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就读国际学校的外孙女亦然升到高三，英语老师布置作业，要求采访一位老人，年龄越大越好。采访之后要整理成文字，译成英文，并与接受采访的老人合影 。
一个星期六的晚上，找不到合适采访对象的亦然给我打电话，一定要采访我。我拒绝了。一个独自生活的退休教师，年近八旬，疾病缠身，平淡无奇，有什么好说的？亦然苦苦央求，我心一软，只能违心地答应了。我本来睡眠就不好，那天晚上，躺在床上，一直在想如何应付第二天的采访，没睡好。次日午后，亦然来了。一进门，她就向我深深地一鞠躬，说：“外婆，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了……”望着眼前的外孙女，我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对她的客气话，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亦然和我面对面地坐着，我有点紧张，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一个学生等待老师的问话。她打开手机的录音键，说：“采访开始。”然后问我，是哪里人，哪一年出生，家庭情况如何。继而把话题转向我的爱好和理想。然后，她又请我谈了谈当年的高考和大学生活，谈谈在中学的教学生涯。最后，还请我聊聊改革开放对我的影响，还有退休生活中遇到的难题……
亦然连珠炮似的发问，明显是有备而来。我的脑子像风车一样转个不停，回答的时候常常出现停顿，有时还词不达意。瞧着眼前录音的手机，我心跳加速，掌心出汗。手湿湿的，也顾不得擦。
采访终于结束，亦然紧紧地拥抱我，动情地亲了我一下，弄得我不知所措。送走了外孙女，我累倒在沙发上。她进门时冲的咖啡已经凉了。我将它一饮而尽，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不多久，亦然告诉我，她将22分钟的采访录音整理成文，译成英语。这篇作文中用了1200多个单词。她将我们俩的合影和英语作文一起发给了英语老师，经评阅，得了优秀。又过了不久，亦然又告知我，英语老师很感谢我的配合，作业内容也真实丰富，特地邀请我去学校当嘉宾，与同学们座谈。亦然知道，那次采访已经让我紧张得血压升高，再去学校，肯定不行。懂事的亦然以外婆年迈、身体欠佳为由，帮我推掉了邀请。
现在，亦然已在澳大利亚一所大学读一年级。那次推不掉的采访，浓浓的祖孙情，我永远不会忘记。
作者 高平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