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身上有纨绔子弟的很多坏习气。他之所以没有学坏,是因为长年在姐妹堆里厮混近朱者赤,并没受到外面可恶奴才和狐朋狗 友引诱近墨者黑。否则不会比薛蟠、贾琏等人好多少。
那一回他说错话得罪了薛宝钗,姐妹们不睬他,无奈去了王夫人房中口花花调戏了金钏儿,致使金钏儿被王夫人打了一巴掌。他则不管金钏儿死活,一溜烟儿跑进大观园,贪看龄官画蔷时被一场大雨兜头浇下来。
要不说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贾宝玉那天从始至终都处于不顺的状态,似乎就在积蓄着这股邪火,终究要在某一瞬间爆发。
贾宝玉这种情况,我们在生活中也常遇到,预感到要发生某些不好的事,却终究不可避免。其实宝玉当天还不知道金钏儿因为他的调戏丢了命。但当天的结束,却以袭人被荼毒作为终结。
(第三十回)袭人道:“让我隔着门缝儿瞧瞧,可开就开,要不可开,叫他淋着去。”说着,便顺着游廊到门前,往外一瞧,只见宝玉淋的雨打鸡一般。袭人见了又是着忙又是可笑,忙开了门,笑得弯着腰拍手道:“这么大雨地里跑什么?那里知道爷回来了。”宝玉一肚子没好气,满心里要把开门的踢几脚,及开了门,并不看真是谁,还只当是那些小丫头子们,便抬腿踢在肋上。袭人“嗳哟”了一声。宝玉还骂道:“下流东西们!我素日担待你们得了意,一点儿也不怕,越发拿我取笑儿了。”口里说着,一低头见是袭人哭了,方知踢错了,忙笑道:“嗳哟,是你来了!踢在那里了?”
袭人被踢算是一天的终结。从贾宝玉唐突薛宝钗,调戏金钏儿,最后脚踢袭人。一连串的“变故”,脉络都循着金玉良姻而去。薛宝钗、金钏儿、袭人三者其实为一体。
宝钗来贾府谋求金玉良姻;金钏儿甘愿受贾宝玉调戏,她有给贾宝玉做妾的意思才互为引诱;袭人不用说,与贾宝玉偷试算是更进一步。
这三个人与贾宝玉的关系,都带着目的和算计。在此情况下,宝玉唐突宝钗、调戏金钏儿,脚踢袭人,算是对追名逐利者的打击。薛宝钗丢面子,金钏儿丢命,袭人丢未来,也就不奇怪了。
(第三十回)袭人见了自己吐得鲜血在地,也就冷了半截,想着往日常听人说:“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废人了。”想起此言,不觉将素日想着后来争荣夸耀之心尽皆灰了,眼中不觉滴下泪来。
袭人别看平时不言不语却是贾家最有志向的丫头。她从小被父母卖给贾家做奴隶,按说再无翻身之日。可她不甘心一生为奴做婢,一心谋划摆脱年纪到了嫁给小厮继续做奴才的命运。
为此袭人拼了命地努力工作,以求得到主人青眼,并不惜牺牲清白与贾宝玉偷试,终于成了宝玉身边第一人,日后给荣府当家人做妾,也算扬眉吐气。
然而,贾宝玉这一脚,踢去了袭人未来的希望。古人认为“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废人了。”也就是说少年人受内伤吐血是重症难以痊愈。就算看着无碍,也会形成顽疾不好去根。甚至有些人一生缠绵病榻,要么短命,要么残废。
袭人有志给贾宝玉做妾,若成了病人半个残废,是绝不可能再实现理想的。她这些辛苦打拼的志向,岂不是前功尽弃?袭人“灰心”也就在于此。
当然,“吐血”说是古人的迷信。当时的医疗手段也确实不能针对这方面有效医治。但古人容易将内伤与肺痨病混淆,少年肺结核(女儿痨)往往伴有吐血,好不得了,其实两者情况并无关联。
袭人被踢后,应该是消化道有出血症状,过后慢慢调养也就自愈了,并不那么严重,她的担心也无必要。
袭人被踢,还是要与金钏儿之死,与薛宝钗被唐突串联对看,才是曹雪芹主要伏笔的线索。也是嘲讽这些汲汲营营者的不如意,经常含羞受辱不说,稍一不慎就会折戟沉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