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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江畔秋柳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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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假正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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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5
□ 阎诚骏 


 已经是深秋了,漫步在江边的堤岸上,并不在意两侧的种种花草树木,只对着堤畔那一排垂柳凝神而视。这些柳树不知是何人何时种下的,长得高大魁梧,用尽力气也撼不动它粗壮的主干。秋风中,毵㲚的柳枝摇曳着,柳叶已由春夏的油绿转为青苍,有些,零零碎碎落在地上,蜷缩着,很快就被风吹得七离八散了。江堤延伸得不长,稍稍斜弯处,可见江面变得开阔起来。侧着头,再看那柳树,虽不如灞上柳那般密集,可是,当它和浩渺的江水相处于一个画面时,忽然就给人一种萧疏苍茫之感,让人浮想联翩。


  自然想起了古代那些咏柳的诗词歌赋,太多了,可谓积案盈箱,何况我也没有全读过,但眼前的秋柳依稀触动了搜索的神经,稍稍定神,明初诗人高启的七绝《秋柳》便跃入脑海:“欲挽长条已不堪,都门无复旧毵毵。此时愁煞桓司马,暮雨秋风满汉南。”这位高启是苏州人,饱读诗书,一直隐居在乡间。朱元璋建立明朝后,经人举荐,招他编修《元史》,后来又任命他为国史馆官员,兼教皇帝几个封王的儿子读书,不久又提升他到户部任右侍郎。不料,高启非但没有接受皇上的抬举,反而请求辞职回乡。朱元璋既惊讶又恼怒,虽说送了他钱财,放他回家了,但高启的祸根也就此种下了。这首《秋柳》,就是他在擢升请辞期间写的。


  诗写得很含蓄,第一句带着惆怅战栗之感说挽回不了已逝的春光,第二句用秋柳的残枝影射笼罩在京师的肃杀气氛。第三句引晋代名臣桓温叹柳的典故感慨世事变幻,第四句里的“暮雨秋风”是伴君如伴虎的畏惧,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危险,“满汉南”是庾信《枯树赋》里“昔年种柳,依依汉南”的缩语,与第一句呼应,暗衬自己的无奈。这首小诗委婉地讽喻了明初的政治状态,也是诗人内心深处的感受。清代很多文人对高启评价很高,说他的诗足可与宋代的苏轼、陆游比肩,居明一代诗人之上。但高启长于诗,却得祸于诗。他看到过宫闱的腐败,写了《题宫女图》,得罪了权贵,更让朱皇帝怀恨。回乡后,他为苏州知府重建府衙写了一篇《上梁文》,却被人诬陷有谋反意图。于是,新账旧账一起算,朱元璋残忍地把他腰斩了。可怜高启罹难时只有39岁,时在洪武七年,直教人唏嘘不已。


  时间流逝了二百多年后,到了清朝初年,一位与高启更唱迭和的诗人、后来名震清初诗坛的王士祯出现了。那是顺治十四年的秋天,24岁的王士祯到济南参加省级科举的乡试。一天,他和众多才子会饮于大明湖的水亭中,见亭外千株柳树,柳叶已见萎黄,怅然有感,一时才思迸发,写下了《秋柳四首》。这四首七律用了很多典故,诗的境界比悲叹个人命运的高启似乎扩大了许多,也更富人生的况味。“秋来何处最销魂?残照西风白下门。”出句便不凡,还有一点追悼高启的味道。“秋色向人犹旖旎,春闺曾与致缠绵。”交织着对春光逝去的怀恋和失落。从秋柳体味到青春的消逝,联想到人生和抱负,有一种深沉的幻灭感。


  无独有偶,高启和王士祯都引用了晋代武臣桓温叹柳的典故。这个典故出自《世说新语·言语》:“桓温北征,经金城,见前为琅邪时种柳,皆已十围,慨然曰:‘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执条,泫然流泪。”


  其实,类似的慨叹,早于桓温一百余年的曹丕就呼出过。曹丕的《柳赋》小序说:“昔建安五年,上(曹操)与袁绍战于官渡,时余始植斯柳。自彼迄今,十有五载矣。感物伤怀,乃作斯赋。”


  同样的人生迟暮的感慨,贵为魏文帝的诗人没有博得后人更积极的回应;而一介武夫的“木犹如此,人何以堪”却打动了后代无数文人,流传久远。这大概只能用中国传统的审美学来解读,中国美学源于人物品藻,源于人格美的品赏,从这个角度出发,就能发现桓温的人格魅力。在《世说新语》里,桓温的性格展现出多姿多彩的魅力。他统领着数十万军队,叱咤风云,还觊觎着皇位;他是个治国能臣;又善于“清谈”;更是个感情细腻的性情中人。《世说新语》里有这样一则生动的记载:“桓公入蜀,至三峡中。部伍中有得猿子者,其母缘岸哀号,行百余里不去,遂跳上船,至便即绝。破其腹中,肠皆寸寸断。公闻之怒,命黜其人。”(《黜免》篇)这个“黜”字,很值得玩味,可以是贬斥,也可以是废除。总之,那个捕捉小猿的兵丁受到严厉的惩罚。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武夫的恻隐之心,也活生生地跃然纸上,令人动容。著名美学家宗白华先生说:“孔子知道道德的精神在于诚,在于真性情,真血性,所谓赤子之心。扩而充之,就是所谓‘仁’。”由此看来,说桓温是好人也好,说他是坏人也罢,见仁见智,都不得不认可他是个有“真性情”的人。道德与审美的标准不同,审美是多元的,审美与道德的区别乃是前者着眼人物的个性,后者关注人物的共性。


  反观曹丕的《柳赋》,“感遗物而伤怀,俯惆怅以伤情”,固然也感慨时不淹留,但比之桓温的哀叹,缺乏一种诗情,一种烈士暮年的悲壮情怀。出发于这种人格美的品赏,一代武夫桓司马和他的人生哀叹一并为后人所铭记,也就顺理成章了。


  宗白华先生分析桓温的哀叹最为精辟,他认为其中有一种凄美的情致,是“纯净的胸襟和深厚的感觉所启示的宇宙观”。这就把桓温的故事纳入了中国哲学本体论的范畴,让人深受启迪。桓温的慨叹源于对柳树这个现象世界的观察,最终归结到“人”。“人何以堪”的沉重在于触及了本体论中的人生境界,也就是人生目标和意义这个本质问题。花开花落,自有它的生命循环,柳树本身并无喜怒哀乐,但当人们把它人格化,它就成了人们体认人生底蕴的借鉴了。


  我凝视着眼前的秋柳,在秋风的拂动下,它显得老苍萧疏。是的,它又将增添新的年轮,想起它在春天里给人们带来的依依柔情;在夏日里给人们带来的片片荫凉,如今再看它的萧疏,何尝不是一种洒脱!今天再见到它时,它仍然是一株普通的老树,和其他名木奇葩相比,它只有写意的风致。千百年来,它没有表演欲;没有渴望世人的关注;它没有虚荣心;没有名利心,但却成就了人们的心灵抒写。它始终是安详的,这种沉静坦然的风韵,是和天地宇宙、生命感应融为一体的境界。


  逝者如斯夫!曹丕、桓温、高启、王士祯,一代一代的风流人物,纵然他们曾经各领风骚,俱往矣!站在江堤上看秋柳和大江,相互伴随,瞬间就呈现出历史的苍茫。涛声哗哗,更衬出秋柳的虚静唯美。


  秋柳依旧,只是换了人间。


[ 此帖被假正经也在2018-11-25 11:20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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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8-11-25
这个大概是文人墨客的相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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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正经也 金币 +1 - 2018-11-25
如何不发帖就快速得到金币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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