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未成年人的保护问题,使我不得不回忆起一桩发生在童年时的惨事,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了死亡.
儿时,每逢夏天的到来,人们避暑的最佳方法就是游泳.那时候天气没现在这么热,也没有空调.连电风扇也属稀罕物件,只有单位才有.在农村根本没有游泳池,也没有那个概念.所以去河里游泳,泡上一,二个小时,成了当时人们在夏天里普遍的纳凉方法.一到夏季,下班后,父母厂门口的那条河面上,到处是人头攒动,当然全部是男性.厂里的男人和附近民居里的男子都拥到这条河里来游泳,洗澡,足足有一,二百人.有时为了丰富职工们的业余文化生活,厂里还在这条河里举办过职工游泳大赛呢.我亲眼看到的,女子只有50米一项,而且参加的人曲指可数.男人非常多,好几十呢,比赛的项目也多.每当比赛时,耳边不是传来发令枪的响声,就是高音喇叭里的加油声.眼前看见的除了在河面上你追我赶的选手,还有遍布两岸观看的人群.那景象煞是热闹.受以上这些因素影响,去河里游泳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许多家长也带着自己的孩子来河里学习游泳.我也曾被我父亲带去学习,由于胆小,再加上有次误踩一个深坑被淹了一下,而旁边二个大男人对此竟视而不见,只顾泡在水里聊天.是我自己拼命挣扎才逃了出来.以后就害怕了,再也不敢去学了,只能呆在浅浅的岸边过过瘾.不过我的小伙伴们几乎人人会游泳,其中有一个是我们中间游的最好的.名字早忘了,只记的他是我们中间长得最漂亮的一个,浓眉大眼,四方脸,身材壮实,虎头虎脑的.印象最深的是他时常垮着一把木制的AK47冲锋枪在人前人后耀武扬威的,那是他父亲做的,手艺真好,看上去简直和真的一模一样.连弹 夹上的凹痕也做得惟妙惟肖,当然全是木头的.这支木头枪让我们这群小屁孩着实是眼热了一阵.他的游泳本领也非常高,不但能潜泳,还能一下在水里憋很长时间的气,连大人们也赞叹不止.父母也老是拿他来数落我:"瞧,人家岁数比你小,就游的这么好,你怎么到现在也学不会,咋就那么笨呢?!"我是一脸的尴尬.确实,不知为何,好几年了,我这游泳一直没学会,直到现在,仍是旱鸭子一个.不过很快父母就再也不说这话了.
又是一个夏天的傍晚,我在家里做功课.突然街上人声鼎沸,我和父母跑出门一看,只见整个工厂的家属区象是炸了锅似的,人们纷纷从家里涌出来,朝厂大门口的河边跑去.我父亲拦住一个人问道"出了什么事呀?""淹死人了,xx家的小孩淹死了，现在厂里正组织人打捞，或许还有点希望。”说完，那人头也不回的朝河边跑去。就是那个游泳游得最好的男孩啊！这怎么可能呢。我随父亲跟着人流一起跑到河边，只见河的两岸都围满了人，桥上架起了探照灯，河上也停泊了一艘汽船，船上的灯光也不停的照在河面上，来回打转。十几个赤膊的壮小伙子，手里拿着一条长长的渔网，站在岸上，听到指令，就一起下河捞人。来回捞了十几圈，半个人也没捞上来，倒是捞上不少鱼来，还挺大，在网里活蹦乱跳呢。有人伸手去捡，这时高音喇叭里大叫：“干嘛哪，你们是救人还是在打鱼啊？快点下河救人！”于是小伙子们再一次下河捞人。我和父亲在岸上观看，听周围的人在议论，才明白事情的原委。这天下午，这个小男孩带着二个比他更小的孩子去河里游泳。他一个猛子扎下去，半天没起来。那二个小孩还在岸边直鼓掌：“xx小哥哥好棒哟，能憋这么长时间还不起来！”。又过了好久，还没见他浮出水面。二个小小孩害怕了，逃走了，也不告诉大人。自己到其他地方玩去了。直到那男孩父母下班，没看见儿子，问邻居，说是和那二个小朋友去游泳了，直到现在也没回来。父母也没在意，常事嘛。又过了很长时间还没见到儿子回来。这才急了，找到那二个孩子，但那二个小小孩竟矢口否认见到他们的儿子。父母俩感觉不妙，到处寻找无果。听厂门卫说看见他们的儿子和那二个小孩一起出去的，问他们还说是去游泳。回来时只看见那二个小孩回来，没见到他们的儿子。这夫妻俩一听气坏了，再去找那二个小孩问。那二个小小孩这才说了实话。二口子赶紧报告了厂领导，又向派出所报案。厂里，派出所里立即组织人员，调集有关设备来救人。可是足足打捞了三，四个小时，还是什么也没打捞上来。大家都明白，此时就是把人打捞上来，也肯定是没救了。救人现场的领导终于下了放弃的命令。于是小伙子们穿好衣服上岸，有关人员开始收拾好设备，围观的人群也四散回家。这天晚上，厂区里的人可以说都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早上，天刚亮。突然街上传来了一阵狂叫。大家跑出去，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大男孩，我们都叫他“老五”。这人胆子大，喜欢看热闹。只见他一边跑，一边大叫“人上来啦。”那父亲一听，头一个冲出家朝河边奔去，我们也跟在后面。到了河边一看，河中远远的浮起了一件东西，那父亲一下跳入河中，拼命朝那东西游去。几个年轻人跟在后面游。离开那堆物体大约十几步左右，那父亲突然大喊一声，直往下沉，后面一小青年大喊：“快抓住他”。几个年轻人一起合力抓住了他，拖往岸边。一个男子游了过去，把那东西从水里抱了出来。我看见两条灰黑色的小手臂耷拉了下来。不用再怀疑了，除了那个小男孩还会是谁呢。尸体被捞上来，放在一边，围着一大群人在看。我只能从围观人的腿缝中看见那孩子的头发和那一双已经快要发黑的小手臂。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觉的害怕起来，就回家了。小男孩的遗体很快火化了，后来我还看见那母亲呆呆的躺在门前树荫下的竹榻上，一言不发。那父亲坐在她身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情形让人感到有些心酸。这事发生以后，父母就再也没有让我去学游泳了。那条河也再也没有人去游过泳了。后来在上初中时，我的地理老师告诉我们，那条河其实分上下二层流动，一股是朝外流向，一股朝里流向。你在河面上是根本看不出来的。那小男孩一个猛子扎下去后，可能腿抽筋了，他又正好夹这二股河流之间，上不上，下不下，就这样给活活憋死了。据我老师说，捞上来时，二只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可见他在底下被憋得多么的痛苦。这也难怪当时打捞队几次三番没打捞上来，渔网都被底下的暗流冲走了。这可能是惨祸发生的一个客观原因。
几十年过去了，这个小男孩连同他父母的模样，在我的脑海里已经是非常的模糊了，但那一双发黑的小手臂至今仍深深的印在我的记忆里，竟如此之深！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虽然惨剧的发生有客观因素，但我认为主观原因也是非常重要的。如果那时大人们能及早教育孩子们危险的地方没有大人陪同决不允许去，如果那二个小小孩被告知及时求救的重要性，如果小孩有大人看管，如果有一个专门提供孩子们游泳的安全场所，在那个炎炎的夏日里，一条可爱的小生命就不会这么轻易的逝去。关注未成年人，关爱孩子，我们要走的路确实还很长，很长。
本文由寡人有疾于2013年10月11日18：35分原创首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