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国庆节期间出游，在青浦淀山湖畔，与几位中老年钓鱼者相逢。那日风有些大，岸边簇起的浪花接近1米，他们抛出的路亚钓线经常被吹歪，提线时也常有阵阵侧风袭扰，刚上钩的鲈鱼和鳜鱼时常借机脱逃，唯有为了口中食，一根筋咬牢钓勾的昂刺鱼们“吱嘎吱嘎”扭动着小身板儿随钓线上了岸。我凑到他们的鱼桶前一看，清一色瘦削的昂刺鱼，一挨到一起就闹腾个不停，快速地游动着。钓鱼者对昂刺鱼们又爱又恨，开心的是，有鱼上钩总比空手而归好；不乐意的是，这些野生昂刺鱼过于瘦小，攻击性却不弱。它时刻昂起的背鳍刺和尖尖的胸鳍刺，均有毒腺。将滑溜溜的它们取下鱼钩时，一个不注意，很容易被它刺中手指，痛得人龇牙咧嘴。
我从小也爱钓鱼、捕鱼，和昂刺鱼是“老相识”了。一般都是在春夏间频频相逢，秋风起时，便少见野生的昂刺鱼。昂刺鱼的学名是黄颡鱼，在我国南方地区有黄颊鱼、黄腊丁、央丝、黄骨鱼、黄丫头、黄沙古、翁公鱼、黄扬等40多个别名，流传最广的“江湖外号”是昂刺鱼。这个诨名取其特性，为大多数地区的国人认可。光滑无鳞的昂刺鱼多为青褐色，标志物是尖如长钉的胸鳍和背鳍，且时常昂起，特别容易刺人。有些地区以其声取名，鉴于黄颡鱼一出水，口中就不耐烦地嚷出“嘎嘎”的声响，湖南人将其唤作“黄鸭叫”，估计那一带的黄颡鱼，嗓门比长三角地区的同类大。
按理说，春天的昂刺鱼是最活跃最鲜美的。古诗有云“一溪春水浮黄颊，满树暄风叫画眉”，溪流小霸王昂刺鱼，纵横春日淡水水域，族群之盛，可见一斑。10多年前的一个春日，我在淀山湖畔偶遇野生昂刺鱼的专业捕手。傍晚5时，老哥俩就摇着乌篷船去湖中央布网，每晚要在渔网的钓钩上穿上5000条小小的红蚯蚓。夜里就在船上睡三四个小时，深夜12时就得去湖上收网。收网是件费时费力的活儿，浑身长刺的昂刺鱼体型虽小，却颇难对付。一网上来，要花3个多小时才能收工。那时，忙活一晚上，最少也能捕到20多公斤昂刺鱼。后来，随着昂刺鱼人工养殖技术的突破，菜场上懒懒散散的大号昂刺鱼越来越多，很少有年轻人去学习野生昂刺鱼的捕捞技术。
昂刺鱼喜欢栖息于水生植物丛生的静水处，却毫无修身养性的意愿，一直是个暴脾气。同一日上午，我走进青浦地区最后的渔村淀山湖一村，适逢几位收网归来的老渔民。在一些专捕刀鲚的渔网上，我发现了好几条死犟的野生昂刺鱼。这些淡水鱼中的刺头，看上去总有些另类。全身黄里带绿，绿中还有些黑，像穿了件迷彩服。它们头大嘴阔，四五根胡子，黑的、白的、黄的全有，仿佛挑染过。一触碰到它，便会“吱嘎吱嘎”叫唤，不知是在威胁还是在求饶。它们破坏力强大，周围的渔网已被搅作一团，其他鱼儿则躲得远远的。见到这些精神抖擞的秋日昂刺鱼，老渔民也是又好气又好笑，还得为它们好生解围。
近年来，上海内陆水域在春季严格禁渔，野生鱼类的种群不断壮大。加上今年气温较高，秋日里的野生昂刺鱼依旧活跃得很。它们没有人工养殖的同类的好卖相和大块头，但它们不服输的劲头、敢于冲撞一切的勇气，让我生出了一丝敬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