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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被 527801728 执行加亮操作(2020-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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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点整,天刚蒙蒙亮,湖贝村“三纵八横”的系巷坊排屋隐现,门楣上的雕花鸟兽,屋顶的青色瓦当,巷口佛龛前冉起的徐徐烟火。五十年前的深圳湖贝,像极了另一个潮汕。东门市场附近的潮州街*惠来众事通老张在香火前拜了又拜,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到街巷的早点摊前,叫上一碗熬到开花的白糜,就着几口腌制入味的咸杂,身子立马就暖和了起来,这是住在这里的潮汕人开工前的固定流程。 潮汕人的早餐经典*风味人间到了七点,老张的干货铺准时开门。干海货批发配送的手写招牌架在一边,他店里卖的最好的,是箩箩摆放着的鱼饭:不论是红目鲢或是巴浪鱼,无一不新鲜紧实。还有晒干的薄壳米,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海瓜子,手剥好装在框里,小小的一粒尽是咸鲜。*摄 | 圳在街头深圳加工海货用来批发的商贩并不多,为了拿到最潮汕的味道,老张每周在潮汕与深圳之间往返,一箱一箱的食材都是靠自己人力背回。一开始老张做的只是街坊生意。住在湖贝村周围的潮汕老乡,经常会来他的店里买家乡的食物,鱼饭打冷配上普宁豆酱,薄壳米和金不换同炒香气扑鼻。*风味原产地“还是老家的味道更正宗”,老张的地道货靠着这份乡情维持着运转,积累起不少口碑。拿货拿的多了,也就渐渐和往来于潮汕和深圳之间的客车司机熟稔了起来。不时的,老张会让他们夹带“私货”,带点上好的花胶回来。听卖祭祀用品的老乡说,每到年节时段,总会有不少在香港和深圳之间流动的同乡,以高价收购花胶,再转手卖给河对岸的香港专供高档海货的南北行。那时的深圳摄 | 余海波老张的这本生意经,越做越顺,周围的潮汕人也越来越多,铺子开到第五年的时候,他已经敲下稳定的货源,不用自己批货。店里原本简陋的茶壶和几个茶杯升级成整套工夫茶具,坐下食茶和气生财,一句“jia die”(喝茶),呷来了不少大单子。精明能干的潮汕人,把身家落在深圳这片土地,不是没有道理。如果说中国的改革开放,是从深圳开始的;那深圳的改革开放,就是从罗湖开始的。2006年,深南大道上人们对着邓小平的海报拍照香港与深圳之间有一条河,而河口最窄的地方,就是罗湖。1950年,大陆和香港的连通口岸在罗湖落定,河的这边山岭遍布、沟壑纵横;河的另一边,则是灯红酒绿、夜夜笙歌。在之后的几十年里,罗湖都是大陆去往香港的唯一通道。当年去往香港的路并不好走。到对岸掘金的老伯、电影里的钻石山...... 那片并不遥远的土地上,集结了人们所有美好和虚幻的想象。也是由想象而起,几十年前,从潮汕来到深圳的商人,在罗湖看到了商机。2010年,深圳罗湖区街头,在鞋店边睡觉的农民工。摄 | 余海波那时的深圳并不是齐齐整整的一个城市,“一区一县”便是所有。县说的是宝安县,今天深圳的前身;区便指的是罗湖区。改革开放之后,离关口最近的罗湖,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口岸附近热闹的像是春运,排队可以一直排到广场上去。很多人为了第二天通关,会拎着大包小包在罗湖口岸大楼门口的广场上席地而睡,这些大包小包里,装着的都是生意。1996年,深圳罗湖口岸,三十多万民众过境大陆去祭祖摄 | 余海波利用当年两地价格差,人们把内地物美价廉的原料、食材、布料甚至是电子元器件拿去香港倒卖,再从另一头走私来内地并不多见的洋酒洋烟和新鲜玩意,许多人就是靠着这份苦差,一步登天,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位于罗湖区黄金位置的湖贝村,以及罗湖周边的黄贝岭、蔡围屋,因为地价低廉,由此成为不少潮汕移民的落脚地。他们的生意之路从这里开始,也是在这里完成了新生活的适应与融合。湖北村*搜狐二十年的光阴,老张的土产铺不断扩大,他也看着罗湖从当初的一个小渔村,一天天变成人头攒动的“小香港”。谈单子,拉客户,老张的生活就在忙碌中一天天翻过。忙碌的间歇,他会翘着脚在店门口扒拉上一碗猪脚饭,浓郁的卤汁淋在白饭上,不消十分钟就可以呼噜下一大碗。隔壁商铺卖菜饭卤味的老乡,总趁老张不注意给他的饭上多抖几块肉。猪脚饭*搜狐那时的罗湖,就像老张最爱的这碗猪脚饭,简单明快。不论做什么生意,不管身在哪里,只要看见了潮汕老乡,喊一句“胶己人”(自己人),都会搭一把手,人与人之间心无芥蒂,互相帮衬着拼出一个未来。潮汕人骨子里的经商理念,既能吃苦,又能抱团。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以家庭宗族为势力,更容易拿下大大小小的生意。*魔根谷一个集合罗湖潮汕老乡的农贸市场,就在这样的想法里渐渐成型。敢想敢做的乡邻们,把目光落在了罗湖东门附近的深圳墟,那里有民国时期集市的底子,人来人往流动极大,周围的牌楼里也都是饭馆和档口,有需求就意味着有生意。这群潮汕人把东门深圳墟装修翻新,搭建起一排排条柜:卖蔬果的商贩操着揭阳口音,做海鲜批发和配送的大多来自陆丰,老张的杂货铺也搬了进去。东门市场附近的潮州街*惠来众事通东门市场慢慢变成罗湖潮汕人的聚集地,老张在自己新开的铺子前,几乎和全国各地的批发商都做过生意。日子越过越明朗,清早去菜肉市场开铺,下午和乡邻打牌喝茶,晚上去东门旁牌楼的排挡里喝一碗砂锅粥,已经成为罗湖人潮汕人的日常。*浪潮工作室再后来,和很多同一时期来到深圳打拼的人一样,老张不再说自己是潮汕人,而是改口成了深圳人。这些带着理想南下的“深圳人”,从罗湖开始,以前所未有的开拓劲头,奠定出深圳最初的模样。几十年的发展,深圳已然风光无限。城市重心在十几年前逐渐向西转移,先是福田,然后是南山,这两个原本被人们戏谑为“关外”的地方,如今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宝地。新旧城区之间的差异,让如今的罗湖显得分外落寞。今天的罗湖口岸*维基百科杂乱的街市,蒙尘的玻璃幕墙,斑驳的老街,曾经人流来来往往的东门菜市场门口,只剩下冷冰冰的铁皮围挡和墙上大大的拆字。当年广东香港顾客往来不断的食材铺里,一下午也不见个人影,利润微薄的街坊生意,也有七七八八。菜市场旁的乐园路上,新旧交接,一面是旧村废墟,一面是远处叮叮咚咚地建起的新东门市场。现在的村里到处是拆字摄 | 圳在街头今年六十过半的老张,已经没有当年扛大包的力气,账面也渐渐理不清。店里连货带设备顺理成章转卖了出去,拿到了一小笔养老金。子女收入体面,到了这把含饴弄孙的年纪,似乎已没有什么事可烦恼,但又好像不是这样。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曾经的茶友一个个搬去了“关外”,喊起来都费劲。到最后,只剩宵夜才能把大家聚在一起。一切都和20年前一模一样,也是一个闷热难耐的夏夜,也是曾经一起打拼过的兄弟,这群人围坐在小店的潮汕砂锅粥前,只是当年精健的身材早已走了型。*深圳美食榜他们回忆起这家店当年是如何的火爆,一楼是卤味档二楼是砂锅粥,赶工的时候,卤猪脚饭端起碗站着吃,是最实惠最解乏的一餐。捞起一块花蟹,不知是谁开起了玩笑,“南山的一套房,不如罗湖的一顿宵夜”,大家的笑声里带着无可奈何的落寞。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酒过三旬,大家坐上出租车,老张看着好友的车向西远去,只有自己还留在原地。深圳无处不在的城中村*深漂小叔这个夜晚,被谈起的,是旧日的辉煌与挥洒过的热血。从无到有,他们是这个城市的第一代。被隐去的,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罗湖仿佛一个隐喻,被抛到了时代的后面,与拔地而起的城市新区格格不入,恍若两个世界。今天的罗湖摄 | 圳在街头当年迁居而来的人,在这里迎来了他们的花甲之年;曾经志在四方的青年,把打拼出的天下拱手让人。如今,只剩下一顿宵夜可以消解。“我一路遇雪,遇雨,遇困厄,遇疲倦,是因为人人都说无限风光在顶峰。跨过顶峰之后,我才知道风光其实在身后。”老张望着今晚的月色,自顾自地说着。今天的湖贝村,还沿袭着潮汕人祭拜的传统*三联文化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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