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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被 zhdf 执行加亮操作(2021-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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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抚摸着宝玉头上的发辫:“当着你太太和嫂子姊妹们的面,我说出来的话什么时候改过?”一时众人围随着,老太太拉了宝玉,凤姐姐等扶着上了车,来到上房里。凤姐姐早打发人先去告知鸳鸯,等鸳鸯姐姐接出来的时候,便回说碧纱橱和外面的床都齐整了。老太太点点头。宝玉嘴里叫着:“好姐姐,告诉你件天大的好事,老太太答应给我留住林妹妹了!好姐姐,这好久了你总不理我,我知道你这时候心里是为我高兴的。”说完举起他拉着我的手“你看看,在我的手心里呢。”我又羞又急,狠命要把手抽出来,可他纂得铁爪一般,只好低头流泪。老太太哄宝玉说:“快吃了药睡觉,再闹我让送你妹妹回园子里去了。”宝玉不再说话,乖乖吃了丸药,歪在碧纱橱外的床上,手却仍然铁爪般抓着我。老太太说:“还不快放开你妹妹让她歇息,你们小时候不就是妹妹在碧纱橱里,你守在外面当护花使者么?”凤姐姐也过来劝着,宝玉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众人散去。我躺在碧纱橱里,却哪里能够睡?一时想起刚来时的情景,一时又想起搬到园子之后,宝玉一次次因为我发狂犯痴,桩桩件件涌上心头,真是心潮澎湃,满怀激烈。本来自宝玉晕倒之时我便一阵阵咳个不住,虽然老太太睡前又吩咐人给我现煎了西洋参吃下,这时仍觉心慌气短,胸口闷痛,眼酸喉涩,疲累不堪却不又能入睡,要安静躺一会儿也不能够。紫鹃一直坐在床下的垫子上,不时起身给我揉着,鸳鸯姐姐轻轻走过来看我,我拉住她的手:“好姐姐,我回园子里去罢,在这里闹得老太太不得安睡。”鸳鸯姐姐附在我耳边:“老太太要我告诉你,安心睡吧,没有事的。”又说:“手这么凉,加床绵被罢。”小丫头抱来绵被,紫鹃接了给我盖上,直压得我喘气更艰。古人说体不胜衣,我此时感受到的却是薄被如山。我不忍负了鸳鸯姐姐的好意,反正怎么都是难受,因而并不要求把被子揭去。渐渐的疲累难支,感觉自己就睡在一座大山下面,心里想着身子被大山压着,逃是逃不出去的,不如闭了眼睛死去倒好,省得受罪受痛。正想着,好像果然死了,感觉灵魂儿从身子里飘了出来,顿觉轻轻灵灵,缥缥缈缈,心里又欢喜又害怕。正不知要到哪里去好,忽然看见不远处一丛黄花开得正好,便飞身过去。到的那边,却发现是一丛迎春,正诧异:“春天已经过了好久了,怎么这里还刚刚有迎春花开呢?”恍惚之中,听到一声冷笑:“什么迎春花,连朝夕相伴的姊妹都不识得了!”听语音很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在说话,便要到花丛后找寻。却哪里有什么花丛,原来是迎春姐姐穿了黄色的衣裙,衣袂飘飘,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哭呢。我忙赶上来,拉着她的衣袖玩笑:“二姐姐你也学云丫头作名士风流的怪,可惜你又没吃酒,只不过吃了孙家的茶,这就醉了?”忽然想起她马上要出嫁,忍不住哎哟一声:“你该凤冠霞披,一身大红才对呀,又不是像大姐姐当娘娘,怎么也穿了这身黄的?何况这身衣饰也不是宫装?”只见她冷笑道:“别二姐姐长二姐姐短的,我乃迎春花使,今日将去完劫,特奉警幻仙子之命提醒你莫忘前尘,早日回归复命。”说完,头也不回的去了。我嘴里说着:“二姐姐莫恼,等我送你……”急忙追了上去。正奔忙着追赶,忽听老太太说:“宝玉刚好些,你们谁也别再提迎丫头出门子的事招他,我不去送迎丫头了,你们也不必去送。”略一定神,方知刚才是梦。欠身欲起,紫鹃忙过来扶着笑问:“姑娘不再躺一会子,就起来么?”我尚未答言,就听那边老太太说:“昨晚失了觉,这会子心火正虚,快安静躺着养养心脉。紫鹃,过回子服侍你姑娘就在床上吃药罢,等燕窝炖好了再起来不迟。” 紫鹃答应着,扶我躺好。这天宝玉直睡到中午才醒, 睁眼便呆呆的咕哝:“好长的梦!可怜二姐姐掉进狼窝里去了,再也救她不出……”说着便呜咽起来。袭人忙捂他的嘴:“二姑娘大喜的日子,看你说这话!”老太太原和珠大嫂子打双鹿,听得宝玉醒了便停下来:“不玩了,横竖没有意思。”又问:“今天我这边人少了,怎么连你薛姨妈也不过来?”鸳鸯笑回:“众人都在大太太那边坐席呢。”老太太“哦”了一声,说我倒把这事给忘了。珠大嫂子因不是全可人,这才留下陪老太太的。凤姐姐打发花轿出门后倒是过来看了看,说了没几句话,又被那边叫走了。老太太问宝玉:“先吃几口粥呢,还是就摆上午饭一块吃?”麝月正给宝玉梳头,宝玉把玩着梳妆台上的零碎儿,嘴里含含混混的应道:“倒不饿,一起吃罢,省得三番五次的闹。”老太太笑道:“还说不三番五次的闹呢,你都快给我闹了七番八次了。”大家都笑起来,宝玉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好亲祖宗,全仗你疼我了!只要你肯疼我,我包管以后不闹了!”珠大嫂子说:“天理良心!谁不知道宝兄弟是老太太的心头肉,这一大堆孙儿孙女儿,老太太哪个不疼?可就林妹妹和你是老太太心尖儿上的两朵儿花,可比得上菩萨面前的金童玉女呢!”说着话摆上午饭, 大家吃了。大嫂子不知道昨晚上宝玉要老太太答应把我留住的话,宝玉嫌她接茬,滚在老太太怀里要老太太再把昨天的话说一遍。下午席散之后,薛姨妈过来了。老太太说:“闷了大半天,可把你盼来了。”又命快泡宁夏新贡上的枸杞芽茶来。薛姨妈笑回:“倒别糟蹋了好茶,我白来看看老太太,坐不住的,蟠儿娶亲的日子就在眼目前,虽说宝丫头心里还明白,儿子似的帮着,到底姑娘家,我坐坐就该过那边了。”老太太点点头:“我那天接了姨太太的大红帖子,还说呢,今年好时气,我们这亲戚家嫁嫁娶娶好几桩呢。”薛姨妈笑道:“可不是么,蟠儿的事过了,史大姑娘的好日子也快到了。”宝玉在一边听着,“咳”的感叹一声,猛然间把众人都吓了一跳。薛姨妈笑问:“可是听说你和林姑娘都因身上不大自在,今天没有去吃二姑娘的喜酒,现在可好些了?”我连忙谢姨妈惦记,宝玉置若罔闻,只是唉声叹气。正巧这时凤姐进来了,打趣说:“宝兄弟听到别人娶亲,想是心里也动弹了。依我说,老太太就快快把好事定下来,也省得这里唉声叹气哭哭闹闹病病唧唧的,好多着呢。”说完直瞅着我笑,我早听得心跳脸红,忙转过身不理她,却忍不住咳嗽起来。薛姨妈忙问:“这些天过来的少,敢情宝二爷也喜了?不知哪家的千金?”老太太吃着茶:“听凤丫头胡说,我的宝玉是轻易给人的?姑娘家资人品倒在其次,我需得给他慢慢物色一个中意的人。还请姨太太多操点子心,亲朋家的女孩儿,帮我冷眼看看,哪一个可投宝玉的呆性子?”薛姨妈想了想,笑了:“可是老太太的话,这须慢慢物色才好呢。”我一旁听的心里七上八下,宝玉忽然说:“娶亲有什么好的,倒是做和尚干净!”众人都吓呆了。亏得凤姐姐打圆场:“做和尚这话别人都说得,就宝兄弟说不得。记得前年你病了,才几天清淡饮食,你刚见好就恨不得一顿吃下整只肘子呢。当和尚可是要吃素的,你的馋虫可不依呢。”说的大家都笑起来。大家又说些闲话,薛姨妈方才告辞。晚饭之后,宝玉缠着老太太要留我和他再住在上房里。老太太说:“这可不行,你们都这么大了,眼看就该当家立户了,哪里还能小孩子似的?赶明儿我命人把碧纱橱外的床收了,往后你想在我这里睡午觉也不能够了。”说完便命鸳鸯姐姐把我和宝玉送回园子里。宝玉忙滚到老太太怀里,撒赖说:“要我走也行,老太太昨晚说的话可不能改,白哄我。”老太太抚摸着宝玉头上的发辫:“当着你太太和嫂子姊妹们的面,我说出来的话什么时候改过?”二太太忙附和着,又催宝玉快回房去,仔细老爷听见了要他过去问书又生起气来。宝玉笑道:“自从上次和老爷出去赴宴做了《妫画词》,老爷再不肯为读书的事生我的气了。”说完便欢天喜地嘻嘻哈哈,一时又自言自语“老太太说了给我留住林妹妹,她的话再不改的”大有昨夜狂态。过了几天,薛蟠娶亲,薛姨妈大操大办,果然热闹非凡。难得南安太妃和王妃也来了。大家都悄悄的说,新娘子模样儿虽说比香菱略欠,但也算得上美人儿了,娘家又是那样的根基儿,配薛大傻子真是绰绰有余。薛姨妈见媳妇陪嫁甚丰,又生的漂亮,乐得合不拢嘴,直说这么多年领着蟠儿,总算熬出来了。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几天,新妇就把薛家闹了个人仰马翻。薛姨妈叫苦连天,连宝姐姐也被新妇恶语辱骂捎带进去。二太太很为薛姨妈的家事烦恼,二姐姐回门之后,孙家请吃酒,便没有去。二姐姐每回来总哭哭啼啼,直说想家。宝玉便常求老太太派人去接她。开始孙家还算客气,几次之后,接的人回来说孙家那边要留二姑奶奶在家习学家务,等闲了再归省罢。老太太听了不自在,但也没有办法越了礼数。这一天好容易二姐姐回来了,我们听说,立即赶到老太太屋里。却扑了个空,老太太说她赶着到大太太那边磕头去了,回来再过来大家一起吃饭。宝玉问:“为什么这么忙?”老太太叹口气:“也不知道孙家多大的家业,说是只准住一天,要赶着回去理家。依我看,迎丫头在那边倒不象他们的当家奶奶,倒像个吃气丫头似的。”二太太和凤姐姐都不敢接话,宝玉说:“二姐姐在孙家委屈,还是不回去罢了。”二太太嗔道:“还说这打嘴的话,你二姐姐一个腼腆姑娘家乍做当家奶奶,一时不适应也是有的,你小孩子知道什么!”宝玉便吓得不敢做声。珠大嫂子在一边慢言慢语:“可惜我们二姑奶奶这么个温善的人,要是有凤丫头一般泼辣就好了。”凤姐姐笑道:“大嫂子你又扯臊,我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哪一个不是温良恭俭让的,学我,让琏二爷拿剑追着要砍了?要不是老太太救命,我早当了冤死鬼了。”珍大嫂子听说迎春姐姐回来,也过来了。听了凤姐姐一番话,也调侃起她来:“谁说我们凤辣子不识诗书,现今连‘温良恭俭让’都知道了。可见近朱者赤,这监社御史没白当。”凤姐姐一把扯出珍大嫂子的荷包:“你也一年拿出五十两银子做东道,这官儿让给你好了。”老太太笑道:“好久没有这么说说笑笑热闹了,我说今天一大早廊檐下的雀儿怎么那么欢呢,果然是鸟欢人旺。”惜春自珍大嫂子进门就低头一言不发,这时忽然说了一句:“二姐姐虽不怎么做诗,自她出嫁我们却再没聚社,林姐姐这桃花社算白重建了。”探春扯扯她的衣带,惜春又低下头去。等二姐姐同大太太过来,老太太对大太太说:“大老爷身上不好,你留在那边罢,倒又过来了。”大太太回说不过略冷着了些,现已好多了。晚饭之后,老太太问二姐姐想住哪里?二姐姐回说到她原来的屋子住一晚去。于是我们一同回园子里来。一路上二姐姐拉着我们的手不放,哭着说:“权当辞路罢,这园子以后是不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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