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宋江这个人,很有意思。
尽管在文学史上的口碑不佳,颇有些争议,尤其在是否走招安路线的问题上,他是一个十足“投降派”,生生将经营了逾十年的蓝筹公司给重组没了。但无论如何,说起梁山泊的灵魂人物,还一定是他。
问题来了。
灵山政权的权属并非一成不变。至少经过了CEO1.0版王伦、CEO2.0版晁盖,才移交到第三代领袖宋江手中。颇为吊诡的是,梁山这个鱼龙混杂之地,政权过渡却是惊人的众望所归。
那么,宋江又是何德何能,能坐稳灵山男一号的位置呢?
【二】
先看宋江其人。
原著三十五回,有一段颇为有趣。
当时,宋江、花荣在清风寨遭遇恶意人士刁难,决定和朝廷正统势力决裂。齐步走、上梁山。半道上在一家饭馆吃饭,和一位叫做石勇的路人发生了冲突。这石勇呢,也是个性情中人,放下一句狠话:“老爷天下只让得两个人,其余的都把来做脚下的泥。”
那么,石勇口中的两位能人又是谁呢?
一位是柴进,江湖又亲切称呼他为柴大官人。身份也颇是显贵,乃周朝柴氏后裔(宋太祖当年就是从柴氏人家接管了江山),家中还有御赐免死金牌一枚。属于大贵族阶层,家养门客成百上千。
另一个,便是宋江。
能和血统尊贵的柴大官人齐名,想来也是非富即贵?
但事实大跌眼镜!
宋江的官方身份,仅是郓城县押司,也就是一个跑腿的刀笔小吏。
临了,石勇大概喝高了,还强调道:“只除了这两个人,便是大宋皇帝,也不怕他。”
当真不怕皇帝?这或是江湖人酒后的胡说八道罢。
但也可见宋江的江湖地位。
【三】
我们往往将官吏通说。其实,在封建时代,是不一样的。
通俗讲法里,有“官流吏留”一说。
什么意思?即官员是上头任命的,任期满了,可能要换岗位。按现代话讲,就是“轮岗”。吏呢,主要从当地人员中补充,甚至可以子承父业,有点像现代的“顶岗”。而从编制归档上看,官员大概属于行政编制,吏员应是事业编制,或工勤人员。
宋江一个区区小吏,在江湖上怎会有如此名望?
要知道,北宋时代网络还不发达,也没有专门的造星机构和水军公司,更没有自媒体,当不成“网红”。究其宋江是如何“红”起来的,这就很有意思了!
原著其实早有答案,“平生只好结识江湖上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若高若低,无有不纳,便留在庄上馆谷,终日追赔,并不厌倦;若要起身,尽力资助。端的是挥霍,视金似土。人问他求财物,亦不推托。且好做方便,每每排难解纷,只是周全人性格。若常施棺材药饵,济人贫苦,周人之急,扶人之困,以此山东、河北闻名”。
正因如此,江湖人给他一个外号,“及时雨”。
即是在小伙伴们最困难的时候,送温暖。人又亲切称之,“宋”温暖。
【四】
所谓的送温暖,简单讲,就是送钱。好听点讲,叫提供必需的经济援助。“尽力资助”、“视金似土”,而且从不推脱。眼睛都不眨一下。据不完全统计,原著里宋江送银子的桥段,有近二十处之多。
谁会缺钱呢?当然不可能是王思聪之流。大多是底层草莽或穷人,也就是杀人或揭不开锅的。因此,宋江在这些人的圈子里,是相当有影响力的。
但问题来了。宋江钱从何来?
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权力寻租。
其实,在北宋末年,权力腐败已经是相当严重了,上行下效。权力金字塔上端的,拿大头,下端的,经手也有回扣。稍早一点的,如宋仁宗时期的包青天。他为什么出名?很大一个原因,正是因为廉洁治腐。而反过来看,说明当时的权力链变质,已经相当严重了。也正是如此,老百姓们才会自发地“唱响”包青天这个人物。值得一提的是,历史中的包青天,其实也没有文学作品里“包装”地那么大无畏。
而在《水浒》原著里,基层官吏捞钱的例子其实很多,譬如施恩的管营老爹、神行太保戴宗等,都有这样的职业黑点。见怪不怪。
也正如阎婆惜评论宋江那样:“做公人的,哪个猫儿不吃腥?”
【五】
但吃拿卡要这个来源,应该不是他的收入大头。就好像现在一些不太老实的少数人,拿了购物卡等好处,终究只作零花钱用,要做主要温饱来源,恐怕不行。何况,宋江还要养一大帮前来投靠的嘴巴。
因此,还有其他收入来源。
原来,宋江的父亲,也就是宋太公老爷子,虽然农村户口,但也有偌大一片地产。属小地主阶层。宋家在当地也算富余,这也是他重要的经济基础。
但宋时的土地,绝不像今时值钱,没有“拆二代”的说法,房价房租也不太离谱。要接济一大帮子人,应该还是不太够。
这时候怎么办呢?
答案其实刚才已经说了,“宋”温暖是中下层圈子里,是一块金子招牌。这个招牌,是可以用来“拉风投、寻金主”的。
【六】
金主是谁?
正是和宋江齐名、富可敌城的柴大官人。而且,这哥们不差钱,也好仗义疏财、结交天下豪杰。也就是颇爱经营名声。宋江有名声,一拍即可。
原著里就曾隐约描述,宋、柴二人未谋面之时,就曾多有书信来往。书信里说啥?爷们之间肯定不可能谈情说爱了。当然就是谈钱。但肯定不是明着谈,字间里,大概就是近日里又和某某好汉、某某英雄喝酒侃大山之类的。文字里一腔豪情。柴大官人呢,也豪气,这些英雄好汉虽素未谋面,但也聊表心意,于是大把大把钱两就汇到了宋江户头。
也就是说,宋江用了柴进的钞票,经营了名声。而柴进也想借宋江的名声,玩影响力兼并,给自己捞更大名望。
可惜的是,钞票上没有名字,宋江送人时,说柴进好了吗?恐怕没有。而土豪给的好处费,却成就了自己的品牌塑造。
如此看来,柴进差宋江实在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