后免不了会人烟凋落起来,走在开阔的火车站广场,从小多次从这里出发去全国各地,也许很长时间不再有机会从这里坐车了。
  我在回忆往事,而小敏和老曾一问一答,显得很有兴致。老曾的情绪上,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失掉的藏宝。而潘天棒这个时候,居然难得地一句话也不说,拉着小敏的手,安静地享受着幸福。
  只有我的心里不平静。
  一路上,我时常用余光扫射周围,连续2天有人在侧的感觉,让我忐忑不安。是谁在悄悄地把一个个线索递给我们?刚才那个抢包的人是偶然还是跟踪着我们的人?烟盒里的秘密又是什么?
  
  买好地图乘电梯回到两路口,潘天棒去停车场取车时,小敏对我们讲:“我想把藏宝的事情告诉天棒哥哥,好不好?”
  我同意道:“天棒这家伙对人梗直,从来没有什么坏心,只是口风不太紧,我有点怕他到处讲,你要提醒他注意哦。”
  老曾说:“没得关系,多一个人帮忙是好事,而且这些东西不见得真的找得到。”
  我忍不住问老曾:“今天第三号图纸又没有搞头了,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你晓得三,我是一个贪耍的老头,但并不缺钱花。有宝藏开开眼当然好,没有的话,借机会享受寻宝的感觉也不错,对不对?
  我点点头,越来越喜欢这个老头子了:“对了,刚才我捡到一个烟盒,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的,现在在小敏手上,估计又是需要你老人家来解的谜语。”
  这时,天棒的车开过来了:“快上车,我们去哪点?”他大声伍气地问。
  我们上到车,小敏说:“天棒哥哥,向老曾家开,我有事情要给你讲。”
  于是,小敏在车上把寻宝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天棒一边开车,一边把嘴张得老大,象听到神话传说:“怪不得你们几个神秘兮兮的,我都不好问。”
  小敏从包里掏出烟盒,里面又是两张发黄的纸条。借着街道两边的光线看去,果然又是空白的。
  “走走,去老曾家开藏宝图!”天棒兴奋地说,全然不在意我们两天来一直在瞒他。

ups1 2007-10-24 16:48
失踪的上清寺(二十九)
  回到老曾家里,我们在客厅坐下,取出烟盒里藏着的纸条,老曾用上了我们以前用过的所有办法,结果用醋将字迹显示出来了,看得潘天棒目瞪口呆。
  一张纸条上写的是:
  “清朝故洞,上连茶亭,下通防空。不知何人留百宝箱于洞中密室。满箱玉器首饰,疑为明清大富人家所藏,无主之物。当年掘墙而入,古物完好无损,奉于长官。四九年长官撤离,携之不便,弃于机场。余藏至于洪崖古洞,今取之于公,留字于此。 五三年徐”
  另一张纸条上写的是又是一首诗。
  紫气东来处
  佛光普渡人
  将心照汗青
  本来无纤尘
  
  我们互相传着纸条,我分析着情况:“把这两个条子留在那里的,一定是小敏爷爷的朋友,不晓得为什么不愿意直接交给我们?”
  “有些老辈子,经历太多,所以忌讳和讲究也比较多,不必追根问底。”
  老曾指着第一张纸条讲:“这一回写得很清楚,小敏的爷爷当年找到这里藏的东西,交给了长官,可能就是徐中齐。但他长官撤离重庆时,没有带得走。然后他在五三年取洪崖洞那里的东西时,一起用了。”
  小敏的爷爷倒底把这些东西用到哪里去了呢?
  他提到过的天下至宝又是什么?藏在哪里?
  还有几张藏宝图打开后,是不是宝藏也都动用了?
  既然动用了,为什么还留藏宝图给后人?
  他的朋友们为什么不断地提供线索给我们,又不和小敏见面?
  宝藏没有找到一件,心里的问题却越来越多。
  
  潘天棒这时插上嘴来:“既然徐中齐上飞机时不带茶亭发现的东西,估计也不管钱。找不到就算老,老曾,你还是做点有意义的工作嘛,快点想办法开其他的图纸哦。”
  老曾讲:“值钱是肯定的,不然就不需要小敏的爷爷专门来找了。只是四九年国民党撤退的时候,飞机要尽量多装人,有严格限制不许超重携带东西。徐中齐在撤退的人中间,官不算大,带不了多少。另一方面,他肯定还有更贵重的东西要带走。”
  我注意到,小敏爷爷这次的落款没有“罪人徐”的写法,也许是因为这处的东西,并没有国宝级的物品;也许是这个地方的东西没有主人。
  
  小敏把那首诗递给老曾,说:“每个字我都看得懂,可就是看不出意思来。”
  老曾也摇头:“如果是字谜,那我是一个字也解不开;诗里面‘紫气东来’,是道家的典故,讲的是老子出函谷关前的预兆,‘佛光普渡’又是佛家的用语,‘将心照汗青’是文天祥的诗句,‘本来无纤尘’应该来自佛家禅宗慧能的故事,‘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一首诗,用这么多典故,还是看不出意思来。”
  潘天棒大声叫道:“我猜到了,弄个多典故,逗是叫你多用点碘酒的意思!”
  我气得笑了:“有你这种解法啊?肯定不对的,多用碘和少用碘化学上不会有本质差异。”
  老曾和小敏也笑了,小敏说:“我仔细看了的,肯定也不是藏头藏尾诗。”
  提到藏头藏尾,我心动了一下,中国古代藏头藏尾诗是一个大系列,除了可以将隐话藏在句首句尾,也可以藏中间,还可以斜藏。
  “对了,是一首斜藏诗!”我不禁喊出来。
  第一句的“紫”,二句的“光”,三句的“照”,四句的“纤”,连起来是“紫光照纤”四个字!
  “纤”字指的是什么,我也不管了,我知道人民币验伪时可以用紫外光照出隐字来,难道四号图纸可以用紫外光照暗藏的文字?
  “哪个有验钞的紫光电筒?”我问道。
  大家都摇头时,潘天棒混身上下一阵乱摸,居然摸出一只打火机来递给我:“这个可不可以用?”
  这种打火机我见过,一端有电筒,另一端是验钞紫灯。
  “嘿嘿,你做导游肯定经常收小费,随身带上验钞设备了啊!”老曾嘲笑他。
  “不要笑我,老罗猜得有问题,那个时代啷个会用上验钞技术?”潘天棒说得有道理,如果纸条写在五十年代左右,紫外光验钞技术应该还没有出来,可字谜只能那么解释啊。
  老曾皱了皱眉头:“紫外光民用肯定晚于军用,小敏的爷爷在军警机关做过,也许他那时已经知道实现办法了吧。”
  
  我们还在讨论,小敏反应很快,一溜烟进卧室把那堆图纸取出来了,选出标有“肆”的那一张,递给我。
  我摁开打火机上的紫光灯,对着纸上一照:“哈哈!出来了!”
  一把挡开潘天棒来抢图纸的手,我把纸上的字念出来:“十八洞前忆神仙,二六火后失真颜,御制碑赞镇密室,深藏红绿翡翠圈。”
  一个新的谜,摆在我们面前。
  
  老曾找了一张纸,逐字抄下来,摇头晃脑地研究,迟迟不给答案。小敏捧着头,乖乖地坐在一边看着老曾,不敢打断他的思路。
  潘天棒这时插嘴了:“整首诗我就看出一个地方,十八洞。”
  “我只听过十八梯,十八洞在哪里?”我问道,老曾也抬头看着潘天棒。
  “秀山县有一个旅游景点,叫凤凰山,那里有一个九溪十八洞。”潘天棒讲。
  难道藏宝藏到秀山县那么远的地方去了?我正在想这个可能性,老曾笑着打断了:“你嘞个半罐水导游啊,九溪十八洞不是指一个地方,是贵州一堆洞子的统称!这里的洞,实际是指的是少数民族的部落,元朝的时候,封了九溪十八洞,秀山有一段属贵州,凤凰山上有一个地方是十八洞之一。”
  潘天棒不好意思地摸着头笑了。
  老曾回头问我:“小罗,你说说看法。”
  我知道这首诗有几个地方值得注意,于是点出来:“‘十八洞’应该是重庆某个地方,‘二六火后’应该是一场火灾,发生于二月六日,洞中藏的宝贝是一枝翡翠圈。最后一句我搞不懂,但肯定和一个什么碑有关系,你老人家怎么看?”
  潘天棒插上嘴:“翡翠圈,到处都是,每个旅游点都有人卖,哪里值啥子钱?”
  老曾讲:“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翡翠等级差异很大,翡是红色,翠是绿色。杂有红绿色的翡翠,非常值钱,如果是大红大绿的一对手镯,价值过百万呢!”
  潘天棒吐了一下舌头,小敏睁大了眼睛。
  老曾继续讲:“十八洞这个地方我得查书对一下,二六火灾也没有印象,‘御制碑赞’的意思,是皇帝为庙子开张写的东西刻在碑上,成都非常多,但重庆只有一个地方有!”
  说到这里,老曾开始卖关子:“我去书房查资料确认一下,你们猜猜看在哪里,我回来再宣布答案。”
  老曾一走,我们热闹起来,潘大胖猜华岩寺,小敏猜老君洞,我迟疑地说道:“难道,在失踪了的上清寺?”

ups1 2007-10-25 12:58
失踪的上清寺(三十)
  
  大家还在乱猜,老曾已经回来了,他微笑着公布了一个意外的答案:地点在东华观,藏经楼。
  这个名字,我从来没有听过:“东华观在哪里?”
  “东华观都不晓得啊,那是重庆历史上规模最大的道观哦。现在还残留了一小块,就在解放碑凯旋路上转弯的地方,有一座房子,叫藏经楼。”老曾说。
  藏经楼,武侠小说里面经常出现的名字,居然在21世纪的重庆市中心!
  
  潘天棒问:“那不对头,皇帝题字的地方,应该不止一个哟,凭啥子说在东华观?缙云山上那个缙云寺,也是皇帝题的嘛,而且从唐朝到明朝,都有皇帝给那里题字。”
  “呵呵,”老曾笑了:“碑赞和题字是不一样的,题个匾额容易,重庆很多庙都有皇帝题的匾。但碑赞就完全不同了,是指皇帝专门写篇文章来赞扬这个庙。得到碑赞非常不容易,比方说,你们公司请重庆市长给题个字,那还是有可能的,但要让哪个市长专门写篇文章来表扬你们,那逗难得很老。”
  
  “曾伯伯,你具体讲讲那个东华观和这首诗好吗?”小敏端起一杯茶递给老曾。
  “当年东华观非常大,从凯旋门上面,新华路,越过储奇门到江边,都是道观的地盘。可以想象为什么会有皇帝的碑赞,多半是因为气势宏伟啊。另外,在靠近新华路的坎下,有十八个古洞,又叫神仙洞。所以诗里讲十八洞。”
  我觉得很奇怪:“东华观这么大的规模,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刚才查到资料,远在1926年10月,那里失了一场大火,诗中的‘二六火后’指的就是这件事。那个时候,大殿两廊都烧毁了,只剩下灵主殿、玉皇殿、藏经楼几处。这场大火烧得才叫惨啊,整个东华观占地共有300多平方丈,烧掉的就有200多平方丈。”
  真巧啊,上清寺失火毁坏,应该也是那段时间。如果按老曾的说法,前上清寺的庙产,有可能从江边的面粉厂到口腔医院背后,那规模也非常大啊。
  连续两个规模宏大的道观,在26年左右失火毁坏,真的是巧合而已么?八十年了,这些历史谁能搞得清楚呢。
  
  小敏问:“那个‘御制碑赞’被烧掉没有?”
  老曾抬起头来:“资料上没有讲,如果是在藏经楼,应该还在的。”
  潘天棒对小敏说:“搞清楚了吧,这张图是藏经楼的地道图。不管那块石碑还在不在,那下面,都有一座密室,里面藏着东西,在等我们去挖!”
  “聪明的小伙子。”我一拍潘天棒的肩膀,洗涮了他一句。
  “那我们还喝啥子茶哟,马上去挖宝,挖老喝燕窝,我现在就去借个铲铲。”潘天棒说。
  “那里住着人的,现在去挖宝,你不是借个铲铲,是挖个铲铲。”老曾调笑道:“现在太晚了,明天白天去看看再说”。
  “你啷个晓得住倒人的?”潘天棒还不死心。
  老曾说:“东华观藏经楼,我正好了解过。”
  老曾给每个茶碗都补上水,才接着说:“1926年,地方志上讲,由于庙子烧得差不多了,重庆警察厅就准备将东华观收归公有,开一个农贸市场。但当时的政府很懂得保护历史文物,没有批准。
  地方志上记载,公署批复:根据《修正管理寺庙条例》,寺庙不得废止解散,庙产不得侵占没收,所以有几年,东华观还有恢复的机会。”
  
  这件事情我倒好象在网上看到过,许多网友感叹八十年前的旧政府都懂得保护文物,而我们现在却在城市发展中失去历史。
  
  老曾的话在继续:“可惜啊,30年代潘文华市长扩大重庆城市规模,修了几条出城路,凯旋路就是其中一条。这条道路只能从东华观里面穿过,再次影响了东华观的修复,东华观从此就消失了。
  只剩下前殿,所以现在叫做藏经楼。那个时候从正面看,还有三间屋。
  从30年代到1956前以前,藏经楼一直住着道士,只是解放后,东华观的地段大部分地方被粮食公司、食品公司占了。
  到了1956年左右,藏经楼正面的三间屋再次受到损坏。紧贴倒藏经楼正门,居然修建了一幢楼房,就是重庆印制第十一厂,直接把藏经楼。到1960年后,那里好象就没有道士了,藏经楼住上了居民。
  2004年,市政府宣布,半年内,重庆印制第十一厂搬迁出东华观。最近又说,准备恢复东华观,但是易地重建,建到湖广会馆那边去。”
  
  几分钟里,一座气势恢宏的古庙就这样从老曾的嘴里消失掉,我们都觉得很遗憾,小敏问:“重庆市政府难道一直没有保护过这个道观吗?”
  老曾说:“我经过那里好多次,靠马路边上,有保护的碑,以前是两块,一块是‘重庆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另一块是渝中区的区级保护标志。”
  
  突然,老曾一拍大脚:“对了!有一件稀奇的事情,还上过报纸的。2004年宣布印制11厂搬走后,出现了两个很神秘的武疯子,三次砸坏保护石碑!”
   “什么是武疯子?”我们问。
   “都是借口练武术,把石碑砸坏的。情况是这样,2004年3月的一天晚上,一个30岁左右的女人,拿了一把铁锤,来到藏经楼,突然开始狂砸墙边的石碑,把石碑全部敲裂才离开。
   过了两周,又来了一个男的疯子,用扁担狂敲石碑,当时没有敲烂完,再过几天,他又来了,先用扁担敲,后来运气把裂开的石碑全部震到地上。”
   潘天棒说:“我怀疑那两个人不是疯子,可能是印制十一厂的员工,对搬迁不满吧?”
  老曾说:“有这个可能性的。”
   我深思起来,在我心里,并不相信是疯子,更不相信是厂的员工,我怀疑这事与我们进行的探宝有联系。莫名其妙奔着石碑去的二个人,三次破坏石碑,更可能是在寻找东西,而且后者能把几百斤的石头震开,一个疯子或者一个普通的工人,怎么能做到呢?
  虽然这两个人出现在两年前,会不会也是得知线索来寻找碑下宝藏的?想起这两天在身后有人的感觉,我浑身一阵发凉。
  
  小敏问道:“难道没有人阻止他们?”
  “有啊,最后一次砸碑的时候,住在里面的老头出来问他做啥子,他说在练功,然后突然就跑了。这事情还上了新闻的,估计网上都查得到。”
  老曾转头对潘天棒说,“所以啊,那里住得有人,太晚了去不合适的。”
  “什么时间去合适?”小敏急切地问。
  “现在已经11点过了,小罗和天棒他们两个明天应该要上班,明天我们两个先去看看吧。”

ups1 2007-10-29 13:12
失踪的上清寺(三十一)
  
  恋恋不舍的潘天棒和我一起下楼来,开车送我回沙坪坝。
  一路上,潘天棒都缠着我问小敏,我忍不住逗他:“我觉得你们并不合适,趁倒感情才开始,早点分了吧。”
  天棒奇怪了:“凭啥子说我们不合适?你肯定是嫉妒我。”
  我说:“理由有两条,第一条是长像:别个小敏弄个苗条,你一身肥肉,肚子大得象孕妇,啷个配得上嘛。”
  “嘞个你放心哈,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男人又不是靠肚子出来混的。别个小敏逗是喜欢我胖得可爱,不象你瘦得弄个枯燥。”天棒嘿嘿一笑:“第二条理由是啥子?”
  “第二条是经济地位差距悬殊:你是一个打工仔,别个是一个小富婆。”我存心夸张一下。
  “也,她啷个变成富婆老嘛,前几个月还在上海打工。”
  “你动动脑筋想想看,小敏手中的藏宝图指示的是啥子?是当年孔二小姐委托徐中齐寻找的一批藏宝。孔二小姐看得起的东西,怕不是只值几百万。现在藏宝图有十二张,只要有一张找到宝物,小敏就会有过百万上千万的财产了,难道不是富婆一个?”
  天棒扶着方向盘,突然楞了。看来他真的担心起来。
  我继续逗他:“那你是希望小敏找到这些宝藏呢,还是每张图纸都找不到?”
  “嘿嘿,感觉还是找不到好些哈。”天棒好象在我和商量。
  “找不到宝藏,也有差距嘛,你可能还不晓得哈,小敏手上有一只打火机,非常可能就是星星咖啡馆那个评书提到的那一只!想想看,孔二小姐在国外订做的,上面还刻有她的名字,当年值多少?加上那个评书一讲,又过了70多年,告诉你,就这一只打火机,价值就至少上百万!”
  潘天棒回过神来说:“我才不怕呢,小敏不是有钱就不认感情的人。”
  说到这里,潘天棒突然对自己有信心起来:“而且,我认为吃软饭嘛,有条件要吃,没有软饭创造软饭也要吃!我肯定会帮她想办法找到宝藏的。”
  这时,车子正好经过嘉华大桥工地,工地灯火通明一遍繁忙,过些天,嘉华大桥就要通车了,以前的住民再回来,肯定已经看不到过去的痕迹。
  一路从李子坝到红岩村沿线过来,旧房正在一幢幢消失。前些时间听说红岩村以前搞撤迁,挖到一个古墓,东西被工地上的人一抢而空,派出所去追回了一部分。
  诺大一个重庆城,有多少宝藏还在地下沉睡呢?
  车到沙滨路,潘天棒又开始瞎担心起来:“老罗,小敏住在老曾家里好不好哟?”
  我笑起来:“难道人家住你家里就好啊?才拉了手,你就想东想西的。”
  潘天棒摸摸头,笑了。我心里却突然开始打鼓:小敏在老曾家白吃白住,一次次没有找到宝藏,老曾也没有半句怨言,他真的仅仅是为了兴趣?
  回家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一上班,成堆的事情扑面而来,忙得我不可开交,几乎忘记了寻宝的事情。直到中午,潘天棒打来了电话。
  “老罗,我从十点就给老曾和小敏打电话,都是关机,不晓得啷个回事!”潘天棒在电话那端很着急。
  我也担心起来,他们会不会找到了藏宝地点,遇到了什么危险?
  “你给老曾家里打过电话没有?”我问。
  “没有人接。”
  “你去老曾家里看看,我把手上的工作安排一下,如果有啥子事情,我马上就出来。”
  说完,我就开始料理手中的工作,一会潘天棒电话又来了:“家里没有人,啷个办?”
  “你马上开车来接我,我们一起去藏经楼看看。”我把工作交待给同事,顺手抓起老庞的手电筒,就去等电梯了。
  鑫隆达大厦最大的缺点就是电梯少,28层楼高的楼,才二部电梯。下午下班高峰时,经常满载,等得许多人只好步行下楼。
  果然,我在电梯口心急火燎地等了十多分钟才下到底,潘天棒的车已经到了街边,来不及还老庞的电筒,我们向凯旋门驶去。
  
  找到东华观藏经楼的时候,我吃了一惊,重庆历史上规模最大的道观,居然破败成那个样子!
  孤零零的一座古楼,隐在树叶和杂草之中,房顶的杂草高的已经超过一米,一丛丛紫罗兰从地上长到了一楼顶上的房瓦,二楼的窗破败不堪。向江边的房檐被印制十一厂的楼房抵断,向上面街边的房檐则被人工锯断。
  靠凯旋路上面,有一个围墙挡住了道观,墙外有一块石碑,刻的是“重庆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但上面所有的字都被水泥涂抹了!
  古楼侧面是一个连接上下凯旋路的捷径,这一面,楼墙、街边石坎和印制十一厂四边围起来,形成了一个肮脏的垃圾坑!腐败的垃圾堆积如山,从一楼一直铺到二楼上面,臭气熏人。
  潘天棒把车停在印制十一厂库房门口,和我一起围着藏经楼转,寻找入口。印制十一厂那幢楼,堵着了藏经楼的前门,正门处是一家火锅店,在靠街边的一侧,我们发现一个很窄的黄色小门直通藏经楼。
  刚到入口,一只黄猫从边上闪过,吓了我们一跳。
  入口处的黄桷树上,挂着衣裤,门口放着个兰色塑料垃圾桶,一把扫帚倒在地上,小门闭着,没有上锁。
  我上前敲门:“请问有人没有?”
  潘天棒则在背后喊:“小敏,小敏!”
  屋里没有人回答,贴着门上,听到里面有响动,里面不断传来“咿咿呜呜”的声音。
  “情况不对!”我一边回头对潘天棒说,一边用力拍打房门,房门居然开了!
  原来这是一扇老式木门,并没有关上,一用力拍打,门开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我一边推开门,一边问:“有人吗?”
  门刚一打开,屋内似乎有一堆东西倒在地下,仔细一看,居然是手足被绑住的老曾,而且被一团烂布塞住了嘴!
  我上前抽出老曾嘴里的布,发现旁边还躺着小敏和另一个30多的女人,和老曾一样地被捆着。
  这时潘天棒也进来了,见小敏倒地,大惊失色,赶快七手八脚地解开了小敏和那个女人的捆绑。
  扶老曾坐起来,我才开始打量这间屋。
  整个房间堆满了杂物,靠墙边有一个杂乱的双人床,房内没有神像,完全已经看不出是一个道观的殿堂。
  地面依稀可以看出来是青石的,一个柜子倒在地下,柜子边上有一把铁撬,一块撬起来的厚重青石板,就在青石板的旁边,赫然有一个地洞!

ups1 2007-10-30 13:11
失踪的上清寺(三十二)
  
  “今天有点霉哟!”老曾喘了一口气,说:“还好你们来得快,不然我骨头都要散架老。”
  小敏看见我们,就一下哭起来了:“天棒哥哥,我的手好疼,吓死我了。”
  天棒扶小敏坐到床上,心疼地帮小敏揉手:“哪个干的,老子打死他个狗日的!”
  地上那个女人松绑后并没有醒来,我上前查看,发现她呼吸正常,应该是昏迷了,于是叫上潘天棒扶她到床上躺下。
  都安顿好了,我上前查看那个地下的洞口,一边问情况。老曾和小敏你一言我一语,潘天棒又不停地表达愤怒,花了好半天,我才弄清楚情况。
  原来今天上午老曾带着小敏准备来这里打听情况,小敏还带上了那张地图。敲开门后,就有一个女人开了一条门缝问来意。老曾出示了他过去的记者证,说是想看看这个庙子内部,采访一下,女人就爽快地让他们进去。
  屋里光线暗,老曾他们刚进门时看不清情况,结果里面好多人。那女人突然一把关上门,前面上来两个男人一下用亮晃晃的尖刀对着老曾和小敏,说:“不准叫!”
  小敏发现,其中一个就是昨天在皇冠扶梯抢她包的人!
  那个女人在背后阴阴地笑道:“我就猜到他们今天要来。”
  两个男人嘿嘿地笑起来,老曾和小敏才注意到地上还躺着一个女人,人事不省,地上还撬开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那个昨天抢包的男人伸手扯过小敏的包,开始乱翻,东西丢了一地。最后找到了小敏带上的那张地图,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背后那个女人还补充道:“搜搜那只打火机。”
  结果那支刻着“令俊”的打火机被搜了出来。这伙歹徒很兴奋,继续逼问小敏,地图上为什么没有字。老曾怕小敏吃亏,只好给他们讲了地图需要荧光才显影,指的就是这里的洞。
  歹徒们问清楚后,就把老曾和小敏捆了起来,还找了些臭哄哄的破布,把他们塞上嘴。那几个家伙开始研究那张图,商量下去怎么走。
  通过一些零星对话,老曾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伙人昨天晚上就来了,地上躺着的是住在这里的女主人,是被他们用麻药麻翻了的。估计是麻药已经用完,才没有给老曾和小敏用。
  这伙人原来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位置,撬开青石,下到洞里后,又发现下面空气极差,而且很多支洞,只好退上来商量。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人完全清楚我们的行踪,猜到今天我们会来。他们早上去储奇门的桐君阁药材超市买了便携的氧气瓶,就在这里死等老曾和小敏。
  果然,等到老曾他们,抢到了图纸。一个男人守着,一男一女下去寻宝。过了很久,地洞里一个男人在闷声吼:“找到一个箱子,搞着老!快点下来,下面可以出去!”
  上面守他们的家伙举着刀,在老曾和小敏面前晃了晃,恶狠狠地说:“不准报警!不准说出去!要不然捅得你们浑身都是洞洞!你们一举一动我们都晓得。”然后戴上氧气面罩,翻身下了洞。
  歹徒走后,老曾和小敏想尽办法也没有打开绳索,直到听到我们在门外叫喊。为了提醒我们里面有情况,老曾聪明地故意倒下,由于用力过猛,还把头上撞出个包来,却发现我们已经进了门。
  “你老人家性子就是急。”听到这里我笑了。
  “早知道你们动作弄个快,我就没有必要去撞个包老!”老曾在吃后悔药。
  “这伙子倒底是啥子人,啷个对我们的情况弄个清楚?”潘天棒在问。
  我和老曾都很疑惑地摇头。想到前几天背后如影随行的感觉,我已经感到这次探宝越来越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
  我趴在洞口往下听,里面没有一点声音。洞里发出一股子霉臭的气息,非常闷人。洞口呈长方形,大约刚好容得一个人下去,潘天棒怒气冲冲地想回车上取来电筒下去追人,但被老曾阻止了。
  “追不得!如果他们还在下面,人家在暗处,我们会吃亏。即使他们不在了,我们没有图纸找不到路,另外下面闷人,没有氧气也危险。”
  老曾说得很有道理,而且这伙人已经取到了藏宝,还找到了另外的出口,追下去只能看看以前藏宝的位置,意义不大了。
  小敏已经缓过劲来,也对潘天棒说:“天棒哥哥,不要追了,我的手被捆破皮了,在出血。”潘天棒吓得马上仔细察看,还好伤不重,就马上出门去车上取医药箱。
  房里居然有简易的厨房,我找到条干净毛巾,用自来水打湿后,给那个女人敷脸,小敏也来帮忙。
  一会儿,那个女人清醒过来了,惊恐地看着我们:“你们是啥子人,要干啥子!”
  老曾好不容易才向那个女人解释清楚,他是来了解文物的记者,不是我们迷晕了她,而且自己的小敏也是受害者,还给她看了记者证。
  清醒过来后,那个女人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我们讲了经过:
  昨天晚上,她一个人在家,半夜有人敲门,说是来房管局来收房租的。她家在这里住了三代人,几十年从来没有交过什么房租,她觉得很突然,但前些时间听说国家要把藏经楼收回去,也担心是政府来的人,才打开了门。
  当她好奇地打开门缝时,一个男人就用刀抵着她,闯了进来。那个男人她好象见过,就是前两年在藏经楼边两次砸烂石碑的人,当时还以为是一个疯子呢。
  后来又进来一男一女,逼问他知道不知道庙里面有一个碑,在哪个位置,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她猜想三人中的那个女人,可能就是第一次砸保护石碑的人,难道这些人真是些练武的疯子,在门口砸石碑还没有砸够,还要进来再找碑来练功?
  后来这些人就商量麻翻她,用一张手帕盖了她的脸,她就晕过去了。中间她醒过一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伙人在地上撬,柜子都移开了。她告诉这些人,家里没有值钱的东西,庙里即使有碑,五几年也毁掉了。可这些人不由分说,又用帕子蒙她,她再次晕倒,直到被我们用冷水激醒。
  女主人讲完这些,担心起财物来,发现手机居然还在,就打电话给她老公,哭着让他快回家,电话那端的老公在催她打110。
  潘天棒给小敏和老曾的擦伤的地方贴上即时贴。老曾建议女主人打110前检查一下财物,我陪女主人清点了一下东西,结果除了地上多了一个洞,屋里弄乱了,没有损失什么贵重物品。女主人很奇怪住了几十年的庙里会出现一个地道,问我们强盗去地道做什么,我们也都说不知道。
  怕事的女主人打了几次110没有打通,就开始担心报案后,会不会影响她家继续免费住这庙子,居然停下不打了。但地上那个洞她越看越害怕,央求我们帮忙把青石移去盖上,还用衣柜压到上面。一边搬,她一边说,这里住不得人了,老公回来就一定要想法搬走。
  昨天老曾才说过砸石碑的武疯子,居然今天就遇上了,而且也是知道这里藏宝的人!但是他们前两年得到的线索很模糊,不清楚是什么碑,也不了解历史,才会可笑地去砸烂墙边政府立的文物保护碑。也许这一次,他们是通过跟踪我们,知道了这个地方。
  但他们倒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们在确认这个地点的时候,还仅仅是一种猜测,而且是在老曾的家里面。那个时间,他们估计已经到了这里,他们怎么知道老曾和小敏第二天多半会去呢?而且不担心我们四个人都去?
  危险,已经在我们身边。
  安慰了女主人后,我们离开藏经楼出来。老曾和小敏浑身都疼得厉害,决定先回家再说。走出狭窄的巷口,从隐在茂密的大树和杂草中的藏经楼出来,居然没有路人注意到房里有异状。街上人来车往,声音嘈杂,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上车前才发现,天棒的后门车窗居然忘记关了。扶老曾坐到后排,我上了车,脚下突然踩到一件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古旧的铁匣!

ups1 2007-10-31 14:15
失踪的上清寺(三十三)
  我拾起铁匣,发现锁扣已经被撬坏了,急忙打开。里面居然又是两张发黄的纸!
  
  拿起纸来,纸下面露出了那把熟悉的打火机!
  
  我急忙把打火机递给前座的小敏,小敏拿起仔细一看,喜出望外:“这就是爷爷留下来的那一把,有‘令俊’两个字!”
  
  潘天棒也靠过头去:“这就是那个打火机啊,好吃皮哟!啷个找回来的?”
  
  我把铁匣举起来:“还好天棒没有关好后窗,有人把这东西丢了进来。”
  
  大家的眼睛都瞪大了。
  
  老曾瞟了一眼我手里匣中的两张纸,一点也不急,靠到椅背上,把眼睛闭起来养神:“肯定又是空白的,对不对?”
  
  潘天棒从前排转过头,一把抓起过去看,说:“对对,弄个旧的纸,肯定是线索三!”
  
  
  铁匣锈蚀极其严重,匣内衬着厚厚的布,匣盖上居然雕着“上清”两个字。我把匣子递给老曾看:“老曾,快看看,和上清寺有关系!”小敏也惊奇地从前排凑过来。
  
  老曾睁开眼接过去,边看边说:“‘上清’不一定和上清寺有关系,但这个铁匣多半应该是装翡翠的了,可惜我们只差一步拿到。”
  
  “肯定是抢东西那三个杂皮!怕我们找他们麻烦,所以取走老翡翠,还个空盒子回来。”潘天棒下了结论,可这个结论根本说不服我。
  
  想起老君洞打死的蛇,还有两路口老街墙边留下的烟盒,一定是什么人帮助我们抢回了铁匣!
  
  我说出自己的猜测:“这几天,我觉得一直有人在暗中帮助我们,这个铁匣多半是从那些歹徒那里抢回来的。”
  
  老曾不太相信世界上有那么好的事情:“如果是那三个混蛋放回来的,还好解释:他们拿走了翡翠,还回两张纸,目的是让我们继续帮他们找线索;还打火机的原因,是担心有些线索需要它。但是,有人暗中帮我们,他们的目的又是啥子?”
   
  
  两种可能性,引起大家一阵七嘴八舌。
  
  联想到小敏爷爷前面留下过的三次说明,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匣子里的翡翠,很可能早已不见了。
   
  
  闭上眼,静静地思索,我仿佛看见了一个小时前出现的一幕:
  
  一男一女两个歹徒找到匣子后,招呼另一个从另外通道出去。洞里狭窄,不便开锁,三个家伙没有试图打开。从另一个洞口钻出来,是一个僻静的地方,他们用刀撬开铁匣上的锁扣,打开了铁匣。这时才发现,里面只有两张发黄的纸。也许正在他们大失所望之时,一个或者多个人影靠近了他们身边……
  
  
  老曾用手拍了我一下肩膀,打断了我的幻想:“在想啥子哦,回去再说。”
  
  潘天棒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赞成:“对头对头,回去再说。”
  
  趁着潘天棒倒车的时候,我观察了大街周围,却没有我希望看到的两种人。
   
  
  回到老曾家,潘天棒忙前忙后地泡茶,老曾靠在沙发上,指导我和小敏用醋显出了两张纸上的字迹。
  
  一张纸上写道:
  
  “古道深处,莫名藏宝,翡翠价值连城,虽寻得,然匣盖奇特,却不敢取,故违上峰之命,置于原地。经多年,求来历不得,今为天下苍生取用,前辈仙道,必不罪我。五三年徐。”
  
  看到这里,我暗暗一笑: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小敏爷爷早已取走藏宝,留个空匣子在那里。那三个歹徒费了这么大的周折,一定快气疯了!
   
  
  “你的爷爷害人不浅啊!”我把纸递给小敏,对老曾讲:“老头子,东西早已经拿走,那三个家伙白忙一场!”
  
  “活该!还好里面没得,不然就便宜那三个杂皮老!”潘天棒高兴地说。
  
  老曾点点头,拿起另一张纸,念出来:
  
  “左也有一点,右也有一点,本是真人;贫亦济万民,富亦济万民,此汝先父。”
  
  又是一个新的考验。
  
  老曾把纸条递给我,又闭上眼睛养神,老家伙一定累坏了,一个意见也没有说。
  
   
  天棒和小敏都一头雾水,又不好催老曾,就要我说说想法。
  
  我说出一句话,却让他们都紧张起来:“先不要忙着找线索,我担心老曾家里是不是被装了非法器具!”
  
  是啊,那三个来历不明的人,虽然没有得到藏宝,却知道我们的行踪,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继续寻宝将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老曾说道:“藏经楼住的女人说,那三个人,是昨天晚上十点过到的藏经楼。但我们分析出来在藏经楼的时候,差不多都十一点了,你不觉得奇怪?”
  
  对了,时间对不上号。
  
  “那么,这些人怎么知道地点的呢?他们又没有线索!”小敏问。
  
  “如果他们在我们猜到地点前就清楚,只有一种情况了,”老曾皱着眉头慢慢说:“这些人本来就知道地方,只是在等我们的地图,想一想,什么人会知道地点?”
  
  小敏爷爷当年寻宝一事,其实知道的人不少,在洪崖洞遇到的道人们一定知道,他的警察同事也知道,还有他的上级也知道。
  
  “那些歹徒2004年打烂过错误的石碑,说明他们并不真正清楚地点。”我指出来。
  
  “小敏的爷爷有后代,小敏爷爷、叔叔一起修道的人,自然也有后代!”老曾把我心里想的点了出来。
  
  潘天棒担心起来:“那些人又是怎么知道小敏来了重庆,而且跟踪上我们的呢?”
  
  “他们可能跟踪了高爷爷,因为高爷爷和我叔叔最要好!”小敏一阵后怕:“说不定我来重庆那天晚上,在通远门见到高爷爷的时候,就有人开始注意我们了。”
  
  看来,老曾的家已经很不安全了,那几个藏在暗处的歹徒说不定就在左右,每当我们一出门,就会跟上来。
  
  “啷个办?报警?”潘天棒一脸担心,把小敏的手握着不放。
  
  “这个警啷个报?”老曾说:“目前这些人并没有犯罪,除了非法入室,绑了我们,并没有做出后面的事来。而且,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如果报警,搞不好会给我们捅上一刀。”
  
  
    “那这个宝还要不要继续找?”潘天棒问道。
  
  小敏说:“别找了,我不想因为我连累你们。”
  
  想法太天真,我和老曾同时笑起来。
  
  我说:“小妹妹,现在想抽身太晚了,就算我们不寻宝,这些人一样会来想办法逼我们,特别是逼你。”
  
  老曾也说:“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是继续找下去,只要我们在找,他们就不会真正伤害我们,今天他们也只是绑了我和小敏,但并没有动粗。如果停下来,反而有危险。”
  
  “多找几个兄弟伙,怕他个铲铲!”潘天棒说完加上一句:“今天起我就住老曾家的沙发哈,保护你们两个!”
  
  这家伙,真会利用时机!
  
  大家一边讨论应付的办法,一边陪着老曾查看了所有的房间,没有找到任何非法器具。
  
  
  其实,虽然我们都担心危险,但宝藏的悬念更让我们难以抗拒。所以检查完老曾家里的安全情况,放下心来,我们都急不可耐地开始研究纸条上的对联。
   
  
  我对小敏说:“从这字条的字面上看,似乎是你爷爷给你父亲和叔叔留的,是讲他自己的人生态度。他不赞同极左,也不赞同极右,主张人性。

我对小敏说:“从这字条的字面上看,似乎是你爷爷给你父亲和叔叔留的,是讲他自己的人生态度。他不赞同极左,也不赞同极右,主张人性。另一方面,你爷爷其实是一个忧国忧民的人,对财富并不看重。”
  
  小敏听到似乎很受触动,接过纸条细细地看。
  
  天棒说:“那这两张纸都没有告诉我们图怎么开啊?还有八大八张图哟,啷个办?”
  
  “天棒娃儿,你不要着急,那张象对联一样的纸条其实有机关。” 老曾说话了:“帮我拿个杯子来。”
  
  天棒急忙递上一个小茶杯,老曾啜了一口:“小罗,你把第一句当字谜看看,应该是啥子字?”
  
  老家伙一提醒,我反应过来:“左右各一点,中间摆个人,是一个‘火’字啊!”
  
  “对老,用火烧一哈试试!”潘天棒说道:“我看过好多电影都是火烧的时候,字显出来。”
  
  “那万一烧了没有显出来呢?”小敏担心地问。
  
  我知道潘天棒这办法行不通:“烧了后,图纸也不见了哦。”
  
  老曾呵呵笑道:“肯定不是用火烧,还有第二句,‘贫亦济万民,富亦济万民,此汝先父’,小罗你不觉得后面四个字有点勉强吗?”

ups1 2007-11-01 13:36
失踪的上清寺(三十四)
  
  是啊,如果用来表达同样的意思,完全可以写成下面这个样子:
  
  左也有一点,右也有一点,本是真人
  
  贫亦济万民,富亦济万民,方为道者
  
  “此汝先父”用得很奇怪,机关就在这里了。
  
  看见老曾那张对着我的灿烂笑脸,我突然想到了:“老曾,‘先父’在古文中有一个敬称,是啥子字?”
  
  这次潘天棒得意地接上嘴来:“老罗,你也有比我懂得少的哈,提醒你一下,有一个成语叫‘如丧考妣’。我猜到了,整首诗是一个‘烤’字!”
  
  对了,‘考’就是死去的父亲,上联是“火”下联是“考”,潘天棒是导游,很多景点有墓碑需要讲解,让他赢了一次。
  
  
  老曾吩咐小敏取出标着“伍”字的地图,自己去找了一个台灯来,接上一只百瓦灯泡。
  
  用灯来烤!老曾确实聪明,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把图纸损坏了。
  
  
  老曾拿着镊子夹着图,在灯上烤了一会,图纸有些地方就发黑了。
  
  关点灯后,我们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再仔细看去:这张图有四个入口,每个入口处,显出了1、2、3、4四个数字,图的一侧,写着一首诗:
  
  青牛出關寺边
  草下水邊溝中
  木生於土土在
  進門萬事大吉
  
  显然是受到了猜出谜底的激励,潘天棒抢着表达意见:“这首诗是在第二列的藏头诗,谜底很简单,就是‘牛下生门’四个字,肯定就在牛角沱,河边的一个门!”
  
  小敏恢复了精神:“曾伯伯,你认为上清寺庙以前应该在牛角沱边的水上派出所,‘牛下生门’会不会就在以前上清寺那里?”
  
  我已经看出了诗里的名堂,老曾也一脸坏笑,肯定他也已经猜到了。
  
  我故意不指出正确的解法,逗着潘天棒玩:“这个‘生门’,应该是啥子门?”
  
  潘天棒把体恤的短袖卷到肩膀上,伸出粗大的手臂,象演讲一样比划着:“我小时候听过《说岳全传》的评书,十岁逗晓得,中国古代的阵法,里面有‘休、伤、生、死四个门’,对应于五行八卦。只要找一张八卦图,进门对着看,就找得到生门了,那就一定是洞口。”
  
  我和老曾都大出意外,鼓起掌大笑起来。小敏看着我们,猜不到我们为什么笑。
  
  我笑得喘气:“一个错误的解释,居然能被你给扯得象烧饼一样圆!潘天棒,你的确是中国超一流的导游人才,你们领导应该给你最高职称!”
  
  潘天棒不服气:“我说得不对啊?”
  
  “那个‘牛’字要指牛角沱,就太勉强了,其实这个谜面一点都不难,很清晰的。”
  
  我还没有来得及解释,潘天棒的灵感又上来了:“嘿嘿,我猜出来了,你考不了我!地点是青木关!”
  
  我吃了一惊,向这首诗看去,诗中果然隐隐有青木关之意!如果不是确信我没有猜错,差点就被误导了。
  
  小敏问:“青木关在哪里?”
  
  老曾说:“青木关在老的成渝公路上,壁山方向,是歌乐山脉上的一处,是进出重庆的要道。抗战时间,有不少名人住那附近,对了,青木关和一批价值上百亿的财富有过关系哦!”
  
  一听价值上百亿,我们都来了精神,逼着老曾快快交待。
  
  原来老曾指的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四库全书!
  这套书成书于乾隆年间,装订成三万六千余册,是中国最浩大的文化工程之一,经历十年编成,它既是中国古代最大的一部官修书,也是中国古代最大的一部丛书。
  
  这些书出了七套,如果说每一套价值上百亿,只怕还低估了价值。
  
  七套书分散保存在中国各地。1860年英法联军火焚了一套,太平天国战乱毁了两套,蒋介石带到台湾一套,日本人抢走一套。
  
  尚在中国大陆的,有一套极具传奇色彩,就是曾经藏在杭州西湖文澜阁的,史称‘文澜阁本’。
  
  文澜阁本在太平天国时,因为文澜阁垮掉,散落到民间。到1911-1925年才修订补齐。
  
  抗战期间,东北沦陷后,日本人抢走了沈阳文溯阁的那一套,把文溯阁《四库全书》运到了东京。杭州沦陷后,日本人又打文澜阁的主意。
  
  当时浙江图书馆馆长陈训慈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他四处借债,筹得运费,于1937年带领浙江图书馆员,冒生命危险辗转数千里,在1938年把书运达贵阳,躲过了日本人的掠夺。
  
  但贵阳存点地母洞很潮湿,不利于保管。1942年时,浙大校长竺可桢就向蒋介石反映这个情况,蒋介石听到后,专门发布命令要求保护好这套国宝,于是1944年日本人从广西打贵州的时候,就有军队负责转移文澜阁《四库全书》,1944年底藏到重庆青木关。
  
  抗战胜利后,1946年由6辆军车经过2个月的押运,从青木关运回杭州。
  
  “一套《四库全书》可以装满我家这个客厅,前几年,中国故宫博物院翻印了七套线装本出来,在全世界拍卖,起拍价都是260万元。”
  
  “还好我们找的不是它,”潘天棒说道:“如果是这批宝物藏在哪个洞里,让我们几爷子找到献给国家,我们就成民族英雄老!”
  
  大家都笑起来。
  
  
  圈子绕够了,我开始解释:“这个谜实在有意思,居然能得出三种解法来。‘牛下生门’,是无意中构成的,那个‘牛’字要指牛角沱,就太勉强了。青木关猜成谜底也是偶然。”
  
  我一指那张图:“其实图上这首诗只是字谜,但是猜出来了却没有完,还有一层谜!”
  
  老曾点点头,递给我一张纸一支笔,我在纸上写下四个大字“特”、“范”、“桂”、“周”。
  
  青牛出关寺边,指的是“特”;
  草下水边沟中,显然是“范”;
  木生于土土在,自然是“桂”
  进门万事大吉,估计是“周”
  
  小敏仔细一看:“对啊,原来这是不难的字谜,可这四个字是指哪里?”
  
  潘天棒小心地说了一句:“会不会是说:被特务贩运到了贵州?”
  
  老曾和我大笑起来。

ups1 2007-11-02 10:48
失踪的上清寺(三十五)
  
  没有理会潘天棒的疑惑,我在纸上把图上描下来,每个出口那里,分别对上“特”、“范”、“桂”、“周”四个字,百思不得其解。老曾看着图,端起一杯茶,点上一根烟,开始陷入了思索。
  
  从地图的结构上看,“特”字和“范”字代表的入口很近,“桂”在中间,“周”字很远,这几个字一定是某种地名。我问老曾:“重庆哪里有‘特’字开头的地方?”
  老家伙嘿嘿地笑,就是不开腔,小敏求他:“曾伯伯,你告诉我们答案吧,别卖关子了。”
  “其实地点呢,我已经猜到了,关键是可能进不去啊!”
  把烟头轻轻放到烟缸边上,老曾拿起地图来,才慢慢开口:“重庆带‘特’的地点,除了双碑的‘特钢’,我知道的就只有一个:‘特园’。如果知道了‘特园’,其他的就自然解开了。”
  “特园?在哪里?”我们异口同声地问道。
  “唉,小敏不晓得很正常。但是,你们两个人,一个天天在上清寺上班,一个到处做导游,不晓得就有点丢脸哦。”老曾说:“上清寺车站边上,靠着向阳电影院有一个纪念碑,叫‘中国民主同盟成立纪念碑’,如果看过那个碑,就知道特园了。”
  天天从上清寺车站回家,看见过那个碑,却从来没有注意过。
  
  老曾随后聊起特园的情况来,原来,每天路过的上清寺车站边上的山坡上,有一个特殊的老别墅,就是特园。这个地方不寻常的原因有两点,一是三次接待过毛泽东作客,二是中国民主同盟就成立在那里。
  特园的主人叫鲜英,外号太平绅士,一方面结交广泛不论派别,另一方面嫉恶如仇。他年轻时曾是袁世凯卫队保镖,因看不惯袁世凯称帝,借口读军校离开袁的身边,然后参加了反袁的革命军。后来他做官到师长,还曾经做过一个有趣的工作:担任过位于南岸的铜元局的局长。
  陪都时期,民主同盟创始人,著名的大胡子民主人士张澜借住在特园,中国很多著名民主人士来这里会面,号称“民主之家”。中国民主同盟就是在特园成立的。
  毛泽东到重庆和谈时,三次拜访张澜都是在特园。张澜在这里见到毛泽东的第一面,就断定:“江山今后是祖国万岁的。”后来张澜曾任新中国的国家副主席。
  
  “不过,特园这个地方失过一场大火,剩的房子很少了,我担心大火烧掉的,是不是入口所在。”老曾有点担心。
  “明白了,如果特园是其中一个入口,其中三个就在不远的地方。应该都在上清寺一带。”我恍然大悟。
  “哦,那‘桂’字,肯定是毛主席住过的桂园;那个‘周’字,肯定是周公馆,周总理住过的曾家岩50号,都是我们抗战一日游的线路景点。”潘天棒一下子指出其他两个入口。
  
  最后还余下一个‘范’字,那么这个‘范’字又指那里呢?
  老曾说:“‘范’是指范庄,大名鼎鼎的范绍增将军的公馆,范绍增是哪个,知道不?”
  说到范绍增,我似乎听说过,却又不熟悉,天棒和小敏更是摇头。
  老曾说:“呵呵,《傻儿师长》看过吧?范绍增就是哈儿师长的原型。”
  小敏点起头来:“我看过,挺搞笑的,那个哈儿师长憨憨的,很可爱。”
  “其实,真实的范绍增并不是那个样子的,范绍增长得很帅。”老曾说:“我以前看到过他的相片。”
  《傻儿师长》这部电视剧曾经多次重播,主人公也塑造得非常成功,难道这个范庄就在我每天上班的附近?
  
  老曾说:“范庄,就在上清寺转盘旁边。以前是邮电局,现在被电信公司占用了。”
  “原来离我那么近!怎么没有注意到呢?”我奇怪。
  “从转盘看过去,范庄被一幢楼房挡着,这幢楼可不简单,解放前那里是美国军人俱乐部,能在那里出入的人,都是高官,陪都时期,孔二小姐就经常去跳舞。”
  提到孔二小姐,我们不由都点了一下头。
  我问:“那个美国军人俱乐部建筑还在吗?”
  “在啊,但是非常可惜,那幢楼结构还在,可是被电信公司贴了一层不伦不类的黄色磁砖,窗户也是难看粗俗的铝合金,完全象个乡镇招待所,哪里看得出一丝当年的辉煌啊!”老曾说起来就生气。
  
  “范庄在现在的情况啷个样?如果好的话,我给我们老大说,搞成旅游景点不晓得好找钱!”潘天棒其实很敬业。
  “呵呵,主意提得不错啊。范庄在历史上非常有名,40年代就有网球场和游泳池了,号称陪都时期重庆顶级宾馆,而且蒋介石、孔祥熙、宋子文都在这里住过,加上电视剧的影响,这些因素,都是旅游开发的题材,只是有一点小问题。”老曾又开始卖关子。
  “啥子问题?”潘天棒急着问。
  “前些时间,我听说范庄最后一幢房子都被拆除了,不知道是真的假的。”老曾很担心地说,“而且,孔二小姐和范家关系也非常好,常到范庄打球。这是四个地点中唯一孔二小姐最经常去的地方。”
  
  只要是与孔二有关系,就有可能是最重要的地点,所以我们都很关注。我拿起图纸再细看,标的中心点离范字还有些距离呢。四个入口所在地,估计都是当年四个庄园的防空洞入口,通到地下后,与其他道路联在了一起,成了一个复杂的防空网络。
  问题是,四个地点,除了范庄外,都是纪念馆,我们如何进入呢?
  老曾说:“这就是我担心的问题,对于知道这几个庄园的人来讲,解谜是很简单的事情,但能不能进入,才是真正的考验。”
  我提议:“坐在这里,我们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实际去走走吧。”
  小敏提出一个问题:“我们一下楼,今天上午那几个人肯定有人会跟踪,要想好对策再去。”
  潘天棒挺身而出,让我们放心,就打电话安排去了。
  
  下到楼下,坐上车,已经四点过了,潘天棒才想起打电话向公司请假:“孙总啊,我肚子痛得着不住,现在在医院头的。啥子?医院头是有点吵嘛。你要来看我?唉呀,不用老,我马上就输完水老,有兄弟伙开车送我回去。那个三峡团的事情,我喊杨子帮我处理老。要得要得,谢谢你哈。”
  潘天棒一边打打电话,一边对我们挤眼睛,打完电话撒完谎,脸不变色心不跳:“没得办法,其实五一长假刚刚完,是我们最轻松的时候,只不过我,对于公司来我实在太重要老,我们老大几分钟看不倒我,他心头逗慌。”
  我说:“‘对于公司实在太重要’,这句话里多了一个‘要’字。”
  老曾和小敏都笑起来。
  
  车子启动后,我们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跟踪者。
  从观音岩出发,潘天棒居然直接把车开到了鑫隆达大厦,直下楼底停车场。
  到了停车场后,潘天棒让我们都下了车,他打了个电话,就有一辆桑塔那2000开到我们面前停下。一个体形和潘天棒非常像的男子钻出车来,笑着问潘天棒:“也,你今天要躲哪个美女?”
  潘天棒支吾道:“反正有特殊情况,改天解释哈,帮我个忙,最好出城,绕远点。”
  “要得,”那个男子说,“正好,我在黔江那个女朋友已经三个月没有见面,今天就去一下,算帮你的忙。重庆这边老婆问起来,你要帮我解释哈,就说是你去黔江带团,顺便请我过去帮忙。”
  说完这些,那家伙开着潘天棒的车走了,小敏似笑非笑地盯着潘天棒。
  
  让我们上了桑塔那,潘天棒就连忙解释,那是一个求他帮忙的铁哥们,喜欢四处风流,为了躲避妻子的追踪,经常找他帮忙换车。每次换车,就在这个地方。
  “鑫隆达大厦这个地方,一直没有通过房管局验收,所以停车库不收费,我们每次都来这里换车,可以免得花钱。”
  老曾笑起来:“反跟踪的方法用来来对付老婆,你那个朋友够厉害的!”
  等潘天棒那辆醒目的车离开停车库约十分钟后,我们才开出车库,朝向阳电影院驶去。

ups1 2007-11-05 11:16
失踪的上清寺(三十六)

“我们先去哪里呢?”小敏问道。

“先到特园吧,这么近都没有去过,太可惜了。”我说。

“还是先到周公馆吧,离停车库近了,我怕尾巴找到我们。”潘天棒掌着方向盘,眼睛左顾右盼,很警惕。

“另外,去周公馆可以停在雾都宾馆那里,那是我们旅行社的业务合作单位,我可以不交停车费。”

我噗地一声笑出来:这个家伙真会节约。

“好,我们就先去周公馆,一路倒着走回来。”老曾定了板。

车到周公馆门前,潘天棒放我们下来,自己去雾都宾馆停车。

老曾指着雾都宾馆那一片:“晓得不,80年前,雾都宾馆那一片实际上也是一片坟地。”

小敏好奇地问:“那么,这里也有闹鬼的传说吗?”

老曾笑了,说:“没有,要闹鬼才好耍,会是白皮肤,蓝眼睛的洋鬼!那个时候,这里叫做‘洋人坟’”。

我问:‘为啥子叫洋人坟呢?”

“鸦片战争以后,马关条约中要求‘开重庆为商埠’,所以1840年开始,重庆的外国人就多起来了,并且长住。有生必有死,死了总要找个地方埋嘛。这一片估计是老外租下来的,算是一个外国人的公墓。抗战开始后,这里才逐浙修起了房子。”老曾解释到。

坐在广场边等潘天棒,广场中周恩来的雕塑显得很矮,很平和,一如他平易近人的风格。一个叫‘佳桥洗脚城’的按摩小店与周公馆并肩迎客,招牌却比周公馆醒目多了。现代享乐主义与革命教育之地,就是这么友好地和谐相处着。

小敏抢先去买了四张门票,潘天棒停车回来后,我们一起走进周公馆。

馆里面,四处挂着说明与老照片,气氛宁静悠远。我觉得非常奇怪,这地方称为周公馆,实际上是祖国万岁南方局主要办事处。从1939年到1946年,经历国共和谈时期七年,都是祖国万岁的机要地,怎么会有入口通向下面的藏宝点呢?

把疑问告诉老曾,老曾推测,这段时间曾经经历过重庆大轰炸,一定有防空洞入口,而这个防空洞正好与下面的地道联通了。

老曾告诉我:“其实曾家岩五十号住的并不只是祖国万岁,还有国民党官员混租在里面。有国民党的2个慈善机构,解放前的大名鼎鼎的端木恺大律师也住这里。这种合租的状态,并不象一个戒备森严的地方,有地道入口不奇怪啊。”

潘大胖接上话来:“对头,1947年国民党把这里的祖国万岁人赶走了,就挖地三尺找有用的情报,说不定就挖通了啥子地方哦。”

一边悄声地聊,我们一边在周公馆里面四处乱转。潘天棒在后院发现了一个防空洞口,却是参观禁区,守门的大姐警惕地跟着我们,看来无法接近,于是大家只好出来商议。

老曾说:“反正有四个入口,趁着时间还早,最好去看看其他几处的情况。”

曾家岩50号对于重庆人来讲,是一个神圣的地方,按潘天棒的话来说:“打死也不愿意在这里乱动”,所以我们一致同意另选入口。

走出周公馆,小敏拉着老曾在广场上给她拍照纪念,摆着各种POSS,潘天棒在一旁边帮她拎包,笑得也很灿烂,我则四处打量周围的状况。

周公馆旁边一个小巷引起了我的注意。

就在周公馆边上,有一个拱门,门上隐约刻着有四个字:“从善如流”,似乎是民国时期教育部门的宣传口号,但已经被铲掉了。

我好奇地独自走进去。

巷子很窄,多走几步后,街上的声音就消失了,安静得仿佛走进了另一个时空。巷道似乎是从一个房子里开辟出来的,巷中两侧都是居民的房间。

拐过几个弯,有一处临江的地方,凭栏望下去,是一大片荒坡,直铺到滨江路和轻轨。

一直向里走,在路的尽头被一个居委会的老大姐拦下来,说前面的路早已经堵死,走不通,只好打道回府。

就快拐弯走出小巷时,我眼睛的余光突然感到两侧居民的窗户中,有人在冷冷地盯着我!

急忙定神看过去,却没有人。

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急步走出来,老曾他们已经在等我了。

“发现了啥子?”潘天棒问我。

我摇摇头:“啥子都没有。”

老曾讲:“那是一条通往河边的路,下面就是下曾家岩,以前曾经有些街道,一直到江边都有房子。但现在那些房屋都拆掉了,只有坟地和废墟。”

我使劲晃了一下脑袋,忘掉在小巷中的幻觉。

“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里呢?”小敏问。

“范庄不用去了,本来就拆得惨不忍睹,而且电信公司和市二招还占着那块地。桂园虽然完整,也是文物保护点,只能瞧瞧而已,就算有洞口,也不可能让人进入。”老曾建议:“我们还是重点看看特园。”

潘天棒犹豫了一下:“曾叔叔,特园离上清寺转盘太近,还是晚一点去的好,我始终在担心那几个人。”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和小敏都赞同他的意见。

老曾说:“那也好,我们不开车,沿路走过去,这一路有些老院子和学校,如果遇到那些人反而方便躲开。”

从周公馆向前没走多远,一个小门前挂着“渝中区文物保护单位”的牌子,居然是“康庄”,当年国民党特务老大戴笠的公馆!

我和潘天棒多次路过这里,却都从来没有注意过。出于好奇,我们让老曾带着进去参观。

仅管戴笠曾经名声显赫,但其公馆却早已经荒残不堪,入口到处是垃圾,岗亭成了堆破烂的地方。大楼的过道上,每一层都晾着衣裳。

穿过一楼到崖边,是一个不小的院子,可以看江景。周围的大树不少,有点风景的样子,但院子里到处是鸡鸭的粪便。

整个康庄,建筑结构很别致,老曾说当年戴笠是半买半抢拿下这个豪宅的,用来做了自己的住所兼军统局的一个监视点。由于离周公馆不到100米,戴笠这完全是贴身监视了。

康庄楼里住着几家人,一楼的那一家在欢天喜地的打麻将,没有理睬我们这些在楼里乱走的陌生人。潘天棒很想在这里再发现一个洞口,却被老曾洗刷了一番:“天棒,这是军统的地盘,小敏的爷爷是警察,根本惹不起他们。放置宝藏不可能找一个接近军统的地方。”

是啊,当年戴笠是全中国最令人害怕的人物,没有几个人愿意接近他。

经过他的命令,不知道暗杀过多少对国民党统治不满的人。可惜,恐吓并没有达到目的,反而激怒了更多的民主人士反对国民党。

记得一篇讲述戴笠的文章中写,国民党政治的失败,与戴笠的特务机构暗杀大量民主人士有极大的关系。

站在戴笠的院中,正面是他高大压抑的住所,左侧是他的特务手下宿舍。今天天气很阴,江风从背后吹过来,不禁想起他发明的一套套酷刑和毫不留情的暗杀手法。

突然,一楼走出来一个老太婆,她拎着只鸡来到院子里,一刀接一刀,开始杀起来。鸡的惨叫声和飘飞的羽毛,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不知道什么原因,鸡老是杀不死。

ups1 2007-11-06 12:30
失踪的上清寺(三十七 )
  
  我们惊讶地看着那个老婆婆,看得我们毛骨悚然。
  
  在小敏催促声中,我们逃命似地穿出一楼离开康庄,跨出门坎前,我回过头,那个老婆婆好象终于把鸡头切了下来,一手拎鸡,一手拎刀,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离开。
  
  “老子着得住哦!杀个鸡杀弄个多刀,逗象拍恐怖片一样。”走出康庄后,潘天棒摇头说。
  
  小敏说:“那个婆婆脑子不太正常吧?”
  
  老曾说:“也有可能是故意的,在撵我们走。这里可能忌讳外人来。”
  
  如果老曾判断没有错,为什么忌讳外人呢?是像藏经楼那家人强住在这里的,还是另有不愿意让人看到的秘密?
  
  从康庄向前走,我问老曾下一站目标,他说:“桂园可以顺便去看一下,不过别抱希望,就当是旅游。”
  
  经过人民小学和求精中学,我问老曾:“这两所学校,在曾家岩这一片,陪都时期会不会也是哪个官员的私家住宅呢?”
  
  老曾讲:“这两处在清末时期是陶园的地,但陶园具体是谁的,就搞不清楚了。先是1891年改建为求精中学,在大轰炸时期,就被两个慈善机关占用了,一个叫‘全国妇女指导委员会’,另一个叫‘战时儿童保育会’,猜猜看,这两个机关的负责人是哪个?”
  
  我猜道:“应该是宋庆龄吧,她一直搞过许多关于妇女和儿童的慈善事业,我小时候常看的《儿童时代》,就是她题的字。”
  
  “答对一半:这两个机构的负责人都是宋美龄,而宋庆龄是中国战时儿童保育会的名誉理事长。”老曾说:“人民小学是解放后才成立的,主要用的是求精中学的地,人民小学里面有个五星楼,是刘邓曾经住过的地方,那个楼还在。”
  
  “那这两处应该也有防空洞啊,特别是抗战时期。”小敏分析得很及时。
  
  “我小时候就在人民小学读的书,这里熟悉得很。求精中学就有可以通到河边的防空洞。”潘天棒接上话来:“接下来就要问是不是有藏宝了吧?嘿嘿,还真的有!小学的时候听老师摆龙门阵,文革时期,当时学校里面有N多文物都被红卫兵抢老,然后学校里有些老师晚上就背背篼去偷,偷出来又不敢放家里,因为怕被查就埋地下藏起。”
  
  老曾笑道:“那些‘文物’主要是各界人士赠送给求精中学和人民小学的礼物,虽然也珍贵,但不是极具价值的文物,和我们要寻找的东西更没有直接关系。”
  
  来到桂园,潘天棒和守门大姐聊了几句,就成功免掉了我们的门票。
  
  桂园是国民党八大金刚张治中将军的宅子,取名为桂园的原因,是园中有棵大桂花树。
  
  张治中这个人是中国现代史上极特别的人物,一方面,他号称‘和平将军’,在蒋介石身边最重要的人物中,是唯一没有和祖国万岁打过仗的将军,力主与祖国万岁和谈,并接毛泽东来重庆,还住他家里。另一方面,他却是著名的抗日名将,1932年保卫上海时,他就是第五军军长,和十九路军一起阻挡日本攻打上海,当时曾经留下遗书,决心以身许国。
  
  园中人不多,显得很安宁。第一次来到桂园,感觉整个园子比我想的小多了,中间一幢小楼,侧面一排佣人房,加上进门的警卫楼,显得很简朴。
  
  张治中号称国民党八大金刚之一,怎么住处这么小呢?
  
  老曾说:“其实桂园的原址比现在大很多,只是周围单位占用了不少,另外,沙坪坝土主镇三圣宫村那边,他还有一处房子。”
  
  潘天棒陪着小敏上楼,我和老曾则围着一楼逛了一圈,一楼的两侧地上,各有一处明显的出气窗。
  
  难道这是地下室的通风口?
  
  我指给老曾看:“这是不是地下室用的?”
  
  老曾蹲下来,仔细看过,遗憾地回答我:“不像,应该是一楼铺木地板防潮用的。”
  
  桂园很小,没有花多长时间就逛完了,三个建筑都没有发现任何有防空洞的痕迹。
  
  一个国民党高级将领家里,为什么没有防空洞呢?
  
  老曾说:“其实他并不需要防空洞,一有空袭的时候,早就有专车接他去躲避的。和谈的时候,毛泽东来住这里,已经没有空袭了,所以也不需要建。”
  
  “那为什么图纸上把这里列为出口之一呢?”
  
  老曾指着园中的芭蕉树后:“桂园这幢楼旁边,原来有一遍荒地,估计图上的入口,应该在荒地中。张治中在重庆时,由于亲近祖国万岁,解放前就差点被害,早就是特务的监视对象;而且后来毛泽东住这里,更有暗中监视的必要。如果图上指这里有地道入口,多半是特务挖的,但你看周围这些密密麻麻的单位宿舍,应该早就找不到了。”
  
  一楼背面看得到一个小后门,旁边是一个杂物间,却很象地下室的入口,忍不住隔窗望进去,地面却任何痕迹都没有。
  
  从一楼背后绕出来,潘天棒正在桂花树对小敏许愿:“八月桂花才开,过几个月,我陪你来看桂花,香得遭不住!”
  
  我在背后一拍:“我现在就遭不住!”
  
  从桂园出来,老曾指着市委大院的方向:“这背后当年就是范庄了,我听朋友说过,那里面确实有过地道,但布满了他们的电信机要线缆,所以根本不可能去。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是特园。”
  
  
  继续向前走,经过已经关门的向阳电影院,在电影院与车站之间,果然有一个纪念碑,碑上写作“中国民主同盟成立纪念碑”,特园就在这碑的背后山坡上。
  
  碑前有一个残疾人,在用断肢和嘴写毛笔字,以此求乞。他的身边,人来人往,就要下班了,乘车的人多起来。
  
  纪念碑边,有一个雕花铁门。穿过铁门走上石阶,就是特园仅存的一座房子,正在维修中。
  
  老曾说:“藏宝图上标的特园,不知道是特园哪里。鲜英买这块地建房的时候,整个这匹山是一个荒坡,只有几个守坟人搭的草蓬。这整座山9亩地,都是特园的范围。但是,解放的时候,鲜英将鲜宅以外的特园内外房产都捐给了国家,只留了一座楼,不清楚是哪一座。”
  
  这幢楼现在叫民主之家纪念馆,我感到奇怪:特园位置非常高,离街道至少有十多米,就算修防空洞,也用不着挖那么深,连到防空洞地道网去啊。
  
  问老曾,他说:“有两种可能性:其一,有可能鲜英挖了很深,而且与防空网接上,原因是鲜英家里民盟人士来往很多。最多的时候,据说有上千人吃饭,就象当年孟尝君一样,当年周恩来有一次来晚了,都只好吃点剩饭剩菜。因此,特园可能需要更深的洞。”
  
  “第二种可能是其他人帮他修了下面的洞,接到山上来了。”
  
  “哪个会做嘞种好事哦?”潘天棒问。
  
  “呵呵,特务机关就会做!鲜英这个人是和祖国万岁走得很近的,而且民主人士来这里集会频繁,发起了民盟。冯玉祥将军当年为这个地方题了一个匾,叫做 ‘民主之家’。当年只要是带‘民主’字样的组织,都是特务机关紧盯的地方。其实,1938年到1947年,特园一直都是国民党重点监视区。”
  
  “你们看这边。”老曾指着广电局的方向,“解放前,这一带没有什么楼房,可以直接看到那边广电局老大楼。那几年,广电局楼顶上一直架着机关枪,抢口就对着我们这里."
然后老曾又指着山坡下面:“那个时候,这下面也有很多小商小贩,有擦皮鞋的,卖水果的,卖凉粉小吃的,其实都是监视特园的特务。”
  
  我不禁向下面望了一眼,车站边上除了许多候车的人,小商小贩还真不少。如果那些人有1、2个是暗中盯我们梢的人,已经让人害怕。遥想当年鲜家人,看见下面无数特务,对面楼顶机枪,天天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一些工人正在打磨地面,说是赶着十月开张迎客。我问老曾:“难道这里鲜家一直就没有后人住这里了?他们去了哪里?”
  
  老曾讲:“鲜英一家后来非常悲惨:鲜英57年就被评为大右派,经过11年的批斗,1968年在因为肺炎而死。”
  
  “鲜英的一个儿子,曾经冒生命危险去说服杨森向祖国万岁投降,是使重庆城免于战火洗劫的有功之人。这个人才华出众,当时香港汇丰银行请他做总经理,他选择了留下来建设新中国。结果,1967年在下班回家时,淹死在长江里面。”
  
  “怎么会淹死的呢?”小敏问道。
  
  “那个儿子当年在南岸汪山林场劳改,右派儿子嘛,每天要挑百多斤的粪水,从长江边挑到山顶。一天下来已经累得不成人形,但他老婆娃儿生病,急着回家。但那个时候的鲜家,连4分钱的过河船钱都付不起,他就只好游泳回家。比他父亲还早死一年。”
  
  “文革里鲜家人没有住这里?”
  
  “1967年,上清寺街道要办无线电厂,把将鲜家人赶出了达观楼。”
  
  我问道:“达观楼是哪一座?”
  
  老曾指着紧邻嘉陵江大桥的那一片建筑:“那边就是,但建筑是重新修的。68年武斗时,参加武斗的一方烧传单,引发了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就洗白了。”
  
  小敏问:“鲜家后来平反没有呢?还住这里不?”
  
  “平过反了,1985年平的。据说得到的赔偿金不足三万元。鲜家人当时搬回来,住在当年的厨房和书斋。但现在改修“民主之家”纪念馆,鲜家人又搬了出去。”
  
  “鲜家人,真的太惨老!”潘天棒说。小敏也陷入了沉思。
是啊,鲜英如果知道后来他的命运,他一家人的命运,还会不会支持当年的民盟活动?还会不会三次接待毛泽东?还会不会把全部房地产捐给政府?还会不会在特务机枪口下给上千民主人士开免费大餐?
  我把这些问题问老曾,老曾说:“历史是无法假设的,我相信按鲜英的性格,让他再来一次,他也是一样。”
  纪念馆不能入内,我们绕到后院,看到一堆空调风机组贴着山壁上放置,山壁上还有有防滑坡的铁网,一些排水孔将山水滴下来。老曾认为这种情况,说明这地下至少有排水沟和地下室。正想仔细多看看,装修工人来干扰了:“这里还没有开放,你们过些时候再来吧”。
  四个地方都无法入内!怎么办?
  从特园下山,我们第一次无技可施。
  真像一次捉弄,唯一一张有四个入口的藏宝图,却一个入口找不到,进不了!
  我坚持一定去范庄看看,实在不行,再想办法。
  下到街边,小敏要老曾给她在纪念碑前留影,潘天棒趁机闹着要合照,我则去欣赏那个碑前残疾乞丐的书法。
  那个没有手的残疾青年,用嘴在写毛笔字,旁边还堆着一些写好的大字,好奇地一看,最面上一幅居然写的是 “上清之寺”!
  我急忙走到他身边,拿起这幅字,下面还有一张发黄的纸,写的也是四个小字:“特范桂周”!
  我的神啊!

ups1 2007-11-07 13:39
失踪的上清寺(三十八)
  
  拿起发黄的纸,我的手不禁抖起来,提供线索给我们的人,此刻肯定就在我们左右!转头四顾,仍然找不到希望看见的面孔。
  
  残疾青年说话了:“那张纸,要的话,200块钱拿去哈!”
  
  我蹲下来,问他:“请问这幅字是你写的吗?”
  
  他说:“不是,是有人托我卖的。”
  
  我说:“那个人在哪里?是不是一位老年人?”
  
  他说:“她走了好一阵了,是一个30多岁的大姐,她说200块钱肯定有人买,卖的钱归我。”
  
  我一直以为在暗中帮助我们提供线索的人,是神秘的高爷爷,或者他的道中朋友,没有想到却是一个女人!
  
  残疾青年说:“要不要?不要就放倒起,不降价的。”
  
  我掏出两张百元钞票递给他:“我要了,谢谢你。这张上清之寺也是你写的?”
  
  他说:“是我写的,那个女人给了我二十块钱,但她没有拿走,你喜欢就送你嘛。”
  
  拿着两张纸,我兴奋地快步走到正在拍照的老曾旁边:“曾老头,有搞头了!”
  
  大家围了过来,看到一新一旧两张书法,都大为惊奇,四处张望。
  
  下班时间,牛角沱车站边,到处是匆忙赶路回家的人们,街边一辆辆大车轰鸣着进站出站,小摊小贩们的呦喝声杂在其中,让人心情浮燥。
  
  四个人在如此的闹市中围在一起看东西,引来不少路人的眼光,我很紧张,提醒大家回去再看,然后把两张纸交给小敏保管。
  
  老曾很兴奋:“太好了,刚才我还担心,范庄去了也是白去,这回四个入口都到不了藏宝点,结果天无绝人之路,肯定应该马上回家看线索。”
  
  刚才从雾都宾馆一路走过来,没有觉得有多远,现在快步赶路,才觉得路途遥远,潘天棒心疼小敏的脚,于是让我们在电影院边等他,一路小跑去雾都宾馆取车。
  
  在街边,我四处警惕地察看,直到车开到面前,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也许潘天棒的换车战术已经成功地引开了暗藏的威胁。
  
  车到观音岩,我们迅速上楼回老曾家。
  
  老曾用钥匙打开门,我们吓了一跳:门厅乱成一团,许多东西被扔在了地上,有人显然闯进来过!
  
  我把大家拦住,随手抓起靴柜上的一把雨伞,对大家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向里走。潘天棒把小敏推出门外,自己跟在我身后。
  
  慢慢走进客厅,没有人。厨房和卫生间,也没有人。
  
  穿出一楼客厅,花园里,花园的书房,依然没有人。
  
  从花园,小心地沿着楼梯上了二层,除了四处翻动的凌乱,还好没有发现危险,看来窃贼已经离开了。
  
  检查完后,我们才让老曾和小敏进来。老曾扑向他的花园书房,小敏则冲向她的二楼卧室。
  
  “啊!”小敏在楼上一声惊呼,我和潘天棒冲上去询问,原来那个装着全部图纸的盒子,不见了!
  
  正要告诉老曾这个情况,老曾在楼下花园向我们扬起手来,手中举着那一叠图纸!
  
  他嘿嘿笑了两声,“幸好我留了一手!我就担心那些家伙找到我的屋,所以下午出门的时候,我已经把盒子里的图纸取出来了,藏在一个机密的地方,只是没有告诉你们。”
  
  虽然解释在理,图纸还在,我心里却有点莫名的担心,小敏的表情显得意外。
  
  这个老曾,没有告诉小敏就取走图纸,是不够懂事,还是另有原因?
  
  抛开念头,我和大家一起仔细检查过老曾家里所有地方。老曾确信失窃的,只有那一只空盒子。
  
  坐到客厅里,我们一起商量了一下。
  
  虽然被人闯入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但还是一致决定不报案。一方面是因为没有任何损失,报案价值不大,另一方面,我们更担心寻宝的事情传出去,问题与危险只会来得更多。
  
  “这里太不安全了,晚上我们换地方住,我在观音岩临华大厦那边还有一套房子,是以前单位分的,守门人通宵值班,陌生人很难进去。房子有三室一厅够我们住,只是空久了,灰有点多。”
  
  老曾说的时候,眼睛向我和潘天棒看,显然有邀请之意。
  
  我单身一人,本来就不用天天回家,何况形势危险,住一起大家都安全,自然同意。潘天棒更不在话下,他甚至要求:“我直接搬个沙发住小敏房间的门口哈!”
  
  关于如何撤退是一个问题,我说:“大包小包地搬,是不是太显眼了?”
  
  老曾说:“是太显眼,我们最好走后面。抗建大厦背后有一条路,就是菩提金刚塔这边。”
  
  潘天棒想了一下,提出一个不错的建议:“现在我换的这辆车,停在刘一手火锅旁边的,刚才上来的时候,我们动作很快,就算他们看到我们进来,也不一定知道我们是坐的哪一辆车。刘一手火锅有个后门在金刚塔下来的路边,我们就从那里进去后穿过楼上大厅下一层楼出来就到观音岩车站,直接上车出发。”
  
  虽然潘天棒想得比较乐观,我还是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补充了一下:“上车后,我们再绕上下半城一圈,再去那个地方,估计他们盯不倒,路上车多,我们注意看后面情况,有尾巴也可能甩得掉。”
  
  商量完撤退细节,大家心情安定了不少。老曾收拾东西很利索,一套驴行的行头在我的帮助下,五分钟就搞定了,而天棒还在帮助小敏仔细地把晾干的衣物整理好,动作很罗索。
  
  趁着等他们的功夫,我和老曾也没有闲着,用醋显出了两张纸中的一张,当然,就是那一张写着四个字的旧黄纸。
  
  字迹显示是在“特范桂周”四个字的背面:
  
  白鹤庵前巨石峨,大书忠烈鬼神呵
  
  年年鹃血啼归好,处处渔歌唤奈何
  
  一点心悬山吐日,九回肠寄水旋沱
  
  可怜蔓子尤遗洞,独钓寒江泪逝波

ups1 2007-11-08 13:14
失踪的上清寺(三十九)
  
  拿着这张纸,我向老曾问道:“这首诗的目的,应该是提醒我们下一个藏宝图的解法呢?还是提示什么地点?”
  
  老曾斜靠在沙发上,把眼睛闭着回答:“这首诗,背后题的是‘特范桂周’,那应该是对地点的补充。这张图连具体地点都没有找到,既然有人故意留给我们,多半就是更详细的提示了。”
  
  我说:“我只是奇怪,一个三十多的女人帮我们,她究竟是谁?”
  
  “这个世界上,有人帮助你,是一种幸福。弄不清楚,就不要急着去搞清楚。先把这首诗搞明白才是正事。”
  
  我仔细读着这首诗,似乎是一个纪念某个英雄烈士的,以前用过的解密方法,都找不到头绪。
  
  看看老曾,他的眼睛还闭着。
  
  突然,一只手从我背后把纸抽走,原来是潘天棒。
  
  他大声地说:“这个简单,是藏头诗,只不过藏在肚子里面,地点是‘峨好日洞’!”
  
  我转过身,故意笑嘻嘻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看得他心发慌:“哦,没有嘞个地方,名字有点勉强哈。”
  
  小敏也来到客厅,换了一身打扮,上身是黑色的小背心,露出了漂亮的肩膀,长头发披下来,散发着一股子清香味。她走到潘天棒旁边去看那首诗,潘天棒的灵感一下就被触发出来:“对了,这首诗提示的是三个地点,可能是原来藏的宝物,被分散到这些地方了!”
  
  小敏问:“哪三个地方呢?”
  
  潘天棒得意的说:“第一个是在合川,白鹤庵就在那里,第一句的意思是在那个庵前的大石头处;第二就应该在唐家沱,第三个就在七星岗的巴蔓子墓!”
  
  三个地方?
  
  白鹤庵是诗中的关键,但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于是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白鹤庵在合川?”
  
  潘天棒得意地笑:“我带过团去的。合川的钓鱼城古战场,那边就有一个白鹤庵。”
  
  钓鱼城古战场是重庆第一次影响全世界的地方,当年蒙古人灭宋,钓鱼城一直坚持抗元,被围攻了36年都没有打下来,而且蒙哥大汗还在战场上被打死了,蒙哥的子孙因此从欧洲、非洲战场上后撤,回国争夺汗位,而且一争就是几十年。一些史学家认为,如果蒙哥没有死在钓鱼城战场,那欧洲、非洲多半就被蒙古人全部占领了。
  
  这么有意思的景点,我还从来没有去过:“你去白鹤庵时,有没有见到一块巨石呢?”
  
  潘天棒摇摇头:“记不起来有啥子大石头了,除非再去一次。”
  
  老曾说:“那第二个为什么是唐家沱?”
  
  潘天棒答道:“九回肠应该是指江水转了很多弯,水旋沱指回水沱。重庆哪个回水沱有唐家沱大呢?”
  
  重庆民间有话“死到唐家沱”去了,是指很远的意思,主城一带意外在两江落水淹死的人,从上游冲下,尸体会漂到唐家沱浮起来。
  
  “唐家沱是一个镇,范围不小,如果藏宝点只是说在唐家沱,根本无法寻找。”老曾不同意,闭上眼睛继续养神。
  
  “那么巴蔓子墓呢?那是什么地方呢?是不是一个外国人的墓?”小敏问。
  
  潘天棒说:“不是的,巴蔓子墓在通远门下去一点。是战国时期巴国将军巴蔓子的墓。”
  
  老曾说:“如果真在那里,那就麻烦了,渝海城修了后,盖在了巴蔓子墓上面,我就再没有去过。听说现在要到渝海家具城的地下室仓库,才能看到巴蔓子墓。”
  
  我很惊奇:“巴蔓子墓是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啊,难道还要进入渝海家具城,才能进入?”
  
  老曾说:“不是的,渝海城给巴蔓子墓留了一个通道,但是非常难找,我上次去过,转来转去头都晕了还是没有找到。去年老年大学的一些老人,还专门到处呼吁拯救巴蔓子,但是吼了一阵,报纸也报道了,还是没有啥子变化。”
  
  我又重新看了看那首诗,感觉潘天棒分析的有问题,不仅是第二个站不住脚,第三个也很牵强。
  
  诗的本意是:“可怜啊,巴蔓子死了还留下一个洞,这个人死了,却只能看见江水在流”,并非说地点就在巴蔓子墓,那块巨石和江水,才是线索!
  
  我试着问老曾:“重庆有没有哪位名人死了,没有给他修坟墓,只是在巨石上给他刻字纪念,而且这块石头在江边呢?”
  
  老曾一拍大腿:“对头!我想起来了,的确有一个忠臣死了后,在江中的巨石上刻字纪念他的,就在上清寺旁边的江中间,靠着嘉陵江大桥,下游方向!”
  
  坐轻轨时,经常看见嘉陵江大桥下面有一块巨大的礁石,有朋友说过那叫纱帽石。
  
  我问道:“你说的是纱帽石吧,那块石头实际是个纪念碑?”
  
  “是啊,那块石头上有几个大字写的是‘董公死难处’,石头上还有很多题刻。”
  
  “这个‘董公’是谁啊?”
  
  “董公,是指董尽伦,在明朝的时候,董尽伦已经辞官回合川了,听说奢崇明造反占领了重庆,他就自己花钱募兵来收复,从江北攻打牛角沱,结果战死了,后来有人在纱帽石上题字纪念他。这首诗讲的地点,肯定就是纱帽石!”
  
  “不对哟,白鹤庵是合川钓鱼城的庙,怎么会和这块石头粘边的?”潘天棒不服气。
  
  我说:“有两种可能性:第一个,董尽伦是合川人,诗里提白鹤庵,是交待他的家乡;第二个,有可能当时这里江边还真有个白鹤庵。”
  
  老曾说:“老罗这个分析有道理,牛角沱也是回水沱,这样一串,就对上号了。”
  
  潘天棒问道:“我也看过那块石头,光光的怎么藏宝呢?”
  
  我提出观点:“不要忘记这张纸背后写的是‘特范桂周’四个字,交待的地图也画得非常清楚,这张藏宝图的位置,是以四个庄园为出口的,只不过我们进不去。新给的线索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交待除了四个庄以外,其实还有其他入口!”
  
  “正确!”老曾补充道:“从特园到周公馆,都是靠着山壁的,这一带,防空洞四通八达,多半有洞到达下曾家岩至牛角沱江边一带,纱帽石对着的山上,可能就有其他的防空洞入口!”
  
  潘天棒被我们说服了:“分析一万遍,不如走一趟。我们赶快搬家,搬家马上去看看嘛。”

ups1 2007-11-12 13:07
失踪的上清寺(四十)

我背起老曾70升的登山包出门,里面塞满了装备,沉得要命。潘天棒手上只有小敏的简单行李,很得意地向我偷笑。小敏怀里则抱着一个随身小包,估计里面装的是失而复得的图纸以及珍贵的打火机。

老曾没有忘记带上书和衣物,用一个小登山包提着,顺手反锁了门,还一边叹气:“锁只能锁君子,哪里防得了小人啊”。也许他在担心,下次再回来,家里还会更乱。

按照计划,我们乘电梯下到5楼,向左边的小道,进入刘一手的后门,然后再穿过火锅大厅下楼。晚餐时间,用餐的人很多,服务员诧异地看着我们从后门进来,想为我们安排坐位,我们借口找人,飞快地下到火锅馆一楼出门,上了潘天棒的车。

上车后,潘天棒麻利地掉头,驶向临江门。

今天车流出奇的多,让我们有了一些安全感,潘天棒绕过了临江门,从一号桥左转,又经过钢铁设计院沿途的窄路,绕来绕去,终于驶到临华大厦后面。

一路上,我们从车窗、后视镜不断打量周围,没有发现跟踪者。

老曾住的是临华大厦旁边的一幢单位楼,修在半山腰上。已经很陈旧的大楼,仍然显得很高,平街层一进去就是第九层,乘电梯再上升,到了老曾的第二个家。

家里很杂乱,地上和书柜都堆满了书。这个家不太宽,客厅能直接看到1间书房和2间卧室的内部。其中一间卧室里,堆着让我们意外的东西:几个旧的电台收发报机和两架飞机航模,墙上还挂着打野战的装备!

原来老曾前几年迷过电台和航模,50多岁时,还经常和驴友一起打真人CS。潘天棒也是一个贪玩的人,看见这些东西眼睛都直了,强烈要求住那间卧室。

老曾把小敏安顿在相对整洁的书房里,把堆满那些玩具的卧室让给潘天棒,我则坚持睡在客厅沙发。

一方面,我确实不习惯和老曾同床;另一方面,却是为了大家安全。

老曾虽然练过功夫,但毕竟不如当年;小敏是一个女孩子,只能是被保护对象;潘天棒和我一起驴行过,上床五分钟,会睡得象死猪一样。

如果晚上睡觉有什么意外来到,我可能是唯一能增加安全因素的人。

老曾没有坚持,分配好房间后,就开始检查登山包里探洞装备。小敏很懂事,在冰箱里找到还没有过期的方便面、方便饭,忙着给我们煮上。

我问老曾:“这几天所有装备都在包里面啊,你还在忙啥子?”

老曾说:“我要分装成两个小点的包,洞里背大包肯定不得行。另外还要加3样东西:雄黄粉、蛇药和登山杖,曾家岩这个地方实际上是一座山,向江那一边,到处是杂草,又非常潮湿,很可能有蛇。对了,听说这一片的防空洞里面,夏天有些地方积水很深,你们要做涉水的准备。”

我踌躇起来,今天上班,身上是衬衣和西裤,而且才买不久,如果真去钻又潮又脏的野洞,这身衣服算是毁了。但如果找到入口,要我一个人在外等候,却也不甘心,更不放心他们的安全。

小敏和潘天棒看出我的担心,都哈哈笑起来。小敏还是上面黑背心,下身牛仔短裤的打扮,只是把头发扎了起来,显得很精神;而潘天棒今天居然是一身休闲:上身体恤,下身短裤,穿的是凉鞋,手里还端着一把老曾卧室拿出来的M14电动狗。

我想,如果给潘天棒加上一付墨镜,他就像是哈哈镜里的斯瓦辛格。

老曾很周到地给我找到一件体恤和一条短裤,另外丢给我一双旧拖鞋:“下楼买双凉鞋,这拖鞋就可以丢了。”然后对潘天棒说:“不要拿那把仿真枪,如果你路上太招摇,警察叔叔会请你喝茶的。另外在洞里遇到有人袭击,还不如登山杖有用。”

潘天棒恋恋不舍地放下枪,拿起老曾的登山杖来。

我展开体恤,准备换上,发现体恤上居然印着 “1998年特丽伦杯滑翔赛”的字样。

我问道:“老曾,这个体恤是啷个来的?”

老曾笑起来:“当然是参赛,觉得奇怪所?”

我摇摇头,这个老头子,东西好多,太让人意外了。

大家吃过方便面和方便饭,小敏抢着收拾掉,然后说道:“我们走吧。”

车开到神女峰宾馆一侧的出口,我下楼在地摊上买了一双结实的凉鞋,顺便警惕地检查了周围的环境,很好,没有可疑的目光。

车到上清寺,从嘉陵江大桥头右边向滨江路开,一路不能停车,直开到一家小小的路边洗车场。

下车后,我们向回走,老曾前面领路,我和潘天棒一人背上一个小登山包,与小敏跟在后面。

路上有车无人,走了百米左右,我们从滨江路左侧的缺口,沿石阶下来。

天色已晚,石阶很陡,而铁扶手似乎早被人据掉当废铁卖了。小敏走得很害怕,潘天棒耐心地牵着她一步步下来时,我和老曾已经等了很久。

桥下是一个小平地,旁边山壁上有一个小神龛,摆着三尊小小的神像,地上有几柱还没有烧完的香在飘着烟。平地靠江边有一些铁栏杆,围着高大的滨江路桥墩。高处还有轻轨的轨道,抬头看时,一列轻轨正好驶过,灯光明亮耀眼。

面向江边,右侧有一条小路,走上几步,就踏上平铺在地上的建筑钢管,旁边的简易的工棚亮着蜡烛,似乎有人在里面。江边一条方形的巨大排水管从渝澳大桥那边直穿过来,贴岸连向嘉陵江下游,排水管道以外的夜色中,伫立着古老的纱帽石。

看见纱帽石,老曾转过身来,用电筒扫射山壁,却没有任何洞口。

我们跟着老曾走回小神龛边上仔细检查,老曾叹了口气:“洞口应该就是这里,不知道哪一年这里被人封掉了。”

“你们在找什么?”一个声音在问,我回头一看,是一个老头,他身后的工棚门已经打开了,露着一张简单的床,原来是守夜人在盘问我们。

“老大爷,我们要写本关于旅游的书,请问这里以前是不是有一个防空洞口?”我撤了一个谎。

“我不晓得,不过这里以前倒处都是防空洞口,修轻轨时都堵了。”守夜人说道,看见我们失望的脸,他及时指着洗车场的方向,补上一句:“其实这些洞口都是通的,可以一直通到上面山坡上,那个洞口边有个烂房子,还住着几个捡破烂的。洗车场那边有条路上去。”

老曾还不死心地用电筒到处照,我悄悄告诉他:“如果这些洞都是通的,去上面找可能离目标更近。”

告别警惕的守夜人,我们又沿石阶走上滨江路。来到洗车场边,果然有条石阶上山。

山上杂草丛生,蚊子不少,我们都被叮了好几口。多走几步,森林茂密,山下滨江路的车流声,在虫鸣中显得非常遥远。山顶上有些灯光,可能那是求精中学边上的路灯,透过树叶映了些过来,反而让林子显得更黑暗。石阶上有几处勘探留下的圆洞,如果不是有电筒和头灯照路,我们可能已经多次踏进去。看来这里的大荒坡不久会开发,我们也许来得足够及时。

顺利地到达山坡靠顶处,果然有一个破烂的平房,周围堆满了破烂。一看就知道,这个小屋住的是拾荒的流浪者。

平房没有灯光,勉强能看见两个人影坐在房边,两个烟头在夜色中一明一暗地闪着。

潘天棒和小敏还远远落在后面坡下,我紧走几步越过老曾到最前面。

房前,一个只穿着短裤拖鞋的青年人站起来,问道:“你们是来做啥子的?”

旁边一个瘦削的老人也转过身来,意料之外,他戴着眼镜,气质儒雅,象个学者。

ups1 2007-11-12 13:08
失踪的上清寺(四十一)

老人大约六十岁左右,穿着一件陈旧的白色体恤,下身是一条短裤,脚上是拖鞋,很显然,从打扮上看,他是住在这里的,但看他的目光与神情,他却不属于这里。
“我们想看看防空洞,请问你们知道洞口吗?”我问道。
老人做了一个听不清声音的姿势,青年人说:“他耳朵不好,听不见,洞口就在旁边。”他指着平房的尽头。

走过他们身边,我用头灯扫向山壁。山壁上,长着一棵巨大的黄桷树,旁边是悬崖。树根仿佛一张网,裹着悬崖与山头。在大树根的左边,果然有一个洞口!
洞沿砌着石头,那应该是废弃的标准防空洞。在平房通向悬崖的方向,一根供水管破口处喷着自来水,水声与虫鸣奇怪地交响着。
但是,从平房到洞口,几步之遥,却布满了垃圾。肮脏而且冒着腐臭味。
老曾、潘天棒和小敏跟着过来,在洞口张望着,商量如何进入。

我回到平房的门廊,走到老人和青年人的跟前,向他们递上两支烟,他们都接过抽起来。
我问那个年青人:“你们一直住在这个平房吗?”用头灯照他们住的平房角上那间屋,非常拥挤地摆着两张床和生活杂物。
年青人讲:“我才来不久,糜老师住了几年了。这个平房住了八个人,旁边那些人都睡觉了。”
“那你们靠什么生活呢?”
“我以前在火锅馆打杂,现在捡垃圾卖。糜老师好象以前是地质队的,退休后离了婚,就到这里来住。他不捡垃圾,靠低保费生活。他前妻就在上面住,他经常从这棵黄桷树爬悬崖上去。”年青人指的方向,是悬崖上方的求精中学一带。
夜色中,那棵黄桷树挺立在悬崖边,很难想像一位聋老人能在上面攀爬。

糜老师虽然听不清,但从我们的手势猜到我们在讲他,于是笑着说:“现在我是山顶洞人了,过的是穴居人的生活,这个旧房子没有人收房租的。”
平房的门廊上,有一条长凳,老人邀请我坐下。
我接着问道:“请问这个洞口通向哪里?”
青年人说:“这个洞子四通八达,很深,我没有走通过。”他一指我们来的方向,“其中一条路,是穿过山肚子,通到那边出来,那边洞口住着一个老头,也是捡垃圾的。听他说,以前这个洞向上还可以通到求精中学和市委,向下通到江边,但现在都封了。”
青年人接着问道:“你们半夜三更来这里做啥子?”
我解释说:“我们没得耍事,上来探探洞。”
青年人讲:“最好不要从这边进洞,这边洞里没有住人,太脏了。”
捡垃圾的青年都嫌脏,确实是一个问题。
青年人接着说:“孤老头那边入口干净些,你们进洞耍,哪个洞都一样的。”看来他一点也不怀疑我的说辞。
看看洞口的同伴,果然在犹豫中,洞口实在太脏,难以下脚。

我把青年人的建议告诉老曾,老曾向小敏要过藏宝地图仔细查看。原地图上,有两条支路似乎和青年人描述的洞口对应,考虑到让小敏钻这种又脏又臭的洞口太困难,我们立刻决定更换洞口。
经过老人与青年身边时,老曾和聋老人目光对视了一下,两个六十多的老人,都曾经走南闯北,都是老来离异,他们的目光里,自然有我看不懂的东西。
谢过他们,我们踩着石板路向另一边的洞口走去。
小敏问老曾:“这一带怎么那么荒凉?”
潘天棒说:“荒凉就对了嘛,重庆植被少,这里倒处是大树和草,收拾一下完全可以变成一个不错的公园。”
老曾说:“其实这里滴水崖到下曾家岩一带,以前有很多房子,还有厂,后来撤迁了。以前这些防空洞口,都是藏在房子后面的,很不容易发现。我们现在来找,运气不错。”

大约走了3、5分钟,似乎就到了尽头。杂草丛中,有一个人影站起来。
灯光照过去,那是一位盲了一只眼睛的老人,年龄大概在七八十岁左右,浑身穿得很破旧,似乎就是青年所讲的拾荒者。
我向他走上几步,马上就看见独眼老人身后有一个洞口。
老人看着我们,没有说话。我问道:“老大爷,你住这个洞子里面啊?有几年了?”
“我才搬来一年多,84岁了,阎王爷不收啊!我只是冬天和夏天住里面,太潮湿了,住着恼火。”
“你的儿女怎么不照顾你呢?”
“他们不孝啊,所以我才一个人来重庆,我家是在万县那边的。”
“这个洞子深不深?”潘天棒在问。
“老人家,我们想进洞去看一看,可以吗?”小敏的声音。
“这个洞子深得不得了,不过里面有蛇,还有脏水,不好耍哟。”独眼老人说。
“没有关系,我们只是随便看看。”老曾说。
老人侧身让开,似乎同意了。向老人道过谢,我带头钻了进去。

洞口堆着一些生活用的物品,看来是独眼老人的。身后,小敏和潘天棒讨论着独眼老人的可怜处境:“要是我爷爷和父亲还在,我不知道多幸福。”小敏的声音有些哽咽。
低头从洞口向里走几步,空间就高起来,高的地方,我站直伸手都摸不到顶。前面很快就出现了分支,右边的分支,应该是通向平房的出口,而左边一条,则纵深延去。
按图示的方向,我们一直向里走,沿途石壁上有不少地方嵌着木棒,老曾认为是以前放蜡烛的。
洞里逐渐出现了积水,深的地方,超过了膝盖。我在前探路,老曾在我身后用登山杖敲打石壁,做着打草惊蛇的工作。
按图走过多个分支,我们发现了一个小石室,从地图上看,离目标已经非常近了,可是,图上标着应该出现支路的地方,却没有支路!
老曾用登山杖敲打四周,希望发现一个由于塌方封闭的支洞口。我们在一旁等候他。
潘天棒突然说:“这里石头好象有点不对头。”就蹲下来。
原来他身材沉重,一块石头被他踩后,很松动。我上前帮忙,和潘天棒一起移动沉重的青石板,地上居然出现一个向下的洞口,能容一个人下!

“一定是从这里下去!”老曾一边看图,一边分析。
我正要带头下行,老曾止住我,从包里掏出一支腊烛,点燃后放到洞口,洞口居然有风从下面吹上来,腊烛一下熄了。
下面一定有通风口,应该很安全。

一行人从潮湿的石梯下来,涉水走了不远,一个稍大的石室出现在面前。石室正中有一块石碑,灯光一照,碑上呈现出三个大字,小敏惊声念了出来:“上清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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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上清寺(四十二)
  
  我急忙走到石碑前,用头灯仔细看。石碑插在土中,是一个半截条石,上面有断痕,刻在石碑上面的三个大字是隶书,边缘已经不太清晰,显得很古朴。如果不是这三个字,会显得非常平常。
  
  看看四周,四处是石壁,其中一处有个小洞,只能非常勉强地容下一个人,有风从小洞来,象是通向外面的出气窗。另一边的石壁正中,有一个小石台,石台上,放着一个铁盒子!
  
  潘天棒一把拿起盒子,笑道:“嘿嘿,搞着老,搞着老。”顺手就递给了小敏。
  
  老曾突然在一边吼道:“不要动!”
  
  上前一步,老曾从小敏手中迅速抓过铁盒,放回石台上,然后用手电仔细照射我们周围石壁,看到并无异常,才抱怨潘天棒:“在密室里面,放得这么明显的东西,经常都有机关。这次算我们运气好,万一有机关的话,你已经把我们全部害死了!”
  
  潘天棒吐了一下舌头,向小敏不好意思地笑了,敏却显得更为担心。
  
  虽然周围没有出现异常,老曾还是坚持让我们远离那个铁盒。他先从包里抓起一把雄黄粉,撒到我们周围,然后才伸长手臂,轻轻地用登山杖敲了铁盒子一下。
  
  铁盒子没有反应。
  
  老曾继续敲打,越敲越重,每敲一下,都停一会。
  
  我们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老曾,知道他这么谨慎总是有道理的。
  
  “啪”地一声,老曾用登山杖把铁盒子撬翻,盖子打开来,里面似乎有东西。
  
  老曾走向前去,拿起盒子打开来,抽出一卷纸来。
  
  盒中依然没有我们寻找的宝藏!
  
  潘天棒失望地说:“费弄个大阵仗,啥子都没得!”转身看着小敏不解的神情,知道她听不懂,用普通话补充道:“我是说,我们白费了好大劲。哦,不要误会,我不是在怪你的。”
  
  小敏感到很抱歉说道:“真是对不起,我们还是看看纸上说的什么吧?”
  
  老曾对我苦笑了一下,把纸卷递给小敏:“收好,不用看,肯定是空白的,回去我们再研究。”然后就抱着铁盒仔细打量起来,最后叹了一口气,将铁盒交给潘天棒。
  
  他说:“带上这个铁盒,好呆是一个纪念品。”小敏想把纸卷放进铁盒时,我制止了。
  
  “不要把纸卷放进去,分开放吧。”我解释道。
  
  虽然我们都估计收获藏宝的希望不大,却仍然不甘心就此离开,老曾还在洞里寻找万分之一的希望,寻常的通风口都仔细检查了几遍;我和小敏则指望找到一点只言片语,连地上的石头香炉都没有放过。
  
  一无所获之后,我们随即原路返回。从密道出来,我叫上潘天棒,一起把挡住洞口的石板移回原位。
  
  其实洞里并没有真正值得封闭的东西,我只是不愿意有人再惊忧这个洞曾有的宁静。
  
  老曾一边查看地图,一边带着我们向前出洞,快到洞口时,我突然感到一丝不安:洞口居然听不到一点声音。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老曾第一个弯腰出了洞口,小敏也紧跟了出去。
  
  我一捏潘天棒的手,把他拉到我身后,这时外面传来两人的惊呼,和一阵响动。
  
  我知道外面发生了意外,来不及给潘天棒交待什么,我把背包取下来,挡在头的前面,紧跟出洞。
  
  刚出洞口,一阵风声响过,一根木棒猛地敲在背包上,势大力沉。背包脱手掉在地上,我伸双手抓住那支木棒,定睛一看,夜色中,我面前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正赤膊和我争夺。
  
  老曾已经倒在草地中,小敏则被一个男人把双手拧到背后,惊得一边挣扎一边喘气。
  
  潘天棒没有象我希望的那样多藏一会,他可能听到了小敏的惊呼,跟着我冲出了洞。
  
  我还在和那个横肉男缰持着,潘天棒直冲向小敏的面前,一个身材臃肿的女人突然站出来挡在他面前,脚一绊,掌一推,潘天棒200多斤的身躯一下就滚到了洞口的坡下草地中,手中的铁盒子已经被那个女人轻巧地夺了过去。
  
  估计被草中的石头磕伤了腰,潘天棒使了几次劲,没有站得起来,只是在下面一边喘气,一边喊:“把她放开,不然老子不依教!”
  
  我面对的这个横肉男,不懂得用巧,只知道使蛮力,还好我小时练过武术,勉强可以相持不下,但一看其他人都在地上,我的心就凉了。
  
  正在绝望之时,头顶上的树枝和杂草一阵响动,一阵风卷下来,带着一股浓烈的香味,我的手突然松了,面前的横肉男飞了出去,比潘天棒滚得更远!
  
  回过神来,欺负潘天棒的胖女人面前已经出现了另一个女人,穿着一身在家里时才会穿的棉质长袖衣裤,由于那个长发女人背对着我,我只能闻到她身上洗发水散发的味道,却看不到她长什么样。
  
  胖女人把铁盒扔给抓着小敏的男人,拿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向长发女人砍过来,长发女人拚命用左手去挡,右手背在后面却没有帮忙,隐约看去,似乎是抓着一只手机。刚看清,正在此时,那手机真的就响了,还是特别的铃声,一个童声在手机里喊:“土豆土豆,我是地瓜,快接电话!”
  
  长发女一边挡格胖女人的刀,一边拿起手机接电话,气都喘不过来,声音却依然温柔:“幺儿啊,妈妈在外面的。要怪逗怪外公,是外公喊妈妈出来办点事,现在回不来。啥子呢?作业做不起?做不起逗不要想打游戏!妈妈一哈儿逗回来,乖!”
  
  连续几刀砍不出个名堂,看见长发女人已经接完电话,那个胖女人才明白过来自己不可能是对手,楞了一下。突然扔下刀转身就跑,还没有忘记从控制小敏的那个男人手中把铁盒抢去;抓小敏的男人看到这一幕,也突然放开小敏,跟着胖女人跑走了。
  
  草地里那个横肉男已经站起来,看到长发女人在看他,吓得退了一步,拨脚飞奔,跟上同伙。这家伙摔得那么重,居然还能跑得飞快,显然比潘天棒更经得起风吹雨打。
  
  老曾已经从草地慢慢爬起来,小敏颓坐在地上,潘天棒也在动弹,至少大家都没有事。
  
  我的手臂经过刚才的争夺已经非常疲累,但还是打起精神追上去:我想要仔细看看他们的脸。
  
  那个长发女人从我身后追上来,脚步声极轻极快。滴水岩这一带杂草丛生,石板路并不整齐,夜色中还能那么飞跑,真是不简单。
  
  三个家伙向我们来时问路的平房处飞奔,由于平房走廊堆满了东西,他们只好从平房前面的乱草堆绕过。背后的女人已经超过我,准备从平房走廊抄近路过去,却不巧其中一扇门突然打开,一个好奇的青年向外张望,差点被女人撞倒,长发女人和我都不得不慢了下来。
  
  当长发女和我到达平房边的山壁下时,三个家伙已经身手敏捷地从黄桷树根窜上了崖壁。那个女人一手抓树根,一手抱铁盒,落在最下面。
  
  长发女人在旁边草丛中抓了一根长树枝,跳起身来,抽打到胖女人的肩上,铁盒子就从胖女人的手里掉下来。看见长发女人一把抓住了铁盒,胖女人又惊又气,不敢下来抢夺,喘着粗气一边爬上崖,一边向下面看。长发女做了一个要上崖的动作,她吓得转身跑掉了,三个人都消失在崖顶。
  
  崖上面,那里是求精中学足球场的位置,旁边有一条公路经过,我肯定已经追不上他们,于是停下脚步,等着感谢中途帮忙的女人。
  
  长发女人轻轻地转过身,把铁盒递向我,这时我才第一次看清她的脸,白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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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上清寺(四十三)
  我吓得退了一步。原来那女人的脸上居然覆盖着一层面膜!
  
  我平生最害怕的事情之一,就是长头发美女盖着面膜出现在我面前,特别是这样的荒郊野外,就象一部恐怖片的场景。因此,那几秒钟我处于一种大脑空白状态,没有伸出手去接那个铁盒。
  
  “快点哟,拿倒起!你们这些人,要钱不要命!财迷心窍老唛?我最烦做你们这种人的保姆!”女人不耐烦地把盒子塞到我手里。
  
  听见女人说起重庆话,我神智才恢复正常。我相信,当时我接过盒子时手一定在发抖,因为我的声音也在抖动:“谢谢你,你是,你是哪位?”
  
  女人没有理我,转身撕掉面膜,扔到本来就垃圾遍地的草中,然后走向崖边。一探手,她扯着黄桷树根几下就攀上了悬崖。在崖顶上,那个女人丢下一句话:“那些人我只能赶走一时,不能赶走一世,你们好自为之!”
    
  女人说的话,让我心中一凉:我倒底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在参与寻宝,还是真的希望发笔横财?
  
  老曾和小敏在藏经楼被绑起来,已经是一个危险的警告;接着老曾的家被闯入,搞得不敢回家;如果刚才没有那个女人暗中保护,我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转身向回走,平房住的那个捡垃圾的青年向外张望着,然后向房里招了招手,一个老人走了出来,是那个防空洞里住着的独眼老人。
  
  老人对我说:“刚才好吓人啊,一个女人拿刀逼我出来,我才跑到这里来躲一下,你们没有出事吧?”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心里只庆幸还好那些人没有伤害这个孤身流浪的老人。
  
  我摸出一张百元钞票给独眼老人说:“老大爷,我马上去看看他们,你的家当可能被那些人打坏了,我赔给你。”
  
  说完,我就快步向回跑,老人还在后面叫我,我没有回头。
    
  回到洞前,三个人正坐在洞口的石阶上,老曾在指导小敏处理潘天棒的创口。我连忙上前看他们的伤势。
  
  老曾虽然年龄大,却反应很快,被打到地上时,就势滚了一下,虽然头和手擦破了皮,却似乎没有伤筋动骨。
  
  小敏被扭了手臂,只是酸痛,看她照顾天棒的样子,应该没有受伤。
  
  潘天棒就麻烦了,他的腰好象直不起来,头和腿到处是擦破的小伤口。
  
  小敏正在用湿纸巾给他清掉伤口上的污泥。
 
  见我回来,潘天棒第一句话就是:“追倒没得!”老曾问的是:“那女的是哪个?”
  
  我摇摇头,心情有些复杂。
  
  小敏对我说:“罗哥,还是不要追了,那些人我们不能惹的。”
  
  老曾说:“今天这个事情不好耍,我们要马上把天棒娃儿送到医院检查一下,他太重,我们先休息一下再动他。”
  
  我帮助老曾处理他的擦伤,小敏则坐到地上,让潘天棒的头枕着自己的腿,潘天棒痛苦而幸福地轻轻呻吟着。
  
  独眼老人走回来了,边走边说:“你们这样人,在找啥子宝贝哟,搞得象演武侠电影一样!”
  
  然后,老人把那一百元钞票递回给我:“年轻人,我白天才捡垃圾和讨饭,晚上不上班。”
  
  我很意外,没有接钞票,对老人说:“老人家,你没有人照顾,留倒起嘛,伤风感冒好买药。”
  
  独眼老人很固执地一把塞给我:“我从来不看病,早就活腻了,只是阎王爷不要我。”
 
  老人随后走到潘天棒面前:“小伙子,我给你看看。”估计是老人身上异味很大,小敏皱起了眉头。
  
  老人伸出很脏的手把潘天棒的腰摸了一遍,然后说:“还好,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扭伤。你们可以扶他下去。”
  
  被老人摸的时候,潘天棒对着我呲牙咧嘴,不知道是被捏痛了,还是被异味熏的。
  
  告别独眼老人,我尝试扶着稳重得超过200斤的潘天棒,沿着石阶一步步下山。至少休息了十几次,才把这家伙运到山下洗车场。  
  
  我开着潘天棒的车,送他到中山医院挂了个急诊,折腾了一小时左右,确认他只需要卧床休息。我准备送他回家,他却执意要住老曾那里,说是怕父母着急和追问。
  
  在老曾家里,大家安顿好潘天棒,围在他床前,才想起那卷传递线索的纸。
  
  小敏从牛仔裤口袋把纸卷拿出来,纸卷已经皱得不成样子。她拿在手里看着它,没有展开,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我不想解开这个新的谜了,曾伯和罗哥。刚才我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情太危险了,我决定回上海,不想再寻宝了。”
  
  潘天棒一下就坐了起来,又痛得躺了下去。

  小敏摸摸他的头,温柔地说:“天棒哥,我不是马上走,要走也得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小敏把手上的纸卷递给老曾:“请你帮我保管,我怕我会忍不住打开它。”
  
  我叨上烟,沉默不言,也许小敏这样做是对的。她爷爷留下的东西,也许有巨额的财富,却带来了难以预料的危险。而我自己的小公司,也有许多事情要做,已经耗了过多的精力在寻宝上。
  
  曾经想过,帮助小敏寻到宝,分得一笔巨额的资产也有利于公司发展,但现在面临的风险越来越大,开了四张图都还没有得到收获,再寻下去,会不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呢?
  
  潘天棒看起来心情很复杂,没有表态。也许,他并不是想寻什么宝,只是喜欢小敏,但如果不再寻宝,小敏可能会回上海,他才开始的感情就此断掉,肯定心有不甘。
  
  老曾说话了:“我很理解小敏现在的想法,可以停一下,想清楚再说。我从来就没有缺过钱花,再给我一千万,我也是象现在一样的过法。寻宝这个事情对我来讲,只是退休了找个耍事而已。现在遇到危险,那个家都不敢回去,确实也不好耍了。”
  
  停了一下,老曾接着说道:“但是,我老头子倚老卖老,多一句嘴。如果能找到巨额的财产,对于你们和我意义是不同的,你们一辈子可能过上不同的生活。我觉得做人,做事,都不应该遇到困难就轻易放弃。所以今天不要下啥子结论,休息两天再说为好。”
  
  外面开始下起大雨来,小敏接了水给潘天棒擦身体,我则和老曾避到客厅,给他们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老曾拿着小敏递给他的纸卷问我:“你想不想打开这两纸图呢?”
  
  我心里想得不得了,嘴上却不能承认:“没有想好之前,这张图开不得,一有线索,我们都会忍不住继续下去的。”
  
  老曾说:“那个高道人,可以守着小敏叔叔留下的盒子十年不打主意,那是修道修出来的。这个线索在我手上,我哪里有那种道行控制好奇心?迟早忍不住的。”
  
  我点点头,在这一方面,我和老曾是一种人。
  
  小敏知道这类线索的解法,自己不留着却交给我们,估计她也抵挡不了解密的诱惑。
   
  点上一支烟,老曾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就象在欣赏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声。
  
  过了半晌,突然开口说道:“其实,危险并不象小敏想的那样大,只是我们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而已。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一定能让那伙人不再骚扰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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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上清寺(四十四)

老曾一提到有办法摆脱危险,我的精神就来了,急忙问道:“你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老曾说:“卖个关子,我先去试试,搞定了再说。今天累了一天,好好休息吧。”
说完,他居然就转身进屋给我抱被单,根本不理睬我期待的眼神。
我知道,按他的性格,关子不卖足是不会给答案的,只好带着悬念睡觉。

早上八点,手机中的闹铃吵醒了我,大家还在沉睡。
我进屋叫醒老曾:“我上班去了,你老人家昨天折腾得不轻,好好休息一下,有事给我电话。”
老曾含糊地应了一下,也不知道他听清没有。轻手轻脚离开时,潘天棒的卧室开着门,呼噜声还在震天响。
观音岩的早晨很繁忙,街上全是匆匆来去的人群,一如平时。恍惚中,昨天的惊魂就象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到公司,就陷入忙碌之中,完全忘记了寻宝的事情,直到下班后,才想起打电话问老曾情况。
老曾说:“天棒请了病假,正在享受艳福呢。他的扭伤应该几天就能好。不过,我估计他就算好了还会继续装病。”
显然,老曾完全摸透了潘天棒的性格。
我问:“你昨天说的那个办法呢?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老曾在电话那端鬼笑:“嘿嘿,性急吃不得热锅汤,等倒起好消息吧。对了,楼下的守门人和保安都是些老兄弟伙,我给他们打过招呼,说可能有人找我麻烦,他们都说给我扎起,绝对不放陌生人上来!所以,你不用再担心这边的安全问题。对老,过不过来吃我做的啤酒鸭?”
虽然又被卖卷,但最后这句话太引诱人了,可惜我准备回家看看老母亲。“算了,睡你的沙发不舒服,我还是回自己的家睡觉吃饭,你们有啥子事就马上通知我吧。”
从鑫隆达大厦下楼,没有忘记去还老庞的手电筒,才七点钟,老庞的摊子自然没有摆。
找保安小王代我还电筒时,他说:“那天老庞陪你们找人后,这几天就没有再摆稀饭摊。我觉得奇怪,问了好多人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今天他旁边摆烟摊的大姐说,好象老庞回江津了,而且不准备再回来。”

接下来几天,工作一天比一天忙碌,脑袋里装满了挣钱的现实问题,小敏的宝藏仿佛离我越来越远。有几次打通老曾家的电话,都是小敏接的,说每天老曾一早出去,晚上才回来,不知道在忙什么,而提起潘天棒,小敏的语气也越来越温柔了,居然也没有提她什么时候回上海。

直到一周后的晚上,加班到7点钟,老曾的电话来了:“小罗,还在加班啊?快来我家吃饭,有好消息!”
连时工作的疲惫,一下就消失了,我打的冲到老曾家里。一进门,就看见潘天棒正在厨房忙碌,又是做我最不喜欢的西餐,但他身体显然已经完全恢复了,小敏则守在厨房给他帮忙,见到我,有些不好意思。
吃饭时,老曾宣布:“这几天,我找了很多人,办了很多事情。为了大家的安全,不能给大家讲详细情况,总而言之,大家可以放心,那几个人绝对不会再骚扰我们了,明天我就可以搬回去!”
大家七嘴八舌地追问,老曾打死也不说原因,只是问小敏:“如果再也没有危险,你愿不愿意一起找下去?毕竟这些东西是你爷爷留下来的,我们只是帮忙的外人。”
小敏沉吟了一下,看看旁边眼巴巴看着他的潘天棒,下了决心:“好吧,我们接着找,但有一个条件:只要有危险,我们就马上停下来。”
潘天棒一下就眉花眼笑起来。
老曾一拍手说:“好,就按你的意思办。”饭也不吃,他马上冲进房间,拿出小敏给他的那个纸卷,“这几天陪着这个宝贝睡觉,拚了老命不去打开,害我失眠了好几天。小姑娘,你差点把我把个老骨头整疯老。”
大家都笑起来。
无需吩咐,我去老曾的厨房里找来醋,老曾则仔细地展开皱得不成形的纸卷。
纸卷里有两张纸,逐一抹上醋后,遗憾的事情发生了:两张纸显出的字迹都乱成了一团。
“唉,估计是因为折皱太多了,加上曾经放在小敏的身上,被汗水浸过,所以字已经模糊不清。”老曾说。
大家都大失所望,我后悔道:“都怪我当时叫小敏把纸卷放在身上。”

摆在桌上的两张纸,一张排列象一封信,但只能识别几个字,猜不出整体意思来;另一张纸上,看排列象是一首诗,勉强可以识别出最后几个字,“白在人間”。
老曾点上烟,思索了一会,突然讲:“不要担心,第一张纸,应该是交待藏宝的来历和去向,其实关系不大;第二张纸,估计是打开5号图的办法,我们只要多想想有哪些办法可以让纸显影,就能对上号!”
才说到这里,小敏插上话来:“我知道了,是石灰水哩!”
我们都奇怪地看着小敏,小敏说到:“小时候,我父亲最喜欢背的一首诗叫石灰吟,最后四个字就是这个!”
千锤万凿出深山,
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浑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间。
小敏轻轻地念起这首诗来,仿佛回忆起他父亲。
明朝著名的忠臣于谦写这首诗的目的,是表明自己洁身自好的追求。小敏的父亲常背这首诗,一定不是偶然的,而小敏爷爷经历国民党最腐败的时期,解放后来参加建设工作,后来却又被打成右派,对此诗应该更有感触。
如果小敏爷爷写这首诗,一点也不意外。
老曾也同意小敏的判断:“对对,极有可能是石灰水,石灰水是碱,有些东西遇碱变色的!”
不等吩咐,潘天棒马上主动请缨下楼,十分钟后,他就搞来了石灰。

由于石灰腐蚀性非常大,老曾很慎重,把浓度调得非常低,才敢开始使用到图纸上。
随着老曾轻轻地涂抹,第5号图纸上的一角果然显出字来:
江山煙雨霧茫茫
當年鴻儒留茶香
八一英魂安息處
猶聽思鄉訴衷腸

看到这首诗,我和老曾都陷入了思考,前面用过的解密方法,一招也用不上,看来只能从诗意着手。
但诗里每一句话,都缺乏清晰的指向,莫说小敏对重庆不熟悉,无从猜测,我和老曾也是茫茫然没有方向。
草草吃完饭,潘天棒和小敏负责收拾,我到书房上网查询,老曾则抱了一堆书在沙发上翻检。
过了十多分钟,潘天棒突然从厨房冲到书房来:“上网查一下,在八一路那里,有没有一个殡仪馆或者纪念碑?”

ups1 2007-11-15 14:35
失踪的上清寺(四十五)

我还没有来得及答腔,潘天棒已经反应过来,一搔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哦,不对头,八一路好吃街我去过几百遍,啥子都没得嘛。”

我也笑了,解释说:“八一路是解放后的名称,这首诗应该是解放前所写,当然不是八一路。这里的八一,可能指的是一个日期,或者是一个数量。”

小敏也进书房来,问道:“罗哥,我父亲会拉小提琴,他拉得最多的曲子之一就是思乡曲,你看看这个线索有用没有?”

我马上在网上搜索,查到《思乡曲》的作者马思聪,曾经于1940年到重庆成立了中国第一个交响乐团,叫“中华交响乐团。”这个乐园成立的第一场演出,是在重庆中山公园,《思乡曲》是这场音乐会上的重点演奏曲目。

诗中“犹听思乡诉衷肠”,是否指的是在中山公园那场音乐会的余音绕梁呢?

“中山公园在哪里?”我问潘天棒。

“嘿嘿,我家就住那一带,现在叫人民公园。”潘天棒拉着小敏,坐到电脑边的床上,一起看我的电脑屏幕。

老曾也进书房来,补充道:“中山公园就是现在的人民公园。是1926年,潘文华当市长时修的,最早叫中央公园。抗战时修了孙中山的像,就改名为重庆中山公园。解放后又改成了人民公园。”

“如果这首诗指的是人民公园,那其他几句的意思是指什么?”我问。

老曾嘿嘿地笑起来,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一提人民公园,全部都对上号了!人民公园里面,有一个长亭茶园,这个长亭最早的名字就叫‘江山烟雨阁’,第一句肯定就是指那里;”

潘天棒说:“啊,好吃皮的名字啊,有点金庸、古龙的味道。”

小敏小声地问:“吃皮是什么意思?”

“就是很拽的意思。其实还有更吃皮的,在陪都时期,江山烟雨阁是中国名流聚集的地方哦。茅盾、张恨水、曹禺这些文化名人,没得事的时候,都要来喝杯茶,研究研究小说和剧本。那时候名人太多,在茶馆里喝茶,一不小心,杯中的茶水就会溅到一个名人的长衫上。‘当年鸿儒留茶香’,指的就是这么回事。”

“嘿嘿,要是当年我在的话,我天天带旅游团去喝茶,顺便签个名!”

“那第三句呢?”我问道,这一句我冥思苦想,不得其解。

老曾挤开潘天棒,在床上坐下,书房的床是钢丝床,三人坐下,床嘎嘎着响。

拿着杯盖抹了抹茶水表面的浮渣,老曾开始考我们:“在人民公园里面,有一个特殊的纪念碑,在全国别无仅有。天棒住在那里,知道不知道?”

“辛亥革命烈士纪念碑?”潘天棒问。

“不对,答错了。是有一个纪念辛亥革命烈士的,不过那叫‘四川革命先烈纪念碑’,这个碑不算最特殊。”

我已经打开了有关人民公园的网页,帮了潘天棒一把:“应该是纪念消防人员那个。”

“是的,解放前为消防人员立的碑,就重庆有,全世界也没有几个。这个碑的名字叫‘重庆市消防人员殉职纪念碑’!”

“啊,我晓得了,是为‘九二火灾’立的!”

“导游又犯错误了,”我已经查到碑的情况:“那个碑是1947年修的,九二火灾是1949年,怎么会是纪念九二火灾呢?。是纪念重庆陪都那五年时间,日本人对重庆进行大轰炸,引起了大量火灾,很多消防人员为了救人殉职了。”

“那和‘八一’两个字又有撒子关系?”潘天棒问。

老曾说:“老罗你已经打开网页了,看一看。”

“知道了!八一指的是81个人!这个碑是纪念五年中因救火殉职的81位消防人员!”

小敏说:“哦,我爷爷是在感叹那些因公殉职的同事吧。五年死了81个,如果算上受伤的,至少有几百人,在大轰炸的时候灭火,真是太危险了。”

是啊,这首诗指的是人民公园已经清楚,小敏的爷爷这首诗除了给出线索,似乎同时也在为那些消防队员感慨,在警察局任职期间,和他打过交道的消防人员应该不少吧。

电脑晃得眼睛很累,闭上眼,我的眼前仿佛出现大轰炸期间的重庆场景:

一架架日本飞机在天上盘旋,投下大量燃烧弹。竹木结构房屋构成的重庆市区,瞬间变成一片片火海,自来水管很多已经被炸断。消防人员在轰炸中向着一个个火堆奔去,扛着水枪水带,推着装着水的大黄桶,在危险中出没。一些同事在火海中和爆炸中倒下,另一些人继续向着火场冲去。

那是一门什么样的职业啊?几十年后,重庆的城市已经繁华起来,只有公园里一个石碑还留着他们的痕迹。

老曾的话,打断了我的沉思:“说起那个碑,我想起来人民公园发生过的一件怪事。2004年3、4月份,就在武疯子砸藏经阁石碑那几天,有流浪汉用黑漆把消防殉职纪念碑和四川革命先烈纪念碑用黑漆泼了,都发生在大白天!”

“居然有这种事情?当时抓到没有?”小敏问。

“旁边的人怕他们是疯子,不敢制止,跑掉了。新闻上讲,一个中年乞丐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一桶黑漆,先往四川革命先烈纪念碑上泼,后来又用烂布醮漆往消防人员殉职纪念碑上涂抹,他说把油漆泼了,方便拿空漆桶卖废品换钱。”

为了拿漆桶换钱就泼漆到碑上,显然讲不走。这两个乞丐对碑的破坏,一定是故意的。

他们会不会和藏经楼武疯子是一同批人呢?

如果他们是冲着藏宝来的,破坏石碑是为了掩盖什么?

潘天棒问:“如果藏宝是在人民公园,那会是在哪里?”

老曾分析:“这首诗里,其实讲了人民公园三处地点:长亭、纪念碑和溜冰场。”

“诗里没有提到什么溜冰场啊。”我奇怪了。

“1926年建好中央公园时,里面有一个网球场,孔二小姐都经常去。中央交响乐园演奏,就是在网球场里面,解放后改为溜冰场了。五十年代扫舞盲的时候,那里还搞国标舞场,重庆许多干部都去那里学跳舞。”

“当年孔二小姐也经常去?”小敏惊奇道。

“不仅常去,而且在那里发生过一场枪战哩。有一天孔二小姐在那里遇到云南王龙云的三公子,两边吵起架来,二人的警卫就在公园里进行枪战,伤了不少人,是那时的大新闻啊。现在想来,孔二小姐常去,怕不止跳舞那么简单,与云南王一点小口角就动枪对射,怕也是另有原因啊。”

潘天棒说:“我听过传说,说是中山亭下有宝贝,但是我不知道中山亭在哪里?”

“以前的中山亭,就在溜冰场旁边,一条很窄的石梯通上去!”

“那我们就去那一带找吧?”小敏站起身来。

潘天棒说:“去也没有用了,中山亭和溜冰场那个地方,现在是一个巨大的坑,要搞开发。如果亭下有宝贝,早就被挖走了。”

我没有死心,问道:“那人民公园下面的防空洞是不是都被工地破坏了?”

潘天棒说:“那倒没有,防空洞还在。从很多修脚摊那个亭子下去,现在防空洞入口,是一个很大的垃圾堆。”

老曾说:“垃圾堆?那就没有人管我们进洞了,这是好事,我们要不要现在就看看去?”

说着,老曾也站了起来,准备出发。

ups1 2007-11-15 14:36
失踪的上清寺(四十六)


等一等,”我说道,“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要做些准备工作吧。”

老曾回答:“放宽心,我安排一下就好了。”

也不给我们解释,老曾就去他的卧室关上门打电话,过了一会出来,他说:“一切搞定,不会有人妨碍我们”。

听见老曾这么肯定,我们也半信半疑地放了心。

潘天棒已经用他花枝招展的越野吉普,载着我们到达人民公园旁边的得意大厦,从停车场出来走向人民公园,已经8点过了,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依然不少。

我问潘天棒:“入口在哪里?你去办个免票吧。”

老曾笑着在马路上回头说道:“这回不用天棒去搞特权了,现在你已经进了人民公园。因为这里正好也是连接上下半城的干道,为了方便老百姓过路,没有办法收门票。”

“哦,这里解放前收过门票没有?”

“1929年有过,只收过几天,结果报上有人写了一首诗来讽刺,收费就马上取消了,一直到解放后都没有收过费。对了,那首诗很绝,”老曾摇头晃脑念起来:“中央有地号公园,门禁居然森且严,园中未贮杨妃履,也收游资一百钱。”

“园中未贮杨妃履,这句是什么典故?”我问道。

“传说杨贵妃被缢死后,一双鞋被一老太太捡去,有人想看看就得给钱,老太太靠这个发了财。这诗是讽刺中山公园连杨贵妃的臭鞋都没有一双,还好意思收钱。”

“那么,这里一直都没有值得收门票的项目?”小敏退着走路,一边问道。

我想,她心里一定多半是在想,有没有与宝藏相关的东西。

“有啊!解放后,1959年前,公园里还有动物园,有猴、虎、狮、豹及各种雀鸟,后来移到西郊动物园去了。其实当时有了收费的理由,政府也没有收过费。”

这里已经进入园中,路边马上就看见了一个碑,小敏指着说:“是不是那个?”我快步走过去一看,居然刻的是“重庆九三学社成立旧址纪念碑”。

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一个。

“老曾,九三学社和这里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里名流出入不少,估计九三学社就是在这公园里喝茶时成立的吧。”

九三学社里,科学家和企业家都有,难道这里的藏宝,竟和那些名流有关系?

“这里的茶那时候很贵吧?”想到长亭当年的风光,我问道。

老曾说:“很便宜的。其实这里虽然名流云集,但抗战期间,他们都穷。对了,还有一个留法化学家,抗战胜利后拒绝国外高薪,归国效劳,结果在重庆找不到工作,吊死在了中山亭边的厕所里!”

潘天棒指着山下一个建筑大坑:“中山亭以前就在那边吧?和溜冰场一起都被拆了。解放前吊死人的这事,我也听说过,所以我们小时候都怕晚上去园子里那个厕所。而且前几年,大概04年的时候,我们老商业局家属区这边,老是听说闹鬼的事情。有不少人半夜晚上在园子里面上厕所的时候,听到厕所里有人哭,却看不到人!”

老曾的目光正好移过来,对我会意一笑。我们都不相信鬼,半夜厕所鬼哭声,只能是一种情况,有人装鬼!

我一听到04年,心里就有数了,正好和黑漆泼碑的时间对上。

装鬼的人,无疑是来这里寻宝的人,他们当时的目标是中山亭。

小敏听不得闹鬼的事,吓得用手抱着潘天棒的胳膊讲:“那个大坑什么都没有了,我们别去那边,直接走防空洞吧。”

老曾点头称是,显然那个建筑大坑不可能有什么看头,潘天棒带着我们一路向坎下的防空洞走去。

下过几步石阶,平台上就有消防人员殉职纪念碑了,还有几个流浪汉在整理着一天的收获。也许是刻意想忘记刚才闹鬼的故事,小敏要我一起去碑前瞻仰,可还没有走拢,就闻到很大一股子尿臊气。

潘天棒在后面哈哈地笑起来,说:“消防碑和先烈碑这边,好多人在这里撒尿,臭得很的,快回来吧。”

我们只好退回,小敏气愤地说:“怎么能在纪念碑这里撒尿呢?”

老曾说:“这里有天时地利适合撒尿。天时是人民公园没有封闭式管理,任何人都能进来;地利是那个消防碑和堡坎可以挡住视线。另外,厕所离得远了一点,不太方便,所以很多不自觉的人就在这里乱来。”

“考考你们,明朝时期说渝城八景,清代说巴渝十二景,名列第一景是什么?”

我们摇头不知。老曾说:“是金碧流香啊!金碧山就是我们现在这个山坡,传说当年山上有神秘的香气。可惜现在不是香气流转,而是遗臭熏天!”

小敏问:“难道一直都没有人过问吗?”

“前几年报上就登过,呼而无效,禁而不止,公园管理处只好申请把这两个碑搬个地方保护。”

呵呵,我苦笑:“如果两个碑搬走了,这里就真成为流浪者的厕所了。”

“那也不是坏事嘛,”老曾说:“想一想这个新闻标题:‘为方便流浪汉撒尿,有关部门特地把两个极具文物价值的纪念碑移走。’全世界都会觉得我们重庆很有人情味呢?”

我们都笑起来。

“防空洞就在下面,”潘天棒指着一大片垃圾中的残壁断墙,飞舞着苍蝇之处,显然有一处防空洞口,而且没有门。

我正准备带头下去,被老曾制止了:“现在时间才八点过,公园人太多了,我们坐一会再进去。”

我们找到石凳坐下,小敏拖着潘天棒去买了几瓶水,缠着老曾说:“曾伯,你能不能分析一下这里藏的宝藏是什么呢?”

老曾灌了一口水,说:“我们坐着的这个金碧山,几百年来一直是重庆最重要的地方之一。以前重庆城还没有扩城的时候,是重庆古城的政治中心。山下面,是重庆府衙,负责管理重庆城区;左边是川东道衙,负责管理四川以东;右边是巴县县衙,负责管理重庆以外的农村。这么小块地,省地市三级政权都在这里办公,战争一来,政府资产需要找地方隐藏,这就是藏宝的可能来源之一。”

“那之二呢?”我们齐声问。

“为什么这座山叫金碧山?宋朝时有一个人叫余玠,他以重庆为中心,建立了整个巴蜀一带的抗元体系,成功地抗击了蒙古人入侵。那时,他在这里建了一个金碧台,激励官兵坚守城市的士气。正史上没有讲金碧台的名称来历,但是有传说:金碧台下面,深埋了大量黄金与碧玉,以示抗元的决心。元、明、清三代,都有人寻找这笔传说的宝藏,但一直没有人找到过!”

ups1 2007-11-15 14:37
失踪的上清寺(四十七)

我心想,人民公园这一带,是一个大斜坡,古代没有高楼大厦时,这是一片森林,如果当晒,阳光洒过来,就可能显得金碧辉煌,那才应该是“金碧”二字的本意。
小敏问:“第二个说法可靠吗?”
老曾说:“其实,我并不相信第二个说法,因为如果真的埋有大量金玉,还取名为‘金碧台’,那岂不是引人起贪心?这座山早被挖空了!”
我说道:“有意思的是这张藏宝图的来源,会不会是孔二小姐找到了这里藏宝的资料,就让小敏的爷爷他们来挖呢?”
老曾说:“我认为,孔二小姐也许只是想落实一下这里是否藏宝。陪都时期,警察进去检查安全、搜查可疑份子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进出很方便。小敏的爷爷学建筑,完全可以发挥他的知识,在这里慢慢寻找。既然留下这张图,说明他已经在这里找到了一批宝藏!”

一阵山风吹起,凉意袭来,时间已经九点左右,看看四周,天色已晚,行人渐少。我站起来,看着防空洞的方向:“老曾,这个防空洞应该是大轰炸时期留下的,那应该有多个出口,我们从这个洞口进入前,应该对照图纸计划好前进的路线。”
“放心吧,”老曾把图纸展开,指着图纸上两个入口,一个标着一个门,另一个画着小山峰。
“这个洞口画着门,多半是当年的防空洞主入口;另一个洞口画着小山峰,肯定是在溜冰场边上的假山出口。以前没有拆溜冰场的时候,假山一直有防空洞,洞口开着一家千秋相馆。由于溜冰场拆掉了,那边的洞口肯定已经消失,我们只能从垃圾堆这边的主洞口进入。”

计划停当,我们踩着碎砖头穿越垃圾堆迅速进洞。潘天棒走在头里,老曾和小敏在中间,我则最后一个进去。进洞前,我特意向周围看了看,两侧的行人,有人向我们望了望,但都没有人干涉我们。
从洞口下来,是整齐的石阶,四处都是垃圾,臭气熏天,我们都戴上了口罩。一个转折后,继续下石阶,洞身宽而直,居然亮着烛光,旁边还躺着一个人。
原来,是一个老乞丐睡在地上,头发乱蓬蓬的,地上散放着几支短烛,其中一支点亮着。亮光照着老乞丐浑浊的眼神,向我们打量:“你们又是来宝藏的?不要费精神了,好多人都来过,啥子都没有,还闹鬼!”
听见闹鬼,小敏惊了一下,紧紧拉住了潘天棒的手。
老曾摘下口罩,向乞丐递上一支烟,问道:“我们是进来玩玩的,都有些啥子人来找过宝?”
乞丐接过烟,卡到耳朵上,然后撇撇嘴,居然不理我们,倒头就睡了。
老曾给我们做了一个无奈的眼色,我们继续赶路。

这一带防空洞壁砌得很整齐,无疑是经过政府整修正规防空洞。洞里不时有耗子跑来跑去,小敏始终处在紧张的状态。
走不远,洞就有了分岔。老曾拿着图,选择了一条上坡方向的路,路很快就变窄了。潘天棒按老曾的吩咐,左手点燃了一支蜡烛,观察风向与氧气含量,右手提着登山杖以防意外。
走了很深,洞一直不到底,蜡烛也燃烧得很平静,没有风的迹象,我不免有些着急,取下口罩说:“老曾,你看错路没有?这个方向再走下去,说不定就走到大都会停车场了!”
老曾复核了一下,也取下口罩:“应该没有错,我们要沿着这个直路走到一个圆形的地方,那里右转。”
潘天棒对小敏说:“嘿嘿,要是真通到大都会,我就陪你上去逛逛商店!”

果然,多走几步后,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石室,分了两条路,右转这条路很窄,空间一下矮了下来。顺着窄路向前走,地上出现了不少碎石,一看洞壁,都是由石头和黑土混成的。
我提醒老曾:“这里有可能塌方哦,怎么办?”老曾停下来,拿出登山绳,我们扶着绳子前进,互相把间距拉开,老曾说这样即使遇到塌方,也有互相营救的可能。
走过塌方路段,我们走到了一个宽阔的通道,是一个三岔路口。
老曾对照地图,吃了一惊:“奇怪,图上是四条路,现在却是三条,我们难道走错了路!”

潘天棒和小敏也凑到老曾面前,一起研究,我则仔细打量四周。这一带,地下、洞壁和洞顶基本都是石头和土壤混和质地,总是凹凸不平,但有一处洞顶,似乎显得过于平坦!
洞顶不高,我举手就触到了那个不一样的地方,摸上去,是一块石板。急忙叫来大家帮忙,收集地上的碎石砌在一起,我站上去,试着托了托那块石板,有松动,又使了一点劲,石板居然就托起来了几厘米,尘土和碎石从石板周围掉下来,打在我和身边潘天棒的肩上,潘天棒急忙把小敏和老曾推开。

从下向上托石板,是一件不容易的差事。潘天棒帮我支撑着身体,我托着石板向一边移动,逐渐现出了一个空洞!
老曾很高兴地说:“原来,这就是图上的第四条路。”
怪不得入口处老乞丐说许多人空手而归,如果没有图纸指引,谁能注意到这个地方洞顶的平坦呢。

洞口很高,周围的碎石搭不起足够的高度,潘天棒主动地说:“你们骑在我身上爬上去吧,我在这里守营。”
我第一个上,骑在潘天棒身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扶着洞口,用头灯观察洞里的情形。
突然,灯光刚射进洞里,一群老鼠吱吱叫着就冲了下来!顺着我的手臂、头颈和潘天棒的身上向下跑,我急忙抓紧洞沿突出的碎石。潘天棒大叫着,托我的身体一下松了,我一下单手吊在半空。
老曾急忙冲过来托着我的腿,回过神来的潘天棒也帮上了忙,托我起来。我瞟了一眼小敏,她在一边紧紧地闭着眼睛,两只手惊恐地抱在胸前,却没有叫出来。
我两手抓稳了洞口,听了听,顶洞里已经没有老鼠的声音,于是松了一口气,向洞里说道:“各位米老鼠,不小心侵犯了你们的地盘,我们只是过路,不是来搞拆迁的,不要误会哈!”一使劲,双手一撑,身体就攀进了顶洞。
老曾在下面急道:“小罗,蛇鼠一窝,洒点雄黄粉!”伸手把药粉扔上来。
我把药粉洒在身边,头灯向四周照去,四周的乱石缝中,老鼠和蛇都没有见到。站起身,隐隐有风声传来,空气似乎比下面的洞好多了。
老曾把登山绳抛上来,我缠在身上,把他和小敏分别拉了上来。由于洞口不宽,容纳不了潘天棒的身材,只好把他留在下面。
一上来,老曾就打开图纸识别方向,领我们向着有风声的一边走去。
洞口越走越小,最后只能爬着前进,在膝盖没有磨破前,终于别有洞天。
小洞尽头跳下来,又是一间石室,石室正中有一个石桌,石桌之上,一只孤零零的陶罐在等着我们。

ups1 2007-11-16 14:47
失踪的上清寺(四十八)


老曾快步走到石桌边,用手电仔细观察了一会陶罐的封口,然后找我要过打火机,小心地用火烤化罐边的封腊。

我和小敏屏着呼吸在一边看着,等待老曾掀开陶盖。老曾让我们退开几步,拿出登山杖轻轻地捅那盖子,盖子慢慢地移开了,掉在石桌上,没有奇幻小说中的毒烟,更没有飞镖射出,连陶盖也没有摔碎,一切很平静。

陶罐的孔不大,老曾准备把罐子抱起来,却抱不动,仔细看去,罐底似乎和石桌凝在一起。

这下麻烦了,无论罐子里有什么,只能伸手去取。看过很多探宝故事,藏宝者经常会设机关的,万一罐子里有什么古怪东西……

我还在担心,老曾已经把登山杖伸了进去试探,还好,也没有蛇和虫子顺着杖钻出来。

老曾摸出一只白手套来戴上,就要伸进去,我拦住他:“还是我来吧,我手长一点。”

其实,我只是怕老曾受伤。

老曾没有同意:“放心,这种情况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径直伸手进去,摸出了一只绿色的玉镯来!

“啊!”我和小敏同时叫了一声。难道这里藏的东西,是一些昂贵的玉器?

老曾把玉镯拿在手上,用电筒看了看,突然摇头笑了,递给小敏,然后继续伸手进去。

我看了一眼小敏手中的玉镯,感觉很平常,转头去看老曾,等待他摸出更多的东西,结果,老曾摸出了一束纸卷,就再也没有东西了。

小敏不知道在想什么,犹犹豫豫地问:“曾伯,这个玉镯很贵重吗?”

老曾把纸卷递给我,用手电观察石室周围,一边失望地说:“那个玉镯是很普通的玉,并不值很多钱。看来,这里的宝藏已经没有了。”

石室墙上,有巴掌大的洞孔,老曾用电筒查看里面后,说:“这是两个通气孔,不知道通向哪里,但不能藏东西。”

我轻轻打开纸卷,小敏也伸头过来看,纸卷是一张纸卷成的,已经显得有点脆,展开后,上面有两段文字,第一段写着:

“金碧山腹,传有黄金玉器,吾尽数月之功,发现密室,内有黄金万两,均铭有大夏天统库银印记,上峰欲贪为已有,余倾尽心思匿之一半,留待公用。”

第二段则是一首诗:

金碧台下波涛滚

八省商贾门重门

磨剑归时难用武

人微言轻宅井深



读完两段文字,我将纸卷递给小敏,向老曾说道:“这次运气不错啊,小敏的爷爷留下了一半黄金,换了一个地方藏。我看那首诗又是一个谜,应该指的是小敏爷爷移送黄金的地点。”

老曾到小敏身边,仔细看了看内容,说道:“应该是,这里的石室已经没有看头了。”

小敏一手拿纸卷,一手拿玉镯,有点不知道所措:“曾伯,这样的玉镯我也有一只,是我母亲的。”说着小敏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老曾拍拍她的肩,我站在一边没有打扰。这一只手镯,显然是小敏的爷爷留下的,不知什么原因,另一只成对的却由小敏的母亲传了给她。

我知道,对于小敏来讲,这只玉镯的意义远胜于黄金。

小敏擦掉眼泪,收起纸卷和玉镯,说道:“我们回去再研究吧,别让天棒哥等久了。”说罢,第一个钻了出去。

我和老曾对视了一眼,老曾对我耸耸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转身跟着小敏出去。

我回头再看了看这间石室,却没有找到与上清寺道人有关的痕迹。

走到下层洞口的时候,下面潘天棒的声音传上来:“唉,你们终于回来了,找到啥子没有?”

小敏哽咽着一边顺着绳子爬下去,一边说道:“天棒哥,我找到家传的东西了。”

潘天棒高兴地问:“找到些啥子?要不要我上来帮忙搬?”

老曾接口说:“嘿嘿,不需要,小敏一个人就搬得动。”

搞清情况后,潘天棒反而很高兴:“没有白来一趟啊,要不是来了,这次手镯就不可能拿回来。”

收拾好行装,我们一路向外走,我问老曾:“小敏爷爷提到黄金上,刻着‘大夏天统’那是哪个朝代啊?”

老曾吃惊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看我,说道:“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历史,是年青人中知识最丰富的呢,结果你连大夏国都不知道!”

我说:“我喜欢历史,也只是零碎地看看而已,啷个比得上你老人家。这个大夏国是哪个朝代的事情?”

潘天棒在前面接嘴:“大夏国,肯定是西夏嘛。”

老曾说:“我刚才以为小罗已经够笨的了,结果是一个冤案:还有更笨的。”

我嘿嘿地笑起来,西夏当然和重庆沾不上边。

老曾一边走,一边说:“重庆历史上号称是三朝都城,你们知道是哪三朝?”

我说:“陪都时期算一个,巴国算一个,另一个就是大夏国吧?”

“对了,大夏国。元末时期,徐寿辉的部下明玉珍,在重庆建国建都,只存在了九年时间。”老曾说,“他的陵墓在江北城,现在四周都拆光了,墓还孤零零地立着,每年都有很多韩国人来祭拜他,猜猜为什么?”

我和小敏摇头。

潘天棒说:“我知道,会不会和韩国流亡政府有关?”

“又在乱插嘴嘛。”我笑道,在抗战时期,韩国被日本占领,政府流亡到中国,其中有一段时期就是把临时政府设在了重庆,我知道那个地点是在七星岗上海一百旁边,年代上更和明玉珍没有关系。

老曾也笑了:“明玉珍的后代,投降明朝后被朱元璋遣送到了朝鲜,现在他的后代在韩国和朝鲜,都已经有好几万人了。他们认祖归宗后,就每年经常回来,自称重庆人。”

潘天棒说:“不管他明玉珍后代还是流亡政府,反正我们重庆对韩国都影响很大嘛。”

老曾接着讲故事:“你们只看武侠不看历史,金庸写的明教知道吧?”

小敏说:“知道一点,倚天屠龙记看过的。”

老曾说:“历史上,明教是真实存在的,明玉珍和朱元璋一样都是明教中人。他以前不姓明,因为两个原因改了姓,一个是因为信仰明教,另一个是因为他眼睛瞎了一只,希望复明。”

我问:“这些黄金,难道就是明玉珍时期留下的?”

老曾说:“应该是,明玉珍做皇帝只有几年就死了,他在时的年号就是‘天统’。明玉珍一生非常节俭,做皇帝也做得勤奋,积蓄的国库不少,可是大夏国灭亡后,谁也不知道宝藏去哪里了,历史上认为都陪了他的葬。1982年,江北区上横街那里,重庆织布厂改建时,发现了一个陵墓,打开内棺,看到的只有一些丝织袍服、一只金碗和两只小银锭,博物馆的人两次到现场,都以为是一般的清代墓葬,对出土的棺椁、丝织品都没有收存。结果后来挖出一块石碑,碑文上证实,这个简陋的墓葬居然就是明玉珍的睿陵!”

我说:“不会吧,很多皇帝有多个墓地,明玉珍这个是不是假的呢?”

老曾说:“是真的,有一个老专家赶到现场,确认这是他唯一的陵墓,发现皇袍已被民工拿去撕成布条当绳子,就花钱一根根买回来,想拚回原形。那个专家研究了明玉珍一辈子啊,他一边拚,一边伤心得嚎啕大哭呢!所以,1982年后,研究明玉珍的人都猜测,他的儿子一定把国库的黄金藏到隐蔽的地方去了。今天我们发现的这个石室,估计至少是大夏国藏黄金的主要地点!”

潘天棒兴奋地搓手:“太好了,就算找到小敏爷爷留下的一半,那都是半个国家的财产啊!”

ups1 2007-11-16 14:48
失踪的上清寺(四十九)

(昨天发高烧,神志不清,不敢动笔,各位久等了)
一边聊一边走,转眼就到了门前,老乞丐面前的腊烛有一只还在燃烧,从睡梦中惊醒,他抬起头看着我们笑:“你们一身脏兮兮的,是不是准备和我抢饭吃哦。”
我们互相打量了一下,果然,每个人脸上身上都沾满了黑泥,禁不住也笑起来。
老乞丐问:“你们找到什么东西没有嘛?”
“什么也没有找到,”我从身上摸了摸,找到两张一元的钞票,蹲下身来,放到老乞丐的饭盒里,说道:“老人家,如果有人问起我们,不要提这事情哦。”小敏也跟着蹲下放了些零钱。
老乞丐点了一下头,倒头睡觉了。

从洞里出来,清凉的夜风混着垃圾的味道一起扑过来,本来想深呼吸一下,还好及时忍住。夜已经深了,人民公园边上的流浪汉都已入睡,消防纪念碑与四川英烈碑周围,散发着一股子尿骚臭,引得老曾不住叹气。
潘天棒安慰他:“如果这两个碑移走了,藏不住人,这里可能就没有人乱拉尿了。”
老曾瞪他一眼:“文物换地方放置,就不是文物了,这是基本常识啊,”
潘天棒说:“那为什么新闻上讲,七牌坊和东华观都准备移到湖馆会馆附近重建呢?”
老曾说:“《威尼斯宪章》上规定,古迹不能与他见证的历史和他产生的环境分开,除非是涉及到极为重要的国家利益,或者全人类的利益才可以考虑’。搬迁七牌坊,那是根本不懂文化保护的人在瞎搞一通!异地重建东华观,更是开国际玩笑,那只是一个商业目的,不是保护恢复文物,结果只能让残存的藏经楼置于死地!”
小敏点头说:“上海好象提倡修旧还旧,对文物的保护做得比重庆好些。”
听到老曾提到败草丛生的藏经楼,我不仅想起山城电影院那个大坑来。
虽然山城电影院并非文物,不受《威尼斯宪章》的约束,但最近有人主张移到大学城去重建,还是给我非常可笑的感觉。
看到报纸上那幅富丽堂皇的山城电影院重建效果图,我完全无法接受。也许那个那个异地、异形的电影院,不取名为“山城电影院”,才是真正对重庆文化的一种尊重,才是对当年参加山城电影院建设的几万市民的尊重。
我宁愿看到在现在两路口那个巨大的臭水坑边立着一个石碑,上面刻着:“这是一个坟墓,它埋葬着重庆现代历史上最优秀的标志性建筑”。

周围的民房灯光渐稀,一路已经没有几个人,直到停车场里,才有人注目我们浑身的肮脏。
坐着潘天棒的车到达老曾家,小敏一路上捧着手镯看,老曾始终闭着眼睛养神,我则一直在注意四周的人群与车辆。确实,正如老曾所承诺的,没有任何麻烦跟随我们,他到底是想了什么办法?

到了老曾家前,大家在车里用湿纸巾擦干净了脸、头发和手,尽量将肮脏的衣物整理了一下,才进入老曾住的家属楼。因此,守门人没有注意到我们的特别。
乘电梯上楼,四个人飞快地洗完澡,小敏把她爷爷留下的线索交给我和老曾分析,然后给大家洗衣去了。潘天棒殷勤陪着她。
坐在客厅沙发,我展开那张纸,突然发现我们在洞里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纸的一角上,标着一个模糊的“柒”字!
我马上递给老曾看:“老曾,难道这是第柒号图的位置?”
老曾接过去一看,一拍腿:“对了!在洞里我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标记,刚才一直在担心两件事情,这下就解决了!”
我奇怪地问:“你担心什么?”
老曾说:“你没有想到吗?这首诗如果讲的位置有复杂路线,没有地图怎么找?另一个,以前每次发现的线索,都有解开其他图纸上暗记的方法,这次为什么没有?我正担心七号图纸不知道显影方法呢。原来,六、七号图纸是同一批东西,小敏的爷爷把六号图发现的黄金,转了一部分去七号图的位置!”
“别高兴太早了,老人家,这首诗很难解,”我提醒道:“我翻来复出想了很多次,没有发现任何机关。如果不是机关诗,当谜语诗解也仍然解不开。仅从字面上讲,感觉只是小敏的爷爷怀才不遇的感叹而已。”
老曾取出一套茶具,泡起茶来,不紧不慢:“小敏的爷爷当年留下这些线索,应该是留给他两个儿子的。一个是小敏的父亲,另一个是小敏的叔叔,估计家学影响,都比较熟悉中国古文化,但应该都不可能像我这样深入。因此,线索绝不可能非常难。记得我们解开的那些谜底吗?稍有些知识,了解40年代的重庆就可以对付了,所以你要有信心,试着用字面来分析一下看看吧。”
老曾就是会鼓励人,特别是他先吹嘘了自己之后。
我试着逐句解释:“‘金碧台下波涛滚’,这句应该是指金碧山下面对的长江;‘八省商贾门重门’,这句应该是指下半城的商业很活跃吧?”
“要知道,湖广会馆以前又称八省会馆,是八个省的同乡会所在地,‘八省商贾门重门’,指的是当年的湖广会馆的规模很大。”
“‘磨剑归时难用武’,这句有点怪,小敏的爷爷是书还没有读完时,就投笔从戎的,说成‘磨剑归来’好像不确切吧?”我问道。
“是的,这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之一。”老曾端起杯子呡了一口:“下一句也奇怪,‘人微言轻’,应该是指有政见,却不能得到采纳,小敏的爷爷做警察局长的副官,并不是有政治主张的人,用这个成语也奇怪。”
“‘人微言轻宅井深’,这个宅井深,是指躲起来遁世呢,还是指官场黑暗呢?诗意也不清楚。”
“对了,既然这两句诗不贴切,机关就应该在这里了。前两句只是指的大地名而已,我猜想,应该是在湖广会馆那里着手才对。”

潘天棒走过来,听到提及湖广会馆,问道:“又是湖广会馆?你们不是去过吗?”
老曾讲:“上次是在湖广会馆背后的暗河洞里,这次可能在湖广会馆里面。你的熟人能帮上忙不?”
潘天棒得意地笑了:“放一百二十个心,那个馆长是我驴友,一直说有机会请我去喝他们几千元一顿的啥子汤呢,包我身上好了。”
“那好,今天已经太晚了,你明天联系他帮帮忙。明天是周五,你们两个早点下班嘛,我们一起去湖广会馆一带走一下,看看有什么线索。”

在老曾家睡了又一个不踏实的觉,匆匆上班去,一直忙到下午两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处理,潘天棒的电话就已经来了:“忙完没有?我今天帮老曾把家搬回去了。刚才联系上在湖广会馆当馆长的朋友,我给他讲,老曾要写本关于下半城方面的书,我朋友就答应陪我们四处走走,你动作快点,我来鑫隆达接你。”

ups1 2007-11-16 14:49
失踪的上清寺(五十)

把工作交待给同事,下到楼底,潘天棒的车已经在等着了,老曾和小敏已经在车上,后座上放着老曾的登山包。看来,老曾对找到藏宝点是充满了信心的。小敏笑嘻嘻地对我把两只手晃了一晃,原来她两手都戴上了手镯,一只是昨天找到的,另一只估计是她随身带来的,两只的色泽,大小都非常接近,果然是一对。

我问天棒:“对你的朋友撒谎不太好吧?”

老曾笑道:“巧了,我本来就准备写一本关于重庆下半城的书。”

车到湖广会馆侧面的广场,一个笑容可掬的年青人在等我们。

潘天棒停好车,向那个年青人介绍:“这是老曾,文史专家,为了写下半城的书来的,另外两个,一个是我好朋友,一个是我的,这个这个,也是好朋友。

然后又向我们介绍年青人:“这是我的朋友二峰,是这里的馆长。”

“欢迎欢迎,来一起喝杯茶吧。”二峰很热情。

我们在停车场边上的茶楼坐下品茶,还没有来得及说来意,二峰先开了口:“曾老师,我正在为一件事情发愁呢,你来了,正好请教。”

老曾端起茶:“不敢当不敢当,关于湖广会馆你们才是专家,我了解的只是些野史。”

二峰说:“您肯定知道以前重庆的巴渝十二景吧,其中一个就是‘青狮白象锁大江’。”

老曾说:“知道一点,传说乾隆年间,重庆长江两岸分别兴建有一座青狮、白象,正好守住长江的好风水,现在南岸的慈云寺前青狮重修了,但这边白象街的白象却早就消失了。”

二峰说:“对了,这就是我头疼的地方。区政府准备重修白象,完善以前的巴渝十二景。我负责选择白象的造像方案与安放地址,但查不到有关资料,乱造一个会被行家笑话的。”

说着,二峰拿出一份白象的设计图给老曾看,画上白象昂头嘶鸣,一看就是现代的画法。

老曾说:“这个白象感觉不对,青狮白象对应,是典型的佛教文化,普贤骑白象,文殊骑青狮,这个白象的感觉,一点佛教文化的感觉都没有。”

二峰搔搔头:“对啊,如果能证实白象与佛教有关系,这个设计就应该严格按佛教的造像标准来做了。”

老曾说:“多半有关系!在明末真有个庙,名字无法考证,估计供的普贤菩萨,庙前有一白象池,清初到开关时,逐步毁庙填池,留下街名。我建议设计时参考普贤坐骑来设计。”

“那安放地点呢?”二峰接着问。

“湖广会馆这里,一边有白象街,另一边在解放前的地图上有报恩寺,报恩寺是华岩寺的下院,你可以向华岩寺的方丈道鉴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定地址。”

我插话道:“记得2005年的晚报上,曾经登过一则消息,说是有老年人记得,白象的位置就在朝天门汽车站第二货场底楼下面。原来重庆没有专门的客运码头,就靠现在的八码头搬运水泥砖石。因为上面有头象,所以又被称为‘象鼻子码头’。“上世纪50年代修公路、搞绿化,白象也在此次公路改造中被掩盖住一部分,70年代另一次公路改造彻底埋葬了白象。报上那个老年人记得,每年涨洪水时,象都要被淹,水退后象身上长满了草。不知什么原因象背上总是向外渗水,所以那里的草长得特别好。如果位置是在哪里,就对应着了报恩寺,而且这个位置也和慈云寺的青狮相对,只是离白象街太远了。”

“这个说法有可能对,不过五、六十年代还在的说法没有证据,我小时常在那里玩,没见过有象。但象鼻子这个地名我听说过,在过去港务监督安喇叭那个地方,现在没有了。”

“太感谢你了,我这几天就去问一问。曾老师,你希望了解哪方面情况呢?下半城这一边,区政府准备下大力气改造,但修旧还旧,力求保持下半城的原貌,所以我也花了些时间来调研,希望能帮上你的忙。”

潘天棒插上话来:“二峰,你们重修湖广会馆,发现了什么藏宝没有?”

二峰说:“藏宝?倒是在排水沟里找到过一块古匾,现在已经挂上去了,为了避免破坏文物,我们没有随便破坏地基的。”

老曾向我看了一眼,然后开口讲:“我今天来的意图,主要是了解明玉珍或者大夏国与湖广会馆的关系。”

老曾并没有提诗的事情,湖广会馆他来过很多次了,相信他已经了如指掌,无须再问。但扯到明玉珍大夏国与湖广会馆的关系,真让我奇怪,这两件事情沾不到边啊。

二峰笑了:“这方面的确了解的人不多,我正好收集了些资料。传说大夏国的都城就在湖广会馆一带,可惜明玉珍这个皇帝做得清廉,没有大兴土木,所以大夏宫殿没有留下什么遗迹。对了,湖广填四川第一次,其实和明玉珍有关系的。”

这个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禁问道:“湖广填四川,应该是清朝初期的事情啊,关明玉珍什么事呢?”

“其实,明玉珍那时已经开始了,在元末明初时,明玉珍家乡,湖北黄州麻城就来了不少移民,曾老师知道‘麻乡约’吧?”

老曾说:“麻乡约,是中国最早的民间邮局,全称是麻乡约大帮信轿行。明清两朝,麻城孝感到重庆的移民很多,由于思念家乡,每年都要推选人员回故乡探望,往返带送土特产与家书。长此以往,就形成了麻乡约。这附近有一个邮局巷,就可能和麻乡约有关系。”

“对,麻乡约里的麻乡,就是指的黄州麻城。湖广填四川第一批来重庆的这些人,大多是明玉珍的同乡,湖广会馆的建立,也是他们为先,然后才逐渐成立了其他省的会馆。”二峰说道。

“还有另一种说法,麻乡约姓陈,面上有麻子。乡约是一个地方小负责人的官名,陈因为办事公道,被大家称为乡约,加上脸上有麻子,故称麻乡约。”

“明玉珍死后,有许多国库的黄金没有找到,你知道这件事情不?”潘天棒总是那么急迫。

“当然知道,我一直怀疑,湖广会馆当年建在这里,建在大夏都城这带,就是有可能为了方便明玉珍的同乡人寻找大夏国失踪的这批宝藏。”

“那你有啥子线索没有呢?”潘天棒追问道。

“我有啥子线索还告诉你啊?早就自己去挖了。”二峰笑起来。

老曾问道:“二峰,麻乡约私人邮局老板陈洪义,当年就应该住在这一带,他的故居还在不在?”

“这里没有发现过,我怀疑他当年就住在邮局巷。但现在,他只有一个陈列馆在綦江。”

听老曾与二峰闲聊,我脑海里却不断出现那首线索诗,当老曾提到故居时,我突然产生一个念头:“二峰,你知道不知道,有没有哪位陪都时期,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人,在湖广会馆里留下故居的?”

“湖广会馆里没有私人居住,主要是各省的同乡会办事要地。不过,我参加湖广会馆商业街区改造方案,知道陪都时期的故居有几处,其中一个叫谢家大院,主人的一个儿子就是国外学建筑留学回来的!”

二峰话刚一出,我的脑海一片通亮:“磨剑归时难用武”,指的是出国回来的人,“人微言轻宅井深”这一句,人微言轻,正好是一个字谜,就是“谢”字,我们要找的,就是二峰说的谢家大院,更具体的位置,是“谢宅井深”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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