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过端午节,长辈们都会在晚辈的手腕上系上一缕带有红、黄、蓝、绿、紫五种颜色的五彩线,也叫五彩长命缕,据说系在手腕上可以避邪和防止五毒近身,可以保佑这一年平平安安,幸福美满。然而,我心中印象最深刻的五彩线,不是母亲系的,也不是妻子给系的,而是我在煤矿工作时,我的师娘给系的。
20多年前,我怀揣美好的梦想辍学来到东北鹤岗矿区,变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煤矿工人。记得我来到煤矿后的第一个端午节,那天早晨升井后,我洗完澡刚要回职工宿舍,被师傅叫住了:“你师娘说了,让你跟我一起回家吃粽子。”
我看了看师傅,答应了一声:“哎。”眼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
第一次离开家乡来到偏远的东北,特别是在过节的时候听到这样的话,感觉内心被阳光包围起来,暖暖的。
我的师傅姓孙,说话粗鲁,脾气暴躁得点火就着。但是,在场子面却是整个煤矿最优秀的矿工之一,年年被评为全矿“安全标兵”。他工作起来认真,一丝不苟,而且雷厉风行,所带领的班组在全矿场子面是出煤最多、安全最好的班组。别人都说这是师傅背后那位漂亮、温柔、勤快的贤内助——我的师娘的功劳。我心里早就对这位未见面的师娘好奇了,这次正好去看看师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跟着师傅刚到家门口,忽然,一位40多岁的中年女人迎了出来,热情地问道:“这就是小周吧,你师傅没少夸你,夸你有文化,又能干。快进屋!”
“行了行了,别夸了,再夸就要翘尾巴了。”师傅嗔怪道。
这个中年女人就是师娘。我腼腆地微笑着和师娘打了招呼,跟着师傅进了屋。屋内收拾得真干净,沙发上套着雪白沙发罩,灰色大理石地面锃亮,门窗的玻璃擦得就像没有玻璃一样。家具和各种日常用具摆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这一切不用猜就知道是出自师娘之手。
“坐下吧,别拘束,两个孩子都上学去了,就咱们三个人。”头一次看到这么干净整洁的房间,我红着脸,不好意思坐下。师傅一下子把我扒拉到沙发上:“老娘们就这样,爱干净,你以后有了媳妇就知道了。”
“来来来,我给你系上。”这时,只见师娘拿着一把五彩线来到我面前,边给我往手腕上系边叨咕道,“系上五彩线,下井保平安;系上平安线,走进场子面,避邪祛病幸福一年又一年……”
这时候,我眼前竟然幻化出小时候母亲在端午节给我系五彩线的情景……我的鼻子发酸,两行热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
师娘给我两个手腕都系完后,就给师傅系。她和师傅对视了一眼,看了看我,像以前母亲叮嘱我一样:“以后啊,这里就是你的家,家里有啥你就吃啥,师傅和师娘都喜欢你。以后啊,师娘年年端午节都给你系五彩线。”
我的泪水更多了。
这顿饭我吃得极其香甜。我不但手腕上系上了五彩线,而且吃到了粽子、煮鸡蛋,还在师傅的撺掇下喝了酒,如果不是师娘后来把酒瓶子藏起来,恐怕会被师傅灌醉的。
这是我第一次进师傅家,第一次除母亲之外的人给我系五彩线。我想:我和师傅都会平安的,因为我们手腕上都有师娘系的平安线。
作者 周脉明