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月季以张扬的姿态在阳台绽放,仿佛这个夏天会有许多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去年五月从地摊上花15元把月季买来时,花农说她的名字叫做欧月。其实我就那么随口一问。在那个繁华商场的门口、在浅浅的细雨轻风里,我的月季撑着一朵红色的小花和两个花骨朵儿,瘦骨纤纤,楚楚动人。那一瞬间这棵月季是否有个妩媚的名字已经完全不再影响我的行为,我甚至那么地担心围观中有人先我一步粗暴地垄断这棵花树的未来。
其实,对月季而言,我的行为同样充满人类的粗暴。移栽到新的花盆后,有大半年时间,月季郁郁寡欢。烈日晴空,风霜雨雪,五楼阳台上的花盆并非月季宜居之地。弱弱地开出几朵花,然后就与时光一并静静地枯在枝头。月季没有选择,正像人生没有如果。
我能做的只是和月季一起看日出前的晨曦,看晚上满天的繁星,听风把城市的喧嚣带来,猜测那只小小的蝴蝶是否会翩翩飞至,以及观察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或者在什么也不会发生的夜晚读几页书。陪着月季,或者月季陪着。我们平庸而且乏味,无人聆听这些连情节都没有的故事。
然而,我的月季或许拒绝平庸。她在三月或者更早就开始储备能量,在胭红的嫩芽长出泥土后日长夜大,并在这个初夏挑衅般地开出数十朵红彤彤的妖娆来。像簇拥的火炬,成就这逼仄的阳台从未有过的辉煌。原谅我,几次都数不清楚花朵的数目。月季花开的突如其来让我有些笨拙和迟钝。
我原本只想借来花事慰藉苍白的人生,但月季无需我的慰籍,她把自己变成风景,即使无人欣赏。有人说书和风景能够抵御世间所有的悲伤与迷惘,而我还有一堆杂书。那么,我们或许可以在这个花红叶茂的夏天重新思考一些东西。
记得三十多年前,我曾诧异母亲竟然花钱从集市买回一株月季,粉色的,栽在老屋东窗的滴水檐下。三十多年过去了,母亲从乌发到白头,我从少年到中年。时光流逝,唯有月季不老,年年繁花。我时常回忆东窗下满树的红粉,在那个农家小院漫长的困顿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或担当?
据说人的一生会有三次长大机会。第一次是在发现自己不是世界中心的时候;第二次是在发现即使再努力终究有些事情还是无能为力的时候;第三次是不再考虑结果却不再轻言放弃的时候。猜想有许多人早早停滞成长,或主观故意,或客观使然,或本无意识。有时你会发现,他们身上有件巨婴的胞衣或隐或现。
这世上,永远只会有少数人选择那种不问结果的努力,走上一条只属于自己的小路,享受自己的孤独和风景。
文 鲁北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