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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不喜欢拍马屁、套近乎的。可是我一调到这个部门,就发现克莱德就是这样一个家伙。我还没有在椅子上坐热,克莱德已经几次三番跑过来向我献殷勤。第一天开始,我心里就讨厌他了。我暗暗冷笑一声在心里说,我定力强着呢,是不会被你这种人左右的。
克莱德马上就知道我对他的冷淡,可是一点也不介意,依然不时过来献殷勤。这个家伙怎么就一点也没有尊严呢,别人不喜欢你这样,还为什么锲而不舍往我这里跑来跑去的?
我有糖尿病,常常感觉口渴,因此一天要喝不少水,一个上午不到,暖水瓶里的水就空了。克莱德就一天给我灌三次暖水瓶。克莱德怎么就知道我有糖尿病,需要不间断喝水?察言观色的本领太出色了。然而我想,我的腿脚还是很好的,打开水的地方又很近,用得着你这样献殷勤吗?一次,我甚至很严肃地对他说:“以后你再也不要帮我打开水了。”
“呵呵”,克莱德点点头笑笑,退了出去,看不出有一点尴尬。他的这个定力倒是很强大的,这样的功夫要花多少年才能练就啊。更让我有些惊讶的是,克莱德居然死不悔改,还是天天这样做。天下怎么还有这样的人?
再次板起脸请他不要这样做?对,对这样的人就应该这样毫不留情,断了他的任何念想。然而,这似乎有点不近人情,我也不是这样的人,那就没有必要板脸了。况且他是一个聪明人,是完全知道尊严价值的,我如果这样做,说不定就会像在他心底里扎下一根针的。那就随他去吧,不就是往暖水瓶里灌水吗?举手之劳嘛。他平时工作也不多,闲着也是闲着。
部门有近百人,克莱德只是其中一个,而像他一样德行的,围着我转的还有不少,不过克莱德的表现比他们突出。那么他为什么要做出诸如此类的举动呢?公司是垄断企业,效益很好,有钱也没地方花,不可能有下岗的事,克莱德更不会有下岗之虞。实在想不出他有担心和害怕的理由。
既然如此,克莱德啊,你何苦要这样呢,这太不像一个正常人的表现了。我不禁有点可怜起这个家伙来,想找个机会和克莱德说说,以后真的不要再这样了,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就是最大的好。
好几天,我都没看见克莱德。有一次我去打开水,没有注意热水器的地上有水,一个趔趄差点滑倒,一个好端端的暖水瓶也摔坏了。如果眼尖的克莱德打水,一定会把地上的水擦得干干的,人不会被滑倒,暖水瓶也不会摔坏。可是克莱德去了哪里?人事员告诉我,去广州出差了。
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想到了克莱德,心里不由得感慨,虽然克莱德在套近乎方面,做的都是一些勤杂工的事,不过能够这样长期坚持不懈,也着实不容易。如果换作我,根本做不到。
这个家伙一定有故事。我开始琢磨起克莱德来,深入研究他做这些事的动机。然而思来想去,就是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最后我忽然觉得找到了他的动机,是不是他有当官的念想?想通过做这些事,实现这个目标?不少人也确实通过这些事,梦想成真。但是这些人在我这里,如果想以这种方式实现目标几无可能。我需要的是有真才实学的,能作为的,有创新能力的。再说,克莱德已过四十五,基本过了提干年龄,再怎么和我套近乎,也不会收到什么特效。再说想往当官这条路上走的人实在太多,脱颖而出委实不易。这一点,他不会不明白。 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很荒唐,也很猥琐?也许,克莱德压根儿就没这样想法,他这样做,只是习惯使然,而我却将自己的想法硬往他身上套,这不是诽谤他吗?我有些惴惴不安了。但是,既然克莱德连当官这个事都不图,还有必要做这些事吗?这里有专门的勤杂工做这些事。克莱德啊,哪怕你没事,也没有必要取替勤杂工的职能,专业的事有专业的做,越俎代庖没必要。不过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要害是我不仅不领情,还看不起你,因为疑惑你的做法,你就是干得再多,也是白白浪费精力。克莱德,最根本的是你要把本职工作做好。做好了,我可以让你做项目经理。
有天,我蓦然感到,克莱德已经悄悄地走进了我心里,不然我怎么会常想到他?他这不是已经在左右我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尽管我并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说明我的定力并不强大。
克莱德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作者 宋跃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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